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则无鱼,只有将水搅混了,群魔才会乱舞。
水靖心知太上皇一直都有将他除去之心,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既是如此,他就为他创造机会。不过在他还未想出创造什么机会时,莫安突然提出要去京外祭拜水阑。水靖略略一想,就知莫安提此要求绝非心血来潮,应是太上皇等人给了他指示。说是去祭拜水阑,怕是已经在路上做好了埋伏,准备送他去地下与水阑相会。
既是自己送上门来,水靖自是无不同意,但想到妻子儿女时却又犹豫起来。
事情前因后果沐沅等人其实早已知晓。毕竟他和水钰突然反目,瞒的了外人,却瞒不了自己人。沐沅等人对他的计划很是支持,甚至还配合起他来。如沐沅对莫安嘘寒问暖,水颜和林黛玉则对莫安继姐照顾有加。林黛玉一开始还有些别扭,不过想到涉及谋反都会累及家人,于是对这将来可能无辜受累的可怜姑娘加倍关心起来。
若是平时,水靖不介意让家里人经历这种事情,因为即使不能保证成功,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但这次却是不同。万一那精瘦老道情报有误,他很有可能会命丧黄泉。可惜他劝的口干舌燥,沐沅等人依旧不愿意被留下,直言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水靖:“……”
说实话,他比较喜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即使报不了仇,给他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但最终被留下来的只有泪眼汪汪的林黛玉。林黛玉原本也想跟着一起去。小姑娘不光想要与水靖等人共进退,还想寻‘警幻’报仇。毕竟数年前被‘警幻’吓的数夜睡不觉的事情她可是一直牢记在心里。其实还有一点林黛玉没有说,因为实在羞于启齿。当年警幻当着她的面调戏水沐,虽说她当时年纪还小,但现在她已经长成大姑娘,便想要把场子找回来。沐沅告诉过她,面对那些对自己男人有贼心的女人不仅要宣誓自己的主权,还要让她们牢牢记住自己的男人动不得。
可惜林黛玉志气满满,最后却因一句‘林如海知道你出事肯定会伤心死’而失去斗志。水靖不忍小姑娘露出失望落寞的神情,告诉她说其实被留在京城的任务更加重要,因为待他们遇难的消息传来时,她一定要表现出巨大的悲伤来赢取众人的信任,使得他们遇难的消息更加可靠。
林黛玉闻言顿时打起精神,拍着胸脯表示自己绝对没有问题。
安排好一切后,水靖方带着人直奔水阑皇陵的所在地。
马车一路向西,路越走越陡。水靖挑开帘子看窗外的景象。群山树林,悬崖峭壁,如果他想要一个人死,就会选择这个地方。只要使用手段使马受惊,马车就会冲下悬崖,车毁人亡。
众人也都警惕起来。文东延虽然闭目养神,鹅毛神摇的四平八稳,但却一直保持警觉。即使马车真的冲出悬崖,他也有足够时间带水靖躲开。
不过他们好像高估了太上皇等人的智商,及至他们从皇陵回来,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让水靖差点以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后来他才知道,只有‘死要见尸’才能真正让太上皇等人放下心来。
太上皇等人的计划很简单。于驿站之中,先在吃食中下毒,然后再命人以剑刺杀,不仅可保万无一失,还可轻松推卸到他人头上。
可惜那毒虽然无色无味,甚至是世间难得一见,却也被万离一眼瞧破。水靖于是将计就计,反给莫安和那群来执行任务的黑衣人下药,使他们误以为完成任务。
代替他们的尸体一早就已准备,并为他们戴上只能使用特殊药水才可以拿下来的□□。不过太上皇和水泰可能都不知晓世上还有□□这种东西,唯一要防备的只有那幕后之人。
在暗中看着那几具尸体为他们白白承受锋利的剑刃,水靖心里倒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决定事后一定要将这几具无名尸首厚葬才是。
一切进展顺利,但在水沐那儿事情却突然发生转变。
那两人并未拿剑刺上几剑,反而评头论足起来。
“这就是瑞亲王世子,果然好相貌,怕古时潘安也不过如此。你说这人长的好,身份又贵重,让咱们这群样样不如他的大老爷们怎么活?”
“你管这个作甚!反正今夜过后,他就不再是瑞亲王世子。长的再好又如何,说不定过的还不如咱们。咱们好歹是养婆娘的,他却将是被婆娘养的。你会羡慕一个男宠?”
“嘿嘿嘿,这倒也是……”
即使是亲爹,水靖听到这番对话也禁不住捂嘴偷笑,不去看水沐脸色,也知他现在必然满腔怒火,恨不得将那两人碎尸万段。
不过水靖还注意到一个信息,有人对水沐有不轨之心。这人不必多想,也知是有前科的‘警幻’。
水靖实在不懂‘警幻’为何会对水沐念念不忘。虽说水沐样貌确实惊为天人,但不输于他的人也不是没有。而且‘警幻’活了几百年,见多识广,不该如此眼皮子浅才是,何以对水沐如此执着。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黑衣人走后他们就立刻离开,不过既然知道‘警幻’会来,水靖便留了下来耐心等待。
只是看着锋利的剑刃,水靖实在犹豫不决。但见沐沅、文东延跃跃欲试,水靖只好狠下心来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涓涓的鲜血留了出来,水靖差点痛死。这一刻,水靖觉得那精瘦老头可能与他有仇,不,绝对有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晚……明日早些更新……么么么么哒!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夜黑风高, 乌云缓缓, 明月渐渐躲藏在云的后面。一阵风吹过, 树枝尽被吹得刷刷响,斑驳树影摇曳, 如妖魔鬼怪张牙舞爪。
悄无声息, 一个黑影瞬间出现在屋内,缓步走至水沐身边, 轻笑一声, 幽幽女声响起, “终于得到你了……”
白玉般的纤手伸出,手指似要抚上水沐面颊, 就见剑光一闪, 黑影顿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休要碰我。”
话音未落,水沐身形快若闪电,剑锋又直冲那黑影咽喉刺去。
黑影狼狈躲开, 就听一阵桌椅倒地的声音,黑影踉踉跄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原本漆黑一片的院子亮起数把火把, 明亮的火光驱散黑暗,让所有的一切无所遁形。
水靖阔步走出, 行至那黑影几米开外处, 冷眼笑看了她一会儿,才道:“听闻‘警幻’乃是仙姑, 法力高强,何以现在如软脚虾一般狼狈不堪, 看来不过尔尔。传闻果然不可尽信。”
火光映照下‘警幻’美丽脸庞杀气凛冽,咬牙瞪着水靖,“你既已知晓我的身份,就该知人不可与天斗!速让我离开,今日之事一概不究。否则它日必以百倍相报,死后也不得安宁。”
“你以为本王会信你的鬼话?”水靖嗤笑,“当年警幻仙姑放你生路,又助你修炼,你却半点旧情不顾,恩将仇报。今日若放你离开,它日岂不是本王的死期?”
‘警幻’顿时脸色大变,叫道:“休要胡说,我就是警幻仙姑!警幻仙姑就是我!没有她人!”
“反应这般大,果然心虚的很。不过你不承认也不打紧。”水靖态度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本王向来心善,许你说说遗言。”
“心虚?我同她本为一体,她就是我,我就是她。自古以为能者居之,她比不上我,自是该退位让贤。”‘警幻’笑了笑,微抬下巴摆出一副高傲姿态,“而且尔等凡人,你以为你们能杀的了我?”
“原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水靖微微一笑,“却是有了。想来你自己也知无法逃走,否则岂会留在这里与本王废话?”
‘警幻’脸色沉了下来,嘴唇紧抿,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水沐,“为什么?你就如此不待见我?”声音凄凉,如果被不明所以的人听到,定会以为此处正在上演薄情郎弃糟糠的戏码。
水沐听后眉头紧蹙,一语不发。
‘警幻’以为他在迟疑,心中不由有些欣喜,又继续问道:“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丝喜欢?”
水沐脸上终于露出厌恶神情,“想到你是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岁的老太婆,我就觉得恶心。你说这些话难道就不觉得羞耻吗?”他又看向水靖,表情相当不耐烦,“该知道的差不多都已知晓,还留她做什么?”
‘警幻’双手下意识的攥了起来,越攥越紧,指甲掐进手心里也不知疼痛,“你竟当真如此绝情?那绛珠有什么好,不过区区杂草罢了。当年绛珠还未化形时你就对她另眼相看,甚至与她瑶池仙露助她修炼。她究竟哪里比的上我!?”
“瑶池仙露?”水靖惊讶的挑眉。他记得‘警幻’一直言说绛珠仙草是因神瑛侍者时常以甘露灌溉,久延岁月,方修成女体。这里面,可从未提到过瑶池仙露。
不待水靖发问,被水沐的话和态度刺激到的‘警幻’就自己说了出来。
原来瑶池上空矗立尖垂□□,又名凌云钟乳。此凌云钟乳吸收天地精华,百年方得凝聚一滴水。这水便为瑶池仙露。因瑶池仙露集百年天地精华,只一滴就可脱胎换骨,增强修为,并对以后的修炼有着莫大好处。绛珠仙草虽只得几滴瑶池仙露滋润,但假以时日,修为绝非‘警幻’可比。‘警幻’原就不喜绛珠仙草,又怕她化为人形后厉害过自己,自是想方设法的破坏。谁想神瑛侍者目光被绛珠仙草吸引,怜爱不已,日以甘露灌溉。这甘露自是不能与瑶池甘露相提并论。而绛珠仙草本就生长于天河边上,水分充足,又因甘露不易在土壤中流失,时日一久,绛珠仙草根须就被完全浸泡在湿润的土壤之中。幸而有瑶池甘露为其脱胎换骨,方逃‘烂根’的劫难。虽是这样,但到底受了影响。化形后修为虽然在众多花草成仙的仙子们独占鳌头,但比之‘警幻’却是远远不足,也算勉强达成‘警幻’的目的。不过‘警幻’并不满足,趁绛珠仙草初化人形懵懂不知事实时,骗她说她之所以能有今日全是因神瑛侍者的缘故。绛珠仙草信以为真,于是有了‘还泪’一说。
“她根本就不记得你了!你可知她心心念念要报恩的人是神瑛侍者而不是你!虽然如今不知因何缘由竟让她忘了‘还泪’,但她迟早会想起来。一个不记得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你的人,你为何还要对她念念不忘!?”‘警幻’最后吼得有些歇斯底里。
水沐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警幻’丑态毕露,冷冷道:“疯言疯语,不明所以。”
‘警幻’怔住,盯着水沐半晌,喃喃起来,“是啊,你不记得,你已经不记得了。那为何你和绛珠还能……是天意如此吗?不公平,这对我不公平!”她用力的摇起头来,状若疯癫。
“遗言说完了吧?”水沐不耐的握紧手中长剑。
‘警幻’突然间低声笑了起来,“你以为你和绛珠能长长久久吗?你们身份差距太大,若时间一长绛珠便会魂飞魄散,永远的……”
剩下的话还未说完,水沐手中的长剑已经刺穿‘警幻’的胸膛。
‘警幻’错愕的低下头看了看剑,又抬起头看水沐,身影逐渐变淡,直至完全消失,如烟消云散。
水沐神色不变,语气里却多了一丝抱怨,“为何要留她说那些疯话,应该一开始就将她杀了才是。”
“这不是不想让某人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吗?”水靖目光移向某处,“如何,可还一直坚持自己是正确的?”
风吹过树叶沙沙做响,再无其它声音传来。
“甄士隐刚刚离开了。”文东延道。
“是吗?”水靖冷笑。
确实应该离开,因为没脸留在这里了。甄士隐之前也不知是如何被那一僧一道荼毒,始终相信‘警幻’ ,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是顺应天命。就在出发去皇陵的前一晚上,他还跑过来劝说他天意不可违,委婉的表示不要打扰甄英莲等人的历劫。不同于一僧一道,甄士隐从未做过任何坏事,也从未与他为难过,因此他也不想对他赶尽杀绝,只是与甄士隐打了个赌。如果‘警幻’真是好的,他就再不插手甄英莲等人的事情。不过从‘警幻’被杀甄士隐都没有出现,应该是已经看清了‘警幻’的真面目。
想想也是,‘警幻’刚才虽然没有将自己对甄英莲等人的企图说出来,但却亲口承认‘绛珠报恩’是个谎言。而因此一事就勾出多少风流冤家都要下凡历劫自然也是假的。如此,甄士隐为了帮女儿历劫所做的种种一切顿时成了笑话。就他做的那些事,水靖都替他臊得慌,他自己定然更是羞愧难言,没有面目见人。
如果甄士隐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应该正视自己的错误,好好去弥补甄封氏和甄英莲。据他所知,甄封氏至今还期待能有一日与甄士隐重逢。
“走吧!”
水靖一声令下,数把火把瞬间熄灭。小院重新恢复黑暗与宁静,没有一丝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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