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野史——鼎子

　　朝会的波涛汹涌多少还是影响了后宫。不过，能在幕后插手政事的也就太皇太后，她亲女儿长公主向来不看重此事。苏云蓉听说了招贤令，倒是向刘弗表达了赞许之情。因此，他也会偶尔跟苏云蓉说起来一些前朝之事，但最多是当个趣事给苏云蓉调侃下。苏云蓉也明白，因此最多是夸赞刘弗，其余的时候也不过跟着乐一乐。

　　“那些个老臣也就罢了，还有些人封做贵族，虽然任职朝中，可就从没见过他上朝。”刘弗无奈道：“真想把他们都给罢免了。再召一批能干的人上来。”

　　“这事也就一步一步来了。”苏云蓉倒是对于他刚招来的这批人很感兴趣：“你招贤令招来的那批人如今常带在身边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听说为人十分有趣。”

　　刘弗露出点嫌弃的表情：“那小子实在太混不吝，还是别让他污了你的眼。不过，为人虽然不怎么地，但是论机敏识人都算是顶尖人物。”

　　苏云蓉点头笑道：“既然你这么说也就罢了，不过听起来倒是个有趣的人。”

　　不过，她独自一身，细想前朝后宫时，心中多少也有点发慌。如今，刘弗虽然能做一些事情，然而终究大权还是在太皇太后那里。帝王年幼但是外戚强势，这听起来就有些危险。不过，太皇太后身经数朝，而且她毕竟还是看重子孙的，绝不至于称帝。

　　苏云蓉想到称帝，这才忍不住笑意。若太皇太后真的是想要彻底插手政事，那就不可能还有刘弗的事情了。不过，因治国观念不同，加上想要磨砺孙子，太皇太后才这么把持政事吧。毕竟，刘弗刚刚登基，根基也不稳，而且只凭一股子想法，却还没有多少转圜实践的经验。

　　因此，苏云蓉也不可能看着两人关系僵硬，便偶尔将这话拿出来劝劝刘弗。外朝上，两人针锋相对，想法不同，但后宫还是祖孙。太后也让刘弗忍耐，然而多半是出于畏于太皇太后的权威。听了苏云蓉的话，刘弗原本还想着，她就是安慰自己，想把此事往好的方面想。

　　但是，心态变化后，他换了种方式向太皇太后请教两次，倒也感觉好了许多。这想法不同，论起原因多半还是因为苏云蓉一直受了太皇太后的溺爱，比起刘弗跟太皇太后间的感情可亲近多了。

　　然而，不久因有两名官员想推行儒家天子出巡的事情，太皇太后便派人查获他们私底下非法谋利的事情。两人被关入大牢后，就相继自杀了。太皇太后秉持的观念是道家“无为而治，休养生息”的观念，认为现在还需要与民休息。

　　事已至此，刘弗因朝廷上基本上不会有自己的大事，在后宫也憋得烦了，便经常借着长姐丈夫的名头出宫玩去。太皇太后对此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亲眼看看民间，刘弗的想法又精进不少，也会带些东西给苏云蓉。结果，说起一些偏僻的店，苏云蓉倒是比他还清楚，反而偶尔会托他买些东西。刘弗也乐此不疲地会偶尔搜刮些新奇玩意给她送过去。

　　“如今，这家食肆做的桂花糕倒是更加好吃了。”

　　刘弗一向对这些小点心不感兴趣，不过是想让苏云蓉高兴罢了，一边也说起这次的见闻：“我见外面市集倒是真的热闹。”

　　苏云蓉眼巴巴的看着刘弗道：“我都一年没出宫了。”

　　刘弗也是无奈的挠了挠头，道：“之前你还是太子妃，我跟你一起出去也就罢了。现在，我一时间也定夺不了。不过，你放心，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出去。”

　　苏云蓉一把抱住刘弗，绕着他转了几个圈，笑道：“还是弗儿最好。”

　　刘弗脸上红了一瞬，这才正经道：“那是，你也不看我是谁。”

　　两人笑闹一阵，刘弗又问起件事情，道：“对了，你那个好友有没有什么新的主意？”

　　上次，苏云蓉已经拿到了苏君侯送来的书。如今，随着纸制品越发的多，原本多用竹简传播的知识，也转而放到了纸上。多年不曾见过书本，苏云蓉心中多有波澜，说起来卓伊可比她称职多了，不管是马鞍、麻沸散还是造纸术，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自己什么都不过是听说过，想要仔细琢磨出法子，却总是记不清楚。

　　“之前，我们倒是也有一两封书信来往，不过没有新的法子。”苏云蓉无奈道：“这方法也不是拍拍脑袋就出现的，你还是别抱太大期望。”

　　刘弗笑道：“看她之前立了功，哪怕现在就多想起一个方法，估计也能改变不少事情呢。我看坊间现在好多都用的纸做的书。你常说我这招贤令下的很好，怎么不说你身边也有这边奇人，多举荐几个？”

　　“我若是认识，自然都举荐给你了，何须等到今日？”

　　刘弗便也放过了这个话题，不过想起卓伊总觉得跟他记忆中有些对不上。梦境里，他倒也认识卓清荣。卓清荣家中两代任职朝中，不过并非贵族，便没那么拿腔拿调。只是，他梦境中，卓清荣好像实在吏部任职，而非如今的礼部。而且，这个妹妹卓伊好像也没出现过，或许梦里她和苏云蓉关系没怎么好？但是，能发现这些法子的人如此优异，不可能那么默默无闻。

 

☆、出宫

 

　　翌年，刘弗果然实现了他的承诺，成功把苏云蓉带出了宫中玩了半天。虽说宫中长辈，至少太皇太后肯定知道，然而两人准备起来还是颇为兴奋。刘弗一向出门，却都是带着些侍卫和身旁侍郎，这次便让苏云蓉换了身打扮。虽然多少还是能看得出来并非男子，然而大致能混弄过去也就得了。

　　苏云蓉刚出宫殿大门，就有些恍如隔日的感觉。宫中来来去去也就这些人，平日里待得宫殿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大的地方。现在，骤然间从那片天地脱出来，只觉得天朗气清，就连喧闹都是难得的人气。

　　“走吧，我带你去几家新店。”刘弗早早安排好了这次出门的路程，随身带了绝对忠诚的侍卫，再加上一两个侍郎。

　　苏云蓉兴奋地点头，两人便开始逛游起来。中午他们吃了一顿炙肉，配上店家秘制的酱料，倒是颇为不错。苏云蓉对于外面渐渐兴起的书肆颇为意动，两人又去看了看新出的书。不过，翻阅片刻，苏云蓉便选了足够装满一箱子的书。

　　刘弗见她意犹未尽，无奈笑道：“这些我让他们陆陆续续给你送过去吧，今天这一次要带的东西也太多了。”

　　眼看着时间流逝，眨眼间又到了该回宫的时候，苏云蓉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刘弗扫了她一眼，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倒是没说什么。前面就是进宫门的街道了，苏云蓉不由回望了一下身后，这才恋恋不舍地往宫里进。

　　刘弗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苏云蓉一脸委曲地看向刘弗，嗔道：“你笑什么？我这不好不容易才出来一回？”

　　他眨了眨眼，轻声道：“别委屈了，回去我跟你说件事。”

　　苏云蓉一瞬间兴奋起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刘弗，问道；“你又想出什么新的主意了？”

　　刘弗只故作淡然，看样子暂时还是要保密。苏云蓉唇角上扬，忍不住地高兴。等过了宫门的校验，两人找个地换了身衣服，这才回到寝殿。刘弗还在那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只拿起一本之前看过的竹简又开始翻看。

　　苏云蓉扒着刘弗的袖子，嗔道：“你快说嘛，我都急死了。”

　　刘弗挑了挑眉，慢悠悠道：“唔，这可是件大事，我才刚做准备呢。你看，我上次跟你说的大事，你不也没答应？”

　　苏云蓉还在疑惑之前说了什么事情，眼看刘弗不正经的坏笑，这才反应过来。刘弗竟然指的是之前说的闺中乐趣的事情。苏云蓉腾了一下红了脸，真想跟刘弗说一句，不说算了。但是犹豫一下，终究还是能出门的自由对她吸引力最大，因此苏云蓉便也脸红着同意了。

　　刘弗这才心满意足，回道：“我看城外有个前朝的宫殿，荒废了一些。但是，若是修缮修缮，花上一年的时间做个宫苑，倒也可行。到时候，咱们便可一起在别苑里待上一段时间，不管是消暑还是避寒都是理由。”

　　苏云蓉这才反应过来，先帝之前身体不好，所以每年都要去温泉边修养，如今刘弗不也可以找个理由出宫吗？想到这里，苏云蓉这才放下来心来。说起来修建宫苑听似简单，人力物资所花费不在少数，不过只要有帝王一言，又有什么不行？

　　刘弗还等着苏云蓉再来撒娇，却看对方嘿嘿一笑，骤然突袭。苏云蓉之前便发现刘弗向来怕痒，不过若是别人也没有人敢这么做。刘弗一时没挡住，便被苏云蓉得手，忍不住连绵的笑意，却也接着躲闪起来。苏云蓉追了上去，推搡间，也不由弄乱了发髻。

　　直到两人都大汗淋漓，不由停了下来，刘弗气喘吁吁道：“云蓉，你这耍无赖。我可是费心费力给你带了好消息。”

　　苏云蓉捏了捏他的耳朵，笑道：“你还眼看着我着急这么长时间，这会才跟我说？”

　　刘弗哼了一声，轻声道：“我这不也是想说等准备好了，再告诉你，免得让你失望。”

　　苏云蓉一怔，这就松开手，忍不住又亲了他脸颊一下。刘弗颇为享受，干脆仰躺着，示意苏云蓉再多亲几下。虽然这场景有些好笑，苏云蓉却也忍不住脸上的喜色，毫不扭捏地又亲了他的脸颊。刚凑过去，刘弗却侧了一下，‘啾’的一下，两唇相碰。

　　心脏怦怦地乱跳起来，苏云蓉起身捂住嘴唇，脸色爆红。刘弗却笑着坐起身来，郑重其事地又拉下苏云蓉的手，面对面地又亲了她一下。这下，两人再对视，都看到对方脸色红彤彤的。虽没人再说什么，甜蜜的气氛却弥漫在寝殿中。

　　一晃到了春末的时候，又来了一场倒春寒。太皇太后的殿中，仍然点着火炉。苏云蓉总觉得有些热，便说出去采些花回来。现在要被称为大长公主的苏云蓉母亲也在这里，便陪着太皇太后再说会话。

　　没想到，过了一会刘弗也过来了。他在太皇太后面前总还是孙子的样子，但看得出来一年比一年更高，越发成熟起来。大长公主在心中却默默叹了口气，明明两人身子骨都不错，怎么到现在还没个动静？想起苏勇毅，大长公主心中越发郁闷，别的妾室倒也生养了一个女儿，可是照样是正室未曾生育。

　　几人聊了片刻，却有冷香悠然。随着轻轻的脚步声，刘弗抬头，看见苏云蓉也没有披斗篷，径直抱了一大束花进来。她黑压压的头发上飘上了几朵雪花似的花瓣。刘弗顿了顿，上前一步，拉住她冰冷的手，接过花给了侍女。

　　“大冷天的，怎么就这么就出去了。”

　　苏云蓉笑道：“只是采了花。”

　　刘弗皱眉不理她，吩咐侍女们说：“端些姜汤来。”

　　苏云蓉忍不住皱眉，她特别讨厌姜味。见刘弗坚持的看着她，苏云蓉只好无奈答应了。大长公主和太皇太后看小两口这般亲密，也挺高兴的。几人免不了又聊了会，然后大长公主将苏云蓉留了下来。

　　“你们成婚也有段时间了，到现在还没有个消息。可要调理一下？”

　　苏云蓉一怔，轻声道：“母亲，我听说这种亲上加亲的事情，子嗣上本就比旁人艰难些。这也不是调理的事情。”

　　“你胡说什么？那么多亲上加亲的，我听说都生出来聪明健康的孩子。”

　　“夭折的和生下来就痴呆的孩子呢？再者说，有的亲上加亲就是生不出孩子，跟旁人反倒是都可以。”

　　大长公主有些生气地说道：“这也是关心你，你倒是净说些歪理。”

 

☆、别院

 

　　“是不是歪理，母亲回去可以让父亲找人算下这样的事情。反正也不费多大的功夫。”苏云蓉又道：“再者说，我觉得现在也还小，不用着急。”

　　大长公主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说小呢。我在你这般年岁的时候都已经生了你大哥一两年了。你等得起，别的人不着急？”

　　苏云蓉默了一瞬，忽然道：“要是我一辈子都生不出来孩子呢？”

　　大长公主颇觉晦气，连忙让她不要胡说：“你这孩子就是心思重，但也不能这么咒自己吧。”

　　苏云蓉突然笑了，安抚大长公主道：“好吧，就当我是浑说罢了。”

　　两人却谁都没提苏勇毅夫妻两个。两人现在也已经成婚七年了，照旧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苏勇毅纳来的女子倒也生产了一个，只是终究不是两人的子嗣。大长公主最为疼爱这个小儿子，想要个孙子，可到现在也没个消息。相同的处境，大长公主想到苏云蓉，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良久，苏云蓉叹道：“反正，这事情急也没什么用。母亲若是干等着无趣，也可以去派人查查。”

　　长公主这次到没有彻底反驳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心中便拿定了主意。母女两人又聊了会天，长公主便离开了。苏云蓉在她走后，也回去了自己的宫殿。不过，长公主提起的这个话题，她自己也曾多次想过。虽然如今她和刘弗感情越发深，然而这种事情也不是人力所能决定的。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又当如何呢？

　　眨眼间又过了一年，刘弗在上巳节去坝上祈福消灾，祭祀祖先。回来的时候，他照旧探望了一下自己的长姐。在她府上，刘弗见了一批年轻貌美的良家子。长公主如今也是见后宫到现在也未曾有人，皇后又一直不曾有孕。当初，大长公主可以给先帝进献美人，她又怎么做不得此事呢？

　　挑拣了两眼，刘弗倒也留下了一个女子，一起带入了宫中。苏云蓉听闻刘彻回来，在殿前迎接，这就收到了消息。一瞬间，她的脸就沉了下去，想了一下，转身回了宫殿中。刘弗回来，没看到苏云蓉，心中便知道不妙。

　　进到宫殿，刘弗看苏云蓉还是照旧在看书，无可奈何地摇头道；“这又生什么气呢？”

　　“明知故问，你这次回来带了几个美人？”

　　刘弗终究还是看重苏云蓉，两人此时关系尚笃，便将那个美人扔到了脑后，回道:“不过一时兴起，我看长得比眼前的美人差远了。有什么值得生气的，把她随便放到那个宫中也就得了。这样开心了吧？”

　　苏云蓉抿着唇一言不发，心知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可是，真的说自己不允许他接触别的任何女人，这可能吗？如果自己真的一辈子也不可能跟刘弗生下孩子呢？大长公主当年缔造这个婚约，既是为了日后继续的尊贵，也算是想让女儿也成为皇后。

　　刘弗见她默然不语，也有些头大，但见她面上渐现悲色，吃了一惊，连忙抱住她道：“这有什么的，值得这么跟我生气吗？你这般身份，她们又是什么身份？说到底，也是你我以后同葬，百年之后亦可一直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