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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风——雪厘

时间:2018-11-16 09:51:11  作者:雪厘
  她上楼去拿了。
  季豐伸手又夹了几根空心菜,神情自若地说:“吃饭就好好看着你的碗,看我做什么?”
  他根本就没抬头,但就是知道她在注视着他。
  季蓝略不自在,用勺子搅拌那碗粥。
  季豐又在这时伸手过来,拿走了她的粥碗。
  他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并不嫌弃是她用过的,季蓝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他真的不介意呢,或纯粹是垂涎这碗味道还不错的粥。
  季蓝嘴唇动了动,小声说:“那是我的。”
  季豐说:“原来你也知道,别人的东西动不得?”
  他话里有话,说着的时候,却瞧着她笑了起来。
  青春期的敏感,让她把喜欢的人的各种情绪都体察得很细腻。
  一个浅浅的笑容,就知道他早已对此冰释前嫌,或许这两天,只是想她去主动道声歉而已。
  这个时候,应该是挺合适的吧。
  她早已在心里排练了许多遍的话,在她正准备打开牙关的时候,随着门口邻居的登门拜访,戛然而止。
  石曼也捧着那盒巧克力回来了。
  邻居的薄叔叔是位很有权威的律师,长相威严,似乎何时何地对他而言都是庄严的法庭。
  这会儿薄叔叔那张国字脸更加严肃了,他走进来,身后跟着吊儿郎当的薄一天。
  季蓝和他对视,他深意地一笑,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薄一天和季豐做了几年的邻居,两人年纪还一样大,却总势如水火,虽然只是他单方面的。
  小霸王狂妄自大,被他老爸在耳边念叨了季豐多年,从小被拿来做比较,自己当然是反面教材了。
  季豐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用薄一天自己的话说,就是这辈子都活在他季某人的阴影下了,他早就不服,且恨得牙痒痒。
  季蓝出现一种预感,今天,这薄一天就是冲着季豐来的。
  她左思右想,诧然回想起,今天清晨,碎在薄一天家二楼的那块玻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下午好像涨了十几个收藏?这对一个没榜单的透明来说,有点不寻常了……发生了什么,挠头
 
  ☆、第 43 章
 
  薄叔叔丝毫不拖泥带水, 直奔主题道:“小天说, 我家阳台的玻璃是季豐打碎的?”
  季蓝立刻看往薄一天,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戏演得足够像。
  “季豐?”
  石曼不相信地向儿子求证:“真的吗?什么时候?”
  季豐眉心微蹙片刻, 目光平静地从薄一天脸上越过,问道:“薄叔叔, 您是不是误会了。”
  薄叔叔脸庞转向身后的薄一天,“你说。”
  薄一天神情自若道:“下午我在二楼睡觉, 听见旁边阳台上玻璃碎了,看见季豐在外面打棒球。”
  季豐看着他的神情就像在看闹剧一样,薄一天嘴角出现细微的一抹笑, 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他应该是不小心的吧, 但是接着就转头离开了, 当时只有我看见了。”
  “你在胡说什么?”季豐说。
  薄一天根本没听进耳朵里,握拳扣了扣手心,又说:“对了!季蓝也看到了。”
  于是所有人一同看向了季蓝。
  薄一天眼神露着只有她能看懂的深意, 即使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也多像一只暗地埋伏猎物的兽类,更像一名志在必得的渔夫。
  季蓝是他的诱饵, 最终的目的要为季豐身上泼上脏水,让自己扳回静候多年的一次胜局。
  季蓝这几年被石曼宠得脾气大、性子犟, 但没有撒过什么谎,也不屑如此。
  她是清楚薄一天的,如果这一次她没有履行约定, 那么事后他一定会进行报复。
  何况,她如今又有把柄在他手里了。
  季蓝转眼看看季豐。
  她没底气去看他的眼睛了,忙收回视线,又望见桌子那旁的薄一天。
  薄一天并没有用眼神胁迫她,好似她左右往哪边踏一脚他都能接受。
  后果对他是截然不同的,当然,季蓝也会很快承受这种截然不同。
  石曼的云淡风轻和薄叔叔是明显的对比,她最清楚季豐的品行,也在邻居刚上门来时,把它当作一个误会,可如今又牵扯进了季蓝,她开始相信了。
  于是她走过来把巧克力放到桌上,理了理季蓝额前的碎头发,温声问道:“蓝蓝,你看到季豐把薄叔叔家的玻璃打碎了是吗?”
  季蓝的沉默维持了三秒钟,这个时间衡量了她心中的天平。
  然后她抬头,告诉石曼说:“是呀,我看到了。”
  她回避着季豐的注视,又看见薄一天脸上的笑,她皱紧了眉别开脸。
  这句话一锤定音,石曼的神情明显比刚才严肃太多。
  她面容冷冽起来的时候,连那薄叔叔都算不得什么了,此时她郑重地命令季豐过来,向邻居道歉。
  季豐没有作解释,他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路过季蓝身后的时候,她双手都微微颤了颤,被她平复下来,撕着巧克力的包装盒以做掩饰。
  十三年来第一次明白,原来有的时候,撒给别人的谎言,却会最让自己心碎。
  *
  晚饭后,季蓝和薄一天心有灵犀似的,她去了院子,一抬头,果然看见小霸往站在二楼阳台上,把口香糖吹出一个大大的泡泡,侧眼瞄她。
  那块破掉的玻璃已经被物业换上了一块新的,玻璃嘛,都长得一模一样,重新安在那里,就像从来都没破碎过。
  玻璃可以如此修复,那么信任呢?
  季蓝失落落地去了薄一天家。
  “你今天做的很棒,我没看错你。”薄一天大发慈悲,长这么大,头一次自愿和人分享自己的东西。
  他递过来一块拉丝的披萨,装好人道:“特意给你点的,知道你刚才没好好吃饭。”
  季蓝扭开脖子,嘴唇紧紧抿着。
  “面若冰霜。”
  薄一天笑盈盈地形容道。
  他把披萨放到自己嘴里咬了一口,说:“答应你的事还算数呢,放心吧。”
  季蓝瞪着他,“你敢不算数试试?”
  薄一天耸耸肩,从一旁桌上捞下手机,点了几下,把屏幕放到她面前。
  “这是孙悦清的号码,你是要自己说呢?还是等我过两天好好给她细说一番?”
  他笑笑,说:“你知道的,我编故事很有一套,保证编出一个感人肺腑的青梅竹马之恋,让她相信季豐心里一直念着位白月光,这不就打退堂鼓了?”
  这番话对季蓝很有诱惑力,但她想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算了。”
  薄一天:“?什么意思?”
  季蓝起身,声音低落地说:“你自己玩吧,我不再和你狼狈为奸了。”
  她说着就走开了,薄一天把抱枕摔到地上,很是不满:“喂!”
  季蓝放下这件事,心里也放轻松了些。
  强扭的瓜不甜,何况,她才多大,和季豐断然不会开花结果的,一切都是她白日做梦,痴心妄想罢了,传出去真要笑死人了。
  *
  季蓝做了亏心事,躺在床上看外面的月亮。
  一声叹气,两声叹气……
  唉。
  晚饭她吃得很少,有点饿了,就到楼下找东西吃。
  明亮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弥漫在屋子里,楼梯的扶手都覆了层凉凉的光。
  用不着开灯,她走到餐厅,意外发现里面有人。
  冰箱内壁暖黄色的光照着季豐的脸庞,鼻梁高挺,前额的头发遮盖了些同样浓黑的眉。
  他穿着深灰色的睡衣,个头比冰箱还高出一大截,从里面拿出瓶装水,拧开。
  季蓝见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连忙弓下腰,轻悄悄地往回走。
  但是已经被季豐看到了。
  他面朝着这里,叫她说:“过来。”
  季蓝身形顿了顿,干笑着转过身来。
  暗中,他一定看不清她不好意思的笑容,正巧,她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的笑一定太难看了,悄无声息地收起来。
  季豐合上冰箱门,侧身倚在上面,他仰起下巴喝了口水,嘴唇没就瓶口,清水在月下泛着透明的光,落进他口中。
  季蓝等他发落,他却迟迟地没开口。
  她的手往身后,纠结地扭到一起。
  “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帮薄一天撒谎?”
  季蓝并不知道,下午她去找薄一天的时候被他看到了。
  她打量着他的模样。
  只有他们面对面讲话的时候,她刻意这样肆无忌惮、正大光明地看着他脸上的所有细节。
  季豐眼睛很亮,不管任何时候,她没见过他动怒。
  他平静的眼神,总是像在看仇人,也像看情人。
  让人捉摸不透,才更有探究的欲望,她总是对他好奇死了。
  季蓝没回答他,先问:“你不生气吗?”
  “生气。”他言简意赅地说道。
  季蓝尴尬了,讲不出话了。
  她难道不是在自讨没趣吗?
  季豐又说:“你还没回答我。”
  季蓝抓抓耳朵,表情为难地说:“我没有帮他呀。”
  她帮的是她自己,掩护她不能说出口的喜欢。
  可是听到季豐耳里,他说:“你还在撒谎。”
  那四个字触动了季蓝,她的自尊。
  是啊,她又在撒谎了。
  连自己都不愿接受的样子,就这样被他失望地指出来了。
  她鼻腔呼了呼气,挺直了背,再一次掩护好自己。
  “没错,我就要帮薄一天,谁让我讨厌你!”
  看吧,她又撒谎了。
  这一天里,她怎么撒了那么多谎。
  *
  这晚对季豐说的话,季蓝违了心,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场。
  季豐可没有读心术,当然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他能认的,也就只有她说出口的话了。
  “讨厌他”。
  他长居国外,两人鲜少见面,每年也不过寒暑假的相处,并且大半时间是碰不到一起的。
  小女孩的心思最难猜,尤其她现在这个年纪。
  季蓝左不过十二三岁,他知道她不比别的女孩单纯可爱,但总有她自己的个人色彩,却也蛮横得可爱,像只目中无人,还不肯上岸的小天鹅,总在自己的世界游来游去。
  他偶尔隔岸望见湖面,从未近观,但把她当作妹妹看待。
  季豐思索了一番,认为或许是自己的回归,撼动了她在家里的地位,分走了石曼和张阿姨她们的关心。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了。
  他不像让自己在小姑娘的心目中,成为一个“讨厌的人”。
  于是第二天,季豐便返回了温哥华。
  飞机在长空呼啸而过,明亮的日光刺痛了季蓝的眼。
  她的失落像这学期刚刚学到的,深不见底的宇宙黑洞。
  也终于明白,过分追求某些意义,反而落得一塌空虚,竹篮打水一场空。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又是几年后了,开启你们要的FF视角
 
  ☆、第 44 章
 
  季豐睡了一觉。
  飞机在上万英尺的高空行驶了十几个小时, 气压不断地变化, 耳内也时不时发生小小耳鸣, 所以他这一觉睡得非常不痛快。
  直到机务人员中英交替着提醒, 本航班还有20分钟即将落地时, 他才摘下了眼罩。
  窗口外的光亮让他猛地一下很不适应。
  登机时还是深夜,这会儿晴空万里, 经历了漂洋过海,地下已见到熟悉的城市规模。
  深冬的城景尽显苍茫, 据说过几天就会下起今年的第一场雪。
  季豐取了行李,随着人流走出出口。
  接机口在B1,他直接乘电梯去了上面的机场大厅。
  石曼习惯把车停在上面等他, 而不是守在接机口干等。
  上去后, 一边找寻着石曼的身影, 同时给她打了电话。
  说好了来接他,石曼解释公司有事,她已经拜托季蓝来接应了。
  季豐觉得, 倒还不如让他自己打车回去。
  毕竟,与季蓝几年不见,印象里的她依然是个个头连他肩膀都不到的黄毛丫头。
  他环顾了一圈, 并没有在大厅看到小孩的身影。
  刚好有人打了电话过来,他很快听出来, 这是季蓝的声音。
  她那头同样嘈杂,机场广播的声音,不光存在在他这里, 也从听筒那端传来。
  她在那边似乎还在到处张望,说:“你下飞机了是吗?我看到你的航班已经到了。”
  季豐又回头看了看,说:“你在哪儿?”
  光亮的地板一尘不染,旅客们和窈窕的空姐各有各的轨迹。
  “我在接机口,你已经出来了?”
  她说着的时候,季豐早已拉着箱子往手扶电梯处走去。
  他手机握在耳边,站在半空的玻璃护栏处往下望,这就在接机口的地方,看见那个不断往里张望的背影。
  “回头,我看见你了。”
  季豐说完,拿下手机放回口袋里。
  下方的女孩钝钝地转身,手机还贴在耳朵上,仰头朝这里望过来。
  第一眼,不用别处寻找,她便对上了他的眼睛,好像有感应一样。
  季豐垂眸俯视,稍显意外。
  这样的季蓝,并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了。
  以前的季蓝也是漂亮的,在同龄人中最是出挑,但点到为止,也只存在清秀的程度,是个还未褪好毛的小天鹅。
  缺席了她的蜕变过程,于是如今的对比更加深刻。
  现在的季蓝,已经从看不出什么看头的花骨朵,摇身一变,变成一朵清新扑鼻的山茶花。
  雪白的外套毛绒绒的,领口高高围在她下巴上,她仰脸一笑的时候,更显得明眸皓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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