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了训练!没有人愿意和你作对。”贺南征打断秦玉明,大声道:“体能,在火场上,是救命的!不光是受难者的命。”贺南征顿了顿,“还有你自己的命!”
秦玉明梗着脖子很久,硬坚持着,一转头,嘟囔着:“就他妈知道欺负新兵,还有什么能耐,那些老兵你特么敢让人家跑?”
“我跟你一起跑。”贺南征说,秦玉明惊讶的抬起头。
“但是我有个要求,二十圈,我只要落下你一圈,你就给我加十圈。全程,只要你超过我一次,我就加二十圈。”贺南征扬了扬下巴,“敢不敢?”
这个赌太狂妄了,秦玉明冷冷笑着,他以前在学校是体育队的,练的虽然不是长跑,但是只要超过贺南征一次就行了。
“行啊。”秦玉明半笑不笑。
“大声点!敢不敢!”
“敢!”秦玉明立正,喊了一声。
“你他妈没吃饭吗?”
“我敢!”秦玉明用尽全身力气回答道。
贺南征脱了自己的外套,把白板纸放在一边。
楼上宿舍的窗前挤满了看热闹的士兵,快要熄灯了,但是谁也不想去洗漱,在部队几年都看不见这种场面,谁他妈还去洗漱。
训练场上路灯明亮,贺南征一身橄榄绿军装,身上的肌肉透过衣服印出来,匀称,健壮。
那是男人最原始的吸引力,最原始的荷尔蒙。
贺南征本就高,宽肩窄腰,齐齐的剃着寸头,皮肤很黑,眉骨和鼻梁都很高,线条硬朗英挺。
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带着鹰一般的锐利。
蓦地,秦玉明冷静了一些,忽然有点后悔方才的冲动。
他有种今天会死的很惨的预感。
第4章
火灾过后苏拾欢照常去电视台上班,林榕语给苏拾欢化妆,苏拾欢趁着这个空当看稿。
接触了一段时间,林榕语也了解苏拾欢一些,她其实很努力。
别人都说她是因为美貌才在电视台一路攀升,但是那些他们插科打诨的零散时间,苏拾欢都在工作,要么是看稿对稿,要么是对着镜子自己练习。
苏拾欢放下稿子,拿起平板看中间的视频,跟着视频的速度小声念着稿子,以确保视频播出的时候声画同步。
“本台消息,29日凌晨一点位于东城区滨海大路的烟色酒吧发生火灾,本次火灾……”
念着念着声音突然就微弱了下去,林榕语正在给苏拾欢画眼妆,她的眼睛很美,黑色的瞳仁又大又明亮,平白看着你的时候,便觉得脉脉含情。
“怎么了?”林榕语低头看去。
苏拾欢盯着平板发呆,平板上的视频出于暂停状态,画面拍摄的是火灾现场的画面,记者在采访受难者。
没有什么特别的。
苏拾欢顿了一会儿之后关了平板,云淡风轻的抬头看向镜子,“没什么。”
下班之后苏拾欢开车回家。
三年前她在西海大路南侧买了房子,建造在市中心的高层花园景观楼房,寸土寸金。和北侧那一片贫困的老旧楼房只隔了一条街道。
进小区的时候保安大哥笑眯眯的和苏拾欢打招呼,“苏主播今天很早啊。”
苏拾欢笑着点了点头示意。
把车停到地下车库,苏拾欢坐在车里良久未动,拿出那部工作机按下一串号码。
这串号码今天已经按下过无数次,可是没有一次拨出。
长而黑的睫毛动了动,补好了美甲的手指点了拨出键。
“嘟——”
心脏几乎要挑出胸膛。
“嘟——”
他的第一句话会说什么呢?
“嘟——”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
苏拾欢把手机扔到包里,下了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苏拾欢光着脚走进屋,坐在地毯上,看了眼时间。
现在她手里只有这部工作机,只要手机一响就一定是工作上的事,扳下侧面的小按钮,手机静音,苏拾欢仰着头,点了根烟。
七点钟,音响里放着舒缓音乐,苏拾欢倒在书房的椅子上看一本讲述新闻历史的书。
八点钟,外卖到了,苏拾欢吃了一点披萨,两个藤椒鸡块,喝了一点点红酒。
九点,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出来之后吃了药,敷个面膜,看了会儿电视,婆媳大战的苦情剧,很无聊。
十点钟,苏拾欢准时熄灯,躺在床上,坚信自己能够睡着。
今天这一切都做得很好。
音乐舒缓,灯光温柔,枯燥的书本和电视剧,还乖乖吃了药,从下班到现在,没有一丁点刺激,更没有强烈的情绪波动。
全都按照医生说的,苏拾欢相信今天一定能睡个好觉。
眼睛闭了接近四十五分钟,苏拾欢睁开眼睛。
窗帘很厚很厚,外面几乎透过不过光来,房间里一片漆黑,可是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梳妆台,衣柜,甚至连她放在一旁的衣服都看的一清二楚。
黑暗中摸到烟盒,打火机上的一小簇火苗刺眼的明亮,吸了几口,烟雾缭绕开来。
一支烟燃尽,苏拾欢给周澹雅打了个电话,她今天夜班,在值班室里敲病历。
“还是睡不着么?”
“嗯。”苏拾欢哑着嗓子,心里堵着一口闷气,难受极了。
“想来医院吗?”
“好。”
把车开出小区的时候,那个保安刚好换岗,苏拾欢脸色不好,不知道再生在生谁的气,保安大哥没敢跟她打招呼。
万万没想到这个时间段还能堵车,苏拾欢烦躁的拿起手机,想给周澹雅打个电话让她等一会儿,结果在最近通话里点错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点错的。
电话拨通的时候,苏拾欢终是没舍得挂断。
响了两声居然接了起来。
“喂?”
一个字,苏拾欢就知道,不是他。
“你是找贺队吗?贺队在下面跑步。”那个人说。
苏拾欢皱皱眉,挂了电话,既然不是他,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刘承宇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什么人啊……这么没有礼貌。”
正要放下手机,挂电话的界面变成锁屏界面,是一个妖娆的女人屏保,刘承宇吓得手机差点没弹出去。
“这这这……这他妈不是贺队的手机啊!这谁啊!”
……
苏拾欢车上的的音响品质非常好,她喜欢听歌,耳朵非常挑剔,这个音响是她后来重新换的。
“愿我如烟还怨我曼丽又懒倦。”
“看我痴狂还看我风趣又端庄。”
磁性的女声泉水一般流淌出来,苏拾欢目视前方,眼眸里满是慵懒。
风托起苏拾欢的发丝,美如蛇蝎的脸在路灯下一明一暗。
“要我美艳还要我杀人不眨眼。”
“祝我从此幸福还祝我枯萎不渡。”
红灯变绿灯,再转个弯就到军医二院,苏拾欢刚换了前进挡,前方突然冲过来一辆轿车,开的很快,似乎不受控制了一样,旁边车道一辆白色小型货车直行,那辆轿车直直的朝着小货车冲过去。
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咣——!”
“咔擦咔擦——!”
小轿车狠狠撞向货车,货车超载,被这个巨大的冲击力一撞,重心不稳,车上拉的货开始摇晃起来,紧接着,那辆货车也跟着晃了起来。
小轿车还没有停下来,玻璃碎了一地。
眼看着,货车右边的轮子缓缓抬起,整个车身缓缓往小轿车的方向倒去!
又是巨大的声响。
周围车辆谁也不敢动。
苏拾欢在震惊中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陡然反应过来,拿起手机冲下车。
不出一分钟的时间,看热闹的行人纷纷聚拢过来。
车祸现场一片狼藉,保险杠,车灯,碎了一地,有血从两车之间的缝隙之间流出来,苏拾欢退却了一下,才咬了牙冲进去。
“我是记者,麻烦让一下,”苏拾欢推开人群,打开手机的摄像功能,拉开小轿车的门,里面坐着三个人,前面一男一女,后面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那女人还有知觉,看到苏拾欢的那一刻轻微的说了一句“救命”,男人和小女孩已经昏死过去。
“让一下,麻烦让下一下。”
一个男人拨开重重人群,“我是医生。”
他冲到苏拾欢身边,“麻烦你叫下120,谢谢。”
苏拾欢抬起头,那男人穿着西装,眉清目秀,可是眼神里有一种力量,让人信服。
“好。”苏拾欢点点头。
生命急救永远都在倒计时,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苏拾欢知道这一点,正要往货车那边跑。
身后的男人突然高声喊道:“快叫119!患者压住了!需要抬车!”
苏拾欢脚步猛地一顿,一个激灵,仿佛大梦初醒。她拿出手机,站在一边把车祸救人的那一幕拍了下来。
……
消防大队操场。
第十圈了,秦玉明的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秦玉明腾出手来狠狠一抹。
那个高大的身影再一次超越自己,从他身边过去的时候甚至还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气息依然很匀,速度依然很快。
秦玉明很想追上。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前几圈秦玉明玩命似的往前跑,到了现在,他的体能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以为前面只是贺南征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才跑那么快的,没有想到,他竟一直都在匀速跑,很明显也没有使出全力。
——你妈的体能怪物。
第十一圈的时候,一声警哨忽然响起,贺南征立马停下来,双手直直的垂下来,两脚分开六十度,军姿站好。
原本阳台那里闹哄哄的,这声之后,也全都停下手上所有的动作。
笑容消失,表情消失,一瞬间安静,士兵们的状态和方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像是一棵棵白杨树,安静的等待着命令。
秦玉明见状,也停了下来,站好。
成志超指导员的声音自广播中响起,“消防三支队,三分钟之后,接警!”
广播关闭,众人行动起来,动作快速又有秩序,沉默而熟练地换衣服,跑到楼下,拿消防器材,到操场站定。
秦玉明也换好了衣服,跑到贺南征面前,“贺队!”
贺南征扭头看了他一眼,“留守部队。”
秦玉明跟上贺南征的步伐:“贺队,我……”
贺南征猛地停下来:“留守部队!”
声音骤然狠厉,秦玉明一下就被震慑住了。
他明白,这次是来真的,贺南征的态度已经算是惯着他了。
秦玉明不敢动了。
两分钟,三支队全员集合完毕,夜已深,可是每一个人脸上都严肃又从容,没有半分困倦与怠慢,秦玉明的心里忽然产生一种别样的感觉。
那是每一个男人心中,都会有的“军人情结”。
秦玉明站在宿舍门口,他们已经走远,可是他没有回去,站着军姿,一动不动。
他想,对于贺队的那句“不仅仅是受难者的命”,对于他之前恨之入骨严厉刻板的军规,好像明白了一点点。
第5章
那名男伤者喝了酒,呼吸骤停,医生手在他的胸前做心肺复苏,每隔几秒就要进行人工呼吸。
外面聚集过来一圈又一圈的人们,把这里围堵的水泄不通,大家对着这一地的车灯碎片和血迹啧啧感叹,有惋惜的,有害怕的,有赞叹医生的,喧闹一片。
风一吹,裹挟着浓浓的血腥味,今夜无星无月,只有路灯悲悯的看着这出闹剧。
军医二院的救护车来的很快,周澹雅从车上跳下来,跟苏拾欢点了头,一转头就看到路灯下面在给一名伤者做急救的人。
“聂大夫?你怎么在这?”
“伤者左膝受伤,头部重创,有生命征兆。”聂清尘快速的说。
周澹雅点点头:“好。”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在医院附近,虽然是晚上,车流量依然不少,交警过来了,外面穿着亮色的警服,警车的车灯和救护车灯交相辉映。
“后退后退,无关人员后退。”
交警拉起警戒线,对现场进行拍照,到了苏拾欢这里,苏拾欢从包里拿出记者证:“您好我是安城卫视苏拾欢。”
交警犹豫了一下,说了一句“注意一点,不要妨碍公务。”之后便放她进去了。
“三个伤者。”有医生过来帮助抬伤者。
聂清尘低低的说:“不是,四个。”
医生顺着聂清尘的目光看过去,那个女伤者小腹微隆,裙边一滩血迹。
远处响起警笛声,苏拾欢下意识的看过去。
心里在和自己打一个赌,这次来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那辆红色的大车由远及近,到了路口停下来,任务不同,他们没有穿橙色的救援衣。
大小伙子们一个一个从车上跳下来,成志超先去和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
苏拾欢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辆车,最后一个,贺南征跳了下来。
他穿着橄榄绿的短袖和迷彩长裤,裤脚掖进军靴里,肩宽,腿长,齐刷刷的寸头,他的头发本来就硬,剪得这么短更是硬的扎手。
眉宇之间一团正气,有一种当兵的独有的震慑力。
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成指导跟他们说了什么,贺南征开始调配组员,苏拾欢透过镜头看着贺南征的背影,眸光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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