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铮。”
“嗯?”
“你后悔吗?”
她以为他会问什么,结果他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一局完毕大获全胜,凯旋之际他回头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脑袋。
“赛中收到伟业的微信,告诉我你的飞机出事,我来找你,是下意识的反应。你问我会不会后悔,如果我是为老婆丢了梦想,这事我能吹一辈子;如果是为了前女友,我会觉得我是一个冲动的傻逼。”他拉住她的手,嗓音喑哑,“所以别让我后悔,渣渣。”
沈何启应不出好,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心口渗出凉意,一寸一寸沿着脉络蔓延,她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所幸这个时候手机响起来,两声微信提醒。
“半夜三点半,沈何启,你业务有点繁忙的。”金铮语气凉凉。
沈何启囧,她也想不出来谁会这么晚了找她,自证清白,把手机解锁举他面前让他一起看。
李姝杰:妈的三加四,重磅消息!
沈何启:?
李姝杰: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沈何启:你就说什么事。
李姝杰:为了让你睡个好觉,我决定明天再告诉你,明天老鳖家见。
第二天是周六。
沈何启气的恨不得手伸出屏幕去打她,但是她绝不会显示自己的在意,所以没打算再回。
李姝杰又来一句:别让你男人知道。
金铮:“……”
面对这堂而皇之的排外,他扯扯嘴角。
*
第二天。
骤雨停歇,这场暴风雨终结连日以来节节攀升的高温天,气温降到一个尚可忍受的数值。
虽是周六,普通职工有双休,金铮却是365天都要待命的,给自己家里打工的日子就是工作自由,生活不自由。
虽然睡的时候很晚了,但是沙发不得劲,他八点就累的醒来了。
沈耀荣和何令珍都已出门,桌上留了纸条说早餐在锅里焖着。他按着有些晕乎乎的脑袋坐起来,收拾完自己,原想先行离开,转念一想担心沈何启没人监督又不好好吃饭,就跟瘾君子为了抽一口大、麻不折手段一样,她对进食的生理性厌恶会让她寻找一切机会少吃两口。
这么想着就把人从床上揪起来半扛到桌边,沈何启睡的正香,差点跟他拼命。
“少废话,赶紧吃,我公司里还有事情。”金铮单手抓住她两个乱挥舞的手腕,当机立断舀了一勺绿豆粥塞进她嘴里,“给你五分钟。”
沈何启防不胜防,差点呛到,咽下以后尖叫:“我都还没刷牙!”
“没刷牙怎么了?”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金铮探身亲她一口,“什么都不耽误。”
话这么说着,唇上的触感却挥之不去,他没犹豫,松开对她手腕的桎梏,托着她的后脑勺又亲上去,这一次是深吻。
情、欲刺激下,沈何启很快清醒过来,气也不生了,只笑的狡黠,一只手不老实地伸进他的衣服里,在腰间盘旋着抚摸,不上去也不下去,暗示意味十足。
他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气息微急地退开,看出她的不满,解释道:“没套。”看她张嘴想说什么,立刻抢先一步警告,“你别跟我说你有。”
“我爸妈房间有。”
金铮理智全程在线,摁着山根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说:“你吃饭。”
先不说万一她父母杀个回马枪突袭,再者拿人父母的计生用品解决生理问题感觉怪怪的,还容易被当事人发现数量有变。
除了第一次接了沈何启的挑衅,后来的每一次金铮都把安全措施做得十分到位,比她都小心,她有时兴致来了不管不顾,但他从不在这点上含糊。
亲眼看着沈何启喝下半碗粥,金铮放心出门:“中饭我来接你。”
“中饭我和老鳖她们一起吃。”
“那我提醒老鳖她们监督你。”如今沈何启的公信力为0,得不到各方的信任。
“……”
*
沈何启去往老鳖家的路上,继续昨晚睡前好奇心作祟,抓心挠肝地思考李姝杰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她思前顾后,最怀疑的还是李姝杰怀孕了。
没料到李姝杰把手机递给她,是她拍下的金铮和陈伟业的聊天记录。
“具体的我看不懂,不过他们提的都是你和金铮他前女友。”
沈何启表情未变,也没着急去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奚落她:“你又偷翻人家手机了?”
偷翻男友手机这件事情一回生两回事,李姝杰已经从第一次的恼羞成怒变成了如今的坦坦荡荡:“嗯哼,我就是不放心他妈又和他说什么了。”
“又说什么了?”
“老样子,不过陈伟业为了我和他妈吵架了。”
“陈伟业长大了懂事了。”沈何启评价,夸完终于不紧不慢地低头去看聊天记录。
李姝杰和老鳖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什么了,但是在她来之前她们已经就着聊天记录交流过了,隐隐猜个大概,因此此刻都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的反应。
“我说。”她翻了几页没再往下看,把手机还回去,“陈伟业怎么还是这么爱金铮,我搞他他不生气,我搞金铮他倒生气了。你小心点,万一他真的基佬骗婚。”
“……”李姝杰和老鳖吐血,“三加四你能不能认真点,没人跟你开玩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何启却突然问:“梦想重要么?”
另两个人无法理解她此刻谈人生理想是什么鬼操作,一时间无言以对。
“画画是你的梦想,它重要么?”她问李姝杰。
“废话。”
沈何启歪头想了一下:“我没有梦想,理解不了。”
“怎么没有,金铮啊。”
沈何启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趴上桌面,垂着眼发呆。
那梦想确实很重要。
第108章
十六岁之前,沈何启是一个没有兴趣爱好,因而也没有梦想的人,生活随波逐流,毫无目的。这个年纪本该拥有征服世界的野心和憧憬,她却宛如一个看破红尘垂垂老矣的暮者,一切都令她兴致乏乏,倍感无趣。
满腔的凉薄足以抵御世间冷暖百态。
十六岁那年的惊鸿一瞥,金铮带着破竹之势撕裂她的保护罩,将灰白惨淡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所有既定的节奏一瞬之间被打乱,光怪陆离千奇百怪的新奇东西从缺口争先恐后地挤进来,将她的方寸之地装饰得熠熠生辉。
从此,牵肠挂肚,万般执念。
他确实是最接近梦想的存在。
如果梦想这么重要,那金铮放弃的是什么呢?
事发时,她处在死里逃生的惊骇和多年误会解开的茫然无所适从中,无暇太顾忌他的感受。再后来有关梦想金铮只字未提,并不甚在意的样子,她便理所当然地只当那是富家少爷闲暇时的消遣,梦碎了虽然不免遗憾几天,但是生活又能很快回到正轨。
直到夜里看着他操控她的将军,她心里开始风起云涌。
早上他先行离开之后,她回房上网搜索了金杯赛的视频。他前夜批评她说她的打法太激进太冒险,而事实上在那样的顶级赛场上面对同样出类拔萃的对手,他的每一步都才叫做毫无退路,经不起一丝一毫的失误或偏差,精雕细琢到几乎是在创作一件艺术品,一举一动都令人胆战心惊。
达到这个高度,背后他怀着怎样的热忱,又付出过多少的代价,沈何启已经不敢深思。
弹幕和评论铺天盖地都是对他中途退赛的谴责和谩骂,无数的封杀二字跃然屏上,刺得她眼眶生疼。
他只能把自己手下的队员一个个送上赛场,自己纵然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也永远失去问鼎的资格。
最要命的是,她原本不用坐上那班航班,他根本无需为此丢掉大好的光明前途。
而她改签的原因是叶洋。
金铮要是知道自己丢了梦想居然与叶洋有关,他该作何感想。
他一定会后悔的。
沈何启愁云惨淡,恹恹地趴了老半天也没缓过神来。
老鳖和李姝杰不知道她这是搞哪一出,原以为照她的暴脾气看到聊天记录会找人拼命,没想到她直接熄火了。
老鳖敲桌子:“战神,起来战斗呀!金铮联合他的兄弟团背着你搞事情你怎么无动于衷呢!”
沈何启呆滞的眼珠子终于转了一下,像一堆犯了潮的柴火,好不容易点燃,也只燃着零星的火苗,在风里颤颤巍巍,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老鳖和李姝杰叹一口气,看来战神是魔怔了。
正想放弃,却见沈何启朝李姝杰勾了勾食指。
李姝杰脑子里快速琢磨她的用意,试探着将自己的手机再次送上。
猜的没错,沈何启要的就是手机,她接过,开始仔仔细细翻看聊天记录,从字里行间找蛛丝马迹,致力弄明白明白他们怎么知道的,知道了多少,而又为此做了什么。
她看的认真,见她重燃斗志,李姝杰和老鳖早就按捺不住了,彼此交换一个撺掇的眼神,开启盘问模式:“你视频哪里弄来的?”
“佳飞给我的。”
“你高中那前桌?她哪里来的?”
沈何启只关心结果:“不知道,反正她给我了。”
“然后你就跑金铮那里陷害人前女友出轨了?”
沈何启听出里面的不理解,懒洋洋抬眼瞟过去一眼:“不行啊?”
“不是,你图什么我怎么就看不懂了。”李姝杰在她对面坐下来,“你搞去她啊你搞金铮干什么?你就算把她描得再黑又能把她怎么样呢,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被绿,气的还不是金铮。”
“她差点毁掉我的梦想,我不准金铮心里给她留好位置。”
没想到咸鱼沈何启有朝一日会张口闭口全是梦想这种深沉的话题,老鳖吐血三升:“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没有梦想吗?”
沈何启反驳得有理有据:“是李姝杰说金铮是我的梦想的。”
李姝杰扶额:“……我就那么随口一说。那你说说,她怎么就毁掉你的金铮了?”
沈何启嘴一闭,又开始一问三不答了。
当年她选择休战并非任人宰割,只是听从教导主任的忠告不在十二年寒窗苦读的最后时刻惹乱子,只打算忍到高考后把账算清楚。
本来什么事都没有。
但是舒怡维偏偏登了金铮的人人。
别人再怎么抹黑侮辱她都只会让她愤怒,等她扳回一城,她就能重回安宁。要说影响深远,要说心理阴影,那些人那些事,根本不配。
但是如果是金铮,她会心碎,甚至连反击的能力都被尽数剥夺。失魂落魄下最终她高考失利,如同丧家之犬丢盔弃甲,逃离X市远走高飞。接下来的六年里,他本该是她心头那道白月光,神只般圣洁的存在,却被她误会、质疑、讨厌,连三年队友那些美好回忆也被一遍遍拿出来鞭笞以挑剔不足挂齿的小事,她消极否认自我,恨也不能爱也不能的死局中毫无章法拼命寻找出口,却终是无果。
沈何启不是一个会在恋爱中斤斤计较的人,给对方空间同时她也需要自己的空间。她不随意争风吃醋,也不限制他的自由,更充分理解一段六年的感情会在一个男人的心里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这个痕迹换了任何一个别人她都可以大度面对,唯独不能是舒怡维。
因为梦想是很重要的。
沈何启翻完聊天记录,确定金铮没说她一句不好,满意了也放心了,把手机还给李姝杰,不忘阴阳怪气地诋毁陈伟业:“陈伟业居然敢骂我!他一定是基佬骗婚,你小心点。”下一句更阴阳怪气,“我也要小心,他想抢我男朋友。”
李姝杰懒得和她争基佬不基佬,更不指望让她明白埋怨和骂有什么区别,只问:“舒怡维那呢?”
“我本来也没想过她男人这么不是人,差不多得了呗。我不想以后晚上连厕所都不敢上。”她托腮,嘲讽意味十足,“小公举哪有我这么坚强,玩不起的。”见李姝杰有些欲言又止,沈何启好笑看她一眼,悠悠开口,语气不明:“你不用帮陈伟业说好话。”
被看穿心事的李姝杰略显尴尬,知道沈何启心眼小容易记仇,多说不但无益而且容易起反作用。
“我叫你不用说好话,不是说了没用,而是,不必要说。”沈何启收起戏弄的笑,“他是你的男朋友,金铮的好哥们。”她顿一顿,“也是我的好哥们,我飞机出事的时候,阿标不想告诉金铮怕金铮分心,是他坚持要让金铮知道。”
沈何启这番话用尽了她这辈子的大度,原以为李姝杰会感激涕零,李姝杰却看着手机脸色越来越阴沉,半晌,她把手机摔到桌上,骂道:“不要脸。”
李姝杰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各自组建家庭,且都与重组家庭有了孩子,而他们对李姝杰的歉疚和爱,终究抵不过日复一日新生活中柴米油盐的琐碎,以及各自的配偶对李姝杰的漠不关心和防备。
李姝杰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父母双亲健在,然而哪里都不是她的家,她始终是一个拘束的客人,游离在家的温馨之外。
直到李姝杰交往了一个富二代的消息传到他们耳朵里,一切在消无声息之中变了样。父母对她的关心和问候多了起来,继父居然会破天荒会喊她回家吃饭,而后妈的吃相则更难看了,好几次明里暗里地告诉她最近家里资金很紧张。
这一次是她妈妈问她第二天有没有空,说快开学了也正好给孩子买点新衣服,约她去商场逛街,摆明了是想她付账。
“最烦的是陈伟业这个傻子。我每次好不容易给拒绝了,到他那里他二话不说答应人家。”李姝杰一边骂着,一边匆匆给陈伟业发消息要他别心软再着了道,愤怒到口不择言,“怪不得他妈不喜欢我,人家担心得很对,陈伟业确实会被我骗钱。”
发完消息,她再次把手机砸到桌上,两手捂住了脸:“我都没有收过陈伟业超过两万块的礼物,我也没有问他要过钱,一次都没有,出门的时候我也总是抢着买单,为的就是不想被人说我见钱眼开傍大款,但敌不过我有一对好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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