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郕衍痛苦地闭了闭眼:“孤知道了。”然后转身对容相和容老夫人道,“虽是除夕之夜,但今年不比旧日,更深露重,二老还是早些休息,保重身体才是。”
容相点点头:“那殿下你?”
“孤会守在这里,你们不必担心。”
容相皱了皱眉:“殿下万金之躯,这怎么可以。”
“容相不必担心,时至今日,孤也不必再行遮掩回避,阿洛是孤心悦之人,待来日病愈,孤自会向父皇请旨赐婚,还请容相给孤一个留在这里照顾阿洛的机会。”
虽说心里早知太子对自家外孙女儿的心思非比寻常,但听他此时亲口说出,还是不免有些意外,只是此番情景听到此言,心里也不知该是喜是忧,与自家夫人对视一眼,终是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今夜便劳烦殿下了。”
话落,再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云槿洛,又是一声叹息,然后便携着容老夫人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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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除夕夜(三)
待二老出去以后, 季郕衍才又看向云谨之, 此时的他已没了刚才的戾气, 淡淡道:“这几日出诊也该烦累了,而且云兄还须得为阿洛诊治, 也还是早点休息去吧。”
云谨之倒没推脱, 京中御医本事再高, 终是没他这个师从神医的人的本事靠得住,虽说他爹云符丘在的话会更保险一些, 只是无奈锦都现下封了城, 云符丘便是从行云谷赶来, 也没机会为云槿洛诊病, 好在他几日前将关于此番疫症的病情并着最初的药方子,都详细地记录下来, 传回了行云谷, 算算时间,明日一早便该收到回信了, 而在这之前,为了好好地诊治自家小妹,他也须得保持足够的精力和体力才行,点了点头, 然后叮嘱道:“我用了些药, 暂时稳住了洛儿目前的情况,但若是有什么意外,记得马上通知我, 我就在隔壁的院子里。”
季郕衍“嗯”了一声,走到云谨之方才的位置上坐下,也不再多言,只静静地看着云槿洛。
云谨之见状,给阿鹜使了个眼神,也都离开了。
如此一来,屋中便只剩云槿洛和季郕衍二人了。
过去几日,季郕衍虽常陪伴在云槿洛左右,其实也不过是远远地观着罢了,云槿洛未曾原谅他,他也就不敢靠的太近,怕惹得他的阿洛不悦。
现下倒得了机会,然而却是这般情形,一个染病卧床不起,一个只能徒劳地观望,帮不上任何忙。
伸手抚上云槿洛的脸,明明白的吓人,手触之处却又是一阵滚烫的温度,也不知这发热之症,究竟何时才能退去,季郕衍不由得低低叹了口气,闭了闭眸,一张俊脸之上满是疲惫和无奈之色,独自喃喃道:“阿洛,你怪我瞒着你,怪我骗你,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却是恨我自己最后终究是没有拦住你……你说你是大夫,你有你的坚持,我却也有我的坚持,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受伤害……然而事情终究变成了我最不想看到的样子,若是可以,我真希望是自己得了疫症,而不是你。”
云槿洛只觉身子像是灌了铅般的沉重,脑袋发晕,鼻塞耳鸣,很是难受,迷迷糊糊之间,似有人在她耳畔说着什么,声音轻柔,却又带着几分沉痛之意,她想努力听清那人在说些什么,却只是徒劳,喉咙又痒又痛,嗓子完全不受控制地咳了几声,现下也顾不得周围有什么人在说话了,勉强张了张嘴,发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声音:“水……”
云槿洛此时的声音如蚊子嘤嘤一般,小得可怜,季郕衍却还是第一时间听清了她想要什么,急忙起身去倒水。水应该是他来之前才换不久的,还透着热度,不算烫,也不算凉,此时喝起来倒是正好。
季郕衍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扶着云槿洛从床上坐起,床框又硬又凉,自然不能让云槿洛靠在那上面,便就势环着她,让她整个人都靠在自己怀里,如此一来,给她喂水倒也方便。
一杯温水咽下,虽说全身还是虚浮无力,难受不已,但干涩的喉咙和双唇好歹是受了些水的滋润,比起刚才,人舒服了不少。
察觉到自己现在正靠在某个人的怀里,温暖又踏实,很让人留恋,是哥哥吗?
云槿洛缓缓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一截绣了金丝云纹的衣袖,云槿洛一怔,本来昏昏沉沉的脑子瞬间被逼的清醒了不少,哥哥的衣服她都识得,白袍虽多,可没有哪件是以金丝绣纹的,心下忽有一阵不好的预感,缓缓抬头,正对上季郕衍望下来的关切的目光。
哪怕自己染病也不曾忧过片刻的云槿洛突然就慌了。
季郕衍怎么来了?他不该来的,他为什么要来,他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来?
一瞬间的怔愣过后,云槿洛便在季郕衍怀中挣扎起来,仿佛魔怔了一般想把季郕衍推开。
季郕衍察觉到了怀中人的慌乱,只以为她是做了什么噩梦害怕,一边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一边安抚道:“阿洛,没事,没事了……我在,我在呢。”
带着隐隐哭腔的声音却从怀中传来:“你在什么在,在什么在!你为什么要来啊,你不该来的!”
不过一瞬间,季郕衍便明白了云槿洛在慌什么,在怕什么,不由得低低一笑:“我若不在,谁来陪着我的阿洛?”
云槿洛继续推他:“我不要你陪,你快走,快出去,不准再来这里。”
季郕衍却是不动:“我听人说,姑娘家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都是相反的,你这般赶我走,实际上是想我留下来对不对?”
若细细听来,还能听得出那句对不对还带着几分期待的意味。
云槿洛倒不知季郕衍什么时候学会变得这般泼皮无赖了,心中又想气又想笑,几句话下来也知道怎么说都是无用,索性换了态度,也不再挣扎了,由他抱着自己,却是冷了面容,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冷若冰霜:“太子殿下想多了,我一点都不想见一个瞒我骗我的人在我眼前晃,殿下若真是为了我好,还请快点离开才是。”
云槿洛明显能察觉到季郕衍的身子僵了僵,心下松了口气,以为季郕衍这便能离开了,却只听季郕衍的声音从头顶处传来:“我不走。”
云槿洛不禁皱了眉,正欲再说什么,又听季郕衍道:“阿洛,我且问你一个问题……若今日换了是我躺在这里,我叫你走,你会走吗?”
云槿洛登时无言,走?怎么可能会走?死都不会走的。但这个答案怎么能在此时说出来?然而要她假装说个会她却也说不出口。
虽是一阵沉默,季郕衍却也知道云槿洛在想什么,勾了勾唇角,道:“我知道你的答案,而那也正是我现在的答案。阿洛,我会陪着你的,不管前方有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云槿洛很想再硬着心冷声说一句我不要你陪,声音却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季郕衍微微松了松手,身子往后倾了倾,与云槿洛隔出了一段距离,然后低头看她,眼中带着无限的温柔与情思,缓缓道:“若你还逼着我离开这里,我便……”
你便如何?云槿洛本想这么问,却在下一秒被季郕衍用手抬起了下颌,还来不及反应什么,便觉察到唇间有温暖覆上,惊地云槿洛瞪大了眼愣在原地。
不过那唇只停留了一瞬便离开了,肇事者还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一般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道:“你说我混蛋也好无赖也罢,趁人之危我也认了,若你还逼着我离开这里,我便又像刚才那么做。”
云槿洛咬咬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真是……疯了。”这般接触,染上病气的几率怕是又提升了十之好几吧。
季郕衍闻言却是弯了弯眸:“对,为你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白:天呐噜男主疯了快把他拖下去!!!!
某太子(斜睨一眼):嗯?你说谁?
某白:……
某白:我疯了我疯了太子把我拖下去吧TAT
☆、第五十一章
次日一早, 当云谨之端着药推开云槿洛的房门的时候, 季郕衍正坐在云槿洛床边闭目养神, 而二人的手则是紧紧相握在一起。
虽说非礼勿视,云谨之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二人握在一起的手, 不过也仅仅是瞟了一眼, 然后迅速收回视线, 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咳咳了两声。
季郕衍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却也并没觉得在云谨之面前握着他家阿洛的手有什么不对, 是以姿势未便分毫, 只对云谨之微微点了点头, 算是打过了招呼。
云谨之也不在意,将手中的药碗在桌上放下, 然后上前去查看云槿洛的状况:“昨夜情况如何?”
“醒了四次, 喝了三次水,咳了六十七次, 但是烧热一直未退。”
云谨之点了点头,情况尚在掌握之中,眼下药还烫着,云槿洛也未醒来, 于是又随口问了一句:“她昨夜醒了见你在此, 没赶你走吗?”
季郕衍一手给云槿洛掖了掖被角,一手又紧紧握了握她的手,道:“我不会走的。”
听他这个答案, 云谨之便知道自家小妹昨夜肯定赶这位太子殿下了,作为云槿洛的亲哥哥,他又怎会不知道她的性格脾气?只是不知道这位殿下又使了什么法子,将她这个宝贝妹妹给哄住了,然而心下虽好奇,云谨之却明白便是问了也不一定会有答案,也就懒得再提,一心先给自家小妹问脉。
季郕衍却是在这时出声问道:“还需多久才能找到合适的药方?”
云谨之却是没有立即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斟酌着词句反问道:“我想问问太子殿下,若有人告诉你毒.药可以治病,你可会去试?”
季郕衍皱眉:“你这是何意?既是毒.药,不害人便足以了,又怎能治病救人?”
云谨之微微苦笑,其实他心中的想法与季郕衍一般无二,但是偏生就有这么个人在给他的药方子上添了一味剧毒的药材。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爹,素有天下第一神医美誉的行云谷谷主云符丘。
正如他昨晚所料的,今日一早,天还未大亮,来自行云谷的回信便随着一声“咕咕”的鸽鸣送到了他手上。
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纸细细观阅,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药材名,云谨之本以为此药方定能救他妹妹,救锦都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却蓦地看见了一味草药,正是因着那两个字,笑容还来不及展开便僵在了脸上。
钩吻。
若说钩吻这二字对一般人来说并不熟悉的话,断肠草三个字却让人并不陌生。而断肠草,恰是钩吻的俗称,说是草药,不如说是毒.药更为准确,一向多见人用其炼毒,用之救人的情况,却是鲜为人见,至少,云谨之行医数年里是没见过的。
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三辨认,却仍是“钩吻”二字赤条条地写在其中,他爹这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断肠草这玩意儿真的能解瘟疫之灾?云谨之表示深深的怀疑,虽心有不解,却还是耐着性子将信看完了,而在信的最后,是云符丘留下的一句话:此方药烈,查之后慎用。
云谨之觉得很是头疼,他之前送书信回行云谷的时候云槿洛还未染病,是以云符丘并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得病的消息,若是知道了,他还会不会送来一个让人“慎用”的方子?
只是事到如今,饶是心中再无奈再无把握,也只能冒险一试了,而方才端入房中的那碗药,便是按着云符丘给的方子煎出来的。
……
季郕衍不懂医,也不懂药,只是光听着那名字,便知不是什么好东西,沉思半响,问道:“你对这药方,能有几分把握?”
“最多五分,钩吻一入药,生门半分,死门……亦半分。”
季郕衍皱了眉,只有五分的把握又怎敢轻易尝试?正欲出言拒绝,却听一道虚弱的声音传入耳来:“不妨一试。”
季郕衍心下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不可。”
云槿洛弯了弯嘴角,似是想露出个笑来,却是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咳得季郕衍心里揪得慌,忙安抚道:“阿洛,你先好好休息,御医院会想出更好的法子来的。”
云谨之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把药煎好了端来,却并没有真的下定决心要给云槿洛用这副方子,心下也是一阵天人交战,不知究竟该如何决定才好。
唯有云槿洛虽病弱地躺在床上,却仍一副坚定决心的模样,待咳嗽缓了缓,才微微扬起个笑来,摇摇头,然后轻声道:“你们都该清楚,至今这世上再没人的医术能超出爹爹左右,既是他写的方子,纵是险些,也值得……”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值得一试,若成,不只是我,锦都的百姓都能得救,若不成……只能劳烦哥哥再费神想想法子了。”
二人自是懂得了云槿洛此番话的意思,不过懂不懂是一方面,愿不愿却又是另一方面,季郕衍眼中写满了拒绝,他无论如何都不愿让云槿洛以身试药,西街之上那么多人染此瘟疫,随便还找不到人来试药不成?
云槿洛了解云谨之,无论自己决定为何,不管自身能不能接受,他都会尊重她的意见,而季郕衍却不一样,她一向聪慧,又怎会不知季郕衍心里在想些什么?给自家哥哥使了个眼神,待他心领神会的退出去之后,才轻轻摇了摇季郕衍的手,道:“你就依我一次不行吗?”语气中难得地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季郕衍伸手去撩她额间的碎发,道:“能试药的人还有很多,并非定要你亲自来。”
“如果……我非要亲自来不可呢?”
季郕衍的动作顿了顿,道:“你不能总这般任性。”
云槿洛看着他:“我保证,最后一次。”
季郕衍不出所料地皱了眉。
云槿洛仍旧看着他,然后又轻轻摇了摇他的手,嘴唇微抿,眼神柔得仿佛要掐出水来,又是因为在病中,一副虚弱之姿配上这楚楚可人的眼神更惹人怜爱。
但季郕衍仍不为所动,眼神移向别处:“你不必这般瞧着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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