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琼枝重重地点点头,心里说不出愧疚,方琪如果有一天知道她的身份目的,该是怎样的失望,她已经无法回头了,只能往前走,如果她对陆悭诚的组织有异心,结果可能黄浦江岸多一具尸首。
两人同病相怜,关系更近了一步。
方家郊外马场
一整座山都是方家的,马场百余头骏马,都是千挑万选的优良品种,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迈着矫健的步伐,马背坐着一个女子,死死地抓住马鞍。
方斯年牵着马匹,望着神色紧张的杨琳真,“放松杨小姐,这匹马很温顺。”
说着,方斯年把马缰绳递到杨琳真手里,“杨小姐试着溜两圈。”
杨琳真不想被方斯年小瞧,仗着胆子接过方斯年递过来的马缰绳,如花笑脸变得僵硬,逞强地打马朝前走了两步,马匹迈开步子,慢慢加速了,杨琳真害怕,哆哆嗦嗦想喊方斯年,要下去。
一个随从仆人走到方斯年跟前,“四少,有您的电话。”
方斯年甩开步子朝马场里一幢建筑走过去。
杨琳真只得忍住害怕,抓紧缰绳,在马场里绕圈,度日如年地等方斯年回来。
方斯年站在一幢白色二层楼阳台上,身后站着汤玉麟和赵桓山,赵桓山道:“四少,处理掉吗?”
方斯年居高临下,看着马背上的姑娘,枣红马突然扬起前蹄,差点把她甩下来,能想象出她战战兢兢的模样。
半天,听见方斯年冷漠地说了句,“她不是。”
不是有人派到四少身边的奸细,汤玉麟不问理由,他相信四少的判断,四少的睿智,无论商机还是军火生意,决断英明。
枣红马又开始小跑起来,绕着马场,杨琳真已经吓得快哭了,方斯年还不回来,马场里顷刻空无一人,饲养马匹的人离着远,杨琳真想喊人,看马场四周空旷,远处是浓密的树林,杨琳真胆战心惊。
在她已经支撑不住时,看见一个人走过来,是跟随方斯年的人,杨琳真带着哭腔问:“四少呢?四少接电话怎么还不回来?”
汤玉麟走到跟前勒住马,“四少接了个电话,有事先走了,吩咐我送杨小姐回去。”
杨琳真在马上坐久了,连惊带吓,马都下不来了,还是汤玉麟扶下马背,双腿发软,脸色煞白,汤玉麟这时也看出这个杨小姐不是奸细,四少特意带杨小姐来骑马,试一试她的胆量,杨小姐骑的不是烈马,如果四少发现有嫌疑,就不能这样轻松地放过她,马场里有许多烈马,受过训练的女人最后结果无非有两个,一个是被烈马摔下来,被马踩死,另一个下场就是一枪打死。
杨小姐托六小姐的福,四少不想六小姐知道,不愿意残酷血腥发生在六小姐身边。
书房里,关琼枝辅导方琪一下午,伸了伸懒腰,“累了,我们休息吧!”
方琪合上书,“好吧!你明天早点过来,笔记留下,我今晚通宵补齐。”
“你也别太累着,考试合格能过就行。”
方家不指望她出去挣钱,念大学她也就是没事闲着有个营生。
方琪拿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关琼枝,我们下楼骑单车好吗?”
关琼枝担心方琪的身体,“你病刚好,不然我们下楼到花园走走,散散步。”
“我已经没事了,你放心我身体不会出问题的,再说我骑单车技术很高,之前我有一辆单车,经常骑,溜得很,关琼枝你会骑吗?”
“骑过两三次,不过不熟练。”
关琼枝撒了谎。
方琪拿摇了几下铜铃,女佣进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大哥送我自行车放在车库里,你找管家拿钥匙,把自行车推出来,我跟关小姐要骑车。”
“是,小姐。”
年轻女佣出去了。
方家别墅前面空地上,一辆崭新的自行车立在哪里,方琪跟关琼枝走过去,方琪说;“关琼枝你先骑。”
“我不会骑单车,你先骑几圈,我看着。”关琼枝故意隐藏自己会骑自行车,她的本领轻易不能外露,尤其在方家,更应该小心谨慎,以免露出破绽。
“我先来。”
方琪推过自行车,轻盈地迈步上车,绕着空地骑了两圈,来到关琼枝跟前减速,停下,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你骑吧!关琼枝。”
关琼枝从方琪手上接过自行车,故意谦逊地说:“你这辆新车,我怕弄坏了。”
“没事,坏了我叫四哥送我一辆。”方琪很大方地说。
一辆自行车的价格对普通人家来说是个天文数字,对方家来说不算什么。
“炫耀你哥哥多呀!”
关琼枝踩着脚蹬子滑出几步,抬腿迈上车,故意不敢快蹬,方琪在后来喊道;“关琼枝,你放大胆子,眼睛别往地上看,看前方。”
关琼枝听了她的话,双眼朝前看,突然心头一紧,就见方斯年从汽车里走下来,朝她们这边走来。
关琼枝的自行车不能太慢,距离越来越近,她心里快速转着,打着主意,故意在方斯年面前跌倒,或者方斯年经过时,撞在他身上,瞬间否决这两个想法,太刻意了,老套的把戏,很容易被方斯年识破,但这又是个很好的机会。
方斯年看见自行车歪歪斜斜朝他撞过来,在自行车快要撞到方斯年时,突然关琼枝的自行车往旁一斜,险险地绕过他,斜刺里下去,由于倾斜的角度过大,眼看着车身一歪,慢镜头。
方斯年回身,一个箭步扶住自行车,关琼枝撞在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里。
第31章
腰间一双有力的手臂, 方斯年低头看她, 玉白的小脸,乌黑的双眸清亮照人,挺翘的鼻, 红唇莹润饱满,好似早春二月枝头初绽的玉兰, 沾着露水,十分的鲜嫩
关琼枝急忙站稳身形, 脱离方斯年的怀抱,红着脸说;“谢谢方四少。”
方斯年俯身低声在耳边说:“关小姐骑车技术不错。”
关琼枝心里悚然一惊,难道方斯年看出破绽?她微微低头,垂下眼睑,掩饰瞬间心慌,“原来骑过单车, 好久没骑, 生疏了。”
“无妨,多练几次就好了。”方斯年把自行车摆正, “关小姐练车,如果需要我帮忙,我愿意效劳。”
堂堂方家少主陪她一个小女生练车, 关琼枝心中警铃大作,“不敢麻烦方四少, 我自己一个人练就行。”
方琪站在远处, 这时跑过来, “关琼枝,你看车子要倒下,赶紧跳下来。”
关琼枝歉意地说;“我还是不练了,自行车金贵,方才如果不是方四少出手相帮,摔坏了新自行车,怪可惜的。”
“关小姐乃千金小姐,可比自行车金贵多了。”
黄昏时分,金橘色的夕阳落在方斯年清隽的脸上,为他冷清的眉眼染上几分温暖的颜色。
“没事,关琼枝,自行车摔坏了我四哥再送我一部新的就是了。”她朝方斯年挤挤眼睛,“是不是四哥?”
“如果是关小姐弄坏的,我就送一部新车,如果是你弄坏的,免谈。”方斯年似有意无意瞥眼关琼枝,意味深长。
一句玩笑话而已,对方斯年这种人,关琼枝可不敢妄想。
方斯年一只大手抓住自行车车把,拍了拍车座,“关小姐上车,我在后面替你扶着。”
方四少鲜有的体贴,一般女人该受宠若惊,以为方四少对自己另眼相待,关琼枝望进方斯年幽深的眸底。
方斯年定定地看着她,关琼枝清澈的瞳仁里一抹羞涩。避开跟他对视,“我该回学校了。”
她心里提醒自己离开,千万不能受方斯年诱惑,失了分寸。
她走到树下,拿下挂在树上的书包,挎在肩上,对方琪说;“我走了。”
方琪出言挽留,“关琼枝,学校周六膳堂开两顿饭,你现在回去没饭了,留下吃了饭再走吧!”
“是呀,关小姐不吃饭就走了,舍妹过意不去,关小姐留下吃顿便饭。”
方斯年道。
“我不饿,回学校饿了,宿舍里存着点心。”
关琼枝坚持要走,方琪无奈说:“好吧!你明天早点过来,我叫家里的汽车接你。”
关琼枝朝方斯年礼貌地颔首,“告辞,今天谢谢方四少。”
方琪吩咐女佣,“去叫司机把汽车开出来。”
话音刚落,方斯年说:“我的车没开进库里,我送关小姐吧。”
关琼枝有些意外,资料介绍和两次遇见给关琼枝的印象,方斯年待人冷漠,尤其对女人。
“让我四哥送你吧!”方琪也说。
过分地拒绝显得矫情,关琼枝道;“那就有劳方四少。”
方斯绅士风度地走到汽车旁,拉开车门,关琼枝上了方汽车,跟方琪告别。
方家少主出门,保镖跟随,前面一辆车保镖的汽车开路,方斯年不用司机,亲自开车。
别墅大门朝两旁开启,两辆汽车缓缓驶出别墅。
法租界是上海的富人区,这一带都是花园别墅洋房,上流社会达官显贵居住在此地,这里治安好。
关琼枝看着前面驾车方斯年,方斯年的头发浓密黑亮,开车时身板笔直,利落精干,关琼枝掉开目光,把视线投到窗外。
方斯年从后视镜里看了关琼枝一眼,“听口音关小姐不是上海人?”
“我家是新洲的。”关琼枝转过头回答。
“关小姐一个女孩子到上海求学,家里人放心吗?”
方斯年又问。
“沪江大学是教会背景的学校,方四少把妹妹送到沪江大学读书,不是很放心吗?”
关琼枝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家里隐私对外人说,交浅言深,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化解他问话的尖锐,回答很得体,方斯年一笑,“我建议妹妹报沪江大学,是因为家住上海,方便照顾,我的意思是关小姐可以选择燕京大学和金陵女子大学,比沪江大学不差。”
两人表面闲聊,方斯年言语试探,关琼枝当然明白,“就学校来讲,我更属意燕京大学和金陵女子大学,可是大上海更吸引我,我想大上海是每个年轻姑娘向往的地方。”
“我有一个同学家在新洲,关小姐家里做什么的?”方斯年换了个话题。
“开厂子。”
关琼枝没思索便答道,身份上她不能做一点虚假,方斯年想查,很快就能查到,关家的丑闻当年在新洲很轰动,陆悭诚当时担心方斯年知道会起疑心,别的没什么问题,关琼枝离开家跟舅父走了,也能解释得通。
方斯年没继续问下去,两人没继续说话,车里一时间很静。
关琼枝手拄着窗边朝外看,心里放松了,跟方斯年说话她加着小心,这一放松,有了困意,一会就迷糊了。
直到汽车停下,关琼枝激灵一下,睁开眼,看汽车已经到学校门口,对方斯年说;“谢谢方四少送我回来。”
推开车门下去,下车后,朝方斯年摆摆手,方斯年落下窗玻璃,“关小姐,不用我请你吃晚饭?”
“改日我请方四少。”关琼枝随口一句客套话。
“那我可当真了”方斯年半真半假地说。
关琼枝弯唇,“路边摊。”
说完,朝学校走去。
方斯年望着蓝衫黑裙纤柔的背影,唇边隐隐一丝笑意。
身后汽车发动机声,方家的两部汽车开走了。
关琼枝走进校园,却停住脚步,转身朝学校门口看,方家的汽车没了影子,关琼枝折回走出学校大门。
没留在方家吃晚饭,离睡觉还早,关琼枝怕半夜饿,心想吃点东西再回宿舍。
学校门口小食摊各种各样南北小吃,一个面摊上,有几个学生在吃面,关琼枝走过去坐下来,招呼,“掌柜的,来碗素面,加个鸡蛋。”
“好嘞,姑娘稍等。”
这家的面关琼枝吃过一回,馋他家的面,一碗素面里有青菜,木耳,黄花菜,飘着红辣椒,喝一口,汤香浓味美。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学校对面马路旁,窗玻璃落下一半,方斯年望着面摊上年轻女学生正吃得津津有味。
方琪年看着关琼枝放下碗筷,拿出手帕擦擦嘴,付了面钱,往学校走去。
方斯年推开车门,下了汽车,走到面摊前,掌柜的正忙活,一抬头看见西装革履的男人,“先生,您吃面?”
“你这都有什么面?”方斯年坐下。
掌柜的拿眼睛溜着他身后恭立着的几个壮汉,急忙说;“排骨面,素面,鸡丝面,凉面……”
“方才那个女学生吃的面,给我上一碗。”
“是,先生,您稍候。”
掌柜的急忙去做面。
关琼枝吃了一碗面,胃里饱饱的回到宿舍,宿舍门开着,她进屋,看见杨琳真躺在床上望着天棚发呆。
杨琳真无精打采地问了一句,“关琼枝,你出去了?”
“方琪借我笔记,我去方家了。”
杨琳真来了兴致,坐起来,“你去方家了?”迟疑一下问,“你看见方四少了吗?”
“我回来时,方四少正好从外面回来。”
关琼枝隐瞒了方斯年送自己回学校,反问道;“你不是跟方四少约会去了吗?这么早回来了?”。
杨琳真又倒下,“方斯年有事先走了。”
关琼枝心想,方斯年明明没事,这个人忽冷忽热,言行令人捉摸不透。
第32章
第二天早晨, 关琼枝拿了毛巾和脸盆去水房,隔壁宿舍的李春娇在水房洗衣裳, 两人并排站着,关琼枝问;“你没回家?怎么自己洗衣服?”
李春娇家住上海, 家境殷实, 加入了辩论社, 跟闻瑛一个社团, 李春娇的衣服从来都是交给学校女佣洗, 李春桥搓着衣领,“辩论社要求, 这两个休息日到学校活动,我这件白衣衫怕她们洗花了, 不放心只好自己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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