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清楚曲清言的酒量……这样的烈酒最多三杯就会开始乱说话,今日怎么依旧双眼晶亮,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清言兄,余大哥在你这里住下算是你的福气,你可要心怀感恩才是。”
顾若鸿一个酒嗝,话已是开始说不利索。
“这是自然,只院舍狭窄,让老师住在后院,我倒是倍感惭愧。”
跟酒鬼说话就应该捧着,而不是顶撞着,不要问曲清言为何知道,她就是觉得应该如此!
顾若鸿抬眼四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这后院确实差了些,不适合余大哥。”
“所以我现在就盼着齐姑娘能早日同顾大人一起进京,不然这份愧疚感一直难以抹去。”
“嗯,再等等吧,祖父那里应该已是做好了准备,只等张大人那里的反应了。”
曲清言对着王嬷嬷使了个眼色,王嬷嬷忙将酒又满上。
“来,我敬你。”
曲清言端着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一路滑至胃里激出了满身大汗。
为了套话她也真的是拼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将顾若鸿灌至断片,她拍了拍手唤来大安将人挪到了厢房。
她摇晃着起身,还知身处的是余有台在后院的房中。
“老师也早些休息。”
外面的日头正盛,何来休息一说,她这显然也是有些醉意,余有台站起身想要上前扶上一把,被伺候在一旁的王嬷嬷先一步将人扶了起来。
王嬷嬷虽然不知曲清言醉酒后都喜欢做些什么,但酒品没多好她还是知道的。
毕竟,余有台几次窘迫又仓惶的从房中逃出,她作为曲清言身边的贴身下人还是看在眼里的。
“余大人,老奴服侍少爷就好。“
夏日饮酒最是容易燥热,曲清言抬手扯了扯衣领,雪白精致的锁骨悄然露出一角。
余有台耳根一红,忙挪开了视线。
“我会代他们二人告假。”
曲清言应是还好,用上一碗醒酒汤就能回过神来,那顾若鸿却是已经彻底睡死过去。
曲清言原本就没存什么好心,所以直接就下了重手。
余有台看着被王嬷嬷扶着还有些不安分的某人,突然就觉得她似是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才会没有那样沉闷,如同一个真正不足二十岁的少年。
是觉他在她院中多有不便,还是当真是为了他操碎了心?
余有台站在廊檐下,视线一转就落到了一旁的院墙上。
这本身就是他自己的困扰,似是不能变做曲清言的麻烦。
有下人送来醒酒汤,余有台喝下就已是准备去一趟王府。
“老师,若鸿中午贪饮了两杯,下午怕是不能去上差了。”
余有台到豫王府时顾恩阳刚穿好官袍准备出门,见他到访略一沉吟就将人带去了书房。
“你院中那姑娘是何来历?”
余有台那番话能糊弄了顾若鸿却是瞒不过顾恩阳,此事顾恩阳早就想问,只在府衙中人多口杂一直不便。
余有台并未作答只话锋一转就问道:“老师,在回西北的路上,您曾说到了长安城就会将我想知道的事,说清楚。”
顾恩阳身子一僵,回身看到余有台面上的认真之色,这一次竟是不知还能如何搪塞。
“你想知道什么?”
“学生想知道老师为何会对学生如此好。”
他到底是何身份,到底何德何能让阁老细心的为他铺路,甚至要将尚书职位留给他。
就算他当年差一点就娶了顾府的姑娘,可那也是差了一点,他到底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外姓人。
顾恩阳突然叹了口气,起身到门外唤来心腹守在院中,这才回房将门窗全部是关紧。
“有台,你可知老师我……曾有一个胞妹,胞妹比我小了十余岁,她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
顾恩阳陷入回忆,神容就带了分怅然。
“母亲生育胞妹时已是年纪四旬,胞妹可以说是父亲和母亲的老来女。”
人上了年纪,不论当然如何坚硬的心都会变得柔软,他的父亲也不例外,做祖父的年纪又有了小女儿,那会是怎样的宠爱?
顾恩阳想到当年跟在他身后叫着哥哥的少女,面上同样浮起一分柔软。
余有台当年同顾家走的很近,自然知道顾家当年曾有这样一位嫡出的姑娘,只那倒是二三十年前的往事,同他又有何关系?
“有台可知老师入阁前,在何处当差?”
“世人都道老师早年在詹事府,是最早辅助在陛下身侧之人。”
顾家能屹立京城几十年就是因着这份从龙之功。
余有台不知顾恩阳为何要提顾家旧事,只顾恩阳说起他就听着就是。
“是,我二十五岁中进士,二十六岁入詹事府,二十七岁开始为陛下做侍讲。”
这在当年已是一份天大的殊荣,就是他的父亲都对他赞誉有加。
“是不是老师觉得老师扯得有些远?”顾恩阳面上浮出一分笑,只这笑中带着分苍白,让余有台的心瞬间被提起。
“先帝对陛下一直赞赏有加,所以极少会约束陛下,当年,老师同陛下走到近,陛下便会经常出入顾府。”
之后的故事俗烂又狗血,意气风华的少年、春华正茂的少女,一位如天上的繁星般耀眼,一位如枝头的春蕊般娇艳,一经相遇就如同干柴烈火,待被顾恩阳等人发现,少女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先帝对太子虽然极为满意,可先祖定下的规矩却是说什么都不能打破,顾家太过显荣,不能出上一位太子妃,更不能出来一位皇后。
事发后太子被困在宫中无旨不可出宫,而顾府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姑娘在一番谋划后,独自一人离京,等顾府费劲心力寻过去,只看到一座孤坟。
天真明朗的少女到死都不曾后悔,也到死都不愿原谅太子。
所以她将余有台送给了一个年过三十依旧无子的农户,只盼着他可以做一个普通人。
余有台的面上一片苍白,他对身份做过无数的假设,却从未如此大胆狗血过。
“陛下……可知?”
顾恩阳摇头:“小妹离京后,陛下和顾家都曾寻过,但几年过去没有一点音信,渐渐的也就淡了。”
景帝当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转眼近三十年过去。
时光最容易带走一切的过往和回忆,那曾经被他误了的少女都已是要无人记起,又何况是她的孩子。
“除了老师,还有谁知道?”
顾恩阳负手看向窗棂,许久淡淡的回了一句:“太后和皇后都知道当年事,但你的身份他们是否知晓我就不得而知。”
“我的家人到底因何过世?”
“我不知,这些年我也曾私下查过,但对方很谨慎抹去了所有痕迹,无从查起。”
就因为对方太过隐蔽,所以余有台当初要出京,他便想了法子送他去了山东,那人不论是谁,怕是都隐在京中。
所有的消息都太过难以接受,余有台死死的抓着太师椅的扶手。
“老师就当学生从不知此事。”
他依旧只是一个出身不显又不愿汲汲营营向上爬的普通人。
“你放心,有我在一日,就会护着你一日。”
当年没能护住他的母亲,现在就来护住他。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院中那位姑娘到底是何来历?”
余有台进门后的第一个问题又被顾恩阳丢了出来。
烈阳炙烤下的书房门窗紧闭,闷热的房中余有台全身被汗水打透,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觉手脚冰冷。
“当年国子监中一位同窗家中的小辈。”
国子监中的同窗?
顾恩阳眉头蹙起,当年余有台入国子监读书是他一手安排的,他在国子监中自始至终也不过呆了半年。
安排他进国子监不过是在为了在履历上添上一笔,在顾恩阳看来余有台身后有他在,那所谓的人脉根本无需经营。
“你们当年可是有何交集?”
“学生当年会试中曾打翻了烛台烧去半道考题,是齐子恒在坑房中将考题告知于我。”
这于余有台而言是一份极重的情,他当年能高中状元同齐子恒的相帮脱不开干系。
只是他当年只得中同进士,次年就补了缺离京,这次要不是同孔慕贤去往庆阳府,他还不会齐子恒在那里做知州。
自古以来严惩都是惩治的无根无底的小官,就如同齐子恒这样的小辈,他久居西北摸不清圣意总怕自己会有意外,就想将女儿托付给余有台。
只他们不过同窗一场,他于余有台虽然有恩,可这份恩情却是够不上让对方来给自己做女婿。
就只能用这样的法子,借口让齐鸣薇去京中投亲,将人硬塞到了余有台身边。
只齐子恒心中知道分寸,齐鸣薇被娇养着长大过往之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总觉余有台欠着齐子恒天大的人情,就应以身相报,所以女主人的姿态端的极高。
余有台将其中因由细细讲了出来,顾恩阳这才算是放下半颗心。
“有台,你的亲事……”
“学生不会成亲,老师放心就是了。”
这些年身边总有人隐隐在阻拦此事,原本他还不懂为何,现在得知了真相她又如何会再去冒险。
“是舅父无能。”
无所不能的尚书大人再一次有了这样的无力感。
“老师何出此言,学生不过无心罢了。”
彼此都已无话,余有台在此却是再有些呆不下,告辞离开。
曲清言揉着额角从榻上坐起,她只依稀记得自己自己废了极大的气力将顾若鸿灌倒,但灌倒之前呢,那个家伙说什么来着?
怎么一醉酒就总是这样什么都记不起!
曲清言心下有些憋闷,王嬷嬷听到房中的动静已是端了水进来。
“少爷,擦把脸吧。”
布巾递在曲清言的手上,她随意的在脸上蹭了下就问着:“几时了?”
“快申时了,余大人说会为您同顾大人告假。”
“嗯,顾若鸿怎么样了?”
“顾大人醉酒的厉害,还没有醒。”
那么烈的酒,他一人喝了半坛,怕是要睡到明日才能醒过来,曲清言想到顾若鸿那傲娇的性子就觉自己今日下手还是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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