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绒垂眸一笑,匆匆用了早膳,再度决定出门拜访。
另一头,苏奕满怀心思的去了乾清宫里,压根没见着苏麒一面。
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开口,好把那便宜妹妹卖出去。
等这苏绒嫁给澹台夜之后,自己大可以露出长兄的宽厚模样,借着机会同澹台大人交好一番。
哪怕这澹台故作清高,不愿与他共事,在外界看来,这金紫光禄大夫也是自己门下的人了。
老皇帝正担心着苏麒此去成功与否,又听见二儿子求见,难得笑了起来。
“进来。”
苏奕继承了皇后的样貌,几步走起来也是丰神俊朗,看的老皇帝面带笑意,伸手示意他坐近一点。
两三句寒暄之后,苏奕一脸谨慎又恭敬的再度起身行礼,小心道:“儿臣此次前来,是为了妹妹的婚事。”
苏钟愣了下,皱眉道:“继续说。”
苏奕低着头,压根没发觉父亲脸色变了,继续道:“妹妹已到了出阁的年纪,儿臣以为,这草原天高路远,又都是异族,妹妹在那里未必能过的幸福。”
“与其如此,不如嫁给宫里适婚的俊才,也算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好,好一个佳偶天成。
苏钟冷笑了一声,慢悠悠道:“那太子以为,谁最合适?”
苏奕心头一喜,心想果然有戏,抬头颤声道:“光禄大夫——澹台夜!”
到底是个蠢笨不堪的愚子。
苏钟气息一沉,垂眸抿了口茶,冷冷道:“为什么。”
“澹台大人为国尽忠尽责,既有潘安之姿、比干之德,又有子牙之才,”苏奕虽然感觉到皇上情绪不太对,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如此一来,这紫渊城中,无人可出其右!”
“太子到底是关心皇妹啊。”苏钟慢条斯理地放下瓷盏,语气平淡:“朕问你,绒儿昨日去了你府里,是不是?”
“是。”苏奕愣了下,忙不迭端出一副兄长的姿态:“她同母亲道思念长兄,便领了牌子过来探望我。”
可既然如此,为何出来的时候,公主满脸泪痕,直接去了寿山王府?
寿山王又如何想了一夜抗击鞑靼的对策,还单枪匹马去了澹台府,只为求那位大人出谋献计?!
两件事情一连起来,便暧昧了许多。
苏钟虽然人老了,心思依旧活络。
“朕问你,昨日长公主来见你时,穿了什么花色的衣裳?”
你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你那个妹妹身上!
苏钟到底是宫斗政斗中活到最后的胜利者,对苏奕这样假惺惺的嘴脸再熟悉不过。
苏绒是真心去看望他,可这混账东西未必把她当了妹妹!
苏奕脸色惨白的看向皇上,失魂落魄道:“儿臣……儿臣不记得了。”
这澹台夜,计谋过人、才绝天下,但凡给予任何分毫权力,包藏了一点祸心,都足以颠覆整个皇朝!
十五岁就考取状元,十七岁平定藩王之乱,这样的能臣,如何能用!
他这辈子都注定了做苏家的寒刀,在无波无澜时,必须用刀鞘封住锋芒,不可随意放出来!
可苏奕这蠢东西,竟然想将这澹台夜据为己有,连卖妹妹的昏招都能想起来。
太子之位都在你手中,还如此急不可耐的想争夺更多权势——
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魏公公,传朕旨意。”苏钟凝视着茫然又手足无措的苏奕,冷冷道:“——太子奕性鲁直且犯上作乱,即今日起,废除太子之位,降为东岐王,幽居京中!”
“未经召见,不得进宫!”
他的五个儿子,谁有心动自己都未曾提起的这一柄狼刀,谁便触了逆鳞!
苏奕猝不及防的听到这番话,被吓得哆哆嗦嗦,愣是只敢磕头求饶。
他完全想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父皇突然勃然大怒,此刻再争辩只会错上加错,还不如先示弱才好!
当了三十年的太子,如今说削就削,简直无颜面对世人!
“还有。”苏钟看向魏公公,仿佛根本看不见这拼命磕头的儿子,继续道:“宫内诸人,谁胆敢提废太子之事,直接贬为庶人,永不得入宫。”
他是九五至尊的皇上,犯不着跟任何人解释!
苏绒领了玉牌出宫,倒也不急着去王府。
二狗子那边监控着多处的动向,她索性在久负盛名的茗春楼里小坐,在包厢里吃吃点心听听小曲儿,也算自在。
还没等那丝竹再起一阙,忽然一蓝袍公子推门进来,径自旋身落座。
“公主好兴致。”
苏绒瞥了他一眼,慢慢道:“新出炉的蛋黄莲蓉饼,来一块?”
澹台夜从善如流的接过撒着芝麻的软饼,垂眸咬了一口,笑的温文尔雅。
他这副样子,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息,也算让人觉着亲近些。
宝蓝素缎碧罗袍,长发高绾幞头巾,更衬的脖颈白净修长,薄唇浅淡姣好。
“鼠兔之计,恐怕也是公主的手笔。”他侧身为她倒了一盏茶,抬眸道:“是从哪里得的灵感?”
……我要是说《狼图腾》,你也没看过啊朋友。
苏绒懒得解释,正巧监控画面终于有了动静。
她还未来得及抿一口那凉山秋露,就匆匆道了一声告辞,抬脚就冲了出去。
轿子一路东行,路上苏绒急急催了好几道,巴不得这轿夫们飞毛腿似的快跑。
自己是公开出行,前后耳目太杂,不便使用瞬移,只能用这样落后的法子赶路。
好在她卡的时间很准,没等轿子落稳,便抬脚入了海阳王府。
家丁瞥见个神仙之姿的少女,忙不迭拦道:“且慢!殿下在会见贵客!”
“本宫也是你们可拦的?!”苏绒抬眼一眯,亮出了那道玉牌叱道:“退下!”
一众奴仆无人敢得罪公主,只得屏息退散。
苏绒顺着二狗子的指引,绕过繁复的楼台庭院,径自走进了最幽深处的小院。
她薄唇轻抿,抬手就推开了那扇紧扣的门。
很明显,三哥苏慎在这儿逍遥惯了,连锁门的习惯都没有。
“吱呀——”
两个男人交缠在床榻之上,被压在身下的苏慎正高声浪丨叫着,明显快到了巅峰。
在苏绒现身的这一瞬间,沈似猝然一惊,直接低哼一声就交差了。
“先收拾干净。”苏绒仿佛完全不认为裸裎相对有何问题,行云流水的挥袖就坐,落落大方道:“需要等你们沐浴么。”
苏慎被她瞥见自己的狼狈模样,此刻寻死的心都有,可身后的异物都没有拔丨出来,此刻站也不是躺也不是。
沈似原本就是个斯文的士大夫,虽说忍不住这三皇子的诱惑,隔三差五便过来同他寻欢作乐,可没想到公主会突然出现,而且是一派了然的姿态。
——明显是觉察他们的奸丨情多时了。
等这两人面红耳赤的再出现在苏绒面前时,苏慎的脸都快红的滴出血来。
“今日之事,断不可同父皇言语!”
他哪怕不承大统,也是皇族之人,如果这雌伏于男人身下的消息传出去,皇帝极有可能将他们二人都灭口。
天子的威严,是连带着他们皇家子孙每一个人来维护的。
苏绒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护甲,挑眉道:“你猜,四个哥哥知不知道此事,若是知道了,又会如何处置?”
“你什么意思?!”苏慎把一脸自责愧疚的沈似拦在身后,恼怒道:“绒儿,你小时我待你不薄,你如今却要这样为难我吗!”
“哥,是我为难你么?”苏绒扬起头,又是一派天真的少女模样:“你可曾想过,沈大夫是个什么身位?”
他是御史大夫,是监察中央百官的最高长者。
这样的官职,一举一动都会牵连满朝文武的心跳,此刻却在此与他纵情欢乐,日日流连忘返!
“那又如何!”苏慎嘲弄道:“御史大夫便不可有喜欢的人么?”
沈似却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不,慎儿,她不是这个意思。”
“你为什么还向着她说话?”苏慎余怒未笑,满心都是被撞破奸丨情的愤怒与暴躁:“苏绒,你这次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未等苏绒接话,门外有个小厮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大惊失色道:“不好——不好了殿下!太子被废了!”
“什么?!二哥他怎么了?!!”苏慎直接站了起来,惊惶道:“父皇虽说喜怒不形于色,可不至于突然就废了二哥啊!”
“皇上还说了,宫内外任何人再提起此事,皆即刻贬为庶人!”
沈似脸色苍白地按住他的肩,喃喃道:“要变天了。”
苏绒依旧坐在那里,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慢条斯理道:“三哥还想吼我么?”
小厮一见公主在这里,瞬间懂了什么,忙不迭又退了下去。
“你!本王现在无暇与你纠缠!”苏慎恼怒道:“我现在就去找二哥!”
“那,倘若我说,大哥出塞,二哥被废,皆是我的手笔呢。”苏绒莞尔一笑,依旧是岁月静好的一派模样。
“寿山王什么时候离了京城?!”沈似惊道:“为什么我这一点消息都没有?!”
“怎么可能,”沈似不假思索地否定道:“你一介女流——”
“是你?!”他又猛地抬起头来,望向沈似又看向苏绒,咬牙切齿道:“你算计了大哥二哥,现在又来抓我和阿似的把柄!”
“怎么可能?!你竟然如此心计!!!”
“哥。”苏绒懒洋洋道:“你真以为,不索皇权,不问世事,便可避开这红尘的洪流了吗?”
苏慎只觉得五雷轰顶,半晌都缓不过神来。
“不可能是你——你为何要算计手足——”
沈似身体一僵,盯着苏绒咬牙道:“你是来跟我们谈条件的对不对?”
他天姿聪颖,又是官宦世家,怎么可能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可是阿慎无权无势,你有什么好索取的?!”
“简单啊。”苏绒浅笑道:“我想让他当皇帝,再将这天下都移交归我。”
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宛如索一杯茶般自然。
苏慎只觉得自己对她的所有认知都被颠覆了,就好像平日里脚边无声无息的一块石头,竟然是窥伺多年的恶狼一般。
“当皇帝?我?你?”他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跌跌撞撞的找到能扶着的东西,一脸的惊慌:“你明明是一介女子!”
“我既然可以让大哥一去不回,二哥一夜被废,也可以让你们鸳鸯离散,永不相见。”
苏绒低头把玩着指甲,轻声道:“沈大人这些日子,恐怕瞒的也够辛苦吧。”
她怎么会什么都知道?她凭什么什么都知道?
苏慎只觉得脑子转不过来,僵硬地扭头看向沈似,一字一句道:“你瞒了我什么?”
沈似沉默了许久,低声道:“太子、汝宁王和博平王都找过我,希望我可以归顺效忠。”
“这党争权斗的中心,自然在如沈大人般声势的人儿身上。”苏绒非常满意沈似如此的配合,淡淡道:“三哥你沉醉山水书画,可保得住这沈大人?”
“他若站了队,自然也要跟着成王败寇,要么风头无尽,要么一世不得翻身。”
“那倘若他不站队又如何呢!”苏慎恨道:“那澹台夜为官十二年,不也连近交都没有嘛!”
“澹台夜无父无母,是牛棚里被拾荒的老人喂大的。”苏绒提高声音道:“可沈似的背后,是整个紫渊沈家!”
沈似如同被当头棒喝一般,惨白了脸色,颤抖着坐了下来。
像他这样的世家如果不站队,只会在风雨飘摇中衰败下去,毫无福泽百世的可能。
“连你——连你都怕她!”苏慎看着苏绒的眼神,已经如见到活生生的夜叉一般:“你想要称帝,关我与他何事!”
真正的上位者,不会回答所有的问题。
苏绒用悲悯的神情看着苏慎,低声道:“三哥,你若是同沈大人归顺与我,我亲手保你们两交好百年,再无烦忧。”
“沈大人,这三位皇嗣请你入瓮,谁会真的在乎你的死活?”
“难道你就在乎吗?”苏慎死死的看着她,逼问道:“你不也是想利用我们吗?”
“我不一样。”苏绒平静道:“我比他们聪明许多,也清楚每一个人想要什么。”
“也正应如此,澹台夜大人已效忠于我的麾下,誓死追随。”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连沈似都猛地睁圆了眼睛。
他眼前的这个公主依旧是娇小孱弱的少女模样,可无论姿态气度,都如天生的帝王。
“你在骗我——不可能!”苏慎仓皇道:“你就不怕我出去告诉父皇,说你要篡位!”
“请便。”苏绒微笑道:“你大可以昭告天下,看看有谁肯信。”
就连说书人都不敢这么编——一个十来岁的娇小少女,竟致力夺丨权,还驯服了这紫渊城的第一鬼才,澹台夜!
“行了。沈先生是个明白人,自然会做出选择的。”苏绒缓缓起身,口吻如在名利场中的老人:“至于你,三哥。”
“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放弃的人,不过是漩涡中的一叶浮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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