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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走他的心——容光

时间:2018-03-14 14:22:57  作者:容光
  他比谁都厉害。
  她也要拼了命向他靠拢才行。
  第二件事,大三下学期,她也同样拿到了去加拿大实训的名额。
  你看,她这不是踏着陈声的脚印踏踏实实往前走了吗?他走过的路,她都奋力去走一遍,兴许在加拿大实飞的时候,她也能看见他曾经看见过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
  与此同时,苏洋和她同行。
  路知意把消息捎回家时,路雨简直要去县城的庙里烧高香了,好在路知意拉住她,说人民教师不可以怪力乱神。不是笃信佛教的人,就别轻易跑去烧什么香。
  第三件事,去加拿大之前,校招来了。
  路知意忐忑不安地投了几家简历,川航的、国航的、东航的……几大航空公司她都去了。人家一看她的简历,又是女飞行员,眼前一亮,可二面时一问及更深入的个人情况,听她坦白地将家庭成分一说,就缄默了。
  国家有政策,政审有污点,没法当飞行员。
  这是铁律。
  路知意那点侥幸之意终于被好几轮的拒绝刷得个一干二净。
  她想,赵书记也许只是为了鼓励她,并不是真的认为她能靠自己弥补政审上的缺陷。夜深人静想起来时,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也觉得如鲠在喉,到底是意难平。
  都说祸不及妻儿,为什么仅仅因为父亲当年犯过错,她就得为此承担责任?可这样的意难平是没有结果的,她一不愿埋怨父亲,二找不到解决方案,到头来只能一筹莫展地期盼着会有转机。
  好不容易学了三年飞行,好不容易过了飞行执照考试,若是到最后也没法如愿以偿成为一名飞行员,这些年来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她开始去查阅国外的飞行员资料。
  有没有可能她无法加入国家航空公司,但绕过政审这一栏,去国外飞行?
  苏洋说:“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去了加拿大问问那里的教员,我就不信学飞的人到头来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抱着这样渺茫的期望,路知意去了加拿大。
  起初的一段日子,语言关很艰难。原来并不是你在国内各项考试都取得高分,就能适应国外的语言环境,加拿大人有加拿大人的口语,当地的俚语、俗语,和你在考试中听到的标准对白根本不同。
  吃饭时,那里的人对她说:“Time’s too short. Do, just binge。”
  她一头雾水,揣测对方让她及时行乐,别吃东西,出去嗨?
  再三沟通,她才明白,对方告诉她训练太紧张,午饭时间有限,细嚼慢咽来不及,还是狼吞虎咽吧。
  飞机上,她的澳大利亚籍教员坐在一旁,要她在起飞前汇报各项数据。
  她自己汇报就很顺利,他一问起来她就卡壳。卡壳的原因是,澳洲口音简直可怕,她总是听懂一半,还剩一半全靠猜。
  去加拿大这一年,路知意觉得自己进步最快的是想象力。
  听了上半句,联想下半句。
  看着对方的表情,揣测他的意图。
  有时候只听懂几个单词,大脑就开始飞速运转,自动补全对话= =、
  苦。
  日子真苦。
  可那段日子里,她过得充实忙碌,紧张到一空下来就只能睡觉的生活节奏里,她竟也能找到些许乐趣。
  机窗外的蓝天不见一丝雾霾,起飞后,广阔无垠的山河逐渐变成微缩景观。
  食堂的三餐无比丰盛,中式西式二者有之,同行的人全都胖了一圈。
  苏洋摸着自己的腰,第一个月说:“我怀上了。”
  第三个月说:“怀半年了。”
  临走时,面无表情:“可能要生了。”
  她听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口音,看着加拿大地广人稀的壮丽美景,总是忍不住去想,她正踏着他的足迹,看他看过的美景,体验他有过的艰辛,朝他坚定不移地走去。
  那条路的尽头,她也许不能和他并肩而立。
  但对她来说,喜欢他、仰慕他、靠近他,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转机出现在快离开加拿大的时候。
  那一天,当她出色地完成飞行任务,将大型客机停稳在陆地上时,她的澳籍教员侧头问她:“Susie, you know there’s a boy in your college named Sheng?”
  Susie是她的英文名,有的中文发音对西方人来说很难正确读出来,为方便外籍教员称呼,同行的人都起了相对简单的英文名。
  路知意听闻陈声二字时,表情一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蓦地抬头看着Tim,问:“You know him? You saw him two years ago?”
  看她这反应,Tim基本上确定她认识陈声了,咧嘴一笑,答道:“Certainly. All of the coaches here know him. He is the best, the best among all the students from your college I’ve ever met these years.”
  他是最棒的,这些年来,中飞院年年都有学生来,陈声是最棒的。
  Tim说,他基本上不需要教员做过多指导,就能出色完成各项任务,最后还拿到了唯一一个优秀飞行员的称号。
  当然,陈声的英语也是最好的,和各个国家的教员都处得极为熟络,每逢休息日,还会呼朋唤友一同去登山远足、PUB小酌。路知意脑补,这可能不止是因为他有个人魅力,还和他有钱分不开……要不然,这些严厉的教员为什么单单和他成了朋友?
  路知意的训练已经结束,不再需要Tim的指点,因此剩下的日子,多是一边实训,一边聊天。
  从Tim口中,她得知了与陈声有关的更多事情。
  于是这一趟加拿大之行,仿佛不只是踏着他的脚印往前行,更多的,是参与他曾经的人生。
  最后,Tim对她说:“Do you knoart of him I like most?”
  你知道我最喜欢他什么吗?
  Tim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说放着大好的民航公司不去,他选择去了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中国南海,加入海上飞行救援队,年纪轻轻就这么不怕死,真叫人佩服。
  那一刻,路知意在八千米的高空,险些忘了自己在飞行。
  她血液一滞,脑袋一空,不可置信地问Tim:“What he is doing now? Say it again!”
  Tim一愣,头一次听见路知意用这样直截了当毫不客气的命令口吻对他说话,还真是懵了一瞬,重新说了一遍。
  你不知道吗?
  他在加拿大一边实训,一边和已经签订的中国民航公司毁了约,好像还赔了不少钱,最后加入了中国南海海上飞行救援队。
  这一刻,路知意的眼前仿佛有烟火炸开,四肢百骸都不听使唤了。
  事实上,大脑也失灵了。
  他骗了大家。
  他根本没去川航工作。
  因他从不更新社交平台,从不与无关紧要的人过多往来,这一年多她压根没有得知过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武成宇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
  等等,她从不敢向人问起陈声的消息,那些人惦记着她和陈声过往的感情纠葛,所以也从不在她面前提起他来。
  也许并不是没人知道?
  也许只有她不知道而已!
  路知意震惊地坐在驾驶舱里,窗外是一片蔚蓝色的苍穹和白茫茫的云海。她忘记了自己身处八千米高空,忘了还有Tim坐在身旁,忘了面前还有复杂的飞行系统等着她去操作,生平第一次,她在飞行期间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脑中空空如也。
  慢慢地,有什么东西明朗起来,像是一只手拨开云雾,露出了一星半点湛蓝色的天空,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紧紧地攫住了她。
  海上飞行救援队,需要政审吗?
 
 
第六十五章 
  沿海地区夏季多雨,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能下起倾盆大雨来。
  这一天之内,老天爷阴晴不定了好多回,眼下正在下着今日的第四场暴雨。
  夜里十一点三十一分,陈声被电话吵醒,翻身而起,猛地跃下床去接通座机。从电话铃响到他接起电话,字句清晰地说出“第三支队,陈声”,前后不过短短五秒,看得出,这种状况常常发生,他已形成条件反射。
  与他同屋的凌书成也下意识翻身坐起,前一秒还睡眼惺忪,下一刻就跳下床来穿制服。
  陈声在接命令,他就迅速推门而出,从走廊上挨个挨个门地敲过去,每次就两下,一共敲了四扇门。
  等到陈声那简短一分钟的电话结束后,全员都套上制服站在走廊上了。
  陈声从墙上的挂钩上一把取下制服,一边套上一边往外走,门外齐刷刷站了九个人,和他一样穿着白色制服,袖章上是一行小字:中国南海海上救援队。
  他看了眼走廊尽头的窗,窗外风雨大作,夜幕黑得发亮。
  “有艘渔船被困在十号灯塔东南方向,船上共三人。接到上级指令,第三支队全员出队,营救被困人员。”
  “收到!”整齐划一的回答响彻走廊。
  紧接着,楼道里传来跑步下楼的急促声。
  基地就在海边,走出大门便能看见沙滩一片、瀚海无垠。
  雨还在下,队员们没人打伞,都是跑步前行,豆大的雨滴劈头盖脸砸下来,几秒就把人淋得透湿。
  不到五分钟,基地后方的停机坪上,四架直升机起飞,白色机身上印有SCS的字样。
  The South a Sea,中国南海。
  他们是中国南海海上飞行救援队第三支队,队长陈声。
  凌晨两点,SCS第三支队从海上归队,队员们一个个淋得跟落汤鸡似的,但雨已经停了。
  直升机上载着三名从被困船只上营救回来的渔民,陈声把他们交接给基地的人,将海上的情况向刘所长汇报完毕,得到解散指令后,带着全队回宿舍了。
  归来时的气氛就与出队时截然不同了,一众年轻壮汉边走边脱衣服,湿漉漉的制服不透气,黏在身上难受的要命。更何况这是沿海地区,就连风里都是一股腥咸的味道,在盛夏时节多吹几下,面上身上立马黏糊糊的。
  澡是必须要洗的,出一次任务洗一次。
  不洗一准臭烘烘。
  队里的年轻人来自五湖四海,北方人不大习惯常洗澡,但陈声是必须洗的。不止他洗,凌书成也是勤洗澡、不节约水源的南方同胞。
  听说队里的罗兵和贾志鹏就不怎么爱洗澡,屋子里臭得跟晒咸鱼似的。
  基地里六个队,清一色只有男性。毕竟全国几大航校,每年培训出来的女飞行员不超过两只手,如此抢手的资源一早被各大航空公司挖去了,哪会有人想不开,跑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做什么海上飞行救援?
  于是队员们也就不拘小节了,出队归来,还没着家就开始脱衣服,一群人打着赤膊往宿舍走。
  海天相接处泛着深蓝色,海面上有若有似无的光线,来自指引迷途的灯塔。
  常年体能训练为这群年轻人塑造出了紧实的肌肉、充满力量的身体线条,一个个顶着湿漉漉的短发,有说有笑,夜幕下竟也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像是一幅充满生机的油彩画,浓墨重彩。
  第三支队十个人里,有两个是从中飞院跟来的,凌书成与韩宏。
  凌书成是跟陈声哥俩好,分不开,要去民航一起去,要来海上就一起来,对凌书成来说没差别,反正他选择飞行这条路本身就被他爹骂得个狗血淋——“让你学商科学商科,非要去学什么开飞机,开什么不都是个司机?你自己说,当司机有什么好的!你去当司机了,老子的家业传给谁?”
  韩宏是成绩差劲,考了三次也没能通过飞行执照考试,结果没有民航公司肯要他,大四了还被停飞,一气之下跟着两人来了队里。
  可惜的是,由于没有飞行执照,他来了队里也无法驾驶飞机,只能作为队员进行基本营救任务,比如爬绳剃到甲板上接应受难船员等危险工作。
  这是他们在救援队的第三年。
  一眨眼,三年都过了。
  韩宏没跟两人在一个宿舍,基地的宿舍规格是两人一间,凌书成厚颜无耻先霸占了陈声,他就只能一边儿凉快去了。
  不过韩宏是个好脾气的人,才不会和凌书成较真呢,最多不过和颜悦色在背地里对大家说:“你们知道吗,凌书成爱了陈声好多年了。”
  这也不算造谣,兄弟爱也是爱啊。
  不过据说那天之后,基地里很多人看见凌书成都绕着走。
  一群钢铁直男,死都不怕,就怕被他gay。
  宿舍两张床,两张书桌,地方宽敞,爱添置啥添置啥,条件比中飞院都好。
  好歹一群人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都过不舒坦,那该多憋屈?
  陈声洗了个澡,出来后换凌书成进去洗。
  他没急着上床补觉,而是打开手机看了眼,晚上十点收到一封新邮件,他那时候已经睡了,并没有看到消息。
  队里的生活紧张忙碌,一出队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飞行救援又比单纯的驾驶飞机要难多了,海上事故一般发生在恶劣天气下,他得顶着狂风大浪稳定驾驶不说,还得组织救援行动。因此,自从来到基地,他基本上每晚九点按时睡觉,过起了老年人一般的养生日子。
  陈声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查收邮件。
  邮件并不算长,但很细致,像是时间表一样巨细靡遗记录着个人情况。
  他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最后去饮水机前倒了杯水,端到窗前,一面看着雨后的夜幕与海面,一面慢慢喝着。
  阴了很久的心情在这一刻也有了放晴的迹象。
  浴室里的凌书成洗完澡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扫了眼他的背影,“不睡觉,站在窗边看风景?好雅兴啊。”
  又看了眼桌上发着光的电脑,笑了两声,“张成栋的邮件终于来了?”
  对于这件事,凌书成知道得门儿清,陈声也没打算瞒他。
  事实上,让张成栋去做这件事还是凌书成给出的主意,陈声心高气傲,拉不下脸去求人,由始至终都是凌书成在帮忙搭桥牵线。
  凌书成把毛巾挂回浴室,走出来坐在陈声桌前,毫不客气地拿着鼠标点点点,陈声也没阻止他看那封邮件。
  陈师兄:
  你那边一切都还顺利吧?
  毕业在即,学校里各种事情多到爆炸,学生卡要注销、图书馆欠款要还清、班级聚会年级聚会开个不停,忙得我焦头烂额,说好的一个月一封邮件,结果一拖再拖,真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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