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仁扶额叹息,这个女人也忒大胆了,也不怕在小公主面前露馅。
温时宁好奇地问道:“那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顾仁指着地上的信件,回道:“在分拣委托信,先把能完成的和不能完成的分出来,然后按客户要求完成委托的时间排序。”
也对,客户生前就会把委托信写好,这些人有的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有的不知道就会直接投递,上面写明一旦去世就要完成委托。
为了熟悉业务,趁着易禾煦不在家,温时宁整天跟着穆木和顾仁在外面跑,比如帮意外丧生的工人上门讨债,把钱给他的妻子儿女养老;比如帮去世的老爷爷找到初恋情人,给一封情书;比如帮患有癌症死去的有钱大佬,找到曾经帮过他的恩人,给他一笔巨大的财产。
哦,穆木和温时宁还差点被那个有钱大佬的小老婆给抓起来揍一顿,毕竟那么大一笔钱,怎么能给一个陌生人?
总之,温时宁这几天,都过的非常有趣,有趣到乐不思蜀,易禾煦回到家没看到人,立马打了电话确认。
“在哪?”轻缓又冷淡的语气,吓人得很。
温时宁朝着穆木打了个手势,走到一旁讲电话,六月已经开始热起来,她抹了抹额头的汗,深吸口气,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在外面,同学聚会。”
电话里的人,沉默了几秒钟,语气越来越慢:“地址。”
不知怎的,温时宁就是有些怕他,她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在金街这边。”
“呵。”
一声短促却满是冷意的冷笑。
她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
“温时宁,”电话里的男人声音像淬了寒冰:“谁给你的胆子,居然又撒谎?”
温时宁:!!!!!
她抖着声音反驳:“我哪有?”
下一秒,我们易禾煦先生的助理江湛出现在了眼前。
完蛋了,温时宁想,是真的彻底完蛋那种。
“给我回来。”他冷冷说完,电话挂断。
江湛依旧微笑地站在一旁,温时宁气得脸都红了,指着他咬牙道:“你跟踪我?”
“温小姐误会了,”江助理笑的和蔼可亲:“无意间撞见你在这里,才给先生打了电话。”
就算是跟踪,他也不能说实话。
“那不是出卖我吗?”她抓狂。
“先生也是担心你的安全,之前你受伤,他发了一顿很大的脾气。”
温时宁不知道而已,自从那次受伤过后,在暗处,她的身边跟了很多人,之前她逃跑受伤,易禾煦私下里差点没掀翻了天。只是江湛也不是把温时宁所有的行踪都跟他汇报,先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他都不会拿这个去打扰。这次刚巧先生回来问起温时宁在哪,他才会出现在她身边。
温时宁说不出话,因为是事实,上次受伤的事情他虽然没有为难她,却在之后把她的上学方式都给改了
穆木见不对劲,走近警惕地看着江湛,问道:“怎么了?”
温时宁抱歉地看向她:“穆木姐,我得回家一趟,实在对不起。”
“没事,”穆木瞧见江湛就知道他是易禾煦的人,心里有了底:“你先回去吧,反正完成得差不多了。”
温时宁点头,跟着江湛上了车。
穆木看着离去的车影,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在琢磨着我们的小公主啥时候意识到喜欢易小爷,
后来想想,她那么聪明又敏感,也许就是在这种突然的温情动作行为里,醒悟过来。
(笑)不过没啥用呀,易小爷心思太深,小公主还不敢告诉他。
大家猜猜吧,到底是谁先说出口。
☆、油画里的三个少年(7)
车子驶进院子,江湛在温时宁下车前,提醒道:“先生很生气,他也知道你在遗愿事务所兼职,温小姐最好实话实说,先生最讨厌别人骗他。”
温时宁捏了捏手心,咬牙下车进了客厅。
她第一次看见他吸烟的模样。
他的身上穿着深蓝色正装,里面的衬衫却有些凌乱,领带被他扯得松松垮垮,一副刚从正式场合回来的模样。眉宇间真实地透着些不耐和疲惫,浅棕色的眼珠子波澜不惊,冷冷的,有些尖锐。他很安静地坐在单人沙发上,右手指尖的烟雾在缭绕,有很长一段的烟灰没有抖落。
听见声响,他微微侧过头静静看了眼,身子前倾,将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过来。”嗓音沙哑,低低的,很沉,带着颗粒的摩挲感。
温时宁咬了咬下唇,缓缓走近,站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
易禾煦实在累的不想说话,他撑着额,指骨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发胀的脑袋,就这样安静地等着眼前的小奶猫出声。
“对不起。”她深吸口气,还是选择先开口。
他撑着额,闭上眼,声音平静:“为什么道歉?”
“我不该骗你。”
“那你为什么骗我?”
温时宁怔了怔,随即笑开来,带着苦涩:“你不会答应让我出去兼职的。”
周围蓦地安静下来,空气都似乎紧绷着。
易禾煦睁开眼,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你说得对,我不会答应。”
“辞掉你的兼职,这几天不要出门。”
温时宁的瞳孔一缩,她攥紧手心,声音都在颤抖:“我不答应。”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反驳:“就算你是我的监护人,你也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易禾煦一脸平静,站起身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低沉:“你看,你是不是在反抗?”
温时宁的身子一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温时宁,”他俯身靠近,望进她的眼睛,语气清淡:“之前你都没问过我答不答应,也没试过反抗,怎么知道我不会一时心软就允许你去?”
她错愕地看向他,心里一震:“你的意思是,你答应?”
易禾煦盯着她,语气渐冷:“关键是,你有没有开口问过我?”
温时宁的心里一片复杂,她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情很矛盾,明明对他动心了,脑子却很清醒地警告自己不要相信这个来历不明又神秘的男人。
易禾煦直起身,翘着嘴角冷笑自嘲:“看来你不太相信我。”
她僵在原地,看着这个男人转身离开,蓦地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会成为我的监护人?”
易禾煦步子一顿,眼睛里的情绪沉地深不见底,他没有回答,拉开门,径直离开。
温时宁的眼眶一红,她捂住眼睛,压抑着不断上涌的委屈和不解。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的宽容和宠溺,仿佛是一场假象,而刚刚冷漠至极的态度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
“阿宁,”穆木拍了拍温时宁的肩膀,担心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一直在走神?”
她回神,故作轻松地笑笑:“没事。”
穆木没有多问,敲了敲正在讨论的委托信:“那这个画展你有什么意见?”
温时宁接过信纸,认真地又看了一遍。
知名青年油画家陈恒于三天前因脑瘤去世,她记得新闻和微博上都引起了很大的热议。他十九岁那年,也就是七年前,创作的作品《月夜》获得中国青年油画大奖赛金奖,并在新人展上进行展览,后来被收藏家以五十万高价买走,一炮而红。画风趋于成熟后,他也越来越出名,可以说是当代青年油画家里,处于顶尖地位的人物。
她歪头想了想,还是有些疑惑地问出口:“陈恒先生很出名,去世后一定会有相关人士为他举行画展作纪念,为什么他要多此一举地委托我们办画展?”
穆木一愣:“你这么说好像挺有道理。”
温时宁摸了摸鼻尖:“我就是好奇而已。既然客户要求我们来办,自然是要接受的。”
穆木还想说些什么,顾仁突然推开了那扇叫的严重的木门,喘着粗气,到客厅时抓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调到新闻台。
温时宁和穆木转头去看,一时震惊在原地。
顾仁平息了下呼吸,指着电视说道:“陈恒被爆抄袭,是一个小画廊向记者揭发的。据说被抄袭的人是个默默无名的小众画家,叫杨绍文。”
穆木皱眉问道:“那个画廊为什么知道是抄袭?”
“这就是新闻的爆点,网络上已经吵翻天了,”顾仁说的兴致勃勃:“据画廊老板交代,杨绍文是他固定的油画来源,画廊大多都是卖给顾客的装饰画。他说两年前认识杨绍文时,他拿来卖的画,有三幅和陈恒的非常相似,一开始他也没在意,以为就是模仿,反正做的就是小本生意,哪在乎他是不是抄袭的。”
“据说那三幅画就是陈恒在得脑瘤的两年期间创作的,被称为死亡前的三部曲,其中那幅《油画里的三个少年》还入驻了国际青年画展,被认为是陈恒的巅峰之作,拍出三百万的高价。”
“画廊老板有幸参加画展看到那幅画时就觉得和杨绍文那幅画很像,后来在展览会上和陈恒见了面,试探地问起创作这幅画的时间,陈恒居然说是在去年夏天的时候创作完成的,而杨绍文那幅和他相似的画,在去年春天末尾的时候就拿来画廊了,他这才怀疑陈恒可能是抄袭者。”
温时宁觉得不对劲,开口问道:“他们两个认识吗?”
顾仁喝了口水,继续回答:“被人挖出来了,两人师从同门,是中国知名已逝油画大家孔老的弟子,两人认识十几年了。”
穆木抓狂得挠了挠脑袋,简直被气疯:“陈恒被指抄袭,他的画展怎么可能办得起来?”
“情况比你想象的还糟,”顾仁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杨绍文本人出来回应了,指出陈恒的死亡前的三部曲,都是抄袭他的,还拿出了时间证明,当时他画的画被不同人买走,时间都比陈恒把画公之于众更早,特别是《油画里的三个少年》,这幅画是陈恒亲口承认在夏天完成的,而杨绍文在春天就把画给画廊了。”
“那杨绍文为什么不告他呢?”温时宁问道:“就算两人认识,陈恒为什么会有机会看到杨绍文的画?”
“怎么没告过?”顾仁挑眉笑道:“你觉得一个默默无闻的画家,和一个享有盛名的画家,大众会认为是谁抄袭谁的呢?传闻陈恒在世的时候,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至于怎么看到的,除了杨绍文,真的就没有人知道了,毕竟陈恒已经去世。”
穆木彻底绝望,她将陈恒的委托信扔入不可能完成的一堆,惋惜地开口:“这委托估计是完不成了,可惜了那笔钱。”
她转头对温时宁说道:“我觉得陈恒就是心虚,知道自己死后会被揭发,所以才要我们帮他开画展。”
温时宁点头:“有可能。”
顾仁伸了伸懒腰,语气轻松:“不做这个委托也好,摊上这趟浑水可就真的麻烦了,才三天呢,陈恒都被舆论骂成过街老鼠,杨绍文可以说是一夜成名,跻身新锐画家了。”
“大家这么快就接受这个说法了?油画圈子里的人也这样认为吗?”温时宁惊奇地开口。
“老实说,这很难确认,况且当事人都去世了,那些专业人士研究杨绍文的画时,有些人觉得好,有些人觉得不好,但是大众舆论一边倒向他,谁会出来当出头鸟?”
穆木果断地抽出另一封委托:“换新的,不做陈恒的了。”
刚说完,木门又传来了敲门声,温时宁首先起身往外走,拉开门时,外面站着个穿黑色正装,拿着公文袋的男人。
他微微点头示意,淡声说道:“你好,请问是遗愿事务所的工作人员吗?”
温时宁点头。
“我是陈恒先生的代表律师,关志鸿。”
作者有话要说: 嗯,大概易小爷和小公主是冷战了,不过马上好(笑),剧情需要。
新的委托已经出来了,其实我从前几章都有埋了些小伏笔,
大家要是有兴趣,可以试试猜猜看《油画里的三个少年》是什么意思。
☆、油画里的三个少年(8)
这几天温时宁都没有和易禾煦碰面,她连去学校拿毕业证,也是穆木一时兴起送她去的。两人现在的状态大概是冷战,易禾煦开始不着家,她只有晚上接近十二点时,才听见楼下有人回来的声音,如果她不主动下楼或者去找他,他们不会有交集,甚至于温时宁继续去事务所兼职,他都没什么反对行为。
就像他不管她了一样。
温时宁一边走神,一边把班里剩余的东西收拾好,秦籁在一旁泪眼汪汪,一直追问她报哪里的学校。
她无奈地说道:“我还没想好。”
秦籁撇嘴,嘟嘟喃喃道:“我不太想和你分开。”
“你要考虑实际,也许我们报的专业不会适合在同一所学校。”温时宁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心狠,但秦籁要是真的因为她而报考不适合的专业,她会愧疚一辈子。
秦籁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许久,她才哽咽地说道:“阿宁,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黏你?”
温时宁心里一暖,她知道自己一直很幸运,身边有很多人给予的善意和温暖一直让她在最困难的时期有前进的动力,这该是她的福气。
她不禁上前,轻轻搂住身前这个一直陪伴在身边的朋友:“小籁,一直以来,真的很谢谢你陪在我身边,我巴不得你天天黏着我。”
秦籁蓦地红了眼眶,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温时宁说这样的话。
“小籁,即使我们会报考不同的学校,在平时课余时间,在假期的时候,我都会和你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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