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急忙磕头,“当真再没别的了。就是老太太打死我,我也说不出别的来。”
贾母犹豫起来,“若她真的不知道,还是...”
“老太太,”王夫人此时突然上前,众人都看向她,她冷着脸,身上隐有怒气,指着那婆子道,“她说谎。”
贾母等人都忙问:“如何说谎了?”
“哼,”王夫人冷哼一声,“如你所说,那人脸上带着恶鬼面具,身上披着黑色披风,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显见是知道这玉的重要,也知道我们一定会追查。既然他如此小心,那你拿到玉后,该怎么样给那人?总不成是那人亲自找你拿吧?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对对对,”贾母瞬间反应过来,“就是这个理。”又问那婆子,“太太的话,你有什么说的?”
婆子当场瘫到地上,“老太太,我...”
“快说。”贾母急得拍桌。
婆子终于说出了全部实情,得手后,那玉会挂在会芳园后面的那条小河边的矮树下。
贾母当即起身,就要到那边去,贾赦、贾政、贾琏、贾珍、贾蓉、邢夫人、王夫人等都劝,贾母不听,叫人看住赖大等,坚持要去,“不亲眼看到那块儿玉,我不放心。”
无奈,众人只得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几十号人,浩浩荡荡的跟着贾母去河边。
范慎和他带的人先在赖家看住那些人,继续查抄,询问下人,以防何婆子说谎。
到了那里,河很小,只有四五米宽,河水很浅,清澈见底,隐约能看到水底的灰色草鱼缓缓游过。河边种着几株柳叔,柳条被风吹着,飘来荡去。两边没甚人家,也没行人,只几条野狗趴在树下小憩。
贾珍先叫人赶走那几条狗,在何婆子的指引下,来在一棵低矮的灌木旁,仔细拔了拔,果然碰到一条细线,赶紧拉上来,绳下面吊着一块儿璀璨晶莹的玉。
贾赦大喜,忙向贾母说,“老太太,找到了。”
贾母和王夫人互相看看,面露笑容。
贾琏冷眼瞅着,静默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
祝大家过年愉快。
☆、第 31 章
贾母、王夫人满面喜色。贾母接过,忙不迭的去看,只一眼,浑身僵住、脸部抽搐,半晌一句“假...假的”之后,往后一到,晕死过去。
那玉虽然和贾宝玉胸前的玉一样,五彩辉煌,晶莹剔透,但很明显的能看出来,是假的。
贾母一晕,贾政和王夫人慌了,趴在贾母身边大喊大叫,贾赦呆立一旁,没了主意,王熙凤和平儿互相扶着,捂着嘴大哭“老太太”。
贾琏托住贾母,焦急的大喊,唯恐她出个什么意外。
只是贾母却是一点儿动静没有。没奈何,贾琏大声叫小厮丫鬟等,“快去找太医!”又对贾政和王夫人说,“还是赶紧回家吧。”
贾政这才抹了泪,叫人拉车过来。
何婆子被看管的人又带回了赖家。
王夫人先上车坐好,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不省人事的贾母送上车,她把贾母的头枕到自己腿上,又搂着贾母的身体,防止路上磕碰。
其他女人上了各自的车。一大家子人急回了府里。把贾母抬到正房,等不一会儿,太医院的王太医气喘吁吁被贾珍拉来。邢夫人、王夫人和王熙凤等早躲到了碧纱橱后。
贾琏连连叹息,只是此事开弓没有回头箭,少不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王太医扒开贾母眼皮看了看,又诊了一回脉,问了贾母昏倒原因,思量片刻,说:“老太太这是急怒攻心,待我施一针开点药也就好了。”
贾赦贾政贾珍贾琏等急忙催王太医施针用药。王太医从随身的箱子里拿出一根儿银针,在贾母手腕、额头扎了两下,两三个呼吸之后,贾母悠悠醒转来。
“老太太,”贾政急忙上前握着贾母的手,含泪问,“怎么样?可好些了?”贾赦和贾珍贾琏等也关切望着贾母。
贾母迷糊了一会儿,看着床边围着的密密麻麻的人,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一瞬间着急起来,一把抓住贾政,第一声就喝问:“玉呢?”
贾琏放了心,听中气,看动作,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众人见闻,都你看我,我看你,连连摇头。
贾政跪在床边,两眼流泪,“老太太,您身子要紧,别管什么玉了,不过是一块儿石头而已,外人说几句好话,哪里能当真呢?您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叫儿子、叫宝玉以后该如何自处?”
万一贾母被气死了,贾政估计没什么,但以现今的社会风俗,众人会如何谈论宝玉?虽然他才三岁,什么事儿都不懂,可那些真的想打击贾家的小人哪管这个?小小年纪气死祖母这个罪名必会被按到他身上,叫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贾母向来疼爱宝玉,稍微一想,也就明白贾政此话确实是好心,轻叹一声,松开贾政,“扶我起来。”
贾政忙扶起贾母,贾母坐稳,环视一周,看着众人关切的脸,心里一酸,又忍不住哭道:“那要命的东西到底在哪儿?”
在场的几人唯有叹息。贾琏为了不被看出破绽,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老太太,”半晌,贾赦站出来,说道,“那婆子我还叫人看着,我这就叫人问她。”
贾母点了点头,又猛地伸手,“等一等,我和你一起去。”
众人大惊,“老太太,万万不可,您的身子...”
“死不了!都让开!”贾母一声喝,众人都闭了嘴,只得叫人赶紧安排轿子马车等。一大堆人,又浩浩荡荡的到了赖家。
只是因那边外人多,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等女眷这次都没去。
贾母又怕偷玉的人的目的不仅仅是偷玉,而是想对宝玉下手,就叫这几个人全去宝玉那儿看着,不能叫宝玉再有意外。贾宝玉玩了一天,累了,已经在王夫人院子里歇下了。
到了赖家,正房院内,赖大和赖大媳妇儿、赖尚荣等人还跪着,但这么长时候,膝盖受不住,都已是摇摇欲坠。
正房院外,地上趴着两三个人,从所穿衣服看,有男也有女,无一例外的,全都浑身是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旁边有七八个公人在看着。
贾琏有一瞬间的不忍,扭头瞥向别处。
这一次没有女眷,京兆尹府尹范慎和贾母见了礼,贾母无心和他闲扯,在屋子内坐定,就问他,“可查出什么来了?”
范慎看向贾赦,贾赦点头,他一挥手,叫公人把查到的东西都抬上来。不一时,十几个满满当当、全是金银珠宝的箱子铺开在院子内,夕阳下闪烁着的光,刺花了众人的眼。
赖大顾不得膝盖钻心的疼,忙膝行上前,辩解道:“那些都是我儿子的产业,和我无关啊!”
贾政皱眉,贾赦冷哼一声,来在一个箱子前,拿起根儿金镶宝石簪子仔细看了看,转头对贾母说道:“老太太,这支簪子看着眼熟的很,我记得好像是琏儿母亲的陪嫁。”
一句话,赖大脸色惨白。
贾政叹了一声。
贾赦再次冷笑,盯着赖大问:“赖爷爷,前些日子,老太太要把琏儿母亲的嫁妆给他,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日久年深,这些子东西都丢了,找不见了,怎么如今竟然在你家?”
赖大低着头,一言不发。
贾赦看向脸色阴沉的贾母,“老太太,这总不成也是他赖家的产业吧?这上面还有琏儿母亲家的印迹呢。”
这个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赖尚荣的东西。
贾府现今还没有日薄西山,也没往外当过东西。赖大想找理由都找不到。
半晌,贾母才垂着眼轻叹一声,“唉,到底是我害了他们。”转头看向范慎,“偷盗主家财产,有劳范大人了。”
等范慎叫人看押住赖大和赖尚荣,贾母又问他,“只是那玉...?”
范慎一脸遗憾,“倒是还没有找到。”
“可搜仔细了?”贾母又问。
“地砖都掀了,凡有缝儿的地方也都看了,并没有。”范慎答道。
“再搜!”
“是。”
“还有赖家的下人,全都问一遍。总有知道这事儿的。”贾母又说。
“是。”范慎离开。
去了一时,又带了一个婆子来,这人和何婆子一样,只是得了嘱咐,并没有偷玉。对那恶鬼黑衣人的描述大致与何婆子一样。
但有一点不同,何婆子说,那黑衣人和她一样高,这婆子却说,黑衣人比她高一个头,而这两个婆子的个头其实差不多。
众人还没来得及思索为什么两个人说的不一样,又有一个人招了,但可惜,她也不是偷玉的人。
贾琏看着他曾经找的人一个个被揪出来,心内波澜不惊,异常淡定。
这三个人都不是,那偷玉的就是贾府的那个婆子。
一会儿,范慎又来,说抓住一个偷偷摸摸想跑的人,贾琏一看,得,四个人全凑齐了。
这个贾府内服侍的婆子姓张,经常奉承赖嬷嬷和赖大,又认了赖嬷嬷当干娘,经常出入赖家。宝玉的玉就是她偷的,但她只承认偷了玉,把玉挂到了那矮树上,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假的。
贾母等自然不信,继续打,直到那婆子被打晕,也没再说出别的来。
范慎对贾母道:“大约她只偷了玉,其他的并不知晓。”之后叫人把婆子拉下去好生看管。
贾母恼羞成怒,叫范慎带着人,除了府里主子们房里不动,贾家族亲那里不要管,下人房那一带,不管是荣府,还是宁府,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全都搜,挨家挨户的搜,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得了那黑衣人嘱托的人,顺便看看,真玉是不是还没被送出去?
这也是渺茫中的一点希望。
范慎带人去了。
贾府一时间乱成一团。
费婆子家,王善保家,周瑞家,林之孝家,王熙凤陪嫁来旺家,宝玉奶妈李嬷嬷家,迎春奶妈王嬷嬷家,一个不漏,全都被如狼似虎的公人抄了。
放衣服的柜子被粗暴踢开,放金银的盒子被不由分说的拿出劈开,看可有夹层。炕上的铺盖被抖成一团,院子内有缝儿的地砖都被掀开检查。
而有玉的人家的玉都被贴上签子暂时收走,以待贾母查看。
在一团乱中,公人们动作虽然粗鲁了些,因范慎的交代,也因范慎许诺事后会有赏银,倒是没人敢私下偷摸着拿东西。
毕竟这些下人都是荣国府的人,若是查清没偷玉,以后依然要在荣国府当差,宰相门前七品官,公人们也不愿把他们得罪太狠,平白招惹个强劲的敌家。
被抄家的人中,大部分人都不敢动,只周瑞家的先是被吓了一条,后又不服气,去找王夫人告状。
但此事牵扯到宝玉,王夫人只剩了这一个儿子,心肝儿宝贝一样疼,自然是宝玉重要,并不理会她。
她无奈,只得苦着脸看着众公人在家里翻箱倒柜。
而一些不太聪明的人,比如费婆子,宝玉奶妈李嬷嬷等,都嘟嘟囔囔,指鸡骂狗,满脸不情愿。
这一抄,从半下午一直抄到月上中天,天上的太阳被一轮明月取代。贾府和赖家,都各自点上灯笼,上百盏灯笼一起亮起,把周围照的如同白日。
而下人们那里,各家各户都好似蝗虫过境,锅掉在地上,椅子被推到,桌子歪斜在一边,墙上挂着的画儿掉在墙角,像被洗劫了一番一样。
这一下午,零零总总上百块儿玉送到贾母面前,可惜,都不是贾宝玉丢的那一块儿。
贾母看看天色,越来越急,她也知道,拖的时间越长,找到的希望就越渺茫。想了想,又叫人把还清醒的那三个见过黑衣人的婆子带上来,细细问了问,但三人说的话和刚刚一样,并没有新鲜的。
正问着,范慎忽然手拿一片布进门来,说:“老太太,这是在刚刚那位张嬷嬷门前发现的一块儿布,看样子像是新撕下的,有可能是那黑衣人的,倒是可以找人来认一认,看是谁的衣裳上的。找到黑衣人,自然也就能找到那块儿玉。”
而不是询问这些下人。下人们得到嘱托的再多,也拿不出那块儿玉来,还需得找正主。
贾琏克制住低头看自己衣服的冲动,面无表情的盯着贾母。
贾母大喜,忙叫针线上的人来,那人来了之后,仔细认了半天,又是用手摸,又是凑到烛光下看,又是闻,但并没有看出来属于谁的,只说,“这片布看着像是从一个男人身上的衣服上撕下来的。只是布料不像是咱们家的。倒像是外头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做衣裳用的,咱们家的人,没人穿这种布料的衣服。但那人既然那么小心,说不定是特意去街上买了这种布料做衣服也是有可能的。”
也可能是过路人不小心留下的,只是此时的情况,面对贾母的怒火,那人并不敢说。
范慎虽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本着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的原则,暂时认定这片布料就是黑衣人身上的。
同时又皱眉,他觉得,他好像碰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一个比以往嫌疑人都强大的多、聪明的多的对手。
那人不出面,但玉已经没了。
三个婆子除了黑衣人、鬼脸面具这两样一致外,其他诸如身高、体形等,各有各的说法,完全不一致。
对于此,他不仅不难过,反而有一种久违的兴奋感。
京师重地,天子脚下,有胆子在这里犯大案的人极少。即使有,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问即知双方的对错。
叫他这个当官以来、一心想做一番事业的人,空有一腔雄心壮志,却没有施展余地。
天长日久,他对那些小偷小摸已经提不起兴趣。
就如同打架,二十岁的和六岁的打,即使赢了也没成就感。
而现今这个心思缜密的偷玉人,倒是叫他抑制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情。
即使不会升官发财,单单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这个人,他也一定要抓住。
接下来,就看看,到底是偷东西的老鼠厉害,还是他这个捉老鼠的猫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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