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轮转,此时只听一阵古琴声伴着鼓声倏而响起,十名优人身着彩衣,纤纤玉手抬着一面桃木素盘,且步且歌,徐行而来。素盘不过一尺有余,盘上立一妙龄女子,身着云芙紫裙碧琼轻绡,面敷轻纱,眉眼勾画着浓黛,手臂轻摇,纤腰缓转,合音而舞。
一下子,场中众人的目光无不被她吸引而去。
连顾钧,也不例外。
只听音乐节奏越来越快,少女在盘上起伏进退,下腰轻提,旋转飘飞,似要迎风飞上万里长空一般。随后伴舞之人便两手握住少女双履,紫衣少女亦不惊慌,索性在同伴的手上随风起舞。
可是,这鼓声越姬,苏盼琴的心跳的越快。她不敢在脸上显示出任何的急躁,只能努力绷住自己的表情。
那舞姬且舞且行,奔着顾钧走去。
这在宫宴上舞姬勾引帝王的戏码并不少见,若是皇帝看上了便可脱了奴籍一举登天,这向来是舞姬走上人生巅峰的一条捷径。
只是,这堂而皇之的太后寿宴上勾引皇帝的行为,就显得有些下作了。原本还在点头暗赞的冯太后、王皇后等人都敛起笑容,慢慢变了脸色。
要不是怕影响了自己的千秋,只怕,冯太后早就命人把这勾人的贱蹄子拖下去乱棍打死了。
顾钧自然早就注意到了这些,弄眉微微皱起,似乎忍着不悦。
那舞姬将手中的“贺礼”献上殿去,本有宫人欲替上殿接过,那舞姬却执意亲献。怕是顾钧也想看看,此女究竟要耍什么名堂,便也默许了她的行动。
银光一现,苏盼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些什么。
只知道,那舞姬中手中捧着的礼盒中飞速抽出一把利刃,直接向顾钧的面门刺了过去。因为离得比较远的关系,苏盼琴没有看清那究竟是何人喊了声“救驾”,便从根本无人注意的地方跃出许多黑衣武士来。
没用,片刻那舞姬便被人制住了。
顾钧的目光如寒冰般扎在舞姬的身上,冷声道:“说,究竟是何人派你来刺杀朕的。”
那舞姬忽然朝顾钧笑了一下,顾钧知觉那露在外面的眼睛有些眼熟,便吩咐道:“将她脸上的面纱给朕取下来。”
场中众人无一不好奇这名女刺客究竟是谁,又是何人派来行刺皇帝的。
“将她的面纱取下来,哀家也要看看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千秋宴被破坏十分彻底的冯太后是出离愤怒的,将手重重往身旁的桌案上一拍,厉声呵道。
只是,就在冯太后话音刚落,黑衣护卫抬起手欲摘的瞬间,那舞姬“噗”的一口,吐出一滩黄绿色的液体来。此时,若是她吐了一口黑血,倒也可以理解,定是担心刺杀失败,提前在口中含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可这吐出一口绿水儿,就让人难以接受了!
周围清楚看见这一过程的女眷都用帕子情掩口鼻,小声的干呕起来,苏盼琴自然也不例外。刚刚用下的什锦汤差点直接呕了出来。
好好的千秋寿宴,变得这般混乱不堪。
太后第一时间看到这般恶心人的场景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王皇后、冯贵妃等人自然凑上前去照顾太后去了。
“摘下来。”顾钧冷声重复了一遍。
但是,那面纱下的容颜绝对比刚才来的更让人震惊。
众人看看已经中毒身亡的舞姬,又看看锦衣华服端坐一旁的苗淑妃,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这二人的面容分毫不差,就连鼻翼上的小痣,也长在一模一样。众人不是没有见过双胞胎,但是,无论是宁怀卿、宁念卿姐妹二人,还是顾逍、顾遥兄弟两个,就算是长得再如何相像,也绝对会存在细微的不同之处来。
而场中的二人,除了一死一生,竟然让人寻不出一丁点的差别来。
“淑妃!”
顾钧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苏盼琴很少听见的严厉,上次听到顾钧用这般声音语态说话,似乎还是在章婕妤与梁昭容“相爱相杀”那会儿。
“嫔妾,对此毫不知情!”
苗淑妃站起身了,走至中央,直挺挺的跪下解释道。
苏盼琴侧过身去,看那苗淑妃的纤腰挺得笔直,仿佛此时真的跟她毫无关系一般。若是以前,苏盼琴也许久信了,可是自从在邢若柳那听说苗淑妃有那般天大的本事后,便只心存着满满的怀疑。
苏盼琴连忙转头在人群中去找邢若柳,想要从她那里寻到可怕的肯定。
只是,苏盼琴今日是注定要失望了,来回看了两遍也没有看到邢若柳的身影。只能,认真盯着跪在场中的苗淑妃,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的变动……
冯太后今年的千秋宴是被彻底搞砸了,又气又惊的她,回到永寿殿当晚便起了高热,直接病倒了。
冯太后借侍疾之由将冯瑾琳留在宫中常住之事,此时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苏盼琴回到常宁殿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一边告诉自己,不要插手此事,小心惹上麻烦;一边又告诉自己,必须找到缘由,要不然这个“锅”很有可能落在自己的头上。
禄升匆匆回来,告诉苏盼琴,“娘娘,邢宝林不在寝宫。”
不在?
“那你可派人留下话,告诉她今日之事,以及我有事找她?”
禄升犹豫了两下还是说了出口,跪下告罪:“是奴才的错,奴才罪该万死。”
苏盼琴挥手止住了禄升的求饶,沉声问道:“你先把事情说清楚先。”
原来,当日自邢宝林从常宁殿离开后,苏盼琴便拍禄升盯紧苗淑妃、殷才人和邢宝林这几处。刚开始的时候,盯人的小太监们都还认真,可是接连几天都是一片正常,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这些半大的小太监们也都是孩子心性儿,就慢慢开始懈怠了。
而事情往往就发生在人们的疏忽之中。
“什么,你说邢宝林在自己的寝宫消失了!?”苏盼琴听后大吃一惊,宽大的衣袖清扫带到了一旁的白瓷云纹茶壶。茶壶砸在了地上,茶水溅了一地并弄脏了青柳早上刚指挥人换好的新地毯,但现在苏盼琴根本没心思在意这个。
消失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在自己的寝宫消失呢?”苏盼琴不敢置信的反问出声。
她也不指望禄升能给自己解释出什么,但这想不明白的事情真是愈发的多了,一件一件在脑中如乱箭般钻来钻去。
苏盼琴一掐手心,对禄升说道:“本宫知道了,你先回邢宝林那里亲自盯着,不要落下一处。”
第104章 风声
常宁殿。
苏盼琴去偏殿看完逍儿、遥儿后便回到正殿内室窗边的软塌上靠着。
今年,苏盼琴当真是怕冷的很。
因为在这宫里头儿,她也算的上是“得宠”的娘娘,再加上两个小主子和腹中怀着的这个。尚宫局的人一听说是这位主子拍冷,便早早地给这里送来了上好的银丝炭。
虽说,这都是九嫔应有的份额,但这也是宫里人上心了不是。
“娘娘,两位皇子最近好似壮实了许多,您说是不是?”
青柳看自家主子一路都是秀眉微颦的样子,心中也是提不起劲儿来,只能小声凑趣的往两位小皇子身上扯一扯。
听到青柳提起自己的两个孩子,苏盼琴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起来。
今年太后的千秋宴不可谓不“热闹”,在筵席上刺杀皇帝,不管搁在哪朝哪代也绝对是的诛九族的大罪。
听说,顾钧下令将当日所有舞姬关押了起来,苗淑妃也被暂时禁足在昭阳殿无召不得出。一时间,风声鹤唳,整整后宫众人都将心提留起来。要知道,在这种混乱之中可是最容易被栽赃嫁祸的。
当然,也是最容易浑水摸鱼的!
如今,正处于非常时期。且不说,苏盼琴还有着身孕,就是为了大呆、二人两个,常宁殿也绝不能出事!顾逍、顾遥两个绝对不能同自己陷入这次的危险中。
“青杨、青柳,最近你们定要将逍儿、遥儿照看好。”
青杨、青柳听出苏盼琴语气中的沉重,便齐声应道:“是,奴婢明白。”她们也都是机警、灵巧的性子,宫里现在表面的平静绝对是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沉闷到令人感到压抑。
最近接二连三的异常,证明了这一连串事情的不同寻常。
殷才人当日受伤误用神秘人以苏盼琴名头送去的伤药后又疑似中蛊,王皇后却没有公开查办,只在暗中调查问话;
再到,宝林秘述行宫时苗淑妃诡异换脸;
冯太后千秋宴乾封帝遇刺,刺客貌若淑妃且服毒自尽;
邢宝林如今又在寝宫消失……
诡谲的事情一件跟着一件,冥冥之中似是有条微不可察的蛛丝萦绕在苏盼琴的心头,一根连着一根。每件事情隐隐都有所关联,但却根本无法理清,不知道开端究竟在哪里。
事出反常必为妖。
这宫里出了如此大事,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等来喜回来,你们记得提醒本宫问他,可曾再见过平日伺候邢宝林的那个宫女。”苏盼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转头问道:“那宫女叫什么名字,是立冬还是霜降来着?”
“娘娘,那宫女是叫小寒。”青柳一边给苏盼琴捏着肩膀,一边回答道。
“对,就是那个叫小寒。”苏盼琴点点头,道:“本宫这脑子最近真是不行了,有些事就是记不住了。青杨、青柳,你们记不记得,那日邢宝林从咱这常宁殿回去时,平日在她身边伺候着的小寒是不是不在殿里来着?”
“娘娘可是怀疑,邢宝林的失踪与那小寒有关?”青杨疑惑道,这也不对,青杨很快止住话头。她一向是个机敏谨慎的,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娘娘可是觉得,那小寒是别人的内应?”
“内应?”青柳一时间没有跟上青杨的思路。“这小寒是谁的内应?”
对啊,是谁的内应?真的是苗淑妃吗!
这边苏盼琴还没有将思绪理清,便见紫荆有些慌乱的从外殿跑了进来。
青杨抬头看了她一眼,本是想轻斥她一句,但是顿了顿还是忍住了。毕竟这几年紫荆的性子已经沉稳了几分,若是露出这般慌乱的神情,那也定是出了不小的大事的。
“娘娘,娘娘!”紫荆一进来便惊慌地说道:“宫内的禁军将咱这常宁殿全给围起来了!”
禁军!
能调动禁军的就只有顾钧一人了,是他怀疑自己?
不,应该不是。
这个想法只是在苏盼琴的脑中一闪而过,便被她否定了。他们二人之间也算是相互了解,若说顾钧怀疑自己,苏盼琴也是绝对不相信的。
苏盼琴刚想再细问紫荆几句,便见一轩昂男子快步而入。
一进殿门,那人便恭声行礼道:“臣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秦谦,参见修媛娘娘。”
这人苏盼琴是知道的,是顾钧手下的得力人,隐隐记得之前梁惜春与章锦琴那档子恩怨情仇就是他查出来的。
“不知秦大人此时来访,所谓何事?”苏盼琴一脸平静地看着秦谦。
“回娘娘的话,近日宫中事件频发,陛下担心娘娘的安全,特命禁军保护娘娘和两位皇子的安危。”
秦谦即使是替顾钧办事的,就算得令允许在后宫禁苑行走,也是绝对不能也不敢直视后妃容貌的。他的视线落在靖修媛身前雕花黄花梨木的脚凳上,沉声说到:“若是无事,请娘娘约束宫人,不要外出。”
秦谦这样说,苏盼琴自然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难道还能说不行,我们不怕危险就要出入自由不成!
“这是自然。”苏盼琴点头应道。
秦谦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直接离开了。青柳一直看秦谦的身影消失在常宁殿正门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陛下可是要将咱们常宁殿的人禁足?”
禁足?
对,顾钧的意思很直白就是告诉她们,最近宫里乱的的很没事不要出去乱跑,老实待在这里养胎和带孩子。
“你听的倒是明白,陛下就是这个意思。”
看着青柳有些着急的脸,苏盼琴就是忍不住想逗她,有时真的觉得比都那两个臭小子还要有意思。刚想开口又转念想起邢宝林的事儿,便也没有了那开玩笑的心思。
“既然,陛下命我们无事不要外出,那去找邢宝林的人便都撤回来吧!”苏盼琴低声吩咐道。
“是。”
紫宸殿。
秦谦站在殿内已经将有将近半个时辰了,皇帝没有开口,他便一直静静地站着。直到顾钧批改完最后一本折子,喝了一口安问行递上的热茶,才抬头问话。
“可是将话都传下去了?”
“回禀陛下,除了贵妃娘娘详细问问微臣几句,其他各宫的娘娘、小主都没有任何异议。”秦谦面无表情表情的禀告着,他稍一停顿接着道:“只是,刚刚守在常宁殿外的守卫报告,如果没有看错,好像赵婕妤宫里的人去了苏修媛那里。”
赵婕妤?赵夕月?
顾钧双眉一轩,这赵夕月倒是个心思活络的。
“几时进去,又是何时出来的?”
顾钧的声音没有喜怒,秦谦听不出乾封帝心中究竟是何想法,究竟是偏宠破例入宫的赵婕妤还是已经有两个皇子傍身的苏修媛,只能如实道:“酉时末。臣刚离开不久,赵婕妤的人便进去了。到现在,怕是还没有出来。”
听秦谦说完,顾钧沉默半晌,开口道:“确定是她宫里的?”
“应是不会瞧错。”秦谦回答道。
顾钧面无表情道:“你确定是她的宫人,而不是她自己亲自去的?”
她亲自去?这个手下的人倒是没有说,可是宫里有几个主子是自己亲自出去办事的啊!
秦谦此时只能回复道:“微臣不知,臣马上派人再探。”
“不用。”顾钧出声阻止。
秦谦有些想不明白,乾封帝为何一会儿问,一会儿又不问。但是,在帝王身边,是绝对不能又太多好奇心的。有时,知道的越多,死的也越快。他静静地等在一旁,才听见这句,“务必保证常宁殿几位主子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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