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苍穹,真有一点点童话世界的神秘风情,穆骏有一点点郁闷的想:小宁,干嘛……干嘛不能主动给我打个电话呢?干嘛……有事也不肯和我说?总是我孤身在外,不方便的地方多吧……叹口气,她不和我亲了。不,或者,她长大了之后,就没想再和我亲过……
难道,她真是哥说的那样儿,翅膀硬了,现在就是为了自我实现,才和我在一起?
想到这儿,盛年的脸孔就像故事里的巫婆一样围着个黢黑的手巾出现在穆骏的脑海里。
翻个身,木床嘎吱响了一下,穆骏强迫自己把眼神又盯回到资料上。
现在,他离她太远,他什么都做不了。
七点钟的隆德大街,虽然不冷,但是总有点儿寒浸浸的凉意。阳光出升,街巷整洁。格瑞撒把穆骏扔到了离德隆德大学实验室还有好几个街区的地方,自己忙去了。搭人便车,总不能要求太多。穆骏紧了紧外套,缩手缩脚地往前走,兜儿里揣了一块开了九十五年的面包店新出炉的汉堡。难为这家胖大叔,祖辈开了九十五年的店,东西做得还是这么僵僵的不好拒绝。穆骏用手捂着这块汉堡,很希望自己到大学实验室的时候,它还不会凉透。
这样,就着黑咖啡,才不会特别难吃。
走在去实验室的路上,穆骏恍惚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在读书,而且是穷学生的那种。回想起昨天半睡半醒,他笑了,昨晚迷蒙中好像有个也在读书的女孩子,蹦跳着朝他走来,问他要不要吃一碗炸酱面?
穆骏搓搓手,天知道,他好想吃炸酱面啊。
第89章 说客
算一算时间,觉得盛年有机会还没睡熟,穆骏拨通了盛年的电话,好声好气地:“喂……”
电话那边,盛年显然睡眼惺忪:“他妈的穆骏,你还让不让我睡觉了。吃奶还得等天亮呢。”他仿佛是揉了揉眼,警觉回复了百分之八十:“你不是又没钱了吧,祖宗……咱们灵周科技现在把秋裤都要当了……你就不能在瑞典先要两天饭吗……”
穆骏很小心地问:“你……有回款么?能不能先给小宁一点儿……”
盛年起床气加上混不吝,出言甚是凶猛:“别提让我给吴祈宁货款的事儿,老挝工厂现在投资正在节骨眼儿上。我穷。你难道不知道?”
穆骏瘪了瘪嘴:“有钱没钱,你也把实底交代给吴祈宁。咱们海外工厂大干快上,你也让她知道知道,省的她血喷了心地恨透了那么指着你。”
盛年龇牙:“老佛爷修园子动了海军的经费,你让翁同龢怎么跟李鸿章交代?要说你去说。就好像你没瞒着她一样。”
穆骏绝倒:“扯,咱俩谁是老佛爷。哥你不能丧了良心,这都是你出的主意,我拦得住你吗?这会儿想起来我是董事长了。”
盛年冷哼一声:“是啊是啊,皇上大婚亲政了。现在您是有了媳妇儿的人了。不是让我全权拿主意的时候了。”
穆骏忍着胃酸:“怎么好像你在吃醋的样子。”
盛年大摇其头:“我警告你穆骏,你可别想赖上我,我的桃花已经够旺了……已经请了桃木剑来斩了。”说到这儿,他自己也觉得怪没味儿的,“切”了一声,把电话撂了。
穆骏挂了电话,若有所思:秋裤……当了……
他想自己也许可以联系一下李律师。
吴祈宁悠悠醒来,还没睁眼,就觉得家里特别的乱。她是实在懒得睁眼,昨天睡得不好,寤寐求之,辗转反侧。现在还没睁眼就觉得左眼皮直跳,还觉得屋里乱得慌。她闭着眼想一想:是了,家里又多了盛欣跟丹朱。悠悠地叹一口气,嗯,真是旺人不旺财啊。
看看表,觉得还早,寻思再眯一会儿,忽然,窗外响起了一个男声:“文蔚,额耐你……”
捂着脑门儿,真乱啊,吴祈宁特老夫老妻地捅了捅身边的李文蔚:“你去……”
李文蔚本来还想抵抗一下儿,侧耳听了听,是白少爷,她“噌”一声地披衣而起:“丢人现眼的,咱家的刀呢。”
吴祈宁翻个身,“刀和刷锅水都在厨房,您别拆了我们家就行。”闭上眼,她决定再眯十分钟,然后死不瞑目地在心里默数。
一分钟,楼下没动静。
二分钟,楼下没动静。
三分钟,楼下还是没动静。
吴祈宁“噌”一下子也坐了起来。
空气里有杀气!
等吴祈宁披衣服下楼的时候,发现满不是她想的那么回事儿:她们家客厅已经人满为患了。什么时候这个门庭冷落的人家儿都快赶上菜市场了。桌子上满满当当地摆满了白少爷拎来的早点,油条豆浆一应俱全。
白少爷风尘仆仆,满脸倦容,此刻正满嘴唾沫星地嘚嘚着:“李文蔚同志你无组织无纪律啊,我这正忙活正经事儿呢。你没事儿你鬼叫什么啊?害得我大老远从幽州工业区冲回来。结果你没事儿,就想叫唤叫唤。你这是什么性质?狼来了的故事还是烽火戏诸侯啊?”
李文蔚不说话,闷头嚼着饼,百忙里风情万种地瞥了白少爷一眼,显然心里还是待见这碗锅巴菜的。
吴祈宁心里一动:幽州开发区……
白少爷一脸贱嗖儿:“特意给您买的,别着急,慢慢吃。褒姒二小同志。”
李文蔚扭头给了白少爷一拳,白少爷捂住胸口,夸张地大声呻吟。
到底不是偶像剧,日常生活酸成这样,就很尴尬了。
刘熙咳嗽了一声赶紧打发盛川喝牛奶预备书上学。盛欣强忍下一声干呕,手忙脚乱地把丹朱脑袋掰过去帮着她梳头。反正是各忙各的,装没看见呗。以至于大伙儿看见吴祈宁出现在客厅里,也就象征性地冲她点点头儿,就跟这屋子不是她们家一样。吴祈宁耸耸肩膀儿,悄默声儿地去洗漱了,心里有种工人阶级把资本家的宅子分了的古怪感觉。
等她打扮停匀了溜边儿坐下,白少爷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位。白少爷别看灰头土脸,但是精神大好,一巴掌拍在吴祈宁肩头上:“吴总,美女,我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吴祈宁让他拍的一个趔趄:“你干嘛?打了鸡血了?嗯……说吧,我就缺好消息。”
白少爷神采飞扬:“的确是鸡血。省里有大动作,咱们工业区要改造了。估计你们家灵周科技要拆了……”
一口粥几乎从吴祈宁的鼻子里蹿出来:“什么???????????”
白少爷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左右,那意思法不传六耳,盛欣撇了撇嘴,慢慢地退出去了。刘熙想了想,退出去的时候还把门带上了。李文蔚最不耐烦听这些宫廷秘闻,坊间八卦,嚼着果子也溜了。
吴祈宁冷眼看着她们一个两个三个溜上了二楼,裙边儿在楼梯口一闪而没,心里冷笑一声,这烟雨阁里指不定有几个懿贵妃听着窗根子呢。自己说话就加了几分小心。
屋里是清场了,可白少爷绝对没想到吴祈宁反应这么大:“我说吴总,这不是绝佳的喜事儿吗?”
吴祈宁仿佛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还兀自沉浸在刚才那一口呛出来的稀饭里:“喜……喜从何来啊……”
白少爷慢条斯理地给吴祈宁倒了一杯豆浆,用赐御酒的派头儿递给她:“宁姑娘,您还真死心塌地的给他们老穆家卖命啊,我的姑奶奶,看见过实诚的,真没见过你这么实诚的。”
吴祈宁本能觉得这就不是好兆,她按接鸩酒的架势把豆浆接到手里,端详了再三,说:“还是没明白。”低头想一想,她决定暂且装傻充愣:“您是劝我别对穆骏忠心耿耿?您这横不能是勾搭我呢吧?”
果然楼上一阵西西索索。吴祈宁心里点点头,果然都不是不好事的哈。
闻听此言,白少爷优雅的手指头就快拍到吴祈宁大腿上的时候,触电一样又缩了回来:“小宁,你不许给我扎针儿,文蔚就在外面呢。我可对你没想法儿。哎,我说你是真糊涂还是跟我装傻?这是什么时代了?寸土寸金你不知道?这年头儿集齐五个福字儿可远远不如集齐五个拆字儿让人心花怒放……这眼看拆字临头了,你怎么连个笑模样儿都没有啊?”
吴祈宁眨眨眼:“我手里一大笔单子出不去,外面的货款收不回来,公司该了人家一屁股两肋的账,还有人惦记着要拆我么工厂,我得怎么心大才能乐出声来?”
白少爷笑得莫测高深:“反正买卖是穆家的,你跟着拼什么啊?你连个娘家人都没有,自己孤身一人当皇后娘娘能落下什么实惠?文蔚可是跟我说了,穆骏把你冷一边儿了是吧?可见哪有万年的恩爱?还不如趁此良机,跟我们合作,签字画押把这破厂地皮置换了,只要你点头,皇军能少的了你的好处吗?”
吴祈宁瞬间智商全部上线,顿时觉得不对味道,她回头上下打量一番白少爷,寻思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是谁红头胀脸,信誓旦旦实业救国的,这一转脸,他二代浓眉大眼的也叛变革命了……跟我们合作……我们是谁们啊……
白少爷接着说:“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了这个店儿了。现在实体就是不行你也知道。你守着这么个天天花钱如流水的破工厂能有什么前途啊我的宁姑娘?现在什么年头?地皮才值钱,变现是王道啊。”
吴祈宁想了想,笑一笑:“那您今天,可不是就为了这几根果子油条来找文蔚的吧?”
白少爷忽然就乐了:“早就想来找你,这不是一直没台阶儿么……”
吴祈宁软绵绵地点点头:“那你说我们我们的,我们是谁啊?”
白少爷一时语塞,自己知道说漏嘴了:“我们,我们不就是咱们么……我可是站你这边儿的……”
吴祈宁侧头想了想:“既然你站我这边儿,我就跟你说实话,人家穆骏那么大工厂托付给我,我怎么能办的出来等人家回来一看,地都没了的事儿呢?我们俩好着呢,我可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他天长地久的。”
白少爷呵呵一笑:“这你就迂了不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才无绝期呢。你自己睁眼看看,你这个厂子还干得下去吗?我知道你账面儿还有多少钱,我知道你是怎么的要维持不下去了。你也吧想想,美国单子这么大的事儿在前头,穆骏躲了,盛年也躲了。为的是什么?他们开疆拓土地转移资产,早把这个公司挪空了,说好听的是信任你对你委以重任,说难听的就留下你一个人跟这儿傻子一样扛着,扛着,可你扛得住吗?”
吴祈宁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白少爷甚是惊讶:“合着,你还不知道?”
吴祈宁很诚实地摇了摇头,白少爷冷哼一声:“灵周科技老挝工厂的事儿,他们没跟你说?你想想盛年怎么会欠着你那么多钱,音信全无?钱都去哪儿了?我跟你说瞒人无好话,好话不瞒人。赤眉白眼的,你寻思穆骏和盛年能好端端把这么大家业交给你?人家早搬空了,剩下你个傻闺女在这儿扛柱子。”
吴祈宁面儿上没什么变化,可不知不觉地牙就咬紧了,脑子飞快地转着,好一会儿她悠悠地说:“我要是不乐意呢?那你们总不合适就强拆了吧?”
白少爷知道这话她是听进去了,清了清嗓子,更进一步靠近了她,近乎耳语:“还用强拆?对付你们的手段可多了去了。都不用官面儿出头,你知不知道,那个姓马的娘们儿,可是在开发区赁了刘杨原来的厂房,预备开张跟你打擂台呢?我们老爷子的风水师给她看的日子,她拿了老爷子打发她的钱,正要大展拳脚自立门户,前两天把刘杨也叫回来了,这还有十五天开张,我跟你说他们可恨着你呢……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我家老爷子放出来的狗吗……”
白少爷的话软绵绵地送到了吴祈宁的鬓边,一口气暖洋洋地呵到了她的耳朵上,吴祈宁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她厌恶地皱起了眉毛,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白少爷呵呵一笑,深深地坐回到了实木椅子上,翘上了二郎腿儿:“宁姑娘啊,我今天送你八个字:内忧外患,前途悲观。咱们朋友一场,我是真心为你考虑,我看你不如跟国家签了合同,把这厂子拆了得了,你是具体经办人,这么深明大义,为国分忧,还能少的了你的实惠么?”
吴祈宁低了好半天的头,半晌,她慢慢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用一种认真到近乎童真地眼神地看着白少爷:“那你怎么也得告诉我,是多大的实惠吧……”
白少爷就笑了。
送走了这位外卖早点的,吴祈宁有几分呆愣愣地坐在屋子里。
刘熙、李文蔚、盛欣外加丹朱和盛川一个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这帮人齐刷刷地绕在了吴祈宁跟前,就跟围观叛徒一样逼视着她。
吴祈宁放下捂住脑门子的手,抬头环视:“你们要干嘛啊?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脑袋上有犄角啊?”
盛欣第一个开口:“吴祈宁!你这个大叛徒!我穆骏哥爱上你就是瞎了眼!”
吴祈宁“嗯”了一声。
刘熙皱眉:“你真打算把这块地仨瓜俩枣贱卖了?虽说……虽说他们一个也不在,把你扔在这里不好,但是……”
小小地盛川冒出个头:“吴阿姨,不要卖。”
李文蔚很是纠结地嘬了半天牙花子:“小宁,你要真这么定了,我……我也是……支持你的……”
刘熙、盛欣、盛川一起回头鄙视她。
刘熙撇撇嘴,嘟囔一声:“女生外向……”
李文蔚有点儿心虚,脸红了:“胡扯什么呢,你……”
盛欣悠悠地说闲话:“可有个人要你了……”
李文蔚理科生,骂街不是长项,想了想干脆卷袖子,就要跟盛欣开干:“我就多余劝小宁让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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