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品,贾琏不齿与其为伍。
重点是,薛蟠绰号呆霸王,属于既蠢又呆的那类人,俗称棒槌,相当不好引导。
他教导王熙凤,是因为熙凤很聪明,许多事儿一点都透,只是原著中没人引导,这才走上邪路的人。属于能拯救、可拯救的人。
薛蟠和王熙凤在这一点上没有一点儿可比性。
再说,他为什么引导王熙凤?除了她聪明外,还因为王熙凤是他贾琏明媒正娶的老婆,他作为王熙凤的丈夫,有义务和责任引导她。这本就是他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但他和薛蟠什么关系呢?无论从哪边说,都隔着一层。
薛蟠的亲爹尚健在,亲妈也活得好好的,这个教导的职责,怎么轮都轮不到贾琏头上。说不定说得狠了,还会被薛姨妈那个护犊子的记恨。
既然本就不该他管,他干嘛要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他又不是闲的发慌。何必给自己找这种不自在?
救人是救人,但他这里也不是垃圾回收站啊!
既然如此,那就省点儿力气,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就行了呗。
以范慎的家世,别说四大家族,就是四个王爷来了,也不用怕。
一旁的范慎倒是好奇地盯着贾琏,问:“你想怎么办?”他对贾琏的反应很期待。
贾琏想了想,望向王熙凤,这件事儿到底她才是亲历人,也该问问她的意思才行。
王熙凤皱着眉站在楼梯口,半晌后,说:“我有话想对二爷私下说。”
贾琏于是离开众人,一起和王熙凤再次进了雅间。
一进房间,王熙凤关好门窗,忽地来在贾琏面前跪下,“二爷,还请二爷为我做主。”
“哦?”贾琏捏着扇子骨,先叫王熙凤起来,之后很有兴趣地盯着她,“你,到底什么意思?”
王熙凤欣喜于贾琏不等事儿办完就来救她,心里有了底气,这才敢叫贾琏单独来谈话。只是对贾琏的选择她依然没底。
“这件事儿,”王熙凤双手绞着,沉思一会儿,才语气坚定地凝视着贾琏说道,“于公,强抢民女,薛蟠已经犯了法。于私,我受了这般大的委屈,总要为我自己、为秦妹妹讨个公道。”
“可若是论起亲戚来,他可是你表哥。”薛蟠比王熙凤还大一岁,和贾琏同年,所以贾琏这么说。
“表哥?”王熙凤脸色微变,他摸不透贾琏到底是什么意思,帮她还是不帮她,但她必须试一试。
“二爷这些日子教我读书,”王熙凤又一边想一边说道,“我也很是知道了些事儿。虽然都是亲戚,可咱们家有这样的亲戚,是祸非福吧?二爷现今谨言慎行,凡事不敢多说一句话,多写一个字,不就是担忧咱们家将来有了不测,这些成为祸事么?可现今,他打着四家的旗号在这里为非作歹,将来,无论咱们愿不愿意,都要被他连累。既然如此,这样的亲戚撕破脸就撕破脸,不要也罢。”
王熙凤说这些并不是真心话。
只因薛蟠一开始来时她受了极大的惊吓,他又说了些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此时心里堵得慌,咽不下那口气,想叫贾琏为她出气。
二来,她也在秦可卿面前夸下海口,说一定为她讨回公道,若是不管不问,她的面子往哪儿搁?以后怎么见秦可卿?岂不是叫秦可卿看轻她?
她也不要范慎杀了薛蟠,只不过是关几天,或者是打几板子,教训教训也就是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冷眼瞧着贾琏虽然说教她读书,但读得并不是诗词歌赋,而是专检那历史人物传记读。日子一久,贾琏的心思,她自然能猜出一二。
又因怕她亲自去公堂名声不好,这才顺着贾琏的心思说。想叫贾琏支持她。
贾琏并不知道王熙凤的真正心思,但即使是假的,她能看到这一点,就说明这半个月的史书没有白读。
“那,”贾琏又问,“你的意思是?”
“有范大人在,那就把人交给范大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若是要原告,我去告他。”王熙凤的话掷地有声。
她觉得,范慎并不是个木头官,当不会重判薛蟠。她并没有读过律例,也不知道强抢民女是多大的罪名,下意识觉得,既然没抢成,她也安然无事,大概教训教训也就完了。所以,出主意叫贾琏把人交给范慎。
当然,贾琏不会真的叫她上公堂。此时礼法严苛,若是王熙凤上了公堂,无论她有错没错,风言风语都会指向她,名声会有妨碍。
这事儿,自然是他这个男人站在前边。
贾琏和王熙凤商量妥当后,一起走出门。王熙凤出门后站在楼梯口的秦可卿身边,不再往下去。贾琏则是径直走到范慎身前,拱了拱手,“范大人,我的意思是,按照我朝律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此事范慎固然脸上无光,前脚刚保证过,话音还没落就被打了脸。但范慎真心觉得,反正偷玉那时候,他已经丢过一次面子了,此时再丢一次,也并不嫌多。
对于被人押着战战兢兢的薛蟠这个人而言,他也没有多大兴趣。
这种纨绔子弟,他当官这么多年见过不少,不过是靠着家族余荫作威作福而已。真等他动真格的抓了他们的时候,这些个怂货没一个敢放狠话的,没意思得很。
倒是贾琏,范慎极有兴趣的看着他,问:“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媳妇儿的意思?他们和你的关系,你应该知道吧?”
贾琏看着一旁欲说却不敢说话的薛蟠,笑道:“都有,既是我的意思,也是我家奶奶的意思。这关系么,不老范大人操心。”
“哦?”范慎满脸怀疑。只是并未继续深入问,而是决定静待其便。
此时,一旁的薛蟠终于等到了空闲的机会,偷偷抬眼瞅着贾琏,咽口唾沫,问:“你...你真的是京城我二姨家的琏二爷?”
范慎的目光从贾琏转到薛蟠,好笑道:“人家都报过名字了,你不是知道么?”
薛蟠一瞬间张大了嘴,好似个蛤、蟆一样半天合不拢,然后苦着脸瞥一眼楼上,“那,那两位......”
“哼,”曾凡一边捂着熊猫一样的眼,一边没好气儿地说,“就是我家琏二奶奶。就是你说,‘不管什么二奶奶,大奶奶,全抢回家舒坦两日’的二奶奶。”
“啊?”薛蟠脸一垮,两个公人没提防,被他一屁股做到地上,喊了一句,“妈耶。”但是喊了一声之后,又高兴起来,伸手用袖子一抹脸,兴奋抬头看着贾琏,“那,您就是我表哥啦?哎哟,表哥耶,你可来了。”说完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给贾琏磕头。
贾琏哭笑不得,还真没辜负他呆霸王的称号。
只是,贾琏摇头,今日他给他磕再多的头,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放过他。
于是告诉范慎,“还请范大人秉公处置,我们愿意做原告。”
范慎看够了戏,笑着点头,“既然你愿意告,那就好说。”也不管薛蟠大变的脸色和“看亲戚情面,积点儿德”的话,叫公人拉着他就就走。
贾琏、柳湘莲、还有小厮家丁都跟着,一会儿做个见证。
作者有话要说: ps:薛蟠的年龄这个。
原著中,第四回又说只比薛宝钗大两岁,乱的很。
只是作者事先是按照薛蟠比王熙凤大安排的剧情,所以,摊手,只能先这么写下去了。
将来,有空了我再改吧。(不要当真,不保证一定改。)(我先逃了,你们轻喷!!!)
☆、第 50 章
此时虽然天色渐黑,但这个时代的官府并没有什么朝九晚五上下班的说法,只要是有人来告状,官员一般都要问案。
于是一众人跟着到了大堂。
其实这件案子非常好审,因为见证人太多,全部加起来,包括原先躲在柜台下瑟瑟发抖的掌柜的,一共二十来个。
都不用一一问完,就能知道个大概。
除了人证,薛蟠这个呆货也并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范慎惊堂木一拍、再几句话一吓,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这件事儿原原本本的全说了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把他刚刚说的许多不堪入目的话也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
贾琏听了后,这才知道王熙凤为什么一定要告。
说真的,薛蟠真的是一点儿不讲究,许多脏话、骂人话、调戏的话是张口就来,什么“花魁娘子”、“好好疼你”、“楼里的姐儿”这种已经算是文雅的了,其他的,几乎没法儿听,比现代社会那些骂大街的还劲爆。
贾琏这么好的脾气,都要受不了,差点儿揍他。好在他还知道自己此事所处的环境,并没有造次。
最后,既然人证物证确凿,嫌犯自己也承认的爽快,范慎判得也挺快,薛蟠强抢官家小姐,依律“杖八十,徒二年,流三百里。”
就是说,挨打之后,还要去三百里之外做两年苦力。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身份地位上的差别。
王子腾是京营节度使,官高位显,王熙凤是实实在在的官家小姐。她嫁给贾琏后,贾家是功勋之后,贾赦大小有个爵位,也算是官家人。
薛家只是皇商,并无功名,薛蟠再是亲戚,那抢的也是官家家眷。抢官家家眷这种罪名一般都很重,并不是打几下罚点儿钱就完了。
官官相护这句话,也并不是那些官员们随口说说而已,那是从制度和律法上就有特权和保证。并不和现代社会一样,人人平等,谁犯了法结果都一样。
对于这个结果,薛蟠自然是不满意的。
一听就开始嚎,范慎才不管他那一套,叫人堵着嘴拉走,先打,等打完了,过几日,送到三百里外做苦力。
然后自然是退堂。
贾琏想了想,和范慎告辞。毕竟他刚刚审过他的案子,若是今夜住在这里,将来被人知道了,可能会被说闲话。
而范慎则是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会儿,看得贾琏奇怪自己是不是脸上有土了,他才说:“唉,还以为你到了你姑父那儿这半个多月多少会有些长进,没想到有时候还是挺呆,嗯,呆里呆气。”
贾琏抓狂了,“不打击我,你会死吗?”
范慎诚恳点头,“会。”
“那当我没说。”贾琏无奈了。
“说真心话,你这案子,没什么好审的,要不是你,我都懒怠动。”范慎伸伸腰,百无聊赖地说,“再者,那二十几个见证人,我就没见过哪个案子人证这么多的。你那好表弟自己也承认得爽快,我完全是按照我朝的律法一个字不差的断的案子,谁来都挑不出错来。当然啦,给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挑我的错。”
贾琏立即往远离范慎的地方跨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范慎奇怪,“你干什么?”
“省得一会儿雷劈你的时候,连累我。”贾琏可没忘范慎刚刚光速被打脸的事儿,只是说了这一句后,又好心提醒他说,“话不要说太满,我那姨妈不是个好对付的。”
从原著看,那就是个不管其他人死活、只一味宠儿子、他儿子干什么都是对的人,她又只有这一个儿子,知道范慎的判决后,说不定会来闹。
但范慎立即反驳,“啊,那你们贾家和王家两家是好欺负的?”
贾琏哑口无言。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是以贾家为首的啊!
贾琏拍拍头,怪不得范慎说他呆。
而范慎说完刚刚那句后,又来了一句,“我倒是期盼着那位薛太太来闯闯我这知府衙门。你要知道,我来这半个月,竟没有遇到一个能叫我提起精神的案子,正闲得发慌,身上都快长毛了。她来了倒是正好。擅闯官府衙门,罪名可大可小。但最小,也是个流放三千里的罪过,那时倒是可惜了,她们母子两不能凑一起。”说完还装模作样得摇摇头,好像真的非常可惜的样子。
贾琏翻白眼,范慎在他面前真是越来越没有形象了。
此时,公人来报,说那八十棍子已经打完,薛蟠已经晕过去了。
范慎叫公人好好看着他,“过几日文书下来,就送他去到三百里的山上挖石头去。”公人答应一声去了。
公人刚去,侯松又再次过来,这次虽然也急,但倒不如刚刚那么急,站稳后能只喘了两下就说:“二爷,薛家姨奶奶到二奶奶和柳大奶奶住的地方闹了,您回去看看吧。”
贾琏还未说话,一旁的范慎倒是深为遗憾地叹口气,“现今这纨绔恶霸,真是不称职。”
贾琏猛翻白眼,无论是哪个恶霸,无论他读不读书,都知道官府衙门是不能硬闯的,搞不好就是个谋反的罪过。真当别人都傻呢。
不过,王熙凤那儿他不能不管,只是又想起旅店里的甄士隐,于是把寻访英莲的事儿简单说了一边,范慎答应后,告辞离开。
至于贾赦的事儿,此时时机并不好。他只要说出要范慎所作的事儿,范慎一定会问为什么,而他也必须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一解释,恐怕需要一两个时辰,而现在的天色,显然不允许他继续待下去。
只能等这件事处理完后,再找机会专门和范慎谈。
贾琏去往客栈。
金陵城虽然有贾家的房子,但几十年没人,年久失修,湿气很重,家具被褥什么的全都不能用,并不能住人。
他们就找了家专门接待达官贵人的客栈住了进去。客栈后边是隔成一个个的小院子,倒也还清净。
薛姨妈知道消息后,带着十几个丫鬟仆妇来在王熙凤等人所住的旅店中时,薛蟠那八十棍子都打完了,也被送进监狱,等着办其他手续。只要手续一办完,薛蟠将会立即被送往三百里外做苦力。
薛姨妈虽然溺爱儿子,但并不是傻瓜。硬闯知府衙门这种形同谋反的事儿,在金陵几乎一手遮天的甄家都不敢干,何况是她?
若是知府还是上一任那个没有根基的人,薛姨妈或许也能叫人好好和知府说一说,求求情。
可惜的是,知府是范慎。
薛姨妈虽然是内宅妇人,但常出门交际,和那些贵妇们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在说家长里短,偶尔也会说一说官职升迁、家世如何等等。毕竟,他们这些女人的一身荣辱全都系在外面的男人身上,而男人的功名利禄和官场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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