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遗忘了好久的梦境缠绕着他,不能阻止,让人十分憋屈。朦朦胧胧中,刘弗还能分辨这是梦中的他正和苏云蓉吵架,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引起的火却引得两人争论了一番。
而耳畔却传来脚步的声音,被这细微的动静一惊扰,再加上敏感的警惕心,刘弗到底还是睁开眼,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利利的刺向声音的方向。烛光下,披散了长发的苏云蓉仍旧带着笑意,人比花娇。刘弗的眸子瞬间柔和了不少。倒是苏云蓉被刘弗刚才这个眼神刺得浑身一凛,总觉得有些不认识他了。
放下了戒心,刚从梦境中醒来的刘弗,懒洋洋的半眯着眼睛,趴在桌子上道:“困死了。”
苏云蓉被他这撒娇的语气逗乐了,给他批了件外衣,下意识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困就先睡一会,我陪着你。”
刘弗不满的嘟囔道:“男人的头是不能随便摸得。”
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好像他之前也说过,但眼看他这懒洋洋的表情,苏云蓉实在是忍不住。因此,她唇边的笑意也就更深,只用手戳了戳他的脸蛋。刘弗自然也知道这话不过是耳旁风,因此哼哼了一声,伸出胳膊揽住她。
苏云蓉靠着他肩膀,道:“我还有个正事要跟你说呢。”
“什么正事?明天再说也不迟吧。”刘弗困倦道:“我还想再睡一会,咱们就寝吧。”
“前些天,我不是给你看了他们刚进的纸吗?”苏云蓉倒是想让他高兴些,因为他一向看得深远,眼界并不闭塞。
刘弗对那些纸颇为看不上,毕竟质量还是太差,因此不在意的道:“看到是看了,不过不怎么好,而且听他们说每年能做出来的数也有限,偶尔用用也就罢了。”
苏云蓉道:“所以……”
刘弗这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晶亮的眸子也紧紧地盯着苏云蓉,道:“你从哪里找到了新法子?”
苏云蓉摇头道:“你还记得我那个好友李夫人吗?她派人做了不同的方法,最后试出来这种方法,不仅质量好多了,而且按这个方法每年能造成来不少的量。不过,就算贩售或者推广,她家和夫君家中都不合适。只是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法子,她也不愿意埋没,便想着献出来。毕竟,这也是件大好事。”
“这当然是好事!”刘弗激动地站起身来,已经开始想着以后纸张大量流通的场景。
如今,铸钱放在谁手中,谁就富裕。然而国库却不过收个赋税,若是一开始造纸术就从公中制造,那么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当然,这个法子也不是说藏着掖着,毕竟利国利民,然而商户家的小作坊怎么也比不了公中筹办的规模。
“这等好事,我要赶紧告诉父亲。”
这下子,倒是苏云蓉笑道:“谁说的明天再说也不迟的?舅舅这回都安寝了吧,还是别扰了陛下休息。”
刘弗抱住苏云蓉转了几圈,乐道:“我真高兴。”
苏云蓉被晃得头晕,连忙抓紧了他,连声让他放下。刘弗恶作剧的心情一起,偏偏也要逞强接着转。两人转了几圈,苏云蓉是既头晕又好笑,刘弗脚下却也不稳当了。两人摸着柱子,又是对视傻笑。外面听着音的两个侍从虽不知道里面里面情景,却也知道两人感情正好,也捂着嘴乐了一下。
☆、阴雨
此事被陛下得知后,自然也受到了重视。在他的安排下,这件事由刘弗主事,慢慢运作起来。因立了功,卓伊也收到了赏赐,还被太后召过去见了一次。卓伊还是第一次入宫,其实内心也是颇为忐忑,不过好在苏云蓉也在这里。
看过宫中的庄严,卓伊回到府中,才终于觉得舒了口气。李云长此时正在军营,还未到休息日。倒是卓清荣正好在休沐日,知晓妹妹进宫后,专程来看了她。卓伊将宫中说过的话简单复述了一下,卓清荣心中稍定,这才又问起外甥女。
卓伊笑眯眯道:“小家伙最近还说想舅舅了呢。”
卓清荣点了下妹妹的脑门,道:“你还好意思说,自从你嫁给那个臭小子后,期间又去了边关一年,回家才几次?如今,我过来关心你,那小子这会还不回来。”
“哥,他也是军营中有事情。”卓伊又道:“过些天,我也打算带孩子回家,只是给嫂子准备的东西还没做好。我也知道嫂子如今身子重,胃口不好,正好适合吃些容易开胃的。”
说起妻子,卓清荣的脸上立刻带了柔色,有些焦虑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如今虽然是第二个,却比老大折腾的多。”
卓伊自然是知道大哥对妻子的感情,就算是史书中都有记载。不过,相比之下卓清荣和李云长的关系就没她印象中那么好了。自从李云长开始在她们府上晃悠后,卓清荣就对他一直没有好脸色,尤其是偶尔在他面前维护李云长时。
想起当初她看得几个小故事,卓伊当初还是颇为忐忑的。如果自己这个变数导致他们之间产生芥蒂,总是不好。只是,后来发现卓清荣也就是使使脸色,卓伊这才放心。她却不知道,卓清荣不过就是看自家妹子被臭小子拐走,所以单纯的不爽而已。
李云长那个家伙在卓清荣第一次问起的时候,就直接承认早就想娶走卓伊,所以才来回晃悠这么多次。卓清荣怎么还会给他好脸色看。等到卓伊和李云长在一起后,卓清荣这才终于不再臭着脸。
十五年春天的时候,大批的官制纸已经开始贩售。不出所料,这个新推出的制品收到了很好的反响,并且给宫中挣了大笔的钱。而另一边,苏君侯在翻看今年的雨水记录后,总觉得或许晚春时候会有部分地区发生洪水。
心怀此事,苏君侯这些时日便忙于在田间再次查探。跟田间农夫的交流中,他也碰到同样有这个担忧的人。不过,此事实在无法言说,毕竟他们又不是太史令。怀有心事,苏君侯漫步田间,却也有人认出苏君侯身份,恭敬向他行礼。
回到府中,苏君侯也将此事跟长公主说起:“我总觉得晚春将有洪涝,只是不好与陛下言说。倘若能早做准备,百姓也可少受些罪。”
长公主一怔,问道:“那你怎知将有洪涝?”
“往年的雨水记录都留着,我看了又看总觉得跟今年的情况还是很相似的。”
长公主摇头叹道:“太史令言说天相的时候,还总要找出不同征兆。你现在拿着一本册子,就直接说将有洪涝。这……”
苏君侯犹疑一下,怔怔道:“我也知道这听上去不靠谱,不过向陛下进言一句,到还是可以的吧?不然,事后补救也还会有人伤亡。”
“你是打算用什么身份跟陛下一言?作为臣子无法说服陛下,难道换个身份就能说服陛下了?”长公主眼神一凛,轻轻道:“自家人处理自家事,”
苏君侯愣了一下,良久才道:“我去再找些记录,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我都要禀告给陛下。”
长公主叹了口气,道:“如果这样也就罢了。只是,不知道陛下会不会信。再者说,难不成你还要跟太史令一起每年来预报吉兆与否?”
此事很快就报给陛下知道,然而单靠这些相似的记录,说实话谁也没把握说今年就会真的有洪灾。陛下看过之后,到还是叫来了苏君侯。虽然两人见面也不少,然而毕竟主要是因为长公主的缘故。
当年,长公主执着的选定了苏君侯,多少看重他外貌。然而,这几年蓄须后,苏君侯看着也稳重起来。谁承想多年未曾出仕,苏君侯待了将近十年的吏部,再加上开了吏部选拔的先河,如今也算是吏部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再加上,两个儿子如今都在边关,就算身为陛下子侄辈,然而军功也是实打实的。就连苏勇毅身上自己有了万户侯,可在边关的事情上也未曾轻视,如今也算小有名声。最开始,陛下也想着大不了待不下去,也就回来罢了,却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都在边关驻扎下来。
当年,两家定下婚约,陛下所考虑之事可未曾想到如今。长公主在太后面前为两个弟弟不知缓和了多少次,而且喜欢的也就是钱和玩乐,可是确实对权力不感兴趣。不过,苏君侯和两个儿子如今却是在军部和吏部都待了下来。而苏云蓉自小就喜欢看些杂书也就罢了,然而就能从里面找出高马鞍。造纸术的做法也是她来帮友人进献。
陛下在上面静坐不言,苏君侯也下意识放慢了呼吸。房里的气氛不知为何就有些冷凝起来,只有香炉里的烟气慢慢弥散开来。沉默了片刻,陛下才终于问起苏君侯的理由。苏君侯连忙开始解释自己的推断。
一时间,陛下倒也没说信与不信,反倒说起旁的事情来:“说起来,云蓉那孩子也是见微知着。”
苏君侯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不管怎么说陛下一直都是陛下,长公主和陛下有姐弟之情,自己也不过占了长公主夫婿的便宜罢了,因此回道:“陛下言重了,云蓉就是喜欢看些杂书罢了。”
陛下微笑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眼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咱们也都老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那几条建议我也看过了。就算不为了防着洪灾,这几条都应了也没什么坏处嘛。”
又闲话了片刻家常,苏君侯才告退,出了厅堂。不知为何,后背上已经被冷汗浸湿,好在未曾在衣服上显现出来。离开了宫门口,苏君侯才长舒了一口气。然而,他的心头却仍旧沉甸甸的。
几条建议安排下去后,不到半月倒确实发现了些许洪涝之象。虽然提前做了疏散积水的准备,然而田间多少还是有些损失的。只是,比起真的来场洪涝,如今怎么也算是好日子了。就连陛下也下令单设一职来看看是不是能常年观测下。不过,因在田间受了脚伤未愈,苏君侯倒是只能在家里病休些时日。
☆、轻吻
而另一方面,太子现在开始处理一些政事,比之前忙碌了许多。而且,陛下的身体不见起色,他这个儿子自然也是有担忧的。这段时间以来,苏云蓉因挂念父亲的身体,也是一直在找疗养的法子。入宫之后,苏云蓉还未曾出过宫,算起来都已经在宫中将近一年。
宫殿确实不小,另外还有庭院和书房。然而,成天也就在这些地方晃悠,苏云蓉都快憋死了。之前在长公主府中时,她也时不时的入宫,然而别的地方也是常去的。如今,算是因为苏君侯的事情,总算有个理由能回家一趟。
去掉年末家宴,苏君侯在苏云蓉婚后基本上也没见过女儿。虽然现在脚受了伤,但也算是因祸得福,总算又见到了女儿。可惜,如今她在家里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志儿如今也已经是个垂髫小童,好不容易见到了苏云蓉,跟原来一样,还伸手想让她抱下。
苏云蓉笑着抱了抱志儿,发现已经抱不起来了,只能摸摸他的脑袋,道:“如今志儿也大了。”
而后,刚见到人就知道她等会要走,志儿委屈地瘪了瘪嘴。苏君侯眼看膝下也已经儿孙环绕,想的到还是当初孩子们都还小的场景,也是舍不得女儿。苏勇毅见状,上前抱起志儿,哄着他开心。
长公主对这个孙子也是疼爱的,但是看到一家人恋恋不舍,没办法地摇摇头道:“这有什么的,都在长安城里。”
张羽钰没吭声,心中却暗暗道,家中谁能跟长公主一样能天天进宫呢?对于长公主而已,苏云蓉嫁不嫁人都没什么,苏君侯就算是父亲,也不好出入内宫。而且,若非苏云蓉的身份,只怕她也很难出宫来。
苏勇毅将志儿哄高兴了,这才道:“娘,你就不能让云蓉多回两次家吗?”
“刚看你还有叔叔的样子,怎么现在说话就这般不懂事?”
这话一说,大家也都笑了起来。苏云蓉却注意到,一旁的二嫂颇有些羡慕的看向志儿,却一直没怎么说话。苏勇毅前些日子也有个纳来的侍女有了孕,如今肚子越发大了。不管怎样都是第一个孩子,苏勇毅也算重视此事。比起来,苏瑾瑜和张羽钰成婚不到一年就有了喜讯,后来也生了个小儿子。不过,他这会正在睡觉,便没有被张羽钰带过来。
相比之下,自从苏勇毅和小公主大婚,两人一直没有消息,到现在都已经快五年了。这时候,大家都很重视子嗣,哪怕母亲地位低,只要孩子多那也就没什么了。不然,现在的皇后是二嫁,也是平民出身,照样打败了曾经家世不错的贵妃。
聊了半天,苏云蓉却又回到自己住的院子看了眼。如今,府中还留着苏云蓉的闺房,庭院中的树木也仍旧茂盛生长着,然而自己却要在宫中一直待着了。临走前,苏云蓉照例去苏君侯那里找了两本书看。
苏君侯颇为高兴,笑道:“你那两年帮我编纂的竹简,我还留着呢。吏部打算今年就要出一本书,就是基于那次的结果。”
苏云蓉笑了笑,心中多少有些怅然,轻声道:“那爹倒是别忘了给我送一本。”
话毕,苏云蓉又回到了宫中,见了家人的喜悦便重新放在了心里。太子这段时间忙于政务,也有段时间没见苏云蓉了。得知她出宫,太子这次没有一起去,便在晚上专门过来跟她说说话。
梳洗过去,两人还在闲话,苏云蓉正想将白天借来的书拿过来给刘弗看看,再一转身回过头就看到他竟然已经睡了。苏云蓉见他眼下有些青黑,便也知他是真的累着了。平日里,他一贯是精力旺盛,如今这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了。
一夜过去,翌日苏云蓉醒来的时候,却见往常一般早起的刘弗还照旧睡着。她想着现在还不着急,便先又躺了会,才轻轻起身。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苏云蓉也梳妆完毕了,便去唤他起床。刚一进去,苏云蓉就看到刘弗黑着脸,正满脸不爽地准备掀开被子。
先是吃了一惊,苏云蓉看一旁小黄门胆战心惊的,便笑着上前想问怎么了。没想到,苏云蓉刚走近,刘弗一把又把被子盖回去了,一脸纠结地看了眼苏云蓉。一旁的侍从们都松了口气,全都盼着苏云蓉能哄着太子开心。
“这是怎么了?”苏云蓉上前一步,柔声道。
刘弗倒是不脸黑了,倒是有些涨红了脸,颇有些狼狈的感觉,有些结巴道:“没什么,你先出去吧。我这就收拾好了出去了。”
苏云蓉犹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更加红了,道:“行,那我出去了,若是有事就直接喊我。”
刘弗胡乱地点下头,手中还是抓紧了被子。苏云蓉怎么猜,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不过,他眼下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苏云蓉也不能对他再像当初。没等片刻,刘弗倒是已经出来了,临走前还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床的方向。
紧接着,他就连忙拉着苏云蓉一起出去,道:“一起去用早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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