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给我夹了一块萝卜道:“这是自然,既然来了,当面致谢应当应分。明日我与你一起去。”
“太子那里的事儿你也得做呢,我这里就我自己走一趟。”我对他说道。
“夫妻上门,才算的郑重!连带着孩子也带着。一起让人家看看,也好!”他似笑非笑,颇有其他含义地对我说,我在脑子里疯狂地猜猜猜。
“前世我跟你说过这事儿?你记得些什么?”我眯起眼睛,凑到他耳边咬牙轻声问他。
他呵呵笑道:“娘子方才少说了些事儿,不知为何瞒着你夫君,我?”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不算什么!有人为白家父子,两肋插刀,一路告状,舌战讼棍,很是精彩!”
“我?”
常远点点头,我快速吃晚饭,将小九儿交给吟风。拉着他回房,让他好好给我交代清楚。他与我说,记得我前世曾经跟他说过,白家父子遇上了人命官司,又被人追债,是我帮着他们一路诉讼解决了事情,他记得小白大夫对我颇为牵念,很是牵念。我特么前世为什么跟他说那么多?我还有没有秘密可言?
我突然深感上天不公,为何他可以记得如此之多,我却只是短暂的一梦之后,丝毫没有其他记忆?不过听他这么说,我觉得我有必要快快找到白家父子提醒他们一下,就明天。
第二日一早,他抱着孩子,带着我上了马车,去了我记忆里的那个药堂所在地,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杂货铺子。问旁边的铺子老板,那老板说:“白家的药堂?半走两年多了,最近惹上了人命官司了!”
我靠!我这是来晚了?我愣了一下,常远帮我问白家搬到了哪里?打听到了新的地址,我们驱车找了过去,马车停下的时候,发现一个挺大的铺面,关门打烊着,门前坐着三五个大汉。看见我们下车,还抱着孩子,上来跟我们说:“延年堂这个黑心铺子,药吃死了人,黑心老板被官府抓了。看病还是到别的地方去吧!”
“你们是什么人?”
“要债的!”一个壮汉跟常远说道:“替药行老板讨债的。他们欠着很多药材钱,给不出。我们正在让那老东西卖了药铺还我们钱,所以看病的话,找前面的千金堂去。”毫不遮掩的吗?这哪里是人命官司,完全是不要脸的千金堂在坑白家父子。
“白家家里有人吗?”
“嘿,跟你们怎么说不清楚,难道不要命了,让个庸医看病?”那看上去很黑道,很不好惹的哥们说道。
“我们是他家亲戚,是来访亲的!”常远如此回答。
“是吗?看上去倒像是有几个钱的。那也好,替他们还债吧!”
“亲兄弟,明算账,你不明白?我们只是亲戚,就是来瞧瞧他们。只问你,他们家人可在家?”常远笑着说道。
“小的进了监牢,老的在里面带孩子!”
“寄槐,翻墙进去,请白老出来开门!”常远吩咐寄槐,只见寄槐走到另外一边围墙那里,借着旁边的一棵柳树,翻进了白家。突然听见里面狗吠声大作。
那很黑道的哥们哈哈哈大笑道:“当我们傻啊!这家子老曲死,养了两条恶狗,我们才没进去。”同时看见寄槐已经回了围墙上,他站在围墙上对着里面喊道:“老丈,我家主人是您的旧友,她来探望您!麻烦您开门!”狗吠声委实凶猛。
我一看寄槐得不到老白叔的信任,索性将孩子塞给常远,撩起裙子,也借了柳树的力,翻撑着上了围墙,看见两条大狼犬,龇牙咧嘴对着围墙,而老白叔手里牵个小孩儿,站在院子里。我喊道:“老白叔,我啊!张燕啊!燕儿,你可还记得?”
“燕儿?”老白叔走近了过来看我,他叫道:“真是燕儿!”
“快开门!”我喊,喊完,跳下了围墙。看见那几个兄弟,嘴里叫着:“辣块妈妈,哪里来的泼辣货!”
我才不管他们,从袖子里拿出丝帕,擦了擦手,接过常远手里的孩子,等着老白叔开了门,缓缓地走上前,屈膝行礼道:“老白叔!”一副有礼有节的温柔小娘子的样子
老白叔看了看门外那几个大汉,紧张地说:“快快!进来!”我和常远带着寄槐听雨跟着他往里走。
两条大狼狗在老白叔的喝斥下,停止了吠叫,却嘴巴里呜呜地不停,看上去有些吓人。老白叔嘴里却叨叨着:“幸亏这两条畜生,要不然这个家都被他们毁了!”
进了客厅里,老白叔将他手里的孩子放在木桶里,给了他一个布偶,让他自个儿玩,这孩子很是乖觉,默默地琢磨着玩具。我坐下先跟他介绍道:“白叔,这是我的夫君常远,阿远,这是白叔!”
老白叔有些愣,看着常远说:“不是说,那个明祁……”常远叫了他一声白叔。
“明祁中了探花,已经成亲了。我也成亲了,这些事等日后跟您细说。先说说小白大夫怎么回事?看看我们能帮得上忙吗?”我赶紧问他,虽然从常远口中知道个大概,但是他也是通过前世的我批发给他,他又转了一道儿,不知道偏差了多少。
“这事儿,怎么说呢!你还记得咱们原来的那个铺子吧?“他问我,我点头无
”原本咱们在河岸街那里的小铺子开着挺好,平日里病患也不少,虽然赚不了大钱,但是也能养活自己。这几年,阿文名气越来越响,攒了几个钱,他就动了脑筋把店铺搬到这里,又雇了两个伙计,生意也越来越好。你也知道那家千金堂养的几个大夫,不算坏,但是良心不好,不肯好好看病,专门给人治,不治断根。阿文是个实诚人,能一贴药的,绝不两贴。就这样,咱们这里天天排队看病都来不及,千金堂就没了生意,咱们以为做药堂就是做人,不能胡来不是?谁想到一个月前来了个老丈,阿文帮忙看了,其实就是个普通的风寒,用了驱寒的药,用不了两贴,就能好了。谁知道第二天,居然他们家就抬了人到了咱们药堂门口,说咱们的药吃死了人。要赔三千两银子,阿文自觉地没有开错方子,给错药。自然不肯赔了,他们就报了官。官府来查,说咱们里面添了熟附子,才吃死了人。祛风寒的药,添什么熟附子,就算是个学徒也不会这么开,更何况是阿文,我更不可能抓错。阿文翻出了开的方子,确实没有这个药……”老白叔跟我说着,事情的经过。
也就是说官府目前认为小白大夫是开错药,吃死了人,现在他们将人抓了进去。但是这个开错的药很拙劣。而且与此同时,听说延年堂出了问题,那些药材的供货商全都跑了过来,生怕药材款拿不到,因为延年堂是赊购的药材。但是这个时候,因为小白大夫进了监狱,所以老白就去想了办法托付了人,使了银钱,将柜上的银钱用作了打点,所以就出现了货款一下子付不出,货款付不出,那些药材商就更着急,药材商着急,那么就出现了一帮子道上的人,跟药材商说要帮着他们来要债,也就是我们门前看到的人。
常远听完老白叔的叙述,他沉吟了一下问道:“您走了哪些门路?”
“哪里有什么门路,就是托了之前给治好病的刘通判,他拿了一千两银子,到现在连个面儿都没见上。说这件事要摆平,少说也要两万两银子,两万两,就是杀了我们全家,咱们也拿不出来啊!”老白叔说道。
“白叔,小白大夫医术高明,就没有给什么高官诊治过?”
“他太年轻,那脸又更显得年少,别看二十出头,看上去还跟个十六七的少年,说有本事,那也只有那些请不起老大夫的人来看,所以穷苦百姓倒是不少。再说千金堂那些大夫也都精乖地很,他们对着有权有势的官老爷,或者富贵的肯给赏银的盐商都是拿出真本事的,也就几贴药下去就好了。真的他们几贴药好不了的,阿文也未必能治好。那刘通判也是疑难杂症了,才得了机缘。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就赔给那病患了三千两,也就没事儿了!”说着老白叔开始抹眼泪。
“老白叔,您别着急,咱们一起想想办法不是?”我安慰他道。
“能想什么办法?咱们小老百姓,怎么跟人家斗,那千金堂老板跟咱们这儿的盐课司提举做了亲家,那是个什么差使?多少人巴结着?原本他想用三千两压垮咱们家,但是闹到后来,他们是打算弄死我们一家子啊!”
“寄槐,拿我的帖子去扬州知府,曲大人府上,明日约个时间,我去拜访一下!”常远对着寄槐说道。
“爷,现在就去?”
“嗯!”
“您和奶奶的安全,小的总要护卫好的!”
“放心,有你奶奶在,爷不会有事!”常远挑了挑眉,寄槐脸上肌肉抖了抖,转身要离开,常远说:“回来,顺带等下去狱中探望一下小白大夫,能交代的,交代一下,不要让他再受苦。”寄槐这才得令往外走。
老白叔看向常远又看向我道:“燕儿,你这夫婿是什么人?”
“叔,您别太担心小白大夫,这事儿我相公愿意出马,就证明有个谱儿!”我对他说道,然后看了看常远,对老白叔说:“我家夫婿是定西伯府上的长公子,在户部当差,官职的话比那什么提举应该要高上半级,这次出来是公干而来。”我怕他不懂,所以跟他提了一下常远的官职。
“啊呀!燕儿,你不会进了京城变了心,嫌贫爱富,抛了明祁,找了富贵人家的公子吧?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姑娘!”老白叔方才还在为儿子担忧,这会儿又脑子转到了这个上面,思路跳跃有时候是好事,但是这个时候是不是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家那位,脸色不太好啊!
我解释,必须解释清楚道:“叔啊!是明祁被榜下捉婿,要去娶那侍郎千金……”我粗略将那点子破事儿,叙述给他听。
他听了气得叫了起来:“我当时就觉得那对母子没有你厚道,我和阿文都看中了你,那柳氏还不高兴了,指天誓日地说一定要娶你做儿媳妇。居然想让你给她死鬼儿子守寡,真是打地一手好算盘。早知道,那日就留下你来了!”我咧个去,他能不能换个话题,如今能救他儿子出来的是常远,可不是我。哪个男人能忍受去救一个曾经有心要娶自己妻子的男人?即便这个男人在他妻子心里不算啥,总归是膈应的。
我转换话题问老白叔说:“这孩子是小白大夫的吧?”
“是啊!那不是你不肯留下吗?前两年,就替阿文聘了个媳妇儿,不能跟你比,你是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她就当好一个灶头,能洗洗衣服就不错了。她是个怕事儿的,阿文一出事,她就要带着孩子回娘家,我不让她带走孩子。她就自己回了娘家。”
我正在逗着孩子,老白叔叫他叫我:“姑姑!”我听孩子叫了一声,又唤了一声:“娘!”这下子阿远脸都绿了。好吧,不怪他!要换我碰上这种事,早就炸起来了。
刚好这个时候,我听见外边的拍门声,还有一个女人的叫唤声,让开门。老白叔走出去,打开了门栓,一个身段窈窕,细眉细目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我身边的孩子高兴地大叫:“娘!娘!”
那女人一听见这个声音,立马快步地不甚稳当地跑了过来嘴巴里叫着:“我的心肝宝贝,我的肉啊!”从木桶里抱起了孩子。上上下下,不甚友好地打量了我,问道:“你是谁?”
“是小白大夫以前的病患家属,路过这里特地来感谢小白大夫和老白叔的!”我对她笑了笑回答。
“姓张?”
“不错!”
“张燕?”
“确实!”
“我还没和离呢,就让你来登堂入室了?”那女人一下子叫了起来:“你个老杀才,我还想回来等你家垮了,至少把孩子给你老白家养大,你倒好,我还没走呢,就把他那相好的叫来了!”这是什么样的混乱逻辑,我可以预料今晚回去,自己拿上一块搓衣板跪上一跪兴许能求得原谅,虽然我全然懵逼加上无辜,但是常远会信吗?他脸都绿了。
我深吸一口气对那女子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就是你丈夫的一个病患家属。我丈夫和孩子就在你身后,你眼瞎啊!我们夫妻今日上门来致谢当年你丈夫救我干娘之恩的。听闻你家相公出了事,想要帮助一二,你竟然不分青红皂白,这么攀诬于我!”我寒着脸,怒斥她,被我斥责之后,那女子害怕起来,低着头,偷偷地看了看安安定定坐着的常远,和他身边站着抱孩子,拍着孩子的听雨。
这个时候蕴儿小手伸了出来,叫唤两声之后,哭了出来。我忙走过去接过孩子拍着他的后背,哄着他。
常远站了起来,对着老白叔道:“老丈,如燕娘所言原本她今日是来谢当年的治救之谊,既然听见了这事儿,我们夫妇自然不会袖手,能帮的忙一定帮。如果令郎是无辜的,想来我也能将他救出来,你俩且等我们的消息。燕娘,时间也不早了。该回了!”说这份话的时候,一个京城贵族子弟的气势拿了出来,我看老白叔和那女人连气都不敢喘。
常远搂着我的肩,往外走,样子很是亲密,但是那力量不容置疑,不容反抗!他心里很不爽,怎么办?
第62章
我与常远上了马车, 听雨跟了上来,看见里面气压超级低,将孩子塞进我手里道:“奶奶,您抱着小少爷。我坐外面。”说完, 她不进来了, 占了原本寄槐的位子,和车夫并排坐一起。
蕴儿一到我怀里, 就开始往我胸口上拱, 喉咙里还发出似哭非哭, 似笑非笑的声音。这是饿极了, 我把孩子塞给他。自己拉开衣襟,在马车的匣子里抽了一块细白棉布, 擦了擦, 挤掉了一些奶。从他手里接过孩子, 喂蕴儿喝奶,这一套动作自认为做得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滞缓。
我边喂奶, 边埋怨他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么点子事儿吗?你吃什么味儿?”这叫做先发制人,虽然我知道,如果是我, 有可能就闹起情绪来了。毕竟某人今日在当场还是很给面子的, 也是一口应下会帮忙。
“吃什么味儿,我吃什么味儿?那个老白糊涂也就罢了。那个女人, 一进门就能猜出你是谁,这是何道理?如果不是那小郎中日日记挂,她会立马就猜到了?分明是对你有肖想。”他死犟着说道,说完还一脸不高兴地侧过头去,不理睬我,不过又回过头看着我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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