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还未结束,但观众们对之后齐格蒙德与洪门的决斗意兴阑珊——直到齐格琳德追来,想追随齐格蒙德而去,又被女武神阻止才让看客们再一次打起精神。自然,完全解放的乐器与少女尘尽光生的心灵又一次激烈对撞成了这出小戏最后的高/潮。
再之后,克莉丝汀的夜后咏叹调也足够惊艳——比在开幕小戏的发挥甚至更为稳定,想必明天的报纸上不会少了关于这位新星的溢美之词。但要说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唱段,相信今夜没有迟到的观众都会把票投给开幕小戏中“齐格琳德”与金发女武神的对唱。从这个角度来说,卡洛塔也非输家。
克莉丝汀在为《魔笛》的演出换装时,蜜萝就已静悄悄地溜出了乐池——感谢两位女高音的倾情献唱及时抢回了观众们的注意力,而乐团的原首席提琴手看着黑发少女窈窕的背影略一犹豫,那位技艺高超的神秘提琴手就如一尾游鱼般灵活地钻进台下熙攘的人群消失不见。
“西德尼,这礼物不错吧?”黑发少女从长长的琴盒后探出头来,阿凯隆特河一般的眼眸浸染了点点笑意而显得温柔晴朗,“老实说,卡洛塔姐姐的表现我还算早有预料,但克莉丝汀完全就是意外的惊喜——看来你的教导的确效用非凡!就是皮安吉多少差了点儿,不过他跟卡洛塔姐姐很有默契,对唱与合唱感觉都很不错……哎,西德尼,这不就是你跟克莉丝汀常提的倾注情感的魅力?”
这不是蜜萝第一次在埃里克面前自说自话,也绝不是第一次向他露出这样略带炫耀意味的笑容。
但只这一次,埃里克发现自己未受半点感染……不,他当然是早被少女的眸光深深浸染,才会在此刻再度被那蚀骨的狂怒驱使——他原以为克莉丝汀初次主演多少冲淡了毒蛇般盘踞在自己心头的怒意,因此才勉强安坐在五号包厢的扶手椅中静候那位口口声声说着“朋友”的少女,却在看到那张明丽笑靥的瞬间听到自己脑海中某根神经被崩断的声音。
瞧,多么动人的女子啊,娇艳,狡黠,而且意气风发——初见时分明还像是与他一同诞生于暗夜的儿女,转眼间竟已全然是光明宠眷的模样了——可就连你与人世唯一的联结也被她毫不留情地篡改、割弃……谁知道他脑海里一瞬间转过了怎样的念头,黑发少女把琴盒靠包厢一侧的墙壁放好,一抬头,便迎上一双像是暗涌着滚烫岩浆的金色眼睛。
“蜜萝,我从不记得应允过在我的剧目里混用齐格蒙德与齐格琳德的唱段?”在耐着性子观看那段全剧相对无味决斗之时,埃里克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一切宽容、原谅以及委曲求全的准备/①,结果脱口而出的却是语气森冷的质问。
“可是西德尼,皮安吉明显很宠爱他的情人。而且你得承认,卡洛塔姐姐比皮安吉更配得上你的杰作——别告诉我,你现在还坚持卡洛塔姐姐的歌唱没有灵魂。”蜜萝并没有注意到埃里克的异常,她神气活现地看向自己的艺术家朋友,黝黑的眼眸里藏了几分柔软的期盼——像只向主人邀功的小宠物,却又习惯性带了点调侃的语气,“而且你瞧,虽然看似惊险,但克莉丝汀最终应对得宜——我可是帮你的剧院得到了一位潜力无限的年轻女高音!”
是的,可以预见,克莉丝汀今晚将大获全胜,这出取材于传统北欧传说题材的新剧也大获全胜——她是对的。埃里克在心底不情愿地承认,但这反而令他更为烦躁。
刚刚上演的剧目原始脚本来源于他,可被演员们恣意篡改过的还是他的剧目吗?还有克莉丝汀,即便你还将她认作你精心雕琢的杰作,那终于生出羽翼的天使难道还会留恋你这魔鬼在人间伪作的圣堂?这两个可怕的假设像冷硬的铅块,拖着他的灵魂沉甸甸地坠向无望的深渊——但最为沉重的莫过于黑发少女直到此刻提起这场演出时依旧透着些许洋洋得意的语气。
埃里克知道,相较巴黎所有贵族或平民女孩儿,蜜萝的确思维独特,但她并不是什么极度迟钝的女孩儿。那么她为什么会将你的情绪忽视到底?埃里克扪心自问,然后给出一个最有可能也是最为冷酷的答案:因为你永远无法使她有丝毫在意。
可你同时又永远无法像她对你那样对她毫不在意——在听过她那奇异的歌声之前或许还可自我欺骗一时,但在那之后……你注定归属于我的乐之国度。
“是呀,蜜萝,恭喜你,你姐姐同你所喜爱的那台绝妙乐器今晚都大获全胜。当然,你的小花店也是——或许我该感谢你们没有串通布景工,总算没把我特别挑选的森林场景也改成某个不知名的荒漠或者海岛?”他轻柔地说,就像平常同蜜萝开玩笑那样,“所以,作为庆祝,等克莉丝汀表演结束,就一起去我那儿作客怎样?”
“布盖大叔可是个老实人。”蜜萝痛快地回答,“随你,不过你得叫人去给我们妈妈送封信,要不说不准她又要担忧得病倒了;而且你的订单量太大,我不好一次催发,大概还得过段时间才能交货。”
“没关系,小姐,您的歌声比一切鲜花都更美丽。”说这话时,埃里克几乎是温和平静的;他专注的眼光暂时从黑发少女精致艳丽的脸庞上挪开一点儿,微微低垂的眼帘配合深陷的眼眶并没有令他的气质趋于温顺,但至少足够诚恳,“您的歌声比一切鲜花都更美丽。”
是“您的歌声”,而不是“您”。
但蜜萝并未留心这细微的区别。事实上,她一直沉浸在某种奇特的兴奋中不可自拔——这还是她第一次完全按照旧人类的方式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功!尽管有过程中动用了一丁点儿特殊的手段,但从与西德尼的商议与给卡洛塔的通风报信,都严格遵守了旧人类时代的行事规则。
然后演出大获成功,给我的艺术家朋友一个巨大的惊喜!简直完美!想到这里,蜜萝几乎要笑出声来了——她一直试图与那位抚养自己的旧人类长辈保持同样的归属,作为新人类的本能却又令她不甘彻底蛰伏。这二者冲突的滋味并不好受,但这一次的事件,似乎给了她一个二者调和共存的完美范例。
“西德尼,你说话总是那样讨人喜欢。”黑发少女依旧像往常那样好心情地调侃自己的艺术家朋友,“说实话,我还以为自己交货之前都别想能摸到你家的大门呢……”
“那么今后你可为我家的常客了。”埃里克浓密的假胡须微微颤动,像是在微笑,却抖落出主人略显倦怠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啊,真是撒糖习惯了,偶尔发个刀推倒重来无数次还是觉得别扭。
本章毫无疑问男女主脑回路对接失败,
蜜萝这次真是作了个大死(然而自身毫无所觉),
不过放心,下章就撒糖,果断冰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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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小剧场:
桶: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
蜜萝:哈哈哈,我果然最聪明,按旧人类的方式办成了一件大事!
这次演出这么成功,你开心不?(持续兴奋JPG)
桶:随便改我的谱子,我生气了你也看不出来,你眼里果然没有我!气哭!
没关系,你眼里可以没有我,但必须为我的艺术献身!
→(自我催眠)我要得到你是为了我的艺术!
蜜萝:喵喵喵?怎么你好像不太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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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码完歌剧描述,感觉自己已经是只废汪了……
然而本蠢这次的更新是不是很有良心?
以及,看到有小天使留评说这场表演默契逼宫(果然本蠢脑波很难同频)
担心有更多小天使误解,于是特在此统一解释一下
最近几章台上台下人物小剧场:
咳,大家其实并不默契,反而各怀心思
桶:以蜜萝为模板写的,但是不想让她演给人看,那就给克莉丝汀吧,但是她不太适,合于是我跟她一起改改
卡洛塔:小奶猫还是再练两年吧,你爸爸还是你爸爸,啊,话说这曲子谁写的?唱得你爸爸我又有狼血沸腾的冲动了~
蜜萝:卡洛塔姐姐加油,征服我的艺术家朋友就靠这一波了!克克嘛,恩,照常耐心抚摸好了~
皮安吉:我家卡洛塔是最棒的!要使劲宠宠宠!
拉乌尔:我家小克具有纪念意义的初演,必须捧场
但是最终效果就是小克觉醒啦
哦,再后面可能附带桶子第一次跟蜜萝剧烈炸毛后果(当然,小剧场中部分心理还未提及)
话说撒糖撒了一路,却在情人节写撕逼,本蠢也是骨骼清奇非俗流啊
☆、也许温柔
《魔笛》比开幕小戏长了不少,整场下来几乎将近三小时,而克莉丝汀在开演后的一个半小时左右为大家献上了那首令无数歌者望而却步的夜后咏叹调。纯黑的衣裙把台上的金发姑娘衬托得成熟了许多,属于夜女王的银色高冠也远比女武神的头饰繁复耀眼;而这身装扮的主人克莉丝汀,尽管她的身躯依旧纤瘦,那高雅的歌喉却满溢着一种生机勃勃的力量——当她板起面孔引吭高歌时,这生机便化作养料令夜女王的复仇之火熊熊燃烧。
第一次不在音乐天使的引导下演唱这首难度惊人的咏叹调,克莉丝汀惊奇地发现自己虽然并不轻松,却也并非像从前那样对它可望而不可即。或许我的演唱技巧比她还有些欠缺。金发姑娘想起红发女高音从前那些令人难忘的表演,也包括她正演唱的这首夜后咏叹调,忍不住在心中默想,但一丝轻松的笑意还是自她眼角一闪即逝——她还没忘了自己正扮演着一位逼迫女儿负担仇恨的母亲。
克莉丝汀立即聪明地回想自己为流言所扰的日日夜夜。她平常并不是个心胸狭窄的姑娘,甚至不习惯仇恨,但有个机会将这段时间积聚胸中的郁气一股脑发泄出来也很不错——情绪是很难强行扭转,但完全可以适度转化。在这一方面,克莉丝汀显然要比妹妹拿捏更为巧妙。只是可怜出演女儿的那位演员,夜女王的一字一句都仿佛落在复仇之焰跳跃的焰尖儿上,克莉丝汀已经消失在布景后好一会儿了,她还错觉那来自地狱的怒焰依旧舔舐着自己脸庞。
“西德尼,你不会又在构思新作吧?”克莉丝汀退场后,蜜萝又愉快地欣赏了一小会儿歌剧,忽然偏头问道,眼里含着淡淡的警惕——她觉得自己的艺术家朋友沉默得过于反常了。天知道之前他不露面的时候,只要她来观看歌剧,耳边就从没少过西德尼的“聒噪”。可现在?他已经谨守礼仪整整一个半小时了!就连克莉丝汀的登场都没能让他点评半句!
老实说,蜜萝并没有忽然爱上看歌剧的时候有人在耳旁喋喋不休的感觉;但那阵异样的兴奋过后,这位艺术家朋友反常的沉默令她本能地有些心慌——与兽类对危险的直觉并不相似,但也令蜜萝很不舒服。
“没有。”埃里克简略地回答,对于黑发少女眼里浅浅的情绪居然有点儿受宠若惊,“反正我所有音符与节拍若不经过您的审判都毫无意义。”后一句依旧是玩笑般的语气,但蜜萝瞧见她最喜欢端详的那双金色眼眸光泽暗淡,像秋收后板结的土地。
“你不喜欢?”蜜萝忽然反应过来——她的兴奋劲儿其实还没完全消退,但从前试图与那些同辈的旧人类孩子们为友时,对“审判”之类明示她高高在上的词相当敏感。不幸的是,它们通常都出现在旧人类朋友们同她分道扬镳之时。
好吧,这次只是“审判”而已,至少还没从她的艺术家朋友口里听到“奴役”之类更加激烈的用词。蜜萝娴熟地让乐观的念头主导情绪,但这一次,她看着埃里克黯淡的金色眼眸,感到自己似乎倍加委屈——不是你说渴望我,渴望我的歌声?
“不是审判。”不干涉朋友的意志,不打探朋友的秘密,甚至不过分留恋朋友陪伴……蜜萝本以为自己这次已足够小心。眼前西德尼的面孔与她此前好几位童年旧友决绝的面孔渐渐重叠——那张被毛发遮蔽了大半的面孔上的神情其实看不大分明,但蜜萝已经嗅到了相似的不祥气息。
其实,进入新人类的青春期之前,蜜萝就已经很难交到哪怕是暂时的旧人类朋友了。黑发少女感觉鼻子有点儿发酸,但她也很久不会为这种事情掉眼泪了——有限的经验告诉她,这种时候,“高高在上”的新人类最好是继续高高在上地走开。除此之外,怒骂、哭泣或是辩驳都是徒劳。
可蜜萝每回还是会认认真真解释,尽量简略的一句或两句。因为养大她那位旧人类长辈每回因为她的存在被人嫉妒乃至污蔑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用他的话来说,虽然没什么用,但解释了,那些愿意回来的就有台阶下了;不愿意的,下回见他遭难也能理直气壮地袖手旁观——她那位旧人类长辈在整个旧人类族群里地位都不算低;等她能力顶用了过后,两人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不论是加入新聚落还是聚落重建,绝大多数时候他们总是最不狼狈。
说实话,蜜萝就没遇到过一个愿意顺着台阶下来的人;但她端详了埃里克漂亮的金色眼睛好一会儿,还是想试试。
“不是审判,”黑发少女收了笑意,认认真真与埃里克目光相对,“我只是想用你的方式说服你,顺便给你个惊喜——只是你看起来并不喜欢。”
埃里克也静静看着蜜萝,少女漆黑的眼眸少了笑意的滋润,阿凯隆特河一般的幽冷立即又开始冒头——差点儿完全盖过了浪尖儿上那点儿零星的委屈,也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但一点儿也不像不在乎的模样。
就是这模样,时不时给他些柔情的错觉,让他心怀妄念,总以为自己能从这双眼里获得爱与同情。埃里克在心中疯狂地自我嘲笑,他甚至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蜜萝所言“你的方式”指代什么,那双奇异的金色眼眸却诚实地再度泛起光彩。
“那是我的初作!”过了很久,他才听到自己颤栗的声音,咬牙切齿,甚至不争气地带了点儿哽咽——并不明显,但他知道蜜萝肯定不会错过。他爱慕的姑娘,在她偶尔愿意之时,比如现在,总是十分敏锐的。
爱慕的姑娘……埃里克为自己习惯性的形容在心底苦笑了一下——他终究还是做好一切宽容、原谅以及委曲求全的准备了。
“初作?”蜜萝始料未及。她本想问他这些年的作品在自己到来之前难道从未在剧院上演,忽然想起他所表现出对演员的挑剔,于是释然——即便还有疑惑,看着自己的艺术家朋友委屈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她觉得自己也没法继续伤感下去了。没错,她就是那么个心软又大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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