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蓉本还想着别的事情,被他这么一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破涕为笑道:“你就这样哄我?谁要跟你死后共葬一处……”
刘弗神情万分认真,道:“不准再说这种话。天下本就只有你有资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云蓉嗔道:“我要是说,我宁愿要求你以后不准纳入别的女子呢?”
刘弗犹豫了一下,苏云蓉不等他说话,便道:“行啦,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不过,你若是以后有人了,必须先让我知道。到时候,我好避开点,省得抬头不见低头见地烦心。”
“你瞎想什么呢?”刘弗轻声道。
苏云蓉莞尔一笑,又道:“那就不说这个了。你上林的宫苑修缮地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我估计夏天的时候就能去消暑了。”刘弗笑道:“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出宫待会吧。”
两人便也将此事略过,继续平日里的安排。到了夜里,刘弗却仍旧有些介怀,苏云蓉为何不愿和自己死后合葬的事情,在两人共寝时,又小声问起此事。
苏云蓉都有些迷迷糊糊了,听他问了这一句,半梦半醒中随口答道:“这些不也是死后哀荣吗?没有人能长生不死,也没有人能跟活人说起死后的世间……”
刘弗怔怔想了半天,刚想再跟苏云蓉说些什么,却看她已经睡了。这次的梦却清晰的多,仍旧也是上巳节,仍旧也是带回了美人,也是生气后和好。刘弗却在看到梦中苏云蓉似怨似嗔的眼神后,惊醒过来,恍然才发现自己已经一身的汗。
到了夏天的时候,宫苑修建得差不多了。太皇太后上了年纪,已经不想动来动去,何况她现在眼睛不好,骤然到了新的地方也不愿重新熟悉环境。太后便立刻表示愿意陪太皇太后一起待在宫中。刘弗便和苏云蓉一起去了别院避暑一阵。
苏云蓉倒是没什么正事,不过见刘弗来了之后,倒是一门心思扎到了训练军队上。他的侍从们当初普遍都是文官,不过因他喜好,后期征调来一批军营遗孤。如今,这批侍卫已经凑足两千之数,经过了几年的锤炼,如今也算得上精干。
不过,刘弗已经有了以后回击匈奴的意思,因此在宫苑中专门开辟了一片地方,让他能够实际操练手下侍卫。这些人不属于京师的南北军,直属于刘弗的调令,在他的安排下对阵操练。
刘弗倒也颇为注意,早就跟苏云蓉说起此事,总觉得手下这群操练之时,恐怕不会注意仪表姿态,担心冲撞了苏云蓉。说起来,苏云蓉倒是颇感兴趣,可惜被刘弗提前知会,便也熄了去看他们训练的想法。
☆、内忧外患
就苏云蓉所知,刘弗现在除了这批羽林军直属于他,另外还有一干文官侍从官。这些人中既有跟他一起长大的伴读及侍从等人,也有因他征召贤良而来的各方人员。比之前来说,他现在手下文武兼备,能人众多。而且,羽林军由他创建,招贤令由他颁发,所以这些人对他也是忠心耿耿。
刘弗当初也曾跟苏云蓉说起此事,认为招贤令很有必要:“眼下贵族们不过因为祖上功劳,所以子孙们无论怎么样都能继承爵位。这样下去,朝中以后就无可用之人。反正朕只需要贤才,他们身份高低与否与我没有任何要紧。”
苏云蓉微微一笑,光凭这份海纳的气魄,能召集来这么一干人等,也是很正常的:“这个我也赞同。之前我父亲选拔小吏的时候,也是择优录取,这样至少家境贫寒但才干出众的人也可以获得出路。”
刘弗想到以后的打算,得意一笑,又道:“我的打算可不止如此。朕手下有一位侍从官,为人强力,宽大信人。朕想要派人去西域实际探察诸国情况,他主动请缨,带了一百多人前去西域了。”
如果想要打败对手,至少要了解对手。如今,刘弗并无军政实权,既然不能与匈奴正面出击,那么派遣人马先行探查敌军国民状况,也是算是先行一招。虽然如今他仍旧在一些大事上无法做决定,但是就凭眼下所看也能知道他对以后筹谋已久。
待在别院的时候,穆君侯也曾因政事来找过刘弗。而他也算是苏云蓉的表舅,故而两人还是聊了几句话,不用避讳太多。眼看着穆君侯如今也是终于当上了三公之首,意气风发。太皇太后娘家就是穆家,其中出众人才也就只有穆侯爷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他如今被选上丞相之位,也是比选之下的结果了。当年,先帝弟弟想要继承帝位,这个事情也算是被穆君侯阻拦。如今,他虽然任职丞相,比下去了刘弗的太子太傅,可终究也还是儒家学派的人,恐怕终有一日要与太皇太后有所冲突。
穆君侯临行前,其实也想关心下苏云蓉的子嗣,只是以他身份,也不愿在此事上沾染。苏云蓉虽然身在后宫,却也知道前朝汹涌之波,如今见了一次穆君侯,更加感觉波澜将至。然而,就目前而言,刘弗在这里训练羽林军,好像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大事。
晚上,苏云蓉向刘弗问起:“别院还能待多长时间?”
刘弗今天练出一身大汗,刚刚换洗完,正享受着苏云蓉给他扇风,回道:“你想待多长时间,就待多长时间。”
苏云蓉点了点他的脑门,笑道:“那我说要是待一年呢?”
刘弗睁开眼睛,看了下苏云蓉,然后嘿嘿一乐道:“那也行啊。”
“就知道哄我高兴。”
两人又在别院悠闲地带了几天,刘弗便派他身边侍郎先行回去准备。此人既是刘弗伴读,如今也一直担任侍郎职位,深受刘弗器重。刘弗倒是没什么介意,直接将天子车辇交由他先行回去。
之后,苏云蓉和刘弗才回去宫中。谁知,才过了半个月,外朝又出了大事,朝中官员里儒家流派的几人上书希望太皇太后还政于陛下。太皇太后本就厌恶儒家学派,眼看朝中如今就连自己穆家的君侯身为丞相,仍然秉持着儒家思想。
眼不见心不烦,太皇太后将丞相穆君侯,太后的弟弟,还有一干人等全部免职。接着,她就在朝中都换上了自己的人手,丞相现在也是黄老学派,自然是太皇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此,前朝中,暂时没有重量级的儒家学派官员了。
刘弗本就感觉自己如同傀儡,如今眼看就算是太皇太后本家的穆侯爷也被免了职,自然也只能避其锋芒。而自己的舅舅现在免职后,刘弗也不能不安抚,所以他那边倒是仍旧门客不断。
苏云蓉听到这个消息,便是一阵唏嘘。穆君侯历经几朝,不管是七国之乱,还是刘弗刚登基任职宰相时,都是位高权重。然而,他又是外戚,又是王臣,中间还曾给先帝甩脸子。这也算得上威风。
到如今,太皇太后已经对他不抱期望,找了别人任职丞相。而他当年又曾是废太子太傅,其实跟刘弗算不上亲密。不过是因为刚登基的时候,他既是儒家流派,又是太皇太后侄子,所以在双方妥协下成了丞相。
倘若,穆君侯是个纯臣也就罢了,或者是个外戚,盛衰便也罢了。可两种身份既让他享受了两边的好处,又让他两边都不怎么受待见。说实话,穆君侯才干绝对是有,不然也不会历经几朝,仍受器重。
然而,如今太皇太后放弃了他,陛下也不见得以后会用他。以后,门客逐渐稀少,他能接受自己从此失去权势吗?若非重视权势,他当初也不会两种身份间换来换去,就是希望能够位列三公。
苏云蓉倒是没想落井下石,毕竟穆君侯也算是自家表舅。但,一时间苏云蓉也没法跟穆君侯见面,便暂时先放下此事。后宫中,却近来也又出了一件大事。刘弗异母兄长江王前一阵接招入朝,当初见天子车撵,自己下地跪服迎接陛下。
谁知,天子车撵也未曾停下,江王还以为陛下有急事,后来才知道那天乘车的根本不是陛下,不过是其身边一个侍郎官。江王比陛下年长十五岁,虽然母亲身份低微,然而怎么都是异母兄长。且,当年七国之乱,江王不过是十五岁的皇子,却亲请上阵为先帝分忧。后来,七国之乱他立下战功,后来被封江王。
天子车撵本就是象征帝位之尊,想当年先帝亲自用天子车撵迎接亲弟弟。这已经是对亲弟弟的万分看重。后来,七国之乱魏侯死守长安,虽然之后心高气傲,但是前面死守之时也算是报了皇兄看重之恩。
可如今,不过一小小侍郎,得了陛下看重,便能乘坐天子车撵。倒是正经的异母兄长,因战功被分封诸侯的江王恭敬跪服于地。太后看到江王哭诉,也是气的脑仁发疼。但是,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安抚江王,让此事不要影响了刘弗的威信。
太后惯知,刘弗对于身边的人态度都不错,而且不大有上下之分。但是,这种关于天子之威的事情,却是不能让他再犯错误。因此,太后便又找来刘弗,将他前前后后说了一顿。刘弗本就因前朝事情气闷,如今听到此事,虽然保证不再犯,但多少还是不太高兴江亡来这里告状。
看刘弗跟这个异母兄长没什么感情的样子,太后只能无奈,七国之乱那事靠的不就是先帝亲弟弟死守吗?然而,刘弗却一向觉得七国之乱之所以发生,也是因为诸侯实力过盛,反倒将中央朝廷给削弱了。
转眼到年末,各诸侯王派人或者亲自过来。看着熙熙攘攘的各诸侯王,刘弗心中略过一丝阴霾,如今虽然比七国之乱的时候好点,然而等他登基后,还是有些叔叔辈的诸侯王。与他同辈的皇子的封地倒是离他近些。
然而,他年纪本身就是先帝儿子中最小的,各皇子分封出长安前,能有几个跟他处过一段时间?各诸侯王在各个封地里可以享福作乐,然后封地又接着传承给他们子孙后来,代代不变。怎么看,中央朝廷能够管辖的都太少了。
☆、归家
今年年末,有两年未曾回来的苏瑾瑜终于回来了,在长安暂定待上半年左右。苏勇毅平日里回来的便比大哥要勤快,如今见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了,都打算申请在长安待上一两年。而算起来,苏云蓉都有三四年未曾见过大哥了。
长公主及一家人来和太皇太后小聚的时候,苏云蓉终于见到了苏瑾瑜。如今,苏瑾瑜已经二十六岁,就连志儿也已经快要十岁了。苏瑾瑜如今已经几乎看不到年少时的影子。如今的他成熟稳重,历经沙场,足智多谋。但是,等他带来从边关寻来的小东西,苏云蓉又恍惚回到了少年时。
苏瑾瑜脸庞也早就晒黑了,因此微微红了点倒是没人发现,轻声对幼妹说:“我知道,你一向喜欢这些小东西。这个格外精致些,所以我一直给你留着。”
苏云蓉一瞬间有些想哭,但还是笑着说:“还是大哥最好了。”
苏勇毅早就注意到两人,听到这话,往苏瑾瑜身边勾肩搭背地一靠。虽然身形脸庞比原来成熟多了,但是还是仍旧嘻嘻笑着道:“那我这个二哥就不好?大哥,你也是光给云蓉带东西,都不记得我这个弟弟。”
苏瑾瑜扫了他一眼,也微微勾起嘴角,只道:“你是又皮痒了。”
苏云蓉在一旁笑眯眯的,总觉得时光过的太快了,现在才算是又聚了这么一次。而张羽钰此次也带了孩子们过来,因此颇为忙碌。二嫂虽然脾气软和,然而这场合也不会带上别的人,因此便和张羽钰帮忙照看孩子。苏君侯和长公主自然也是对此颇感欣慰,若非来太皇太后这里,这一家人或许也没法聚到一起了。
过了会,刘弗也过了来,先向太皇太后行礼后,才坐到苏云蓉身边。太后平日里倒是惯常都在太皇太后身边服侍,这次太皇太后也是想让长女一家聚聚,便让她歇歇。太后自然不用多说,不过鉴于今年前朝这般波澜,便还是嘱咐刘弗只要时机合适还是来太皇太后这里聊会。
许是因为年末,太皇太后和刘弗两人态度倒也挺融洽,两人在前朝政见不和,然而回到这个寝殿总还是祖孙情深。都说人老了脾气也像小孩了,太皇太后这里多少还是要长公主和苏云蓉过来,给刘弗说和说和。
而刘弗坐下后,看苏云蓉神采飞扬的样子,心中倒是有些感慨。跟家人们聊天时,苏云蓉倒也尽量跟刘弗多说两句话。不过,毕竟苏君侯和两个哥哥都许久不见,苏云蓉都觉得自己终于像回到了家的感觉。
刘弗喝了两杯浊酒,面上倒也没有什么介意。宴会到一半,刘弗还是忍不住握住了苏云蓉的手。两人坐的不远,袖摆又大,一时间倒也不会被别人看见。然而,苏云蓉回握了他一下,两人对视一眼,还是默契地笑了。
家宴结束,长公主一行人回到家中,而苏勇毅和妻子回到自己的侯府。张羽钰哄睡了孩子们,和苏瑾瑜一起聊起来的时候,也忍不住又提起志儿过两年需要开始考虑订婚的事情。如今,他们膝下也是两子一女,仍旧住在长公主府的偏院。
如今府邸中,自然是长公主和苏君侯住在正院。苏云蓉的一角偏院还留着。苏勇毅新建侯府后,便将东西都搬了过去。论年长,苏瑾瑜是兄长,但是他继承爵位要等苏君侯去世。而苏勇毅已经是万户侯,拥有一大片侯府。
论战功,苏瑾瑜已经算是勋贵子弟中出众的,苏勇毅是比不了的。可是,苏瑾瑜手中不过是将军职位的俸禄,再加上苏君侯将手中田地提前给了苏瑾瑜。苏勇毅只万户侯的每年所得,就已经是惊人的数目,更别提长公主私下贴补他的。
所以,之前不管是军医还是边关有什么事,所需花费不多的时候,苏勇毅都直接自己先垫了钱,就是为了舒服点。而眼看着孩子们都长大了,再过两三年志儿都要开始考虑订婚的事情,那时候的花销又怎么说呢?
嫁来之前,张羽钰就知道长公主有些偏心,然而嫁入之后才知道竟可以偏心到这种程度。尤其是,长公主确实也能在先帝在时,给当时年少的苏勇毅请来万户侯的封赏。说起来,志儿是长孙,可是张羽钰很清楚,只要苏勇毅有了儿子,那么长公主的态度肯定有偏重。
作为丈夫,苏瑾瑜很体贴,而且既要继承侯爵,又立下战功。然而,只要有比较,总会有不同的心情。长辈里长公主对于两个儿子的态度,让张羽钰替苏瑾瑜委屈,也对以后志儿他们的将来担心。
年少时,苏瑾瑜确实因此耿耿于怀,而且连带着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胖墩都看不顺眼。不过,被苏君侯教育了一顿,苏瑾瑜眼界开阔了不少。自从选择从军后,他的目标就是沿着苏君侯父辈的路,以军功来挣得想要的。
“这个我也想过,如今我的军功累积也已经有些了,等过两年志儿大了也够一笔封赏。何况,父亲都已经提前转了田地给我们。就先这样吧。母亲的态度一样如此,只怕你一时间也是拗不过的。”
张羽钰叹了口气,道:“我也是为你委屈,你虽然是长子,然而母亲她……”
“这些话不必说了,我都明白。”苏瑾瑜上前抱住妻子,道:“你就权当信我一回,我能挣回来的,绝不会委屈了你和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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