今日的盛欣如此,想必往日的盛颜也是这样的吧……
想到这儿,吴祈宁骨子里慢慢地升腾起来一种空前无力的感觉: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她吴祈宁今天活到压力山大没人可怜,坐困愁城,无粮无饷,就连未婚夫都跑了个没影儿,估计也是她不如人的缘故吧。
觉得有人在拉她的衣服角,垂下头,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小盛川默默地拉了拉吴祈宁的衣角:“姑姑,要不我们报警吧……姑姑不喜欢,我们就让小姑姑走吧……”小男孩很严肃的样子。
吴祈宁苦笑一声,摇摇头,独自上楼走了。
她懒得搭理盛欣,她觉得累得慌,她想明白了她可能就是不如人,她想躲起来。
主家走了,楼底下人也有点儿傻眼。
盛欣左看右看收住了手:“怎么走了?她什么意思啊?怎么这么不识逗啊……那……她是让我住啊让我住啊还是让我住啊?”
刘熙一巴掌拍到盛欣脑门儿上:“你讲理不讲理啊……”
李文蔚是半个小时之后摸着黑儿走上楼的,楼上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她推了推屋门,并没有锁。屋里也没开灯,黑灯瞎火里,隐约看见吴祈宁抱着膝盖在床角儿乜呆呆地坐着,一声不吭,眼前放着一个黑了屏的手机和一张写满了名字的单子。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李文蔚突然就有点儿慌了。
她冲过去,摸了一把吴祈宁的脸:“小宁,你哭啦?”可是手上干干的,并没有泪水。李文蔚莫名觉得这事儿更加吓人,她赶紧摇晃吴祈宁:“小宁,小宁,你看看我,你答应我一声儿,你生气啦?你生气我把她们俩轰走。咱不招待她们,你说话啊,你别这样儿……”然后她又点那个手机:“怎么了?怎么了?你联系谁了?谁又气你了?这些人是谁?这是什么名单儿?”
吴祈宁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看李文蔚,然后慢慢摇摇头:“没有,没谁……我就是忽然累得慌,懒得张嘴,懒得说话而已……我没事儿……”说完,她倒头躺下睡了,用那种一梦不醒的姿势,重重地把自己扔在了炕上。
李文蔚战战兢兢地看着她,她忽然有种感觉,别看自己得了艾滋,还真指不定谁死谁前头。
过了好久,吴祈宁甩了一句话出来:“我想了,盛欣就是有本事,也不至于今天就把我从这个炕上轰下去吧……嗯……她要乐意上,你就让她来……”
李文蔚就傻眼了。
她直觉是要出事儿。
李文蔚赶紧冲出去给穆骏打电话,没人接听。
她咬牙切齿给他发短信:渣男,你的三儿打上门儿来了!
手机那边依旧久久没有音讯。
李文蔚磨牙吮血地挠着门板:这都是什么人啊!!!
在外面转了好几圈儿,实在平复不下心头的烦闷。
这一天出了太多的事儿了。李文蔚觉得胸臆满满,就想找个人念叨念叨,她是个存不住话的人,这半天憋得她实在没辙了,思来想去,李文蔚终于一咬牙一跺脚找个门口的角落嘀嘀咕咕地打给了白少爷:“我跟你说啊,我们这儿真是出了大事儿了,不行我心里憋得慌我得找个人念叨念叨。”
难得白少爷正闲的难受兼居心叵测:“电话里说不清,干脆我去找你,咱俩上盛境吃冰淇淋?”
俩人一拍即合,磨叽了半天,连累童培培到十二点半才打烊,那牙都磨得没边儿了。
次日,吴祈宁照样按时起床,归置自己,预备去上班,好像都忘了家里多出来俩大活人的事儿。黎明即起,万机代理。开玩笑,多少人找等着找她要账呢。她堵心可不止这点儿鸡毛蒜皮。
昨天晚上刘熙忐忑不安地安顿盛欣她们俩在吴祈宁家楼下的沙发上凑合了一宿。
第二天早早起来,刘熙就把这二位提溜起来跟着她收拾屋子,生怕招惹了吴祈宁讨厌,顺带气虚地给吴奶奶做了一桌子早点。
所以等吴祈宁和李文蔚梳洗完毕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一楼窗明几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包子稀饭散发着食物的香味儿。臊眉耷眼的刘妈儿在桌子边儿陪着笑脸儿伺候着。
盛欣跟丹朱也怪不得劲儿地没敢上桌。尤其丹朱长得颇有异域特色,吴祈宁有一瞬间错觉自己简直是人见人恨的巴依老爷。
想一想,反正是地主阶级反动派,跟她资本家也是差不多的。
吴祈宁认命地点了点头。
无产阶级专政国家么,保护工农的利益。占房怎么了?五十年代还枪毙呢。
这样大尺度的自我安慰下,吴祈宁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儿。
杀人不过头点地。
吴祈宁关着刘熙的面子也懒得跟撒泼打滚儿的小姑娘多费一句话,她挥挥手:“一块儿吃吧。有事儿等我晚上回来再定。”
丹朱如获特赦,盛欣的脸色也好了点儿,不过这姑娘眼珠子乱转,欲言又止。
刘熙狠狠地瞪了小姑子一眼,盛欣才不敢说话了。
吴祈宁不想推测盛欣要说什么,在她心里,比盛欣糟心的事儿多了去了,她现在精力有限,不乐意浪费宝贵的自身资源。
何况如果只是小姑娘考试之前住处食宿的问题,那也好解决,灵周科技那么大的厂房哪个旮旯塞不进去这俩一百多斤的样品?至多给盛欣盘儿蚊香打发她住仓库去小隔间去,一天扔六个馒头,跟传达室大爷一块儿喝稀饭。
这都是小节。
她也不是就铁石心肠不管她们。
一屋子人静悄悄吃完早饭,吴祈宁深深地吸了口气,想了想今天要面对的那一脑门子官司就心如刀绞,她揉揉太阳穴,准备可着上坟的心去上班儿。李文蔚和刘熙赶紧拿起包儿,文东武西边的跟着她。就连小小的盛川都大气儿不敢出地背着书包屁颠儿屁颠儿跟了上来,乖得不像话。
吴祈宁抽空走了个神儿:别说啥九零后,零零后怎么着怎么着的个性张扬,那是没碰见横的,估摸遇上盖世太保也都孙子一样。
神鬼怕恶人。
想到这儿,她的脸色越发虎了起来。
刚走到门口儿,有三分钟功夫就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盛欣追出来了:“小吴姐姐,小吴姐姐。”
吴祈宁扭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盛欣让吴祈宁看地有点儿虚,她强自镇定了一下儿,跟她说:“我要上班儿。”
吴祈宁点点头:“好。上吧。”说完扭头就走。
看着对方瘦削的背影,盛欣咽了口唾沫:“我得上你那儿上班儿啊。”
吴祈宁嘎嘣一下儿站住,刺激太深,她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微微摇晃了一下儿。
盛欣难得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闺女讷讷:“我长这么大还没上过班儿呢!”
吴祈宁深深地呼吸:“那您也不能从祸祸我开始啊……”
盛欣瞬间又恢复了理直气壮:“那当初盛年都给你一个机会了,你现在就得给我一个机会啊!”
什么逻辑!吴祈宁大气儿都喘不上来了。
运了半天气,吴祈宁回过头,语重心长地对盛欣说:“你不知道为了给我这个机会,盛年后悔到今天吗?”
盛欣挺想得开:“他后不后悔无所谓,我堂哥和我也不是那么亲。”
吴祈宁撩开步子扭头就走,西裤带风,眼神如刀。
盛欣按着超短裙一路狂追上去:“我没钱了,我得上班,别人都不要我,我爸妈都不乐意给我汇款了。我是妇联NGO的,大家都是妇女你凭什么不帮我啊?”
吴祈宁冷冷地回了她一个字:“滚。”
说完,她发动了车子。
吴奶大奶气场太过强大,吓得刘熙和李文蔚加上盛川坐在车上大气儿都不敢出。
说时迟那时快,盛欣一下子趴在了吴祈宁的车头上。
小姑娘鼻头通红眼泪汪汪:“我不管,你不带我上班,你就压死我。我知道,你就是心虚,你把穆骏哥灵周科技的钱都挪到自己娘家去了。你怕我看出来!”
吴祈宁气得脑筋都蹦起来了,两只手紧紧地握住了方向盘,一只脚已经抵在了油门上。
从屋里冲出来的丹朱妹子,黢黑的小脸儿吓得雪白雪白的,完美地回答了吴祈宁从小纳闷儿的黑人会不会脸色发白这个悬案。
不过没想那么多的丹朱小妹妹奋不顾身地冲过去,拼死拼活把盛欣往下拽,小姑娘有把子力气,把吴祈宁的雨刷器都揪下来了半拉。
吴祈宁咬住了牙,挂着空挡轰油门,整个车身都嗡嗡作响。
可是盛欣就是不死心,满脸慷慨就义地拽着后视镜。
丹朱吓得浑身哆嗦,一个劲儿的念佛。
刘熙几乎堆乎在车上,掉着眼泪大喊:“盛欣啊,你放手啊。”
副驾驶上座儿的李文蔚都磕巴了:“小……小宁啊……可别啊……不能啊……压死她不值当的。那得坐监狱。你大好年华犯不上跟她混不吝拼啊。”
盛川哇地一声吓哭了。
隔着偌大的车窗玻璃,吴祈宁和盛欣恶狠狠地对视了半天,最后她一脑门儿磕在了方向盘上,把喇叭砸地轰然作响。
吴祈宁抬起头,眼珠子血红地瞪着盛欣,怒吼出来:“你来!我走!行了吧?”
那天,吴祈宁不由分说地把盛欣拽到了灵周科技,她是真气疯了。
你盛欣不来都不行!
来来来,咱们今天就说个清楚,做个了断!
吴祈宁一个电话叫来了财务部长,一本《现金日记账》一本《银行存款日记账》不由分说,搂头盖脸地砸到了盛欣的鼻梁子上,当场就把盛欣细致的鼻子砸出了血。
然后,吴祈宁几乎是丧心病狂地逼着程月娥拿出来厚厚地凭证,一本子一本子应收发----票往盛欣的脸上扔。
程月娥左拦右拦都快急哭了:“吴总,祖宗,这是凭证,不是板儿砖,咱得留十五年的,您不能这样儿扔啊。税务局跟我不干啊!您别这样儿。不行!别扔!这使不得!姑奶奶,我给您拿刀去还不行吗?”
刘熙急得都要哭了:“快!别愣着了!把刀都收起来!”
李文蔚蹦起来就去收会议室的裁剪刀,嘴里嘟嘟囔囔:“太刺激了!”
办公室里,吴祈宁喘着粗气,瞪着血红的眼珠子,不顾形象地朝盛欣嚷嚷着:“你看!你看!你自己看!他们家有多少钱?有多少地?今天咱们说清楚了!也省的我半夜三更抱着电话舍脸出去找亲戚朋友挪头寸补亏空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你今天说不出来我怎么挪用公款都不行!盛欣!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咱俩今天没完!”
盛欣哆里哆嗦地翻着账本儿,鼻血不止,手脚乱颤。
吴祈宁眼珠子通红地在旁边儿瞪着,鼻子里喘着带血腥味儿的气儿,脑门子给气撞得嗡嗡地疼。
她这辈子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儿,她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她连吹笛子都不喜欢昂扬激越的北派,她怕音乐的声音太大会打扰到邻居。
她谨小慎微,她思前想后。
吴祈宁没有显赫的家世,小门小院里长大的孩子都胆儿小。
她本性里有三分的小心翼翼和温柔敦厚,因为她没办法,因为她没本钱。
谁不想任性妄为被万人宠爱啊?可并不是谁都有那个底气啊。
上帝的可恶之处,在于给了所有人看见别人作威作福颐指气使风光无限的眼睛,可并没有给所有人可以承担肆意妄为的命运。
有一种苦叫做:看得见,吃不着。
今天吴祈宁豁出去了。
歇斯底里的大发作。
她只觉得痛快。
穆骏不联系我,盛年不联系我,我还为了什么在这儿守着啊?
你盛欣喜欢,你盛欣就来。
我走!
第86章 因果
那天上午,吴祈宁头顶罡风,浑身煞气地推门而去。
一路上人过人躲,狗见狗避。
小吴总不错一脸的挨到死,碰到亡。
天生霸气,舍我其谁?她再画上个吃死孩子的血红唇彩,就是现成儿的太后甄嬛。气死皇上四爷都分分钟的事儿。
吴祈宁摔门而去,大美女盛欣这辈子没受过这个委屈,嘴儿一咧,“嗷”一嗓子坐在沙发上就哭上了。
刘熙过来给小姑子擦脸擦血。
盛欣委屈极了,拿着块儿手绢儿哭出来雷雨里侍萍大娘的腔调:“嫂子……她……她凭……她凭什么……打人啊……她凭什么打人啊……”
左右看看吴祈宁走远了,李文蔚吐吐舌头,她慢慢地蹲在理盛欣的面前,很认真地打量了对方很久。讲真,她是有点儿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
盛欣可找着说话儿的人了,伊梨花带雨,哭了个肝肠寸断,一边儿哭一边儿说:“我怎么她了,她凭什么打我啊?文蔚你说啊……”
摸良心说,以盛欣的颜值,以盛欣的媚态,眼前但凡是个公的,估计都得给跪了。
李文蔚扪心自问,要是刘熙这么哭,顶多有人感慨:大姐人不易。爷们儿不是人。
吴祈宁就不会这么破了相的哭,那个闷骚的货有事儿都在心里憋着呢。
要是自己这么哭,鼻涕哈喇子横飞的,大概也不能够博得多少好感。想到这儿她忽然想,也不知道白少爷会不会扭头吓跑了。
想到这儿,李文蔚忽然觉得三分喜感。她觉得听师哥的话出来上班是个正确的决定,这人不能死,死了就没这么多热闹可看了。这天底下的事儿可真是活久见。跟吴祈宁混她都舍不得死了。
然后呢,李文蔚呢就本着理工女认真负责的精神,拿出来纸笔给盛欣画了个平面图:“盛欣你看哈,我们设AB两个点,两点确认一条直线。这个你得承认吧?”雪白的纸面上,落下了两个点和一条直线。
盛欣莫名所以地擤着鼻涕:“承认啊,那又怎么了……”
李文蔚说:“我们设A点是每个人的心情平静的一个点。B点是拿刀砍人的点。那么一般人是两点之间取中。”李文蔚在纸面上确认了AB之间的中点C点:“C点是这个人发火儿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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