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野史——鼎子

　　一夜无话，过了几天，从诸侯国赶来的刘德也拜见了太皇太后。虽然是废太子之弟，然而他生性谨慎，且一向喜爱典籍，故而在封地也主要在寻找典籍并汇总。若说当年，先帝对于这个孩子也曾有过看重，但终究担心贵妃及废太子的缘故，还是让他分封出去。

　　他和苏瑾瑜同龄，如今也早就成为了父亲。两人少年时虽然玩得很好，然而自分封后已经多年未见。宫中人多眼杂，两人后来在宫外倒是约上见了一面。时光荏苒，聊起过去的这些年都恍若隔世。

 

☆、受伤

 

　　一晃到了新春，太皇太后身体有些不太好，又病了一回，还有些惫懒。苏云蓉服侍了太皇太后两天，太皇太后拉着苏云蓉絮絮叨叨地说些家常。然而，太皇太后也已经担心起苏云蓉和刘弗的子嗣问题。

　　“你们两个也成婚有几年了，还是没有消息……”

　　苏云蓉笑道：“这事也急不得，您就不要担心了。”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傻孩子，我在的时候还好。若是以后，总还要解决这个事情的。刘弗如今也不小了，膝下到现在还一个孩子都没有。”

　　苏云蓉默了一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太皇太后握住苏云蓉的手，心中一阵阴霾。自己也就几年的活头，就算现在刘弗有的事情上不同意，可还是不得不听。苏云蓉不一样，她不是长辈，是妻子，难道还能以势压人？

　　而且，苏云蓉毕竟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虽然看起来脾气好，然而性格可不是柔弱没主见的。太皇太后十分担心这丫头倔性一起，以后发展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大长公主是自己的女儿，太皇太后多少还是明白的，这个女儿图的不过是荣华富贵，可是在大事筹谋上绝对比不上现在的太后能忍。

　　其实，等自己死了，不管是大长公主还是苏云蓉，都相当于没了最大的靠山。然而，大长公主作为长辈，所图又不过荣华富贵，刘弗以后肯定也能忍。但是关于子嗣，关于以后的各种问题，等大权在握的刘弗能够容忍吗？更何况，就算他能和苏云蓉商量，太后这些年忍过来，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她能再接着容忍别人？

　　原来也就贵妃那样的傻丫头敢那么跟先帝说话，到后来她的儿子太子之位被废，自己也抑郁而死。苏云蓉虽然不似贵妃的性格，然而脾性也倔，这才是让太皇太后最头疼的地方。看起来，苏云蓉怎么都不会容忍刘弗有别的女人，就和大长公主一样。然而，两人若是有子嗣还好说，如今一直没有子嗣，有什么理由再拖几年？

　　终究没能解决这个事情，太皇太后也跟大长公主说起这个话题。大长公主上次被苏云蓉说了几句，已经去派人排查了一遍。他们记回来的数据着实让大长公主吓了一跳。因此，她心中也一直怀着事情，只不敢跟旁人说。

　　如今，太皇太后也终于问起此事，大长公主心中倒是想着若是真怀不上，实在不行就去母留子。然而，如今婚事离散也是常事，宫中身份高低也并非云泥之别。太皇太后和如今的太后都出身平凡，因生育儿子后来陆陆续续提升了份位。

　　太皇太后对于此事仍然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并非亲生。然而，大长公主却也说不出，自己如今也担心苏云蓉或许真的生不出来。若是真的两人跟别人都能正常生育，唯独跟对方无法生下孩子，那又该怎么办了？

　　毕竟，苏勇毅和妻子也算是两人的前车之鉴。苏勇毅如今也有两个女儿，然而妻子就是无法怀孕。若论结婚的时间，他们大婚的年头可比刘弗两人还要多上三四年。鉴于两家的关系，大长公主倒也没有怎么催促，可即便如此她眼看着比当年刚嫁进来时憔悴许多。

　　若真的论心情，长公主内心其实也很着急，那太后自然也是同个心情。更何况，苏勇毅后来陆陆续续都有了别的妾室，刘弗如今身旁还是无人。苏勇毅能和别人生下孩子，那说命他是没问题的。刘弗可到现在还没子嗣，谁知道是因为谁？

　　祸不单行，春末的时候，苏君侯前往视察汛情，结果风急浪涌，不小心栽进河中。幸亏，当时赵姓官员跟在旁边，情急之下在身上绑了绳子跳进去，将苏君侯救出。两人都受了伤，不得不卧病修养。

　　张恒之当时正好在京城，专门前来处理了一番。不过，苏君侯毕竟年纪也不小了，还是需要多修养一段时间。大长公主派人又专门谢过那位赵姓官员，歌舞也不听了，府中一门心思都在照顾苏君侯身上。原本，一贯来兜售珠宝的人还打算引荐给大长公主新人，如今连她也进不了门，便也就罢了。

　　好在，今年正好两个儿子都在长安，因此苏君侯虽然卧病在床也算有所慰藉。苏云蓉骤然听到此事，心中也是忐忑难安。百般央求下，太皇太后终于还是允了她出宫。尽管当年宠冠后宫的前贵妃都没法出宫见家人，怎么说苏云蓉身份都比较特殊。

　　刘弗也明白苏云蓉的着急，便也决定跟她一起出宫。苏君侯自然对于此还是有些适应不良，大长公主倒是夸赞不已。虽卧病在床，苏君侯精神倒还不错，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如今他吏部的工作也只能先暂停了。

　　等两人走后，苏君侯先是长叹一声，大长公主瞪了他一眼，嗔道：“平白无故地叹什么气？好不容易，云蓉今天出来看你，你还不高兴？”

　　苏君侯无奈苦笑，心中明白女儿一贯喜欢出门，更期盼着以后能够四处游历。最初，自己还想过要不要给她找个同样爱好的良配。如今，婚事已成也没什么好说的。到现在，看着苏云蓉出宫也有刘弗作伴，如此这般也是两人情深。可是，终究连看下父亲都要这般，这边是入宫后的不便之处了。

　　“我自然是希望见到女儿的，若是天天见更好。”

　　大长公主摇头叹道：“你这可又是胡说了，就算不入宫，云蓉嫁到别人家里，也没说有能天天见到的。”

　　“可如今这算什么，能够一年见上一次都是荣幸？”

　　大长公主忽然红了眼眶，恨恨道：“我心中念着想着都是你们。到头来，还是怨我让云蓉入宫？”

　　论荣华富贵，恐怕也再难有比入宫更好的去处，可云蓉志在此处吗？如此一想，想起当初来的道士，苏君侯叹道：“这又怎么了？你倒是先气急了。我不过是这么一说。”

　　“娘之前也找我问过，云蓉到现在和刘弗也没有个子嗣……”

　　苏君侯揽住大长公主，犹豫道：“实在不行，若云蓉过的不高兴，就回家来吧。”

　　大长公主破涕为笑道：“这可真是胡说了。哪怕养个别的孩子，云蓉照样可以接着做皇后，以后是太后。哪就到了这个地步了？”

　　苏君侯沉默了一瞬，想起的确实先帝那个废后。算起来，这都是古往今来第一次废后，可是既然能有第一次，难道以后的皇后位置就都是稳稳当当的？就连如今的太皇太后当初不也是位分不起眼？这可真不是当了皇后，以后就是太后了。

 

☆、新生

 

　　初秋，刘弗打算今年直接去上林苑打猎，便早早安排下去。苏云蓉自然也跟他一起去，而且两人打算自己玩会。不过，今年太皇太后身体不怎么好，苏云蓉不打算待太长时间，因此也和刘弗商量，中途回宫一趟。

　　出宫后，苏云蓉想着能和穆君侯见一面，因此便和刘弗说了一下。现在，穆君侯既不受太皇太后待见，又没有刘弗看重，基本上门客走了大半。不过，他毕竟也是君侯，故而受到的不过是人走茶凉的悲哀。

　　“跟他有什么好说的？”刘弗挑了挑眉，倒是不怎么在意，不过提醒苏云蓉道：“我是无所谓，不过宫中……”

　　苏云蓉也明白太皇太后如今对他真是一点好感都没了，就算是娘家人，也不再提拔他，因此回道：“听你所说，穆君侯现在赋闲在家，不也什么都不做吗？毕竟他也算是我表舅，在我幼时也关照过我。”

　　刘弗点点头，又道：“在外，你还是别出面了，我派人把他请来也就罢了。”

　　苏云蓉心中一叹，穆君侯恐怕得了陛下的诏令，还以为自己又要重新受了重用。不过，倘若穆君侯真的这么看不清，还觉得跟先帝在时那样可以由先帝专门去请，只怕会彻底伤心了。话不多说，刘弗便派人将穆君侯带了过来。

　　久未见面，眼看着穆君侯的眼神突地变换，苏云蓉还是看到了穆君侯的衰老。这个衰老不仅体现在他的身形姿态上，在他明白是谁召见时更显现在他的精神气上。穆君侯倒也恭敬，行了个臣子礼。

　　苏云蓉轻声到：“舅舅如今身体可还好？”

　　穆君侯长叹一声，才微笑道：“多谢椒房挂念，吾如今身体尚可。”

　　想了一下，苏云蓉又道：“今日所见，主要想说的其实也就一句话。舅舅何故拘泥于前朝沉浮？怎么说舅舅才干都是顶尖，如今正是指点家中孩子们的时候，何苦每日……”

　　穆君侯一震，失态道：“这是……”

　　看穆君侯发愣，苏云蓉摇摇头道：“不过是我一人之言。因此，君侯也可当作没听到便罢。毕竟，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

　　穆君侯沉默良久，心中却也终于明白，自己恐怕再不得重用了。当年，先帝在时，七国之乱天下再无比他更合适的人，就连先帝都要专门去请。然而，如今就连底下的门客都已看清，散去了大半。唯有自己还每天自怨自艾，等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太后恶了自己，陛下跟自己又无什么干系，如今可也算是孤家寡人了。

　　“多谢椒房挂念。”穆君侯惨淡一笑，再没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后来，苏云蓉也跟刘弗说起穆君侯。他既已不打算用他，便也心平气和地还跟她分析了一下。苏云蓉倒是宁愿穆君侯在家教授子侄，能够开个类似私塾的地方也挺不错。刘弗听的兴起，还问起此事。苏云蓉便将苏君侯前些年办的选拔小吏的方式告诉刘弗。

　　“不过，我听说外面纸张便宜了之后，传看就比原来要多。”苏云蓉笑着说：“也许过不了几年也会有些望族开始给子孙们授课。”

　　刘弗慢慢道：“比起来，我倒是还是对你说的选拔小吏的方式感兴趣。毕竟，那种方式是不论身份，择优录取。”

　　苏云蓉笑道：“这也只能慢慢来了。但我听说你身边不也有个很擅长算数的人？”

　　刘弗点头道：“当初，我还是太子的时候，皇考找来此人，让他随侍身旁。”

　　闲话不提，几天后两人又专门回了趟宫中，为太皇太后专门待了几天。而后，大长公主那里却传来一件大事。大长公主如今也有四十多岁，但目前传出了喜讯。因这事也突然，大长公主和苏君侯也是等确认了以后才对太皇太后说的。

　　别说亲人们，就连听到风声的贵族外戚们也都齐齐震惊了一把。好在，苏君侯如今也已经恢复了。只是牵挂着大长公主怀有身孕，原本他就暂停了手头的工作，如今更是想着要不再放一放。

　　等大长公主到太皇太后宫中的时候，太皇太后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过就是担心女儿身体是否吃得消。太后自然也是恭喜，不过眼看两对小夫妻到现在还未曾怀上，倒是大长公主这个年纪突然传出喜讯。

　　大长公主如今也是小心翼翼，不过脸上比平日里柔和不少。刘弗其实内心也相当震惊，不过震惊过后就是失落感了。眼看着苏云蓉小心翼翼地跟在大长公主身后，刘弗也开始惆怅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抱个孩子。

　　其实，不仅是宫中刘弗夫妻两个想到自己，宫外苏勇毅其实也接受不能。自家哥哥子嗣没有任何问题，自己成婚都这么多年了，却也就和妾室生了两个女儿。而到现在他和妻子成婚快十年，仍然尚未有任何子嗣。

　　苏瑾瑜因为此事还专门拉着苏勇毅喝了一次酒。平日里，苏勇毅酒量不错，然而今日却是自己灌自己，生生把自己灌醉了。苏瑾瑜也明白他压力不小，也就纵容他一回。眼看着时间不早，苏瑾瑜便准备拉起苏勇毅走人。

　　他半醉不醉地长叹一声，嘟囔道：“大哥，我好羡慕你……”

　　苏瑾瑜一愣，百味陈杂，弹了弹他的脑门，道：“你这小子傻了吧？”

　　苏勇毅靠在大哥肩上，哼哼道：“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到现在连个儿子都没有。而且，军中的事情也不过是混过来的。我觉得我这一辈子都拿不到什么军功了。”

　　“胡说什么。”

　　苏勇毅哼了一声，回道：“我才没胡说。就我那正妻，到现在都十年了，连怀上的消息都没有过一次……”

　　苏瑾瑜一把将他扔到地上，眼看他被摔醒了，才拉起他，低声道：“哪有这般在外头非议自己妻子的，这可不是男子所为。”

　　苏勇毅心知苏瑾瑜一向为人谨慎自端，也只能摸了摸被摔出一个包的脑袋，哼哼：“好好，都是我的错。谁让我能让别的女人怀孕，就是不能让她怀孕。”

　　“苏勇毅……”

　　眼看着大哥的眼神变得超级恐怖，苏勇毅终于屈服了，道：“行了，行了。我不说了。”

　　苏瑾瑜心中的担忧却并非全部是为了苏勇毅夫妻两人。到如今，苏云蓉嫁入宫中也已经有了五年，可是一直没有什么消息。苏勇毅后来留在身边的妾室虽然不多，但是陆续也有了消息。可是，他和刘弗姐姐间却一直没有孩子。

　　倘若这件事情是一辈子都求不来的呢？以妹妹的性格，若真的是此生无子嗣，却困守宫中，眼看着刘弗跟别的女人亲热。她能接受得了吗？更何况，苏勇毅至少不会与正妻和离，可是一个帝王能一直供着一个未有子嗣的皇后吗？

　　因有了大长公主怀孕的消息，这一年感觉也过的越发的快。大长公主有了孩子，性格也比原来柔和了不少。年末的时候，赶着大雪降下，大长公主又生出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既是庆祝此事，也是宫中惯例，刘弗下诏放出一批年纪到了的宫人。

　　眼前的女子恭敬请求，俯下身来时，如同丝缎一般的长发着实美丽。刘弗有些怔然，随即想到大长公主刚生出的小团子。如今，自己和苏云蓉也都年轻，连大长公主都能这个年纪怀上，自己也不能太心急。

　　想起这个女子是之前去长公主那里得来的，刘弗点头允道：“既然你不愿意在宫中待了，那出去也好。朕会命人去了你家人的奴籍。”

　　没想到得到了这样的答复，女子既悲又喜，却见年轻的帝王已经着急地离开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刘弗便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只打算早点跟苏云蓉商议下怎么给大长公主备份贺礼。

 

☆、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