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和她的家人相拥而哭、相互安慰自不必说。
只说那几个绑匪,贾琏心里觉得这些绑匪胆子挺大,应该不是简单人物,于是为了防止他们清醒之后喊出什么不该喊的话,叫众人疑心,直接堵了他们的嘴。然后叫人抬到扬州府衙后花园一个小破屋子中,林如海正在那里等着。
至于丫鬟一家,按照事先安排,暂时住进府里。
林如海端坐在椅子上,看着横七竖八躺在满是蜘蛛网的地板上的几人,皱着眉,抿着嘴,指头敲着扶手,静静地等众人醒来。
两盆水下去,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先睁开眼,扫视一下,见周围情形,剧烈挣扎起来,地上的灰尘纷纷扬起,一边还喊:“你们不要命了,竟然敢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当心将来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林如海吸一口气,觉得鼻子一阵痒,捂着嘴猛烈咳嗽了几声,贾琏忙上前扶住他,入手只觉林如海瘦得很,身上只一把骨头。
看来,叫他辞官是对的。他这种身体情况,也确实撑不了几年。
林如海挥着手,急促呼吸两下,说:“不必管我,”平复下呼吸后,望着地上那人,“看来,三皇子等不急了。”
此话一出,那人猛地睁大双眼,半抬着头,惊恐地望着林如海,“你...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三皇子的人?”
贾琏也看着林如海,对啊,他怎么知道这些人是三皇子的人?
林如海把手轻轻放在椅子扶手边,微微一笑,“原先不知道,现今知道了。”又叫贾琏,“先堵上嘴吧。”
贾琏用一块儿破布堵住那人的嘴。后退到林如海身边时,又听他小声嘀咕了一句:“除了郭常,也没人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走吧。”嘀咕完后,林如海叫上贾琏一块儿出了门,门外侯松曾凡正尽职尽责地守着。
到了书房,贾琏扶林如海坐下后,他看着贾琏,欣慰道:“从你刚刚劝我辞官那些话,还有此次行动看,你确实长大了,”鼓励似的拍着贾琏的手,又笑道,“这样我即使辞官,也就放心了。”
贾琏被夸赞,还是被林如海这个探花郎夸奖,自然高兴得很,并没有和这里的人一样,听到夸奖就客气谦逊几句,而是坦然受了。
他觉得他做得挺好的,接受别人的夸奖也是理所应当。
为什么一定要搞得人家一夸他,就好似他犯了多大的错一样呢?
“只是,”贾琏心里还有一个问题,“那几个人该如何处理呢?”
既然是三皇子的人,一个不好,那就是和三皇子不死不休,对将来可不大妙。
即使他将来登不上那个位置,可到底是皇家的人,若是新皇帝不杀了他,那他就有可能成为王爷,世袭罔替那种,凭白为自己结这么大个仇敌,并不明智。
林如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眼中带笑地望着贾琏,鼓励道:“你说说看,我们该如何处置?”
贾琏知道,这是林如海对他的又一次试探。
但,他并不反感。
毕竟,想叫林如海重视他的意见,他就得拿出点儿真东西来。
否则,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人家凭什么听他的呢?
“以我看,”贾琏想了想,趁势坐在贾敏刚刚坐的那个位置上,挨着林如海,压低声音说,“不管肯定不行。若是不管,这种事儿以后一定还会有。可杀了那几个人也不行,那就会和三皇子结下死仇......”
说到这里时,林如海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贾琏无视了这个笑,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所以,我们要报复,但又不能做得太过。我觉得报复过后,放那几个人回去也就是了,没必要闹得不好收场。”
说完看着林如海,等着他的评价。
林如海盯着窗台上一盆开得簇簇的花儿,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问:“没了?”
贾琏点头,“没了啊。”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杀到京城,砍了三皇子?虽然人家爹不待见他,可那到底也是人家亲儿子啊。
“哼,你呀,”林如海一边摇头一边指点道,“还是太过妇人之仁。”
“什么?”妇人之仁?不是吧,他没说放过那些人啊,说了要报复的了啊。
林如海拿出丫鬟给的那个白色小纸包,递给贾琏,说道:“我看你那个侯松很能干,你告诉他,把这包药原封不动下到郭常水里,等成功后我有重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药是郭常给那些人的,那叫他亲自尝尝他自己的药又有何不可?
而把药交给贾琏,是一种试探。发生了这种事,对方又是一位可能会登上大位的皇子,贾琏会如何选择呢?
林如海盯着贾琏。
贾琏想了一会儿,答应下来。
他知道,林如海是想和他统一战线,但毕竟才见面,并不敢完全放心地把一些事情交给他办。
他和范慎又不同,范慎家族势力大,即使贾琏有坏心,只要范慎不死,他家族的人就能报复贾琏。
但林家并没有亲近的亲族,林如海若是万一看错了贾琏,那等着他的就将是万劫不复。亲戚之间为了钱、权而翻脸的,这么多年,他应该看过很多。
这是一个长年在官场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方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官员,应该有的警惕心和防备心。
且只要这药一下,贾琏和林如海就彻底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都跑不掉。
这也是个投名状,端看贾琏是选择三皇子那边,还是选择林如海这边。这种事情并没有第三种选择的余地。
只要贾琏推拒,或者阴奉阳违,那从今后,林如海绝对不会对他敞开心扉。贾琏要想再次取得林如海的信任,将必须付出比现在更大的代价。
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永远不可能双赢。
贾琏答应了下来。
一来从原著中看,林如海并没办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就是个典型的古代官员,兢兢业业,尽心尽职。从原著中林如海成为巡盐御史这种非皇帝心腹不能任的官职看,他显然是个有能力的官员。
二来,昨天,贾琏也叫侯松出门打听了一下,据说林如海在扬州名声极好,并不是那欺男霸女、刮骨熬油的贪官。林家家产够多,他也犯不着那么做。
三来,从林如海救丫鬟、果断辞官、试探他看,他也是个不贪恋权势、相当清醒的人。
再加上两家天然的亲戚关系,和他合作,贾琏倒是很放心。
试探他,贾琏并不伤心,这说明林如海是个谨慎的人。和这种人合作,就比和那种一激动就把什么话都往外说的人要放心的多。
只是这样一来,和三皇子那边就不好处了。
但林如海听了贾琏的担忧,冷笑一声,望着他:“他们既然想对我下药,无论下的是什么,就已经是撕破了脸。显然也是并不打算拉拢我,把我当做弃子看的。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还要手下留情?你还未进入官场,也怪不得你不知道。若是三皇子真的有意拉拢,必定会派人来许钱、权、前程这些,好让我尽心尽力帮助他。但,他派个郭常过来,又用的这种下三滥手段。不论这个药是什么,这个药一下,也就是说,他们只想叫我这一次帮助他们,并不管我以后会怎么样。你说,既然都这样了,那我还有必要留情么?”
还有一句话林如海没说,但贾琏心里明白。
林如海的身体状况几位皇子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而这包药无论是什么,都会是对林如海健康的一击。三皇子那一派显然是不打算长期用林如海,所以并不管他会不会因为这包药而死去。
对于林如海的反应,贾琏点头,人家都要杀他了,他要是再手软,那就只能叫贾敏等着为他先收尸了。有仇必报,很好,他喜欢。
再者,林如海是荣国府一系,贾家在军中的势力和三皇子的舅舅杜将军有些许重叠,三皇子从来都不热衷于拉拢他们,他做出这样的动作也不奇怪。
但理解是可以理解,却不能接受。
他放弃林如海,其实也就是说,他对贾府也不会太热心。将来贾府真的投靠,说不定会在某些时候被三皇子推出去当做替罪羊。毕竟,他手上已经有军权,并不需要贾府去锦上添花。
这样一想,贾琏冷笑着拿着药走了。
撕破脸就撕破脸吧,被臣子拉下马的太子都不知道有多少,更何况只是个皇子而已。
王爷就王爷吧,得罪就得罪吧,人家都要杀他亲戚了,这种情况下如果再忍,那什么时候反抗呢?
只是如此一来,三皇子一得罪,剩下的选择就少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我一直都认为,政治斗争,没有可能双赢。
左右逢源几乎不可能。
亲们可以百度一下李商隐,就是诗写的特别有名的那个。
他就是典型的想左右逢源,结果被两方都不待见,一辈子不得志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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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林如海,我认为,他家族没人,虽然和贾家是姻亲,但也仅仅自保而已,关键时刻,贾家会不会帮他并不好说,再者,贾家也没什么能用的人。
所以,我认为,他的为人处世肯定要比范慎谨慎得多。
从他能做到巡盐御史这种皇帝心腹才能做的职位,还一做好几年看,他应该也是个有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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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试探贾琏,我认为也是应该的。
毕竟,他见贾琏次数少,并不了解他,于公于私,都应该看看贾琏的能力再决定一些事情。
他当官那么多年,肯定不是个凭贾琏几句话就把全部信任交出去的人。那样的话,他早就在官场被吃的渣滓都不剩了。
再者,谨慎一些,总比别人几句话就被哄过去要叫男主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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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位想下药的皇子,既然他都这么干了,男主为什么还要贴过去呢?男主并不是个人家打他一巴掌,他毫不还手的人。所以,一定会报复。
前文有交代,这位皇子的舅舅掌军权,而军权又比较敏感,如果不想被皇帝过早忌讳,只能发展文官,而不能发展武官。
所以,这位皇子对贾府并不热心。
给林如海这个贾府一系的官员下药也就没什么忌讳。
男主也就基本断了投靠他的路。
☆、第 46 章
只是这事儿交给侯松?贾琏想了想,按照林如海的要求办了。
他虽然也练剑,日日都练,无一日拉下,但也仅仅是能自保而已。真的想到郭常身边下药,还是做不到。
而此时的律法又有“仆不证主”的条例,即使侯松将来反水,也不怕。
只是贾琏总有点儿不放心,想了想,又去找了一趟林如海,说:“这件事总归要假他人之手,万一将来出了事儿,郭常倒打一耙,对我们不利。”
“你想说什么?”林如海异常柔和的目光从那盆花儿上挪开,问道。
“我想,”贾琏来在林如海身边,说,“咱们是不是审讯一下那几个人,留下个口供什么的,将来万一郭常反咬一口,咱们就把这些东西直接递到陛下面前,叫陛下评理。”
林如海两眼猛地一亮,不住打量贾琏,“不错不错,能想到这些说明你心思细,未料胜先料败,看来,我无忧了。”
说完,立即叫了人,重新去了后花园,几句话套出那几个人的底细,叫那些人签了字画了押按了指印,又搜了那几个人的身,留下了些带着印迹的匕首、一看就是专人所用的配饰等物保存好,以防将来郭常和三皇子那边发难。之后,并未杀几人,而是把他们送到了矿场挖矿,一来赎罪,二来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这一切都做好后,贾琏才把那包药交给侯松,叫他去下给郭常。
侯松并不问为什么,也不问郭常到底是何方神圣,拿着药就要走。贾琏奇怪,急忙拦住他问:“你不问问那人是谁?”
侯松面目平平,既不是浓眉大眼,也不是方面阔耳,属于扔人堆里找不到那种。面对贾琏的疑问,话却掷地有声,“我们一家这么些年全凭老太太不时接济才能活命,要不是老太太,琉璃姐姐和我早就饿死了。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我爷爷也常告诉我,得了命就不能忘恩负义。我虽然不比得戏文中的那些侠士,但为二爷办些事儿还是乐意的。再者,我不问,也是因为我爷爷告诉我,我没有二爷聪明,叫我凡事只管听二爷的,干就是了。他还说,二爷做的事儿总有二爷的道理。”
还有一句,侯松没有说,那就是,问得多了,知道的多了,死的也快。所以,他什么都不问,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贾琏听了,这才放他离开。反正他和林如海有了后手,即使侯松反水也不怕,大不了把官司打到皇帝那儿,看看到底是谁先无礼在先。
侯松一走,接下来就是等待。
这一次和解救丫鬟那时候不同,不可能当天去当天就有消息,肯定需要慢慢谋划。林如海也叫贾琏不要催促,由着侯松施为。贾琏虽然心里不安,但还是决定不给侯松任何压力。
接下来三四天,贾琏每日除了读书,向公事闲暇时的林如海请教四书五经,教冰雪聪明的小黛玉说话,问问迎春过得怎么样,和柳湘莲比比剑外,倒是挺悠闲。
更可喜的是,王熙凤也有一点点改变的倾向。
那一日侯松走后,王熙凤就找贾琏诚恳认错,“以前是我想岔了,差点儿耽误二爷前程,如今秦妹妹已经指出了我的错处,我想着,既然如此,我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特来向二爷认错。我那时候不知怎么鬼迷了心窍,叫二爷受了委屈,特给二爷陪个不是。”
对于王熙凤这个赔礼的态度,贾琏还是很满意的,最起码看得出是真心,语气温顺,眼神柔和,不是赌气。
只是,他们俩一直以来都是冷战之态,感情可以说没有。
即使现今王熙凤赔了罪,也只能说两人能正常说话了,要说谁爱谁爱得死去活来,谁离了谁不能活,那倒还不至于。
两人此时的状态仅仅是熟悉一些的陌生人而已。
不过,贾琏在扬州这里正好无事,想了半天后,又给自己找了点儿事儿干:教王熙凤认字。
王熙凤有很多优点,这个毋庸置疑。但就是胆子太大,做事总是抓不到重点。原著中竟然能说出“告我们家谋反也不怕”这种作大死的话,还因不愿放弃管家权而流了个孩子,这些都叫贾琏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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