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安公主摇了摇头:“不必,世子出了那样大的事,他会先回府的。”穆彭彦的性子她最了解不过,在他心里,天大的事都没有他的儿子穆焕来得重要。
想到这个,她不由得狠狠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前方传来“噔噔”的马蹄声,少安公主面上一喜:“回来了!”
但见威风凛凛的中年男子快马向这边赶来,随着马儿的靠近,他那张刚毅无暇的脸一点点变得清晰。眼见他翻身下马,少安公主笑着迎上前:“侯爷回来了,一路上辛苦。”
“公主金枝玉叶之身,何必在风口等我这个臣子。”定北侯穆彭彦说着瞥她一眼,径自往府内走。
他的冷淡让少安公主心上一阵愠恼,转而笑着跟上去:“我既嫁你为妻,自当以夫为天,等你也是应当的。”
穆彭彦没理会她,只阔步往着里面走:“焕哥儿怎么样了?我先过去瞧瞧,公主就不必跟着了。”
☆、上街买狗
苏筠随意地游走在文渊阁书铺的架子前,认真挑选着书册。等白袖拿着那些书册去结账时,苏筠则是漫不经心地坐在一旁喝着茶。
不料,柜台前却起了争执。
苏筠走过去问了究竟才知道,她方才挑选的一本游记被鲁国公府的二姑娘瞧上了,非要以双倍的价格夺走。
“这不是武陵侯府的六妹妹吗,前日子听说你去了慈云庵,我还当姑妈这是不打算接你回来过年了呢。”
说话的是位十六岁上下的妙龄少女,模样生的细腻精致,正是鲁国公府嫡出的二姑娘方沅。
方氏是鲁国公府的庶女,正是方沅的姑母,论起来苏简和她还是表姐妹。
其实那本游记苏筠只是随手拿的,如今见她喜欢,便对白袖道:“把那本书给方姑娘吧,咱们不要了。”
方沅刚刚说要这书就是故意无事生非想挑起事端的,不料素来霸道不饶人的苏简今儿个居然换了脾气,她讶然的同时又有一种被怜悯的感觉。
方沅嘲讽地扯了扯唇角:“表妹既然喜欢,我又怎好夺人所好,还是你自己留着玩儿吧。”
说罢转身出了文渊阁。
樱桃望着方沅离开的背影,小声附耳对苏筠道:“姑娘,奴婢听说这方二姑娘暗地里思慕魏王爷,她肯定是因为咱们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嫁给了魏王,她自己却没机会,故意找咱们事儿的。”
苏筠神色微怔:“这话岂能乱说?”
“奴婢当然没有乱说,千真万确,有次太太过寿,这方二姑娘来咱们府上过寿,奴婢亲耳听到她和方家大姑娘在路边走着时说起此事呢。”
苏筠望着方沅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从文渊阁书铺里出来,樱桃和白袖将苏筠挑选的书放在马车上,一扭头却见苏筠站在书铺门口的石阶上,似乎没有要上马车的打算。
白袖和樱桃互望一眼,上前问:“姑娘怎么了?”
苏筠道:“许久没出来,想在街上随便转转,便不坐马车了。让车夫先回府吧,你们俩跟着我就成。”
“那姑娘再披个狐裘吧,这样挡风。”白袖说着看了眼马车旁站着的樱桃,樱桃忙亲自跳上马车取了狐裘出来。
裹了件狐裘的确暖和许多,苏筠怕自己怀里的绵绵冻着,特意将它藏在了狐裘里面。不过,那小家伙明显不是很乐意,硬是将脑袋给探了出来。
苏筠没法子,无奈地摇摇头,也就由着它了。
白袖和樱桃跟着苏筠在这芳华街上闲逛,见自家姑娘一直左右看着,也不说话,白袖问:“姑娘是想找什么吗?”
苏筠刚要开口,瞧见前面一家铺子的牌匾,笑着道:“我已经找到了,走吧,进去瞧瞧。”说着已率先抱着绵绵走了进去。
铺子的掌柜一见苏筠这穿着打扮便知是来了贵客,亲自上来迎着:“姑娘是来看狗的吗?我们这儿什么样的狗都有,长毛的,短毛的,卷毛的,直毛的,有不少都是从海外运回来的稀有品种呢,您可以随便挑。”
养小动物是自大魏朝建立起来之后,长安城官宦世族的圈子里渐渐养起来的风气。有不少贵族子弟以此为乐,不知不觉间贩卖猫狗兔子之类的商铺也变得多了起来。
白袖和樱桃看着笼子里的那些狗,一时间面面相觑。怎么她家姑娘养了只猫还不够,又想养狗了?
“姑娘,这猫和狗在一起是会打架的,您要养狗咱们的绵绵怎么办啊?”白袖好声提醒着。
掌柜的听了,这才瞧见苏筠怀里还抱着一只猫。笑着应道:“姑娘,我们这儿的狗可不一样,你看它们多温顺,都很听话的,肯定会跟姑娘的小猫相处和睦。没准儿还能成为好玩伴呢。”
苏筠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绵绵,抬头对掌柜的道:“我自己先随便看看。”说着,自己很是随意地在笼子前走来走去。
白袖和樱桃心下困惑,却也不好说话,只是乖乖跟在苏筠身后。
而苏筠怀里的绵绵却有些躁动不安,它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威胁一般,目光在扫向每一只狗的时候都充满了敌意。
“咦,这个看上去挺乖巧的,掌柜的,这只狗怎么卖?”苏筠说着蹲下身子,指了指躺在地上很乖顺的一只道。
那只狗毛发卷卷的又很蓬松,通体的棕色,唯鼻子却是白的,一点雪色看上去甚是显眼。它身形不小,起码已经满了周岁。肚子圆圆鼓鼓的,像是个吃货。
掌柜的无奈地笑:“姑娘可真会挑,这只狗暂时是不卖的。”
“为什么?”苏筠扭头,不解地看着他。
“这只狗前几日发现怀孕了,得等它生完了狗崽子才行。”
苏筠瞬间了然,现在她若是买了,便只是一条狗的价格。可若是等这狗生了小崽子,那些小崽子又可以另外卖钱。
这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苏筠站起身来,不依不饶:“今天我就要这条了,掌柜的方才明明说我可以随便挑,怎么如今却又反悔了呢?”
掌柜的苦笑:“姑娘,我刚刚说的是外面那些笼子里的随便挑,这个摆的这么靠后,明显就是非卖之物……”
“我出三倍的价格!”苏筠突然打断他,“掌柜的,这些小狗崽子如果生出来你还得费心费力的去养它,也算是一笔开销,万一生了病或者一不留神走丢了,那可就亏大发了。我如今出三倍的价格把这条狗买回去,不是也省了你不少事吗?”
掌柜的心里一番思量,终于做了决定:“姑娘既然喜欢,那就权当送给姑娘做人情吧,我卖了!”
见他终于点头,苏筠又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那只棕毛犬:“这狗不知脾性如何?可会伤人?”
“姑娘放心,我们这里训出来的家伙都很温顺。你若不放心,到时候我再派个人到府上教您怎么养它。不过,这个要额外收费。”
苏筠放下心来,她站起身:“那好,待会儿麻烦掌柜的将这狗送到武陵侯府去。白袖,先付定金。”
白袖应了声,从钱袋里拿了钱给他。
看掌柜的欢欢喜喜接过钱,苏筠又提醒道:“对了,掌柜的待会儿让人送狗的时候记得走后门,我家太太不喜欢这玩意儿,恐见到了生气。”
掌柜的笑着应下来:“姑娘放心,小的明白了。”
从铺子里出来,樱桃嘴快,忍不住问:“姑娘,那么多狗您不选,怎么偏偏选个怀了孕的?”
苏筠抚着怀里的猫:“怀孕了有什么不好,将来生狗崽子才热闹不是?”
樱桃和白袖想到以后皖云阁里不仅有猫,还会有一群小狗,两个人的脸色跟着白了几分。
苏筠只当没看见两人的反应,继续默默往前走。
穆焕仰着脸去看苏筠的表情,却见她面色淡定如常,一双眸子却复杂难辨。它垂着头,渐渐陷入沉思。
几个人正走着,却见前面突然一阵热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几个壮汉正拿着棍棒追逐一位妇人,那妇人边跑边喊着救命,街边的摊子被她推的乱七八糟。
白袖吓了一跳,忙将苏筠护在身后:“姑娘小心!”
樱桃看到那妇人微微怔愣片刻:“咦,这不是青衣娘吗?”
苏筠看她一眼:“你认识?”
樱桃道:“只是知道而已,不熟悉。她女儿青衣是文靖伯夫人的丫鬟,今年咱们太太寿诞青衣随文靖伯夫人到过咱们府上,后来迷了路,还是奴婢给她们指路的呢。”
苏筠若有所思:“那你怎么知道这人是青衣的娘?”
樱桃道:“前两日姑娘不是要从慈云庵回来了吗,捧竹和捧菊两个人奉太太的旨意上街采买,拉了奴婢给她们提东西。当时也是在此瞧见这妇人在被人追,奴婢听见青衣口口声声喊她娘。貌似是个赌徒,估计是被追债的人给找上了。”
苏筠了然,倒也没说什么,只抚着怀里的猫:“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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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筠回到武陵侯府的时候,那只棕毛犬也恰好送到了,苏筠带着去了苏老太太的瑞安堂。
“玠哥儿媳妇儿瞧上去脸色不大好,应该是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这狗给她养着想必能分散她的注意力。我若是给她想必她也不会要,只好有劳祖母代我送过去。”苏筠拉着老太太的手道。
苏老太太怜爱地抚了抚孙女儿的碎发:“你有心了,我待会儿让魏嬷嬷送去颂睿轩。”
“多谢祖母。”
苏老太太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抬头看着跟前的孙女儿,默了一会儿才道:“真快,马上就要过年了。”
苏筠透过窗子盯着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的雪花,又望了眼旁边的棕毛犬:“是啊,要过年了,怎么能不给太太准备一份大礼呢?”
☆、雪夜绸缪
“她背后有鲁国公,又有魏王,你父亲不会轻易将她怎么样的。我知道你心里有计划,但一定要小心,莫要伤了自己才是上策。”苏老太太叮嘱道。
苏筠点头:“祖母放心吧,孙儿明白的。不过,咱们在暗她在明,我又有苏简这身子,做起事来还是得心应手许多的。”
这边祖孙俩正说着话,方氏身边的赵嬷嬷进来了,给老太太和苏筠行了礼,这才笑呵呵道:“姑娘果真是在这里,后日便是鲁国公夫人的寿诞,太太前两日命人给姑娘做的衣裳送来了,太太请姑娘过去试穿一下。”
苏筠点了点头:“我待会儿也是要过去找母亲的,倒是有劳嬷嬷多跑了一趟。”
随赵嬷嬷去了方氏那里,赵嬷嬷殷勤地掀开了帘子:“姑娘快进去吧,太太在里面等着呢。”
走进卧房,但见几个丫头正呈着衣裳站成一排,方氏在前面走来走去。看见苏筠,她笑着过去拉住她:“阿简来了,快过来瞧瞧这些衣裳如何?”
苏筠淡淡撇了一眼,个个做工精致,色彩绚丽,倒是喜庆得紧。
苏筠昨日才被接回侯府,今儿个方氏便命人准备好了后日去鲁国公府参加寿宴的着装,如此的迅速不免令她心中起疑。
若非前两日她让白袖送了书信和荷包回来,她这个“母亲”兴许就没打算让她回来过年。如今骤然多出来这么多的新衣裳,苏筠思来想去无非就是那一个解释:这衣服是方氏早就准备好了,只怕原先是想给她往慈云庵里送的。
还真是位体贴的好母亲。
苏筠状似随意地将所有的衣裳都看了一遍,断然摇头:“太太,这些个衣裳阿简一样也不想穿。”
方氏显然对苏筠的回答吃了一惊,看着那些衣裳怔愣好一会儿才眨巴几下眼睛问:“怎么会呢,这些袄裙全都是为娘按照你的喜好让人做的,你看这件,梅红色牡丹花开并蒂图案的,用赤金丝线勾边儿……还有这件明蓝色孔雀开屏图案的小夹袄……”
“母亲!”苏筠不想再听她一一介绍,出声打断道,“这些衣裳都不适合女儿穿着去鲁国公府贺寿。”
方氏依旧坚持己见:“为什么不适合?这些衣裳多华丽多好看,你穿上这些衣裳,再配上你姐姐送你的头面,到时候必然艳压群芳。”
“母亲,女儿才八岁,艳压群芳做什么?如此打扮分明就像个跳梁小丑!”
方氏脸色沉了下来:“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
苏筠淡淡看着她:“母亲知道我为何打发了捧竹和捧菊两个丫头吗?”
这个方氏也一直想问,但又想着女儿刚回来,她爱怎么样都行,便也不曾放在心上。如今听女儿提起,方氏不由上了心:“莫不是她们二人做错了什么?”
苏筠道:“母亲有所不知,这两个丫头把我推得大嫂小产之事告诉了杭青柠,那杭青柠表面与我交好,背地里怎样犹未可知。若国公夫人大寿那日她将此事传将出去,众人再瞧女儿穿的那般奢华艳丽,她们只会说母亲你教女无方。”
方氏听了颜色大变:“那两个贱丫头居然敢把咱们府里的事说与外人听?简直该死!”
苏筠看她一眼,拉着她的胳膊去矮榻上坐下:“太太怎么处置丫头这是后话,现在咱们说的是后日国公夫人大寿的事,鲁国公府是太太的母家,咱们若是出了差错岂不是惹得外祖父不快?”
“杭青柠居然知道了……”方氏随女儿一起坐下,思索了一会儿,握着女儿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吧,为娘一定想办法封上她的嘴,定叫她不敢提及此事。”
绕了这么久终于到了正题上,苏筠莞尔一笑:“那就多谢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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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纷纷扬扬的雪花随风肆意盘旋,狂风呼啸而至,像刀子一样割的人脸颊生疼。
文靖伯府东面的迎沁院里,伯夫人张氏坐在妆奁前一阵唉声叹气。
旁边为她梳头的婢女青衣见了,问道:“夫人这是何故,瞧上去闷闷不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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