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颤栗!”
“令我颤栗!”
“美与丑不再有界限!”
“美与丑不再有界限……”
若说蜜萝先前还是刻意的退让,到此刻便已是茫然地应和了。
她不是第一次听埃里克高歌,也不是第一次听说爱情,但她没料到这两者的结合竟会产生如此惊人的质变。黑发少女翕动嘴唇,试图找回一点儿“新人类的尊严”,最终却只是犹豫着唱出这支曲子的尾声:
“在我的世界里不存界限,也许你愿意来看看?”
我们无法强求出身末世的少女立刻了解如何感受或回应一份爱情,但这的确是她第一次听闻如此雄奇的歌声。
作者有话要说: 注:歌词改编自德语音乐剧《德古拉》第二幕靠后,
范海辛催眠米娜的唱段(也是我的入坑曲)
话说TB叔的德古拉真是分分钟苏爆我的少女心啊
以及,本蠢当年如此嫌弃德剧画质,当了坚定的法剧派
现在,所有自己说过的话都一句句全部吞回去QAQ
感谢宝冢的小姐姐们,再是德奥法剧的小哥哥们教会我……
做人不能太头铁,看音乐剧也要有耐心QAQ
最后,个人感觉这一章是目前的糖量巅峰
嗯,本章又名:惊,黑发少女撩汉不成反被撩2333
☆、教堂私语
蜜萝觉得自己恐怕遇到了一个假的追求者——自从那天好心催眠西德尼过后,她已经一星期没见到自己这位害羞的艺术家朋友了,就连乐器的学习都又转由埃里克神父代为教导。亏她还刻意对他关于两人合唱的记忆手下留情!蜜萝恶狠狠地拿手指戳着黄铜圆号的音孔,原本柔情的乐曲生生被她吹出了两军交战的气势。
“蜜萝,我以为这支曲子里思乡的主人公是一位旅人,而不是一位铁血元帅?”埃里克忍无可忍地叫停了少女的演奏,并开始怀疑那天那令人甚至不敢回想的歌声不过是自己被蜜萝这个冥顽不灵的学生气疯之后的错觉。
埃里克当然不会忘怀那天的合唱。老实说,音乐一向是他在明白自己不得不背负的原罪后,虽不常用但最为自负的武器。那时候,他却感到自己在那迷人的乐声中如还不如待宰的羔羊——羔羊尚可在屠刀临身时发出几声软弱的哀鸣权作抗争,而他,他预感那乐曲开场时,倘若不被邀请人允许,或许他轻易便走完一趟由生到死的旅程,而全程毫无声息……
当然,他相信蜜萝此举纯然出于善意,但其间卓绝的功效绝非某种高明的催眠术所能达成——他虽记不太清具体的内容,却感到自己那时一定对蜜萝倾吐过心意——黑发少女这些天来时不时咬牙切齿的状态显然也证实了这一点。可惜重唱结束前,少女的声音太轻太细,纵然敏锐如埃里克,在近似催眠的状态下也没办法清楚地回忆起少女的态度,否则何至于一连好几天使“西德尼”这个身份避而不见。
而蜜萝还记得熟悉之后,西德尼嘱咐过自己,他虽然是这座巴黎歌剧院的主人,他本身的存在在巴黎歌剧院却还是个秘密。于是长期在剧院学习工作的克莉丝汀首先被排除;她与克莉丝汀共同的养母瓦勒里乌丝太太自然也不能随便告密,尽管无论蜜萝是常跑剧院还是频繁进出教堂,那位心善的老妇人总是难掩忧虑;至于卡洛塔,更不可能坦言相告……于是蜜萝转了一圈儿,苦恼地发现,只有埃里克神父是最安全的“树洞”。但是同一个不能结婚的神父讲少女的小烦恼……即便蜜萝并不觉得羞涩,在瓦勒里乌丝太太常年累月的教导下倒也知道这种行为实在不太妥当。
但当神父先生终于按捺不住主动问起时,黑发少女自然也不会顽固地保守秘密。
“埃里克,”蜜萝放下圆号,半是抱怨半是叹息,“你们艺术家的脾气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为什么这么说?”事实上,埃里克对蜜萝如此反常的原因大致心里有数,发问时语气不免有些心虚。
“他没有告诉你么?”黑发少女看上去似乎更加生气了,“上次,也就是一星期前,西德尼为我授课时,也许是因为克莉丝汀的影响,我发现他的情绪处于非常危险的边缘。出于朋友间的善意,我,嗯,算是动用了一点特殊手段,打算令他放松一下……总之,结果是他令我开始憧憬爱情,却在那之后就从我眼前消失不见了!”
“这么说来我那位老友行为的确不妥,不过我想他只是有些忐忑,毕竟他恐怕并不准备这么早对你表白心迹。”面对蜜萝忿忿不平的控诉,埃里克只好干巴巴地解释道。
“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渴望我。必须承认,我们的艺术家至少眼光非常不错!”黑发少女神色寻常地说着暧昧与自负的话语,“虽然他平常除了跟你一样热衷于称赞我,送我礼物的频率甚至还不及你——你们艺术家争取伴侣的方式都这么……嗯,不易觉察么?”
“好吧,我知道,你大概不会钻研类似的问题。”没等埃里克说点什么,蜜萝已经又恢复了愉快的神情,“不过,我知道你能找到他——麻烦替我告诉他:作为追求者,适度害羞还算可爱,但要是一直这样害羞下去,我爱情的鸟儿可不见得会永远为他停留。”
不,你必须是我的!哪怕只为我将你纳入视线以来便经受着,且渐渐急迫的煎熬!埃里克想。他有一瞬慌张,但立刻难掩喜悦地问道:“你的意思是,现在那鸟儿正在他头顶徘徊?”
“可以这么说吧,毕竟你们比我遇见的绝大多数人都更热情有趣,而你已经决心为你的神灵奉献终生了不是吗?”蜜萝大大方方地承认,黝黑的眼眸里却找不到丝毫源于心动的羞涩,“但最终那鸟儿会不会停上他肩头,我也并不清楚。说起来,埃里克,作为我们共同的友人,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关于我同他可能尝试建立的关系。”
埃里克于是明了,这令他深陷爱河的少女或许的确也对爱情有所憧憬,但那绝不会比孩子对某种新奇玩具的向往更加深刻——与他对少女混杂了救赎灵魂之祈盼的深沉爱意更无法相提并论。
“我以为他已将自己最真诚的灵魂托付给你了。”埃里克发自肺腑地叹息道。
“这我当然知道。事实上,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愿意尝试与他建立一种更为亲密稳定的联系。”蜜萝轻柔地回答,黝黑的眼眸显得认真严肃,“我的意思是,西德尼看上去太害羞了。所以,你认为我需要主动做点什么吗?”
“不,你不必做任何事情。”除了爱我。埃里克用尽全部意志力才把最后一句吞回肚子里,并感到一种滚烫的情感在自己胸中激荡不休。但表面上,他仍尽力维持着神父应有的端庄,“不过,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我,作为被追求的一方希望对方做些什么——我非常乐意代为转达。”
“那么首先,让他挑个时间同我见一面怎样?”蜜萝说着,并不掩饰自己的好奇,“我知道你俩总有些这样那样的古怪规矩,作为朋友也理应体贴,但我猜艺术家的妻子总不至于终生不与丈夫相见吧?”
当然不会。事实上,人世间没有哪一对夫妻不曾耳鬓厮磨(这也正是他所热切渴望的),但也绝没有哪位女子,包括你的生母,愿意对你这副丑陋怪异的面孔施舍同情……
可是蜜萝,你已对我作出邀约,但愿你有朝一日予我真正的柔情;即便不予,我也再不能容忍另一人占有你爱的允诺——从此刻起,你只能做我的妻子,我们注定此生共度!埃里克下意识攥紧脸上的黑色方巾,半响,才就着热血的余温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线干涩的声音,“当然,我会及时向他转达你的意见。”
可是在那之后,不仅西德尼依旧毫无音讯,就连埃里克也消失不见了!连乐器和琴谱都没给她留下!黑发少女不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西德尼”的表白有所误解——据说艺术家的情感跟他们的灵感相仿——通常来得猛烈,也去得干脆,有时候甚至只是一种转瞬即逝的冲动。
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艺术家们对美好诗意的感触往往比寻常人更加深刻敏锐,而蜜萝,谁让她正是绘画与摄影最为偏爱的那种,骨肉匀称、容色艳丽的美人儿呢。
要是我不小心成了谁的灵感女神,正好又有那么一两支以我为题材的惊艳乐曲流传到后世,倒也十分有趣。蜜萝乐观地想,假装没看到为自己引路的年轻神父欲言又止的神色。
“好吧,我就知道是这样——麻烦你了,迪瓦斯,我下礼拜再来。”黑发少女照例把装满糕点的方盒子一个叠一个塞到年轻神父手上,拜托他分给玛德莱娜大教堂底层神职人员们——自从连续两次在教堂扑了个空,蜜萝就在糕点装篮之前加上了装盒的程序,那些小巧的木盒子表面雕着几笔写意的花纹,盒身一侧还有东方风情的锁扣,全是蜜萝闲暇时亲手打磨出来的杰作。
与埃里克在时动辄两三个小时的“忏悔”不同;迪瓦斯往往还没把身下的椅子坐热,黑发少女就已敷衍地结束了本次忏悔。年轻神父听了一脑子乱七八糟的废话,还没等他整理出开解、劝诫或赦免的要点,蜜萝已经干脆地离开了忏悔室。因为用时实在太短,交给他的木制餐盒甚至还隐隐残留几分温热。
“戴耶小姐!”迪瓦斯看着黑发少女失落而去的背影,低喊一声,觉得自己已经用尽毕生勇气。
“马丁神父?”好歹也已经为她见证过三次忏悔,蜜萝一口叫出他的姓氏。少女的嗓音清甜而略带令人爱怜的稚气,这更为迪瓦斯接下来的行为增添了勇气。
“戴耶小姐,有件事我也许你该知道,”迪瓦斯细致地左右顾盼了一阵,才稍稍靠近蜜萝,把声音压得很低,“实际上,埃里克并不属于玛德莱娜大教堂,附近教区也没有他的入职信息。事实上,他对我和我的同事也并不友好。而对您这样的年轻女士来说,毫无疑问,他更是位神秘而危险的客人。”
“谢谢你的关心,马丁,不过我恐怕你和你的同事们都对埃里克误会颇深。”黑发少女看上去似乎有些惊讶,但又仿佛早有预料,她不赞同地看着迪瓦斯微微泛红的脸庞,眼底先显出愉悦的神情,“我必须承认,他有时表现得脾气古怪,对我的教学尤其严厉,看上去还不怎么爱惜身体。但只要你习惯了同他相处,就会发现,他实际上是个对朋友热情周到的人,而且相当害羞,只痴迷于创作而不喜欢同他人打交道。”
热情,周到,害羞?年轻神父脑海里不禁闪过四个月前的忏悔室里,那随时准备热情问候自己脖颈,神出鬼没的粗大套索;但还有一样事物比套索更加可怕,那就是只闻其声的套索主人——上帝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将他的把柄与软肋抓在手心,用语彬彬有礼,偏偏正中要害,就仿佛自己所有秘密在那恶魔眼前都无所遁形。
好在他似乎已经很久没再造访教堂了,否则迪瓦斯恐怕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提醒蜜萝,即便那需要他忍着良心的煎熬看黑发少女无知无觉地沉沦于恶魔股掌……年轻神父强忍神色扭曲的冲动,焦灼地与蜜萝对视——少女的眼眸黑白分明,定然藏不下算计与谎言;可听上去,几个月过去,那危险的神秘人竟还未在她眼前露出獠牙。这本是个值得高兴的消息,却令迪瓦斯显得更加焦虑:他几乎一瞬间就认定,那位假托神父的神秘来客对蜜萝心怀企图——不只因为埃里克长久以来在他心头留下的恶劣印象,还因为面对蜜萝时,他脑海中频率渐涨的旖旎闪念。
但至少现在,年轻的神仆依旧以宗教为妻。迪瓦斯坚信自己对蜜萝的劝告完全出于天主教诲下的仁慈。他再次确认了一遍周围无人,原本朝气蓬勃的脸庞绷成更加严肃的模样:“这不是拙劣的愚人节玩笑,小姐,您很危险,随时可能被恶魔狩猎……”
“好吧,马丁神父,感谢你的好意,我了解了。”蜜萝打断迪瓦斯的警告,回答不可谓不敷衍。事实上,她早已猜到,就像西德尼的存在对巴黎歌剧院是个秘密一样,埃里克的存在对玛德莱娜大教堂而言恐怕也是鲜为人知的秘密。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别说无论是埃里克还是西德尼都对她心怀善意;即便她的艺术家朋友们当真如此有活力,想同她玩一场狩猎游戏……“放心吧,至少在这里,没有人能狩猎我。”黑发少女唇角勾出一抹近乎自负的笑容,顶着年轻神父忧心忡忡的目光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过渡章,糖量好像不足,不过还是十分粗长啦~
☆、薄凉之下
“西德尼”刚消失的时候,蜜萝还想过自己这位艺术家朋友是否在为向她求婚或至少是求爱精心筹备什么;但当埃里克都消失长达一星期后,蜜萝就彻底把这个自负的念头抛到了脑后。她依旧每天练习声乐,但关于乐器练习,蜜萝此前惯用的乐器,无论是已经炉火纯青的小提琴,还是技艺娴熟的圆号,埃里克消失的时候,也一并带走了;而忏悔室内并没有留下备用的替代品,蜜萝也就懒得自己再买了。
不过她在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开在胜利圣母街附近的花店上的同时,也不忘时常跑去巴黎歌剧院那间曾经被西德尼用来授课的化妆室——与埃里克招呼也不打一声地消失不同,西德尼先一步的“失踪”虽然同样无礼,但他显然还记得给自己心爱的姑娘留下练习常用的乐器。而为了保留这些品质较高的乐器,蜜萝理所当然把它们记在了克莉丝汀名下。
蜜萝猜,这或许是因为就储备乐器而言,巴黎歌剧院相对玛德莱娜大教堂较为便利。毕竟,虽然在歌剧演员的化妆室里出现各类歌剧配乐常用的乐器,虽然也不太寻常,但怎么都不会比人们发现各类乐器在教堂的忏悔室里堆积如山来得诡异吧。她在落后的十九世纪待的时间已经不算太短了,因此十分确定,那些前来忏悔的信众们,可不会想在庄严肃穆的教堂里高歌一曲咏叹调。
想到这里,黑发少女也不得不对埃里克的手段致以敬意——要知道,如果没有他事先对忏悔室的四壁进行隔音处理,天知道那些虔诚的信众们会不会把她这个时常在忏悔室里高歌奏乐的伪信徒绑在火刑柱上,请求所谓天主的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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