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针对王森这个人的惩罚,即使有,也是微乎其微的。
为了一个早晚没事儿的人,真的至于兴师动众的闹到这个份儿上?
玉星辰皱着眉,只得出了唯一一个有可能的结论——他根本不是为了王森来的。
那么,殷家还有什么是值得她如此闹腾的呢。
玉星辰冷眼看着这女人的全副武装,又看了看身后像是和她一起来的人,突然有了个明确的想法——她不想死。
这太明显了。
她的绳子是一种魔术手法的活扣儿,玉星辰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见过村里的老人绑来逗孩子,因此认得分明;她上吊用的凳子比一般的凳子显得要高出不少,仿佛就是为了“不死”而专项成立的,至于和她一起来的那些人,大概是为了保障她“假戏真做”的时候一哄而上,保证她不会真的荡悠悠驾鹤西去。
她只是为了来博得关注的。
可是为什么?
天禄抱臂站在玉星辰身后,简直像是对她各种表情变化了如指掌。
“王森的妻子……”天禄的声音低低,“刚才周政在叙述的时候好像说过,她是楚文茵的学姐?”
玉星辰一愣,也立刻反应过来,没错!楚文茵!
她是楚文茵的师姐,楚文茵大约是结婚怀孕后做产检的时候重新遇到了和那个人有关系的王森,通过这一层,重新被那个人控制住,最终丧命。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玉星辰之前并没来得及细想——楚文茵在大三时候主动休学一年,去靠“代孕”这个处于法律灰色地带的营生赚钱,究竟是谁签的头儿?
谁有这样的医疗资源、学校资源、客户资源可以供给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女孩儿参考,并且能让这个大学女孩儿对她产生一定程度的信任,最终决定铤而走险。
这一定是一个让她觉得很可以相信的人。
这个人会不会是他身边的同学?
会不会跟他同样是个女性?
并且这个人有一个在医疗系统工作的丈夫,有着这方面非常专业的知识。
这个人很可能是王森的妻子,如今在殷家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这个女人。
玉星辰突然想起了慧明那垮掉的表情,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咬牙切齿之下恶作剧的心,她朝天禄使了个眼色,对着天禄一一点了那和她一起来的人。
天禄点点头,想来已经会意,整个人再次往后站了一点,找了个人群看不见的角落去了。
玉星辰冷眼看着在门口大闹的女人,突然推开众人朝前而去,直接站在了最前面。
对着这里指指点点的人群注意力顿时被玉星辰吸引了,诡异地安静下来。
殷家的亲戚大多见过玉星辰,知道这女孩子是天禄的“贵客”,也知道她在昨天为寻找殷家丢了的孩子时十分尽心尽力,甚至于最后孩子们都是她冒着暴雨上坟山才找到的,就冲这一点,所有殷家的人都多少对她存有几分尊敬和感激,此时看她站出来,并没有一个给她拆台。
倒是那原本疯疯癫癫蛮不讲理的女人在这一片诡异的安静中,发现自己的戏唱不下去了。
“你为什么要上吊?”玉星辰斜着眼睛看她,“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跑到人家门口撒泼打滚儿,脏人家门口儿这一亩三分地儿,你安的什么心?”
疯女人明显楞了一下,很快恢复了胡搅蛮缠的本色,丝毫不像曾经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你是那颗葱?殷家人对不起我老公!我要讨个说法!让本家的人出来!”
她扯着脖子一嚷嚷,跟她一同来闹事的几个人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居然是被一个黄毛丫头拦了路,纷纷撸胳膊挽袖子露出满是带鱼的大花臂:“臭丫头别跟着凑热闹!让殷家人出来!”
“对!让殷家人出来!”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一巴掌抽死你!”
玉星辰气乐了:“他们要是偏不呢?”
一群起哄架秧子的大汉凶神恶煞:“凭什么不出来!”
“仗势欺人还有理了!”
“你又是哪来的狗仗人势?!”
倒是那疯女人很有目的,一挥手制止了身后打call打得丝毫不整齐的“拉拉队”。
疯女人“不出来也没关系!我今天就是死在这儿也要讨个明白!”
玉星辰就等她这一句:“你要上吊?”
“没错!”疯女人义愤填膺,“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凭什么冤枉我老公!”
玉星辰笑的有几分小恶毒,从头把她打量到了脚:“那你上啊,怎么不上,上了我好给你上警察局要个‘公道’,告殷家个……什么看见死尸不管收之类的罪名?”
女人气的浑身发抖,却有恃无恐:“你以为我不敢?”
“你确实不敢啊!”玉星辰笑道,“不然你上啊!”
疯女人被她彻底激怒了:“好好好!你等着!”
玉星辰笑着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儿跟身后的殷家亲戚说:“看着,咱就看着,哎哎哎……绳子系结实了,提前注意一下儿,别有个刀口之类的,省的您死不成,讨不来公道……哦哦凳子稳着点儿,万一提前摔了,影响您讨公道的大计不说,万一再摔掉俩门牙~”
这话说的实在窝火儿,女人气的直跺脚,然而殷家的亲戚情绪已经被玉星辰挑了起来,知道玉星辰这是吃准了此人不敢假戏真做而来的激将法,干脆地一一起来指指点点,全然拿此人当了个笑话儿。
疯女人此时若是有胡子,恐怕已经被吹飞了,如果有眼睛,也该被瞪出了眼睛框子,她站在凳子上,骑虎难下,干脆的把绳子往脖子上一套,凳子“当啷”一声被踢到了一边。
周围一片吸气声。
大家都看着疯女人,一时根本没人想起来救人,而在他们注意不到的地方——那个原本的活扣绳套不知何时变成了死扣儿,那个高的出奇的椅子明显断了一根腿歪在一边,至于那几个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花臂大汉,此时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不动地方不说话,像是几尊杵在原地的蜡像。
至于那个一时“义愤”的疯女人,此时已经被勒得翻白眼,几乎要挂了。
玉星辰看着,,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朝看不见的地方打了个手势。
几乎是同时,那“劣质”的绳子像是终于不堪恶人的重负,绷断了。
☆、 第57章
疯女人被摔了个四仰八叉, 许是这一下砸的比较实, 掉下来的一瞬间, 她脸色铁青煞白地咳出了一连串儿的惊恐,愣是没顾上发疯。
哑巴了一样的“打call啦啦队”这时候才如梦初醒,像是终于从震惊中还魂过来的吊死鬼儿, 目瞪口呆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一窝蜂地涌到了疯女人的身边来,却被疯女人一手挥开了。
一群闹事儿的只觉得自己都见了鬼, 终于认清了“殷家邪门儿”这个早就该刻在脑子里的事实。
玉星辰袖手站在一边, 冷眼等着看这女人狗嘴里还能出什么品质卓绝的象牙,余光就见天禄已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
他风姿如此卓绝, 只往那一站,就让一众阿猫阿狗自惭形秽起来, 只跟他有一个眼神上的接触,就纷纷怂了, 完全不能控制自己似得往后退去了。
疯女人背对着天禄来的方向,只感觉一抬眼,自己的“乌合之众”就像退了潮,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正要声色俱厉地来一发关于“团结”精神的训话,一回头,就见天禄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她眼前的青年有一双冷冰冰的龙目,看人不带丝毫感情,甚至没有猛兽看待人类时那种审视你究竟好不好吃的目光。
这种目光下, 让她觉得自己天生就低贱一等——那种生死只在别人一念间的低等。
她原本想好的撒泼之词在这一瞬间卡了壳,消音了。
天禄似乎对她的安静非常满意。因为她听到这个威压无比的年轻人,用只有她们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濒死的感觉,可怕吗?”
她的瞳孔一瞬间紧缩,她突然有一种可怕的念头,就是方才那险些假戏真做的境况都是这个年轻人做的手脚——以一种她根本毫无察觉的方式。
可是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这些手脚呢?
天禄当然不会给她机会想明白,便直接打断了她已经枯竭的想象力。
“进来。”天禄道,“我只说一遍,只有你自己,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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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的闹剧最终以殷家紧闭的大门收场。
疯女人坐在一间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房里,脸色苍白,战战兢兢,比起刚才,锣鼓喧天的热闹非凡,现在的殷宅里就太安静了。
安静有时候是个好东西,能让人觉得自己仿佛超脱了这个俗世,羽化登仙;而有时候的安静就太可怕了,天地与万物都远离了自己污浊的感官,那些入侵人心已久的妖魔都瞬间大张旗鼓地肆虐起来。
疯女人显然属于后者,更何况,这屋子里竟然还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人,从疯女人的角度,她只能看到那个人的脚,自从她进到这间屋子里来,就没有看到那个人动过了。
关于殷家闹鬼的传闻在她脑子里徘徊数次,她几乎以为那个一动不动的人是个尸体了。
就在这时,天禄和玉星辰终于姗姗迟来。
玉星辰进门儿扫了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人,明显愣了一下,等天禄关上了门,才问:“师兄怎么了?他不是醒了吗?”
“本……我把他弄晕过去的。”天禄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似得一样,从袖口里摸出了一把刀给玉星辰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疯女人,“方才你们都在前面的时候,我看到他拿着刀从回廊走了过来。”
疯女人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玉星辰瞧了瞧那把刀,倒是一瞬间就理清了慧明的思路——被警察带走的那个王医生显然是“那个人”的走狗,楚文茵当年选择他做产检医生时,定然想出过合理的理由说服慧明,而那个合理的理由便是,王森是她师姐的老公,彼此都是“熟人”。
既然是熟人,当年的慧明当然放得下心。
可如今一切时过境迁真相大白,昔日的熟人变成了什么磨牙吮血的恶魔已经在慧明心里有了数儿,他们也许不是最终害死楚文茵的凶手,但一定是帮凶。
这种慧明正不知道该怨恨谁的时候,这疯女人一头撞到了他眼前,他提刀来已经是客气中的客气了。
天禄见玉星辰对那把刀的兴趣显然已经不大了,这才一甩手,“铛啷啷”一声扔在了这女人的脚底下,丝毫不怕她在走投无路之下鱼死网破的样子。
“你那疯了的丈夫,王森,警察明明不会拿他怎么样,可是你却偏偏要跑到殷家来撒泼,你怕的是,殷家在王森被警察放出来后伺机报复,你怕殷家盯上王森后,某些有关你的东西会就此暴露,因此你不想让王森被殷家盯上。”天禄冷冷地看着她,“恰巧,有人也不想让王森被殷家穷追不舍,而你和那个人利益相关,一拍即合,所以你跑到这里来,想用殷家的把柄来封殷家的嘴……我猜猜,就是殷媛唱得那个童谣?”
疯女人整个人都僵住了,在天禄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嘴唇哆嗦半晌,才勉强鼓足了一点儿勇气:“你们家做过这样骨肉相残的缺德事……”
本以为她会说出些什么有价值的威胁,听到她这么说,天禄才意识到自己是货真价实地高估了她,“嗤”地一声冷笑了出来。
疯女人脸色一白,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他根本不怕这些事,他也根本没把那些上辈人彼此残杀的往事放在心上,甚至于那关于玉脉的真真假假,她也根本没有证据。
她所谓的把柄,在他眼里,就是个笑话!
“发现了?那个指使你撞进殷家天罗地网的人根本没安好心,如果你那些同行的人出一点纰漏,你就会吊死自己;如果殷家在狠一点,你会从此销声匿迹;就算这两方都没有达成目的,放才开始就躲在暗处的陈公子也会一时冲动要了你的命。”天禄看着她,仿佛看见了一个可悲的蝼蚁,“他本来就是为了,让你死,从此王森是个疯子,你是具尸体,你们知道的那些东西,从此都会不见天日。”
疯女人嘴唇几番蠕动,像是想找出个理由来反驳天禄的这番说辞,却最终发现这个逻辑毫无破绽——因为她此时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玉星辰看着她眼神闪烁,知道她心里的防线已经溃败,便干脆地提出了解决方案:“把那些事情说出来,我们保你不死。”
疯女人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儿,下意识的捏紧了自己最后的武装——那其实只是一个高档皮包,此刻在她手里,却像个传国玉玺一样有分量。
玉星辰一愣,顺着她抓紧的手看了过去,好像突然明白了——她想必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才会如此像一个惊弓之鸟,理智全无,藏在背后的人随便挑拨一句,她就蠢的来孤注一掷。
她想必手里是有些东西的,那些东西,恐怕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离身的,这东西肯定藏着不小的秘密,不然“那个人”不至于这么迫不及待地让她来作死,甚至于连像对付王森那样弄疯的机会都不留。
这东西现在恐怕就在她的皮包里。
“我……我有条件!“疯女人喊道,“你们不知道他有多可怕,他根本就不是人……”
玉星辰这时候却十分冷静:“但是你知道怎么对付他。”
疯女人脸色一白,平静下来,像是默认了,然而仅此而已,后面便是长久的一言不发。
纵然玉星辰有耐心,但也并没打算用在她身上。
“殷家的事情看来你知道不少,任何事情也都不是空穴来风。”玉星辰对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这种时候,偏偏是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说出来的话才最有说服力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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