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凤姐把手中的筷子扣到了桌上,“平儿,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从我一进屋你就怪怪的……”她满眼狐疑地盯着柳五儿,忽地想到了什么,脸色和语气同时沉了下来,“是二爷在外面做了什么事,你又听到风声了?”
柳五儿连忙摇头:此时凤姐和贾琏之间的嫌隙还没那样深,尚算得上恩爱,她自然也无意从中挑拨。更何况,在前几世中她就一直觉得,凤姐更应该多放些心思在他们这一房的事上——如果不是贾琏到了二十五、六岁的时候膝下还没有一个儿子,或许他也不会在国孝内偷娶尤二姐,甚至闹出之后的事,让贾琏和凤姐二人之间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作者有话要说:
和编辑商量过后,本文将在周三(5月9日)入V
为了能顺利在入V当天给大家奉上9000+字的长章,本文明天(周二)晚上没有更新,周三上午入V更新,之后的更新时间可能就改成每天上午了,这个我还没有想好,不过肯定还是会保证日更的,希望大家多多理解、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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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平儿(2)
几句话应付过凤姐,柳五儿连忙借口头晕, 回了自己的屋子。她也怕自己再这样失态下去, 会让凤姐疑心更重, 对她生出警惕来。
不过,凤姐暂时还是相信她的, 晚上还特意让丰儿过来传话,说若是不舒服,就索性多歇两日, 只每天在屋里帮忙支应着, 若有急事、凤姐又不在家, 就让她帮着做主拿个主意,余下侍候人的差事就暂且交给别人。
柳五儿自然应下。
***
就这样在谨小慎微中, 一晃就又过了将近一年, 这一年内, 柳五儿已经彻底融入了平儿的生活, 也更拿得准凤姐的脾气秉性。除了日常避着贾琏,不犯凤姐的忌讳之外, 旁的也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正好她对服侍贾琏也没什么兴趣, 又因为这几世都没真正经历过, 对男女之事存着一份天然的畏惧。虽说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因为“屋里人”的身份,没少在旁边听壁角——贾琏和凤姐也不会特意避着她, 一开始她还会有些慌乱,脸红心跳恨不得掩面逃走, 但是日子长了也就习惯了,只把这是当成是一件极其寻常的事。
这日中午,凤姐又过去贾母那边侍候午饭去了,柳五儿反而先吃了饭,看着奶娘喂饱了大姐儿,又哄着大姐儿睡着了,就叫奶娘下去吃饭,自己坐在炕上,一边看着大姐儿一边做针线。
忽听门口有人声响动,却不像是凤姐回来的动静,这边屋里因为是大姐儿日常睡觉的屋子,窗户上早就封了严密的挡风帘子,坐在炕上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正打算起身出门问一句,就看见门口软帘一掀,周瑞家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柳五儿先看了一眼大姐儿,见她没有被吵醒的意思,才放心地走过去,问:“周大娘,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二奶奶还在老太太那边呢,若有事,可要等等才好。”
周瑞家的也看到了正在睡觉的大姐儿,不由得放轻了声音,“来了位老人家,是王家的远亲,当年太太也见过几面。今儿大老远的来请安……我想着也不能不见,只是先回过了二奶奶,再告诉太太才好。”
柳五儿一听,就猜到来人应当是刘姥姥,她之前只知道刘姥姥在那次过来给贾母请安之前,还来过一次,却不知道到底就什么时候来的。此时一听,就道:“先请进来吧,让她在这里坐着……且先等等。”
她看了看大姐儿,忙让小丫鬟去叫了奶娘过来,让她抱着大姐儿去别处睡觉。那奶娘抱起大姐儿就要进里间,柳五儿又叫住她,“带去我屋里睡吧,不知道客人要在这屋里坐多久,万一把大姐儿吵醒了,倒不好了。”
凤姐这里屋舍虽然只有三大间,却又在屋子里隔出了小间来,两边也各有两间宽敞的耳房,柳五儿日常就住在东边耳房里,从堂屋过去也方便,也不至于冻着大姐儿。
奶娘听了点点头,还是先用皮毛斗篷把大姐儿裹好了,这才抱着从后房门出去,柳五儿这才让周瑞家的把刘姥姥请了进来。
刘姥姥还带了她的小外孙板儿一起,柳五儿先客气地问了好,又让他们祖孙两个上炕坐了,自己和周瑞家的对坐着说话。
有刘姥姥在,柳五儿和周瑞家的都不方便说贾府里的家事,柳五儿这一世又是第一次和刘姥姥见面,没有个前因在,想对刘姥姥热络些都不好找话题,若是贸然展现出对刘姥姥很熟悉的样子,又怕周瑞家的生疑,刘姥姥自己恐怕也会觉得不对劲……因此场面竟一时有些冷场,还是周瑞家的说了几件外面不大不小的事,这才让大家不至于真的无话可说。
不一时,堂屋里挂着的自鸣钟刚响,院子里就传来小丫鬟们奔跑呼喝的声音:“二奶奶回来了!”
柳五儿和周瑞家的忙起身,先嘱咐刘姥姥安心在这里坐着,这才一同迎了出去。柳五儿又忙着叫小丫鬟去传话摆饭,伸手打起帘子。
凤姐看到周瑞家的竟然正在自己屋子里,不由得挑着眉看了柳五儿一眼,进了西边的屋子,才问:“周姐姐怎么有空过来?”
周瑞家的忙向凤姐说了刘姥姥的来历。
凤姐先安静地吃了两口饭,听说刘姥姥当日是见过王夫人的,忙道:“不吃了,来人把这些撤了。”又朝周瑞家的道:“这就请过来吧,我先见见她。”
周瑞家的一出西边屋子,凤姐就问柳五儿,“你可见到那人了?真的是特意过来请安的?”对于这种多年不上门的“老亲戚”,又是从乡下过来的,凤姐基本上不需要见人,一听出身就猜着来意了,心里自然就先有了成见。
柳五儿不好瞒着凤姐,却也尽量帮刘姥姥说了几句好话,“我已经见到人了,是个很和善的老人家——虽然家里或许困难了些,但是心还是诚的。”
凤姐冷哼一声,又收敛了神色,只专心地拨着手里的手炉。周瑞带着刘姥姥祖孙两个已经进了这边屋子,凤姐又拿腔作势了一番,又让周瑞家的去问王夫人的口风。不一时周瑞家的回来,说王夫人今日并不得空,只让凤姐陪着。
无论是凤姐、亦或周瑞家的和柳五儿,都能听出王夫人话里的敷衍,她的未尽之意——或许是当着刘姥姥的面周瑞家的不好如实转达,也就是让凤姐随意给几两银子,打发了就完了。
凤姐又问了刘姥姥几句话,直到她表明来意,又问得刘姥姥和板儿还没有吃过饭,就让小丫鬟领刘姥姥祖孙两个到东边屋里,传了几样饭菜给他们吃。
西边屋里,凤姐自然不会那样轻许给刘姥姥银子——这也显得贾府太像“冤大头”了些。又像周瑞家的详细问清楚了刘姥姥家和王家的“亲戚关系”,知道原来是祖上攀亲攀上的,并不是真的一家子,眼底就带了更深的不屑。
柳五儿在一旁瞧得分明——她现在也能拿准凤姐没一个表情背后的含义了,知道凤姐其实是有些不愿意帮这个忙,但是碍于贾府和王夫人的名声,又不好拒绝。但是柳五儿却知道,刘姥姥是日后对大姐儿——也就是对凤姐有大恩的人,况且这一世还是需要早作打算,虽然她还没拿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走刘姥姥的路子——在她所知的那一段过往中,凤姐所犯下的那些罪过,或许并不是刘姥姥有办法改变的。不过刘姥姥家又在乡下……她不禁想到自己寄身于鸳鸯体内的那一世,如果能用那个法子,让凤姐积攒下一些隐藏的身家,也未必不是一条退路。
这样想着,她就觉得自己应该适当地帮刘姥姥说几句好话了。“奶奶,我想着,这样的老人家,大老远来了,就算是太太那里,都不忍心让她空手回去。而且,今天咱帮了她,未必日后她不会帮上咱们的忙呢!”
凤姐不禁嗤笑一声,“她?我能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的?”
柳五儿不禁一滞:现在的凤姐自然想不到日后刘姥姥是她女儿的大恩人,但是柳五儿又不能告诉凤姐以后发生的事——就算她敢说,凤姐恐怕也不会信。无奈只好打着哈哈把这话混了过去。
好在凤姐也并没有太过计较,低头思忖起来。
柳五儿灵光一闪,又道:“奶奶,我想着,咱们家现在光景虽好,但是有些事也该早做准备——不说别的,大姐儿的嫁妆就要慢慢看起来了。这刘姥姥既然是乡下人——我刚和她说话,她们那村子就在京郊,她又是懂行的人,这次拿了银子,回去必然要买地,咱们大可以让她帮忙看着,她们会看,买到手的地必然不差,咱们可以自己也买些,预备起来……”
凤姐不由得笑道:“大姐儿还小呢,我都还没想着这事,你倒是张罗开了……不过咱家有不少庄子呢,日后哪能少了大姐儿的一份嫁妆。”
柳五儿故意露出犹豫来,看了看旁边没人,才凑到凤姐跟前道:“奶奶这却想岔了……”见凤姐挑眉,眼底已经露出了些许不悦,又紧接着道:“府里庄子虽多,但是那都是官中的。现在虽然两房还没有分家,您在这边管事也算名正言顺,但是咱们毕竟是那边屋里的人,这个家日后怎么分,还是说不准的事,咱们这房能拿到多少,也是说不准的——而且,就算分到了不少庄子,也都握在大老爷手里,大姐儿能拿多少嫁妆,也还是不好说的事。”
凤姐虽然自己有嫁妆,女儿出嫁的时候也不能都拿走。虽说官中肯定要出一份,可是能有多少,也是说不清楚的事。贾赦和邢夫人的秉性她也知道:贾赦是个只顾着自己享乐的,邢夫人又生性小气刻薄,若只靠着他们,大姐儿日后说不定只能从官中拿到两、三千两银子的嫁妆……里面还不一定有田庄土地!
自己虽然嫁妆丰厚,但是里面的田庄也不太多……
凤姐低头沉吟片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态度已经热络了许多。刚巧刘姥姥祖孙两个已经吃毕了饭,凤姐就又把人请了进来,让人拿了三十两银子给刘姥姥,笑着道:“您大老远的来一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且收着,回去给孩子做两件冬衣也是好的。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托您帮我……”
柳五儿没想到凤姐竟然真的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当场就托刘姥姥帮她在京郊看看土地,若有好的就托人带句话过来,自家好买些。
不过显然凤姐并没有十分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三十两银子,在乡下人家里算是一笔巨资,但是在哎凤姐眼中却算不得什么。刘姥姥一走,凤姐就又投入了管家忙碌之中,她又和东府那边的小蓉大奶奶秦氏关系好,但凡那边让人来请,都要抽空过去,因此没过几天,就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
不知不觉又过了大半年,刚过了中秋,秦氏就病倒了,拖拖拉拉的大半个月都没好,九月初凤姐过去宁国府那边吃宴席,回来就和柳五儿说:“我今天过去,看着荣哥儿媳妇好像没什么精神似的,我问她,她也不说,不知道那边府里又出什么事了。”
不过凤姐也就是随口一提,也没指望整天在家里坐镇的柳五儿能给她什么答案,见柳五儿说了几句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又换了别的话。
九月中是宁国府大老爷贾敬的寿辰,他虽然整日里只在道观里,并不在家,爵位、族长的位置也袭给了贾珍,但是宁国府那边也不好当做没有这事。贾珍和尤氏从几天前就开始准备,贾敬的寿辰也定好了连着在府里摆两天宴席,请一众亲朋好友过去。荣国府的主子们当然也在受邀之列,等到贾敬生日那日,凤姐一大早就穿戴起来,服侍几位长辈过去。晚上回来的时候脸上却有些闷闷的,兴致并不高昂。
柳五儿看在眼里不禁以为罕事,一边帮凤姐脱外袍、换上家常的衣裳,一边问:“今儿东府那边有人给您不自在了?”
凤姐摇了摇头,怔忪了半晌,才说:“是荣哥儿媳妇,我们今天过去,看她病得厉害——听说刚过了中秋就病了,月信两个月没来,却也不是喜,那日我过去,她还挣扎着陪我,今儿却已经病得起不来了。我看着她那个模样,心里也难免心酸。”
柳五儿起先并不以为意,只道:“那就多请两个好大夫来就是了,只要是能治的病,咱们家又不是使不出银子……”正说着,忽又想到秦氏似乎刚一转年就去了——这事她还是在寄身晴雯的时候经历过一次,再后来的几世,几乎穿过去的时候这件事就已经过去了,因此印象并不是很深,此时说着才隐约想起一点儿,蓦地住了口,随即又遮掩似的,一边把凤姐的外袍抱着搭到旁边的大理石屏风上,一边背对着凤姐道:“生死有命,这事还是要看珍大爷、珍大奶奶的主意,还有小蓉大奶奶自己的造化。奶奶和她关系好,心里惦记着,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多去看她两次,说不定过几日就好了呢。”
“再说。”她脑中灵光一闪,紧跟着转了口风,“说不定是喜事呢,才两个月,或许是脉象弱,就是把脉把不出来,也是有的。”
“要真是如你所说,倒是万幸了。”凤姐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柳五儿看在眼里,知道“喜脉”这事也正好触到凤姐的心病了:凤姐过门已经有四、五年了,只为贾琏生育了个女儿,她看贾琏看得又紧,若是再过几年,还没诞下儿子,恐怕即便是她也摒不牢了。
不过生孩子这种事,也讲究一个缘分。就算缘分到了,自己也要在意。柳五儿见凤姐已经由人及己,琢磨起了生育的事,这倒恰好是一个自己可以趁机进言的好时机——也不需要说得太过,只要往里多添一把柴……
“我听说那日学里还闹了不大不小的一场,小秦大爷也被牵涉其中,小蓉大奶奶或许就是知道了这事,因为她弟弟年纪小、又淘气,就有些气郁在心里。八月、九月事情又多,先是中秋,之后那边又宴请了两场,紧跟着重阳也是大节气,又是东府大老爷的寿辰……秋天又燥,心里积下了火,这一下子发做出来,脉象也就弱了。刚好可以趁机歇歇,调养好了,脉象也就好了,或许明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就真的是大喜事了。”
她一边说,一边那眼睛瞅着凤姐,凤姐自己也听出来了,不由得笑道:“你这是话里有话呢?”
柳五儿的心思被戳破,索性不再遮掩,索性和凤姐对坐着,摆出推心置腹的样子——说丫鬟对主子“推心置腹”或许有些荒诞,但是凤姐和平儿之间的关系确实不同于寻常主仆,据柳五儿观察,前几世平儿在凤姐面前就有偶尔敢“放肆”的时候,而在平儿自己的记忆中,凤姐待她也确实不像凤姐平日里常挂在嘴边的那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也正是这些因素交缠在一起,柳五儿才敢做出这幅样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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