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月拉了她到殿内坐下,“我听说,你父亲打算将你几个庶妹都送上京都参加选秀,是也不是?”
安陵容一愣,“姐姐怎知,我前日方才接到家书。”
“还不是那位娘娘说的,现下子宫里成是都知道了……”唯月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说了,“你也别觉着我多话,你到底是昭媛了,现下子九嫔位上无昭仪,你便是最大的,这娘家,终究还是得敲打敲打,就算不为自己,那到底也是予溶的外家,这连累的到底是予溶。”
安陵容咬了咬唇,她到底不是曾经受尽冷落欺凌的安陵容了,她是安昭媛,是皇三子的生母,“我怎会怪姐姐呢?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做的过了,不免让人觉着是……”那人到底是她的父亲。
“宫里伶俐人儿多的是,狗眼看人低的,也多的是,你说对不对?”唯月只笑笑,并不正面答话。
安陵容低下头去思考了片刻,唤了墨雨过来,“前些日子,本宫父亲身体不适,叫了贵生领着些宫人带些补品过去,且叫他自个儿估摸着,这些流言,本宫不希望再次听见,另外,母亲身体不好,将几位庶妹的八字拿进宫来,本宫亲自照应着,好找个好人家,去吧。”
唯月见此点了点头,低头喝了口茶,“恩威并施,宽严相济才是为主之道。”
“是。”安陵容点点头,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说道,“我也是听说,下次选秀,姐姐的族妹似乎刚好在列。”
“我已让皇上销了唯歌的名字,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唯月并不在意,欧阳一族如今的荣宠过高,如若再有一个欧阳氏的女子入宫,莫说是她,怕是连玄凌都看不下去了。
安陵容歪了歪头,笑道:“唯歌?欧阳唯歌,听着姐姐的口气对这位妹妹倒还是不错的。”
“我入宫时,唯歌仅有五岁,一直在母亲身边充作嫡女教养,自是不同的。”唯月眯了眯眼,相较于那两个因为脑子拎不清被他们嫁到边远地区做地方官员嫡妻的两个庶妹,欧阳唯歌可是好上了数倍不止。
“进退得宜,持躬淑慎!这是婷儿对唯歌的评价。”
安陵容听了也点点头,“听起来到是不错的,就是不知会便宜了哪家公子?”复又笑笑,“怕是求亲的要踏破了门槛才是。”
唯月叹了口气道:“我与婷儿的婚事皆是不能自己做主,现下……看她自己的选择吧,单从小时候来看,唯歌可不是个能拘着的性子。”
“这样总是好的……”
…………
新人入宫已有几日,期间最得圣意的,莫过于那从五品的傅小仪,承宠第二日便晋位为从四品的婉仪,又接连赏下无数奇珍,她的风头甚至比之如今的安颖夫人曾经的甄嬛还要劲。
凤仪宫昭阳殿
“又是傅婉仪最晚,见天儿的粘着皇上便也就罢了,连来给娘娘请安都是推三阻四的,真不知道有没有点子规矩了。”韵贵嫔赵仙蕙呷了一口茶水愤愤道。
坐在上首的唯月几个也不插话,这连着七八日的圣宠,牌子都翻着她宫里的,知道收敛锋芒也就罢了,结果呢?果真是不如昔日的甄嬛那般聪明,主位娘娘们自是明白的,这个玩意儿不过就是这样罢了,有了圣宠却学着昔日里的华妃,迟早有一日会狠狠摔下来。
“贵嫔姐姐何必如此动怒,皇上宠着,咱们又能有什么法子,哼!”仰顺仪子上次小产后不依不饶地黏了几次玄凌便失了宠,毕竟后宫嫔妃那样多,这样子一个女人,看多了都嫌腻得慌。
“你们且都少说两句吧,没瞧着那几位都没说话呢,在这里嘟囔什么。”一位妃嫔听不下去了,只低声提醒道,看起来到是懂得分寸的,可惜却是个看不懂形式的人。
“傅婉仪到~”江福海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低位份的妃嫔俱都摆直了身子,装腔作势的样子看的也头疼。
唯月将手中的描花瓷盏搁下,拿出帕子点了点唇,照样坐着没动,偏偏头就见殿门外踏进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子镂金百蝶穿花袄下配缎地绣花百蝶裙,挽了惊鹄髻,发髻后左右各簪了三支白莹莹的白玉雕花流苏簪,打下串串嵌玉的流苏,打碎了映入的阳光,光晕微微,发顶戴了一只孔雀开屏的长步摇,孔雀身上的翠羽皆是用了细如胎发的金丝绞成,用了各色宝石镶嵌而成,垂下的一颗圆润的东珠坠在眉心,发边用了左右各十二朵雪青色的芙蓉花一路簪到髻尾,上衣领口微开,露出精致的锁骨,肩上用烟霞色的胭脂描了桃花的样式,同色的红宝石耳坠扫上削肩更显明艳,这样的一套装扮下来,不仅是压了在座的所有高位妃嫔们,更是无视了皇后的威仪。
所有人的面色在那一瞬间难看下来,连沈眉庄都暗沉了脸色,唯月勾唇一笑,这人一身的明艳华贵,傲慢无礼,可不得让老人们俱都想起那被赐死了的曾经的华妃娘娘么,不过,这位当不成华妃,但是皇后也容不下她。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姐姐请安。”她盈盈一拜,眼角眉梢是说不出的妩媚天成,状似慵懒地掩唇笑道,“我原想着,妹妹我已是来晚了的,却不想各位姐姐还等着妹妹呢,到时妹妹失礼了,只是……呵呵呵,皇上今早在嫔妾宫里用了早膳,嫔妾这才来晚了,还请各位姐姐莫要怪罪才是。”
皇后面色依旧,只是抚着膝上玉如意的手略微收紧了些,那样的一瞬间还真以为是华妃了,只是那张脸——分明是华妃和甄嬛的结合体么,当然,这傅如吟是没有华妃的家室也没有甄嬛的聪慧,注定是不长久的。
“不碍的,妹妹侍候皇上自然辛苦些,妹妹坐吧,上茶。”
“不必了,噢,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让嫔妾在宫里准备午膳吃食,既然娘娘也没什么事,嫔妾就先告辞了。”那傅如吟屈身一拜,笑盈盈地走出殿门。
殿内谁都看得出皇后心情不好也没有多话,过了两柱香时间,皇后抚着手中的玉如意笑道:“时间也不早了,就不留妹妹们了。”
“臣妾告退。”
“嫔妾告退。”
退出了凤仪宫后,便是各自散了,关系好的结伴而去,待到了岔道口瞧着没人了,才三三两两的议论起来……
“瞧瞧那个傅婉仪,也太过了,愣是没把几位娘娘放在眼里。”
“哼,不就仗着长的好看又得宠么,不说是协理六宫的安颖夫人和惠妃、敬妃三位了,她就连皇后娘娘都没放在眼里,那可是正宫国母,谁能越过她去,可偏这位就是没个眼力劲儿的,当谁没得过宠啊。”
“谁说不是呢,瞧瞧她今儿一身的装扮,听说那六根白玉雕花流苏簪都是贡品呢,这次上贡的东西几乎都分到她那里去了,皇上也太过了,如果是安颖夫人,我还不说什么,人家是名门闺秀,又诞有皇嗣,最重要的是人家得宠也没那么张扬,愣是没把没人放在眼里……”
“可不是,就不说安颖夫人了,连之前那位还不是规规矩矩的,算了算了,我们说个什么劲儿啊,那几位都没发话呢,且看着吧,几位娘娘可不是好惹的,她今日得宠,还能得宠一辈子么?看她的下场就是。”
“说的是,哎哎哎,快走吧,这里人多口杂的,省的让人抓了把柄去……”
“对对对,走走走……”
几位妃嫔走远了,唯月一行方才从花丛后绕了出来,她眨了眨眼,唇角掀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来。
“姐姐?”安陵容抱着予溶,看着唯月。
“那位都不急,咱们急什么,那位可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对付一个傅如吟可是简单的不行。”
“傅婉仪最近那样冒犯皇后,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她稍稍一顿,“不过皇后娘娘是定不会让宫里出现第二个华妃或是甄嬛的。”
“不过是想着牵制我们罢了。”她拉低一支红艳艳的海棠,“她的手里不过是一个管顺仪和一位江容华,没有一位是正三品上的高位,眼瞧着我们势力坐大,她怎能忍,只不过是知道这位肯定讨不了好,所以在她没了前榨榨价值罢了,不过若是真的越过了底线,相信……她还是会选择放弃掉这颗棋子吧。”
…………
傅婉仪专宠近十日后,皇上才再次游走于后宫,却没想到刚刚出了傅如吟玉照宫凝香轩五日,傅婉仪便是以头疼为由再次将玄凌拉往玉照宫,由此六宫愤懑,纷纷向皇后陈情……
又过半月,玄凌在一个初冬的午后踏入了清音殿,彼时唯月正拿了一张宣纸放在案上,抱着嘉懿和予湘认识东西,指指点点的,瑞雪正拿了小一号的毛笔坐在一边练字,殿内回荡着唯月轻柔舒缓的嗓音和两个孩子高高低低的稚嫩童音。
玄凌就站在多宝阁边上,拦住了通报的宫人,看着这样的一幅温暖幸福的画面,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一刻,觉着清音殿是那样的宁静和乐,完全不想让人打破这一画面。
正瞧着,就见唯月把手中的宣纸卷起放到了一边,从一边的花盏里抽出一支新鲜的绿萼梅,笑笑道:“湘儿,你说这是什么?嘉懿不许说哦,让哥哥说。”
予湘的小胖脸上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脆生生道:“予湘知道,这个母妃刚刚画出来了,就连母妃的衣裳上绣的也是这个,是梅花。”
唯月也没说对不对,转头问向乖乖坐在一边的嘉懿道:“嘉懿,你说哥哥说的对不对?”
嘉懿较之予湘就是要瘦些,穿了一身暖红色的锦衣,外头还套了件水红的小袄,她像足了唯月,素日里安安静静的,也不多话,听到唯月问她便扬起了笑,道:“哥哥说的对!”
唯月点点头,“好的,那这个是什么?嘉懿说,湘儿先别说。”唯月将手里的梅花插、回瓶子里,从身后的景兰手中接过了一面绣屏,纷纷洒洒的的阳光里,小小的孩童正扯着一根细线,空中的纸鸢闯过云层,倒射出温软的光晕。唯月如水葱一样的食指正指着云层上那只拖拽着尾羽的小巧纸鸢。
“是纸鸢……”嘉懿笑容浅浅的,如若是被唯月的母亲朱芊云瞧见了,必然会觉着这和唯月小时候完全一样嘛,倒也不愧是唯月的女儿了。
唯月也没有答话,只是看向端正坐在一边的儿子,予湘答道:“恩,妹妹说的没错,这个也叫风筝。”
“对!”唯月将绣屏放到一边,再次拿出那两张宣纸,一张给了予湘,一张给了嘉懿,“待会儿再好好看看,不懂的可以问问姐姐或者来问母妃,等翻了年如果你们还能认出这些,母妃就带你们去放纸鸢,好不好?”
“好。”两个孩子齐齐回答道。
这时,瑞雪也放下了笔,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唯月,唯月低头瞧了瞧,笑道:“瑞雪写的有进步,唔,今天母妃就让小厨房给瑞雪做梅花羹,给予湘和嘉懿做蒸果酪吃好不好?”
“好。”三个孩子一齐答道,又到一处玩去了。
唯月见此摆了摆手,让她们将桌案上的东西收拾了,司云从一边的小几上端过来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道。
“娘娘,小厨房的老鸭汤老早就熬好了,现下子天冷,您也用些,暖暖身子。”
唯月低头,就见桌上摆着的汤盅,拿起勺子搅了搅,熬炖得烂熟的鸭肉很快就和鸭骨分离,浓郁却不腻味的清香渐渐散开来。
“怎么样,给送去了么?”唯月也没动手,只问道。
“娘娘放心,一熬好就送去了仪元殿和颐宁宫了,竹息姑姑说太后娘娘用的不错,仪元殿那边,说是皇上出去了,还没回去,奴婢让小夏子先放在小炉上温着,待皇上回来了再问问。”司云笑意浅浅。
“恩。”唯月轻轻点头,没说什么也不知是满意还是失望。
见此,玄凌也没再藏着,只出声道:“朕也只先在你这里用些,也趁着新鲜。”
唯月一愣,满屋子的宫人见得玄凌从多宝阁后踏出,纷纷福身见礼,连三个孩子也停下玩闹,只道安去了。
“怎么了?”玄凌扶起眼角唇梢微微上扬的唯月,笑意满满。
“四郎进来也不让人通报一声,真真是吓坏人了……”她抿了抿唇,眉头微皱,“况且,虽说是刚刚入了冬,殿内又点了炭火,但殿门那里终究是冷些的……”
瞧着丫头们都下去了,玄凌拉着唯月一道儿坐在榻上,三个小孩又玩开了。
“你呀。”玄凌也没答话,却也终究是熨帖的,司云老老实实地端过一盏老鸭汤来搁下。
玄凌用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只觉着汤汁味美鲜纯,浓厚却不油腻,带着淡淡的清淡果香。
“这个味道到是特别,怎么做的?”玄凌很快喝完了一盏,让司云又去盛了一盏过来。
“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煮汤时除了各色调味之外,还在鸭腹里放了些白果,又配了芡实和薏仁,加了些许的酸萝卜提味,在火上慢熬了一个时辰。”唯月笑道,略略有些不自然。
玄凌自然是注意到了唯月面色间的羞赧,略微有些惊讶,“这个是月儿做的?”
就见得唯月一愣,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之后就直接撇过头去不理他了,他也不由的大笑出声,就惹来了一记粉拳,直直砸向他胸口。
“好了好了。朕不笑了就是,真是你们娘娘做的?”玄凌勉力压住笑意,也没想到唯月竟然也有如此‘活泼’的一面。
“是,娘娘熬了好几次,好容易这次才熬炖好了,放给皇上和太后娘娘送去的。”司云点点头,一脸的认真。
玄凌叹口气,搂紧了唯月,“也只有你肯为朕,真真儿的洗手作羹汤了。”其余嫔妃所谓的亲手做的,无外乎不是宫人做好,自己坐在那里看着火候或是直接端着做好的过来说是自己做的罢了,从未有一个肯真正的下厨的,毕竟都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不是。
耳根儿都红了的唯月,低着头就是不看他。
于是玄凌就在这里用完了老鸭汤,瞧着三个小的累了,便让宫人将他们抱到偏殿去歇息,帝妃二人就坐在临床的大炕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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