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陆依依更生气了。
早上在法庭上让自己当众下不来台,晚上遇见虽然没说什么,但全身上下每一个肢体语言都透露着嫌弃自己的态度。
还从没有过这种遭遇的陆依依怒急出声,“甄检察官,我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同时在心里分析如果现在抄起一袋速冻水饺砸他头上,以自己的力气应该连轻伤都不能造成,肯定不构成故意伤害。
甄一唯见她一脸怒气的质问自己,只觉得这位律师实在可笑,于是直接挑明,“陆律师言重了,我们只有业务上的交际,不存在什么得罪不得罪。但就我个人来说,确实不太欣赏你的职业操守。”
“你觉得我职业道德有问题?”陆依依怒极反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怀疑她的职业道德。
她职业道德有问题能坚持一年多耗在指定辩护上?她职业道德有问题会在律所打杂接近四年也从来没想过放弃?她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
“没错。”甄一唯却干脆点头,“陆律师下午那场庭审的精彩表现我已经听说了。听说和上午那场的表现比起来差别很大,派若两人,我有些好奇原因是什么?吴先生给代理费比较大方吗?”说罢已经懒得再与她纠缠下去,转身准备换个方向离开。
陆依依一下拉住他的衣角。
甄一唯不耐烦的扭头挑眉看向她。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我有这样的误会,可能显得有些多余,但我还是想解释一下。陈尔那个案子我辩护方式确实存在问题,但是和你擅自揣测的原因不同,我会那样表现只是因为公诉人是你——甄检察官。我遇上你这么多次,你没有一次给我留过发挥空间。那个案子我是因为早上走的时候太急,所以没拿上卷宗,但该准备的我都准备了,你把我要说的也都说了,自首情节、主观方面陈尔是过失,你全都点到了,我还能发表什么意见?是真的没意见,不是在做无效辩护。”陆依依说着说着,原本充斥在脑海中的火焰,点点熄灭,只余满心的委屈。
她拿到律师执照的这一年,一直在用心的办每一个案子,可能在这次陈尔案和吴梅案中,确实因为时间关系,存在有所侧重的问题,但陈尔案她也真的有做好功课,如果今天甄一唯忽略了那些减刑的情节,她会点出来的。
可是甄一唯没给她发挥的机会啊。
甄一唯听了她这借口拙劣的辩解,再看到她皱成一团还觉得自己委屈的包子脸,顿时觉得朽木不可雕也。
居然把自己做无效辩护的原因归责于他?这种奇特的甩锅方式,也是让他长见识了。甄一唯越发不想同她继续纠缠,甚至已经失去了和她言语沟通的欲-望。
“你接着逛吧,我先走了。”甄一唯略显冷淡的点了下头,推着推车离开了。
陆依依看他这副明显是油盐不进的讨厌样子,只恨自己做事不果断,刚刚没把速冻水饺砸过去!
神气什么呀,整个推车里就一条鱼,看把你能的!
陆依依直到回家都还愤懑异常,用尽自己所有力气一刀剁下鱼头,又将其他菜都切的乒铃乓啷响,仿佛自己手下是甄一唯那张可恶的脸一般。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心满眼都是甄一唯那副瞧不上自己的样子。
干脆趿拉着拖鞋走到书房,打开今天落在书桌上的陈尔案卷宗,一遍遍翻来覆去仔细琢磨,不断寻找里面有没有自己之前遗漏的点,势要在这个案子中与甄一唯一较高低。
你不是傲吗?不是觉得自己厉害吗?不是看不惯我的辩护吗?
老娘这次就要在这个案子里好好教你做人!
宋京飞来到甄一唯家的时候,就发现他一向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显得更加糟糕了。
“不是吧兄弟,我就来你这混顿饭,这样给我脸色看的?”宋京飞随手拿了茶几上果盘里的苹果,一边啃着一边拿他开玩笑。
甄一唯对此的回应是没有回应,继续沉默的在厨房里忙活。
宋京飞斜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他第三次朝剁椒鱼头里撒辣椒。
为了自己的胃着想,继续开口:“谁惹你了今天?”甄一唯每次心情不好就会把菜做的特别辣,关键是虽然辣,但味道依旧很好,让人忍不住边灌水边猛吃。
他年纪大了,肠胃经不住这种折腾了。
甄一唯脑中又浮现出陆依依满脸委屈找借口的样子,沉默着往干锅辣子鸡里又撒了一把泡椒。
即便心里对陆依依的厌恶又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甄一唯在宋京飞的一再追问下,没有透露出任何口风。晚餐一结束,就将满腹疑问抓耳挠腮的宋京飞轰了出去。
陆依依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趴在书桌上,实在是昨天研究案卷太晚,最后熬不住根本没有意识的就在这里睡着了。这会儿醒来只觉得腰酸背痛,想到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甄一唯,只觉得对甄一唯的憎恶又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
☆、第八章
陆依依清晨到达律所的时候,觉得自己腰背还是隐隐作痛。进门就看见前台那边围了三个人。
“依依,你过来了刚好。”王晓玥看见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怎么了?”陆依依认真的打量了站在那里的三人一眼,自己都不认识啊。
“这几位是想过来咨询案子的。”说罢附在陆依依耳边小声解释,“这会儿都不在,只有你。”大概是因为天气原因,三伏天里身处火炉一样的江城,人们似乎更加易暴易怒,因此进入夏天以来,案件量激增,所里这会儿除了陆依依,都忙得脚不沾地,每个人手上都累积不少案子,每天不是在取证就是在会见当事人,能按时坐在所里的律师,目前就只剩陆依依了。
“你们好,我是风华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主要负责刑事案件,我姓陆。”陆依依知晓情况后,热情招待这三位。
“小姑娘,你行吗?”其中一位四十上下的男士面带怀疑,随即看向王晓玥,“你们这还有其他律师吗?”
“陆律师业务能力很强的,她手上的胜诉率很高,是我们最好的律师之一。”王晓玥说的一脸诚恳。
陆依依在一旁听的汗颜。
看着几人仍旧充满怀疑的神色,王晓玥进一步解释:“其他律师现在都在外面办案,陆律师也是昨天处理了两个案子,今天早上才稍微有点空闲时间,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可能要等一段时间了。”
虽然可能会失去一个客户,不过确实是抽不出人手来了。
几人低声商量几句,他们会一大清早就找到风华来,是因为提前打听过这个律所的律师在整个江城都有口皆碑。让他们现在再另觅他人,确实又心有不甘。
于是在犹豫片刻之后,朝陆依依说道:“陆律师你好,我们有些问题想要咨询。”
“那到我办公室来吧。”陆依依和王永谦坐在一个办公室,王永谦最近都在出差,所以此时这间办公室只有她一人。
招呼几人坐下,又烧了水,这才询问起详细情况:“你们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来人两男一女,年纪稍微大点的一对男女看起来有六十岁上下,一直在他们之间充当话事人的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
这次在她发问之后,回答的依然是那位男子。
“陆律师你好,我叫刘勇,这两位是我的父母,我们今天来主要是因为我弟弟刘武出事了。”说着好像有些不好开口的样子,端起陆依依给他倒的茶水喝了一大口。
“没事,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说,会过来找我们帮忙的都是遇到困难的,我们都会尽力提供帮助。”陆依依觉得这三位现在面露难堪羞愧之色的人都还不错,不像有的亲属,明明是自己这方犯了错,还一副理直气壮胡搅蛮缠的样子。
“我那个儿子是真的不争气啊,把我们家的老脸都丢干净了。”刘勇的父亲语气有些激动,带有些对儿子怒其不争的愤怒,“可再怎么样他也是我儿子,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不能丢下他不管啊。”说后面这半段的时候,他声音越来越小,带有些许哽咽。
坐在他身旁的老伴,更是哭出声来。
陆依依顿时有些头大,怎么还没进入正题呢,就开始情绪失控了。
“不好意思,陆律师。”刘勇脸上的愧疚之色更甚,“我们真是没脸说出口,这是之前公安给我们的。”说着将一张刑事拘留通知书交给了陆依依。
陆依依低头一看,原本还算亲和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上面写着“刘武因涉嫌强女干罪被刑事拘留”。
陆依依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犯太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正常:“现在是在哪个流程,逮捕了吗?你们这边的资料是只有这张刑事拘留通知书吗?”
刘勇听后连忙将其他的文件也都拿了出来,同时解释道:“昨天通知我们已经移送审查起诉了,我们也不懂这是什么流程。”
陆依依看到其他的文书点点头:“你们稍微等一下,我去复印这些文书。”
拿着一沓资料直接走到前台:“玥玥,这案子我不想接你看能不能安排其他律师吧。”
“啊?”王晓玥十分吃惊。
她和陆依依年龄相仿,关系不错,自然是知晓她一直想接到案子的迫切心情。今天好不容易有一个送上门了,怎么突然拒绝了呢。
“是个花案,我真的办不了。”陆依依压低声音告诉她。
“什么不想接啊?”马跃刚推门进来就听见陆依依说自己有案子办不了。
“师傅好。”陆依依连忙打招呼。
“马律师早上好。”王晓玥也十分恭敬的打了招呼。
“你接到案子了?”马跃一边在前台翻看有没有自己的书信,一边随口问道。
“早上过来的时候,就我一个负责刑事的在,碰巧有人在这要找律师。”陆依依简单解释。
“什么案子啊?”
“花案。”
“到我办公室来。”
马跃一进办公室,直接质问,“花案你是不想接还是办不了?”
“不想接。”陆依依知道其中的差别,诚实回答。
“陆依依。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想委托你代理案件,耍什么脾气呢。”马跃在工作上一贯态度强硬,他可以允许陆依依因为能力不够拒接操作不了的案子,但是因为案情的性质拒接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纯属是态度不端正!
“我没耍脾气,我早就说过强女干案子不接,之前指定辩护的时候就是这样。”陆依依难得在工作上这样坚持的和马跃顶撞。
“你在法学院的时候……”马跃正准备给她做做思想政治教育,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看到来电显示上“王永谦”三个字,只觉得自己这带的两个徒弟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师傅,之前不是说好我只管刑事这块吗?我蹲这两个月好不容易把证据整理完全,昨天检察院那边下不批准逮捕决定把项目主管和安全经理放出来了,怎么还让我在这帮他们继续谈后续赔偿的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他们自己的法务呢?”王永谦在电话接通之后根本不给马跃说话的机会,跟机关枪似的一句接一句。
“他们昨天跟所里联系,说是对你的表现特别满意,所以想继续委托你把后续的和解跟赔偿一起处理,免得后面再换其他人弄不清状况,他们要是备的有法务之前还用的上你?你要不想继续,也得等所里和他们沟通好。”马跃了解自己这个徒弟。
长着一米九几的大个子,一副五大三粗的外貌下是比老鼠还小的胆子,装装场面可以,真遇上事,尤其是一些灵异的事情,完全靠不上他,这次这个有点邪门的案子被他摊上,他是从去的第一天开始就想回来,这会儿听说时间可能延长自然是抵触情绪强烈。
“我跟所里联系一下,看有没有人愿意过去接手你那个案子,你先别急着回别人,再等一天。”马跃同意他撒手是一回事,不过案子总得有始有终。因此略带安抚的对他交代道。
王永谦觉得自己一天都不能等了。他现在天一黑就觉得自己背后有东西跟着,再在湖城多待一刻对他都是折磨。
因此不死心的接着跟马跃申请:“师傅,反正要换人,还是让我先回去吧。”他怕这案子没人愿意接手,问一圈下来最后还得他这个呆在湖城待命的倒霉蛋上。
马跃自然清楚他心里的小九九:“你就先在那待着,我尽快协调好,找人去代替你。”说罢懒得跟他继续掰扯,直接挂掉电话。
王永谦听着电话里的盲音,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想哭的心都有了。
陆依依坐在旁边听到完整的对话过程。此时双眼发光的望向马跃:“师傅,要不我去湖城吧。”
作者有话要说: (1)强X案一般被称作花案
(2)判断一个人是否犯罪关键是看符不符合犯罪构成要件,本文为了方便采取四要件说,以强X(不包含幼女的情况)为例:
1、主体:犯罪人年满14且不是精神病人
2、主观方面:犯罪人是出于故意实施的
3、客体:侵犯了妇女的性-自主决定权
4、客观方面:采取暴力、胁迫或其他手段强X妇女
符合这四条就成立犯罪,任意一条不符合就不成立犯罪
☆、第九章
马跃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颇有些吃惊。
王永谦手上的案子是个建筑工地至损案,江城的房地产企业在那边建一个楼盘,从开工初期就不顺,不时会有些问题发生,因为没造成什么损失,所以开发商也没重视。谁知道后面竟然连出两起事故,绳索断裂让三个正在施工吊拦上工作的工人直接掉了下去,好在当时只有两层楼高,没有造成生命损失。之后起重机又失灵,在下降的时候突然不受控制,砸在两名工人的胳膊上。开发商在赔偿过程中有些拖拉,这下捅了大篓子,受伤工人直接报警,项目主管和安全经理都被警方以重大责任事故为由带走了。
在王永谦去之前,他们都觉得可能确实是开发商安全措施做的不到位,或者违章操作才造成了这两起事故。哪知道王永谦过去之后经过现场勘验和对施工吊拦、起重机的鉴定发现,这两次事故还真的是意外,不存在人为因素。不光如此,在王永谦到达湖城之后类似意外在工地上又陆陆续续发生过几次,好在因为之前的事故工地干脆停工了,倒是没再造成人员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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