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在家休息,她便整理卫生。这是她在工作之余的一个放松和享受。她住的这套房子约五十几平米,茶色的木地板,客厅与卧室之间是没有隔墙的,夜里熄灯一道帘子拉过来,里头便把卧室隔开,灯光黄朦而静谧。
她微弯着腰,清理着沙发缝里的残尘。大约十点钟的时候,接到了陈勤森的电话。
接起来时,邹茵还对他上回那句话拗着劲儿,语气并不好:“陈勤森,你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陈勤森问:“睡醒了没?给你带了盒蛋糕,我就在你家附近。”
他的嗓音听着些微喑沉,可以想象最近负荷的压力。
邹茵答他:“不要了,等下我还出去,现在忙着做卫生。”
陈勤森又道:“这里停车不方便,你下来拿,算是上次替我作证的答谢。”
邹茵原本不想见他,但这几天厨房下水管子漏水,她正要买工具来修,因此就换了套衣服下去了。
新搬的这一块是居民区,马路门口卖菜摊子、砂锅店、小卖铺零零种种,邹茵转到路口的超市前,便看到陈勤森一辆黑色吉普停在那里。晌午阳光洒照,他车窗半开,应该是新理了头发,衣展肩宽的,模样几分冷酷。
邹茵走过去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附近?”
陈勤森嘴里叼着根烟不抽,把蛋糕递给她:“想知道还不容易?”又补充道:“也就知道大概的位置,具体哪一座不清楚。”
邹茵看他面色尚可,应该胃病已愈了,她的心就悄安下来。
HANA家的经典蛋糕,一枚小小的都要几百块。他那段时间买房子刚花了两三百万,再加上罚款和庄园停业之类的,算下来小一千万就套住了。陈茂德禁了他大账,每个月的收入也就是在Z城那几套房子中的三套房租,不到一万块而已。
邹茵接过蛋糕说:“陈伯冻了你的卡,你就省着点花吧。”
傻子,来钱的地方又不是只这几处,陈勤森也不应她。匆忙下楼的邹茵,穿着套头的运动衫,胸脯翘娇着,而又不掩内里柔软。陈勤森瞥一眼,就知道她里头穿的一定是没加垫的薄乳-罩,心底里就很想抱过她。
睇见她手上攥着零钱,便面色肃冷的问:“去哪里?穿成这样跑出来,不知道还以为是买菜的阿姑。”
听得邹茵不悦,挑起秀眉道:“厨房下水管坏了,去五金店买个玻璃胶,要打扮那么漂亮干嘛?”
没上妆的皮肤白皙透粉,嫩得像个苹果。陈勤森看得眷眷的:“坏得有多厉害?我去帮你修,省得管子里爬出虫来,等下又尖叫。”
邹茵本来要拒绝,被陈勤森这么一说心里也毛毛的,她就只好对他说:“就在前面拐角的小区里,你开到那给门卫五块停车钱,他就会让你进。”
一个七成新的普通住宅区,人气最是兴旺,陈勤森听完,就慢腾腾地往前开去了。
站在楼下等她买完回来,两个人一起上到四楼。
一扇铁门开进屋,邹茵的卫生还在收尾,陈勤森换鞋进去,打量了一圈尚可,便问:“怎么不挑个电梯房子?”
邹茵答说:“爬楼梯还能锻炼身体。”
陈勤森瞥她一眼,看穿她这女人爱面子,过日子讲究又省细,也不多说。
客厅连着卧室,另一面就是小厨房和卫生间。水槽里还有两块未洗的碗,陈勤森蹲下去修理,不一会儿就拆掉管子抖出来一坨堵塞物。幸亏是叫了他来,不然那一坨邹茵可真没办法,她原本以为只要把外头的糊起就可以了的。
整个厨房都充溢了馊水的味道,陈勤森费劲地拧着管子,肩膀和头发上都蹭了灰。他的发质甚好,自然的黑亮又精神,这么一沾灰便十分败相。邹茵原本叫他自己拍,陈勤森拍不到位,后来她就只好垫着脚尖给他擦。
她的身高一米六三,平时上班带点儿鞋跟,看着就一米六七、八,刚刚好的比例。这会儿笈着鞋拖站在陈勤森跟前,陈勤森微勾着头,便看到她雪-白的颈子和圆翘的屁股,腰肢儿也柔软。
邹茵尚不觉,见修完已经十一点过半了,她就说:“我给你倒杯水再走吧。”
陈勤森蓦然地放低嗓子:“邹糖糖,你妈怎么就给你生得这么娇啊?”
听得邹茵两腮瞬时一红,仰看着陈勤森近在咫尺的俊逸眉眼,莫名又生出些心乱气短。最怕就是和他单独共处一室。
她就故作冷漠地说:“陈勤森,你要喝水我给你倒。分都分手了,不要次次说我不爱听的话!”
陈勤森果然就听话缄声了,自去玄关处换鞋。挑了鞋带倚在墙边站立,复问她:“要不一起吃个中饭,下午我陪你去看场电影?”
这阵子不少电影正在热映,他的口气里带着讨好,殷切灼灼的。邹茵没想到他会关注这个。她犹豫了下,但答说:“不用了,我已经约好了人,改天吧。”
陈勤森闻言表情微黯:“和谁约?那个姓骆的?”浓密的剑眉下敛住几许受伤,醋意隐隐掩不住。
邹茵无奈,撇开视线:“陈勤森,骆先生和我是正常朋友,你为何次次这口气?你说是和他就是和他好了。”
陈勤森低头,看了眼脚上套的大拖鞋,如果人没来过备男人的拖鞋干嘛。他似吁了口气,忽而就大度道:“那也好,去了早点回来。下次别穿这么薄的乳-罩了,吊得一上午想咬你。”
其实邹茵在前一秒,还无比虐心的等待他又要说出哪句刺耳的话,譬如说:“又和他,邹茵你是个婊吗?”等等。
不料他忽然对自己这般放纵宽容,她倒满心意外了。邹茵就对陈勤森说:“哪薄了,就唯独你,看什么都不正经。下去慢点,今天麻烦了。”
唔。陈勤森沉声关门。邹茵在窗户里看见他下到楼前,隽挺落寞的身躯,脚步些微瘸,拉开车门坐进去。她心口不觉又被揪了一狠揪。
嘀嘀,陈勤森手机来电响铃,拿起来问:“喂,才赶我走又干嘛了?”
话筒里听见邹茵别扭的声音说:“要不你等我几分钟,我把拖把拧一下,一点地拖完。”
“是约了几个同事,我和她们说一声不去了。”
陈勤森心头凝固的冰川登时就化了,应道:“就搁着啊,等看完回来了我帮你拖。”
邹茵没应他,话说完听见他那边忽然的柔情,她又有点后悔了。但出口难收,她便几下把地拖干净,换了身裙子下去。
陈勤森一直静默地等在车里,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周末活动了,看见她涂了唇彩下来,他神色都有些小心谨慎。
关车门坐好,车厢里莫名的悄声恬谧,他问她:“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邹茵答说:“随便吃就好,你最近事情多,省点儿开销吧。”
陈勤森凛眉哂笑:“风水轮流,这几天老子先忍着,很快便给它翻盘,还能委屈了你?”
邹茵怎么瞧着他这样,像得了不育一点儿也不着急似的,不由问他:“你最近胃怎样了?”
陈勤森答:“还好。上回的药膳是你煲的?”
邹茵应他:“是姑奶奶,我就搭把手调了下料。给你加了点黄精,养精补血的,你以后自己也可以常用来冲茶。”
操,男性养-精良药,难怪这几天焦得难受!陈勤森听完七窍都要喷血了,但他不能够让她觉察。
他就蹙眉低语:“犯傻吗。老子量那么大,隔着日子没做,再补要憋死我?”瞥了眼邹茵,不自觉把裤-裆处归整了归整。邹茵脸一红,就转过头看窗外不理他。
两个人在店里吃了道小火锅,两点多的时候就去看电影了。
那会儿新鲜上映的电影不少,看正点的一个是《绣春刀》,一个是韩国的《当男人恋爱时》,往常陈勤森对这种无聊的韩剧最是没兴趣,这天他就说:“要不看这个?我去买票。”
邹茵猜着他是顺自己喜好的,不过这会儿她可不想和他腻腻乎乎,她就说:“看国产的吧,两个人都能看。”
后来便选了《绣春刀》,两点四十五进场,出来快五点了,陈勤森原本要请邹茵再用晚餐,但邹茵没答应,说还要回家赶一点工,陈勤森就又原路把她送回去了。
近海的城市,傍晚时分风总是大,小区门口他抚了抚邹茵光洁的脸颊,怜宠地说:“多吃点啊,这么瘦。”
哪里瘦了,体重一直都是97,分明没有变。
邹茵暗自的心软,咬唇对他说:“陈勤森,你那个病我上网查过,成活性低也不是代表就不能有。陈伯和张姨都在等着,你就好好谈个恋爱,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就算怀不了还有体外试管胚胎什么的,没准儿你还是能当上爹。”
陈勤森听她一字一句说完,意味深长地挑眉:“安慰别人的话谁不会,换到你自己头上试一试?”
不及邹茵多想,又接着忧愁道:“老子倒是找了人,将来生不了,那不就是耽误了对方?除非女孩子一开始不嫌弃!”
说着掠过邹茵身旁,摁开了车门进去。那健挺的身影,把邹茵看得惘惘的。
*
陈家大少爷陷入困境,一下子大几百近千万被套僵,乱得无暇顾及其他。
君美皇冠大会所里,魏老大穿着印铜钱纹的开襟衫坐在游泳池旁,脸上漾开呵呵然的笑。
对郑元城说:“郑公子这一招真是狠,兵行诡道,画龙点睛,一击制胜。也亏得是你,其他谁人想得出来。”
郑元城捻着根牙签陪坐一旁,淡漠道:“一报还一报,恩怨明算账。事情能够做得顺利,也是魏老大布置得恰好。”
魏老大听得很受用,抓起身边的红葡萄酒,亲自给他斟了半盏:“这下拖不死他,也能叫他蔫了来讲和。”
阿大看在眼里不禁暗自嫉妒,郑元城的能力很显然是盖不住的,自他一来魏老大连骂都懒得骂自己。
阿大就带着讪讪的口吻说:“没想到陈勤森的女人,又替他挡了一灾,要不然这次他能这么快洗脱清楚?这个女人什么时候真的要收拾一下才行!”
突然又挤眉试探道:“要我说,怎么就刚刚好挑在她在他房里的时候,这也太巧了一点。”
魏老大听得微怔,不禁看了眼郑元城。但还没多想什么,保镖阿锋就带着魏欣怡过来了。魏欣怡一看见他就扑到他怀里叫哥哥,娇声说好几天不见了。
是个二十二岁模样的女孩子,蹲在他跟前,长发垂到腰,黑而柔亮。眼睛也像水像猫咪一样的纯澈,深深望进去都没有一点杂质。
这是魏老大的致命软肋,他二十二岁上才得了这么一个妹妹,魏老大的脸一下子就柔和起来。
抱着她的头发蹭蹭,说:“几天不见欣怡,越来越漂亮了。是阿锋带你过来的?”
魏欣怡被夸得满目甜蜜,清声答:“不是,是姆妈开车带我过来,楼下看见的锋哥。”眼睛把周遭扫量,忽而瞥到冷静肃漠、一身健朗便装的郑元城,不禁专注地看了看,然后新奇地问:“这是谁?”
魏老大警惕地顺势一看,笑笑答:“是新入伙的兄弟,以后你叫元城哥。”
魏欣怡脸红,低下头说:“过几天去马场度假,哥哥记得找人陪欣怡学骑马。”
魏老大了然她心思,便转而问郑元城:“元城有没有时间?听说你老婆就要生了。”
魏欣怡眼巴巴地看着,漂亮的瓜子脸上不掩殷切。
郑元城收进眼底,内心里些微困顿挣扎一下,顷刻便做无谓地答说:“没那么快,证没领也算不上是老婆,去去无妨碍。”
魏老大审视地看着他,复又松口气道:“呵呵,那就准备下,过几天和我们一道去散散心也好。”
第三十章
周一姑奶奶给邹茵打了个电话,问她怎么这周末没有回去,说你妈妈周天晚上打了个电话过来,找你有点事。
邹茵不由意外,都多少年了,邹美君自她六岁去台-湾后,从来没有正式的给她打过电话。小女孩儿都是想自己妈妈的,那时候还小个子矮,她就站在电话柜前,仰着脑袋看姑奶奶谆谆叮嘱。后来大了慢慢懂得一些世理,就自己去一旁忙别的事了,或者在看电视,或者在天井里搓衣服,反正姑奶奶的交谈声总能够飘到她的耳朵里。
邹茵便问说:“她还好吗?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事是有点事。”姑奶奶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怜恤又委婉,像十分小心地措辞道:“你妈妈说,她和你王叔叔的儿子濯琪啊,也就是你的那个弟弟,得了点病要动手术。血液上的,还好发现得早没大碍,就是折合人民币算下来要三十多万块的钱,问问你能不能帮她凑一凑?”
邹茵听得心头一紧,眼前不觉浮现出邹美君模糊又清晰的脸庞。
在邹茵十五六岁的时候,邹美君给姑奶奶寄过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上是她和一个理短发的男人,还有一个约三岁上下的圆脸小男孩。小男孩生得十分乖俊,眉眼之间有邹美君的细致讲究,又有那个王叔叔的敦厚。而已近四十中年的邹美君的模样,也变得不再似幼时记忆里的那般犀利,眉眼之间有岁月的宁祥。
邹茵猜她一定很疼爱那个小男孩的。一晃眼十年过去,现在应该是个十三四岁的青葱少年了。邹茵又想起五岁前,邹美君跟宝一样的抱着自己,站在门口等谢工的遥远画面。
她便低声问姑奶奶:“他们现在还差多少钱?”
姑奶奶这人菩萨心肠,不是自己的事也当自己的事忧心,为难应道:“说总共要三四十万,那边的亲戚到底不是一起生养长大的,不亲,她和你王叔的储蓄拿出来,又借又凑,现在还差十九二十万。我这里倒是也能够拿出两万,你那边会有多少?”
邹茵便拭了拭眼角说:“差不多十□□万吧,你让她耐心等几天,钱到了我就汇过去给她。”
姑奶奶听了讶然问:“茵茵你是不是要卖车啊?”
邹茵也没扯谎,直言回答:“反正出门打车、还有动车的,去哪里都方便。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别人里面大概也包含陈勤森的。
姑奶奶叹了口气,便应声“诶”挂断了电话。
邹茵很快便联系了二手车经纪公司,她的这辆车六月份才刚买来,开了仅三个月,又因为是骆希鹏介绍的车行老板,无论是外观线条,还是各项配套和手续,都是非常齐全的,而且还是全额付款,不存在还贷之类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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