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放心吧,前些日子我和四姐姐五姐姐常去晚英家中做客,倒也没少与宋兆碰面,孙儿倒是觉得他城府虽深,但心底还是不错的。而且,从她看笳儿的神情来看想必也对这个妻子甚为满意。”
“那……比之摄政王待你如何?”
祖母突然的问话让苏简一时间有些无措,不自在地垂下了头:“祖母说什么呢。”
老太太看了眼孙女儿,叹息一声:“算算日子,王爷去边关已有半年了吧?”
“到今日已经六个月又二十八天了。”
老太太瞧着孙女儿淡笑不语,屋子里突然分外安静。
苏简瞬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一时间双颊微烫,整个人羞得无地自容。
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她居然把日子记得这般清楚……
☆、第72章
苏老太太瞧了眼此刻早已分外羞赧的苏简, 轻声询问着:“王爷不是把他手下的蒋武留下来保护你了吗, 那可有从边关捎信儿给你?”
苏简红着脸没好意思抬头去看祖母的表情,只低声回着:“边关战事吃紧,王爷如何还能惦记着我?”
苏老太太蹙了蹙眉头:“瞧瞧, 还想骗我这老婆子不是?”
苏简不解地看向祖母, 只觉得分外诧异:“祖母怎就笃定他会写信给我?”
老太太笑着摇摇头:“你呀,还是年轻,太嫩了。那蒋武何许人也,据说自幼便在王爷跟前侍奉, 那是他最信任的心腹。王爷临走前既然把蒋武交给你,足以说明了在王爷心中你的位置。因此,我猜想蒋武在你跟前原因有二, 其一是为了保护你,其二则是能帮忙传递书信。”
祖母都这般说了,苏简哪里还好隐瞒,只得承认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祖母的法眼, 他确实偶尔会有来信。”
“那边关战事如何了?”
苏简道:“上月他来信时说一切顺利, 大概还有三个月便能回朝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三个月,那也快了。”
话一说完, 老太太突然掩了唇一阵咳嗽,苏简忙将旁边温壶里的水斟了递过去,看祖母喝下又帮她顺了顺胸口,面露关怀之色:“最近天儿冷,祖母身子一直不大好, 平日里要多注意休息才是。您这都已经咳了两个月了,怎就不见好呢?”
苏老太太笑着摆摆手:“年纪大了,染上病就难治,总得慢慢儿来,你也无需挂念,祖母还指望着看你出嫁呢,自当照顾着自个儿的身子。”
“祖母……”苏简眼眶红红的,心上一股暖流涌过,被甜蜜和关怀占据得满满当当。
老太太笑着帮她将散落的碎发夹在耳后:“对了,你方才不是说这段日子林家的晚英总让你们姊妹去她家玩儿吗,我听你二婶说晚英那孩子有意撮合竼儿和她三哥子詹,此事可是真的?”
苏简轻轻点头:“林姐姐的确是有这个意思。”
“那你怎么看,去林家这几次想必那林子詹如何你当知晓一二,你觉得他和竼儿……”
苏简想了想:“林子詹此人英武不凡想必那日祖母寿宴时已然见过了,至于才华确实不输周大哥。他虽然不是长子但勤奋好学,一年前的春闱考试中高中进士。”
苏老太太了然地点头:“倒也是个才华横溢的厚生,不过,既然去年便中了进士,如今可谋得一官半职?”
苏简道:“这边是那林子詹和宋兆的不同之处了。宋兆投身于仕途,抱负远大,但林子詹则不同,他似乎并不喜欢官场,是以并未在朝为官。但因为他棋艺了得,是云山书院教习棋艺的先生。”
听到这儿苏老太太眉眼带笑:“竼儿也爱棋,如此两人到是兴趣相投。”
苏简跟着笑:“正是如此呢,那林子詹棋艺精湛,每每都略胜五姐姐,倒使得五姐姐如今对他分外敬佩。前几次去林家,我们没少看林子詹和五姐姐对弈。棋如人生,林子詹行事作风倒真像是个君子,若祖母问孙儿怎么看,我倒觉得他们二人很是般配。”
苏老太太松了口气:“笳儿的亲事算是落定了,这段日子你二婶每每提及竼儿无不操心忧虑,前儿个还在我跟前提起林子詹,说若得了空便问问你的意见,但这两日只顾忙着笳儿的事,她许是还顾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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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笳的亲事过后没多久,太后突然亲自为林子詹和苏竼赐婚,而亲事便在腊月十三。
这场赐婚来的猝不及防,让林家乃至苏家都倍感意外。
虽说近些日子以来苏老太太和苏二夫人吴氏都对林子詹分外满意,但到底还没想着那么快就谈婚论嫁,如今太后骤然赐婚,实在让人惊诧不已。
接连下了两日的雪,天儿冷得令人瑟瑟发抖,苏简懒得出门便待在自己的皖云阁里,闲暇时逗逗小猫看看书,看上去悠闲,但这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的。
太后先是掺和苏笳的亲事,逼得二婶早早将苏笳嫁给了大理寺少卿宋兆。而现如今,苏笳的婚事才刚刚结束,太后居然毫无理由的突然给林子詹和苏竼赐婚,且婚期居然距离苏笳出嫁之期一月有余。
不管怎样,林子詹是兵部尚书的嫡孙,苏竼也是苏笳嫡女,两家若想结为姻亲怎么也该好生准备,从订亲到成婚少说也要半年之久。
可如今如此仓促的就赐了婚,实在让人觉得十分蹊跷。
穆焕不在,太后这般急于将苏笳和苏竼嫁出去,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倏然间,苏简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她脸色随之有些变了。
蒹葭奉茶进来时见自家主子脸色苍白,她关切的疾步上来:“姑娘怎么了,好端端的脸色这样难看?”
苏简抓住了蒹葭的手:“蒹葭,我知道太后为何会干预苏笳和苏竼的亲事了,她是想对付我!”
蒹葭被苏简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得有些发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着急询问:“姑娘何处此言?您都和摄政王订了亲了,朝中大权皆在摄政王手中,太后她怎敢对付您?”
苏简道:“咱们大舜有个规矩,姑娘们出嫁需尊长幼之序,否则视为不详,你可知道?”
蒹葭点头:“的确是有这个规矩,所以姑娘和摄政王虽然有婚约在先却并未成婚,为的便是要四姑娘和五姑娘先嫁了人方成体统。”
“是啊,四姐姐和五姐姐成了婚我就可以出嫁了,可太后如此费尽周章,是想趁着穆焕远在边关将我嫁给何人呢?”
蒹葭唬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两步,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姑娘会不会想多了,太后明知摄政王爱重你,岂敢趁王爷不在把你另嫁旁人?再者说了,姑娘你如今已有婚约,哪有再许的道理?”
苏简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目光一点点变得清冷:“所以我的猜想若是真的,太后心中一定有了人选,而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普通人。至少是敢和穆焕抗衡之人。”
“可是,咱们大舜朝摄政王一人独大,又有谁能和王爷抗衡?”
蒹葭随口问的一句话让苏简心上一惊,原本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迷雾似乎一下子便吹散了。是啊,大舜朝穆焕一人独大,自然是没人敢娶他的未婚妻的。那么,这个人一定不是大舜人士。
她眸中一丝冷意闪过,突然问蒹葭:“蒋武呢?”
蒹葭回道:“在外面候着呢,这些日子姑娘不出门,他倒是极为本分,一直守着皖云阁。”
“速速叫他进来见我!”
蒋武被蒹葭传进来时,苏简正在书案前拿笔写着什么,见他进来方将笔放下,神情自然地询问:“马上便入年关了,你久在长安,想必应该知道新年朝贺时有哪些地方会遣使者前来吧?”
蒋武回话道:“回姑娘,在中原之内当属我们大舜国富民强,周边的魏、陈、吴三国都会年年遣使者上贡,除此以外,旭辉二年时王爷大败蛮夷,使得蛮夷愿意年年向我朝纳贡。”
苏简手指敲击着案几的几面,神情凝重,似乎在沉思:“今年魏国和陈国联合犯我边境,吴国想必是在坐山观虎斗,今年不会来朝。至于蛮夷……”
蒋武道:“我们与魏、陈两国的战况未明,蛮夷今年也不会来。非但不会来,若他们言而无信,此时对我们落井下石,派兵征伐我们也是有可能的。”
蒹葭听了此话也跟着明白了大半儿,原来太后竟是打的这个主意。此刻边关战事吃紧,若蛮夷来犯必然顾此失彼,远嫁求和便是最好的方略。
太后是想让她家姑娘去蛮夷和亲!
苏简倒是依旧面无表情,只略点了点头,将跟前写好的宣纸叠好了递过去:“知道了,你将这封信飞鸽传书给你家主子。”
蒋武微微一愣,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家王爷每个月都会飞鸽传书回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六姑娘主动写信给他家主子呢。
想到他家主子接到信时愉悦的样子,蒋武也随之心情大好,忙应承着接了下来。
蒋武走后,蒹葭明显松了口气:“姑娘是写信给王爷求救吗?若王爷回来,想必姑娘就有救了。”
苏简摇头:“太后应该是算准了一切才敢如此设计我,此处离边关三千里,他怕是赶不回来救我的。”
蒹葭不解地看她:“莫非姑娘那封信不是向王爷求救的?”
☆、第73章
“自然不是。”苏简摇头说着抿了口茶水, 因说了这一会子的话茶水早已凉透, 她默不作声的将茶盏放下,“我写信给他只是提醒他提防太后。”
“提防太后?”蒹葭面露不解之色,“太后难道还可能对王爷不利?”
苏简看她一眼:“穆焕十月份送信时说还有三个月便回, 那也就是说他年后二月初就回来了, 此事太后应当也是知情的。若太后想赶在他回来之前把我远嫁蛮夷,你觉得会选在何时?”
蒹葭想了想:“现如今蛮夷尚无动静,只怕有些难说。”
苏简笑道:“这件事怪就怪在蛮夷至今尚无动静。眼看着马上就是年关了,既然未曾传来蛮夷入侵的消息, 太后为何早在几个月前就谋划着将苏笳和苏竼嫁出去?”
“兴许太后是有别的意思,并不是想让姑娘远嫁蛮夷?”
苏简又摇头:“其实最近我一直在想,蛮夷素来狡诈, 言而无信,且个个儿是有仇必报的性子。他们当初败在了穆焕手上,怎么可能不寻机报复?而穆焕如今被魏陈两国纠缠,不正是天赐良机吗, 他们却为何几个月了都毫无动静?要知道, 再过两个月穆焕若是回来,他们可就错失良机了。”
蒹葭凝眉细思片刻, 恍然大悟道:“姑娘的意思是太后和蛮夷早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所以蛮夷才至今未曾犯我边境。而把姑娘送去和亲,莫非便是太后与之谈判的筹码不成?”
说到这儿,蒹葭脸上的恐慌愈发明显:“姑娘,奴婢听人说蛮夷现如今的颉巺可汗刚登大位, 乃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不仅先可汗的妃子尽落他手,甚至还四处搜罗他国美女,若太后当真把你当做礼物送出去……”
蒹葭越说越气愤:“不管怎样,姑娘您可是王爷的未婚妻,太后若真将你拱手送于他人,教王爷颜面何存,我大舜的名声只怕也要丧尽了。如此一来,王爷回来又岂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拼了命也定会和蛮夷决一死战的。”
苏简嗤笑:“是啊,连你都懂的道理太后却想不明白。嫉妒,还真是会让一个女人丧失理智。颉巺可汗好色是真,却并不昏庸。前些年他带兵收复蛮夷各部落,使得众人对他俯首称臣,也足见此人是有真本事的。
而穆焕与魏陈刚交战数月,兵力疲乏,到时候蛮夷如若强攻,只怕穆焕难以御敌。太后目的是对付我,只怕她自己都没想到此举恰恰也害了穆焕,害了整个大舜,亦包括她自己的亲生儿子。”
“若真如姑娘所言,那咱们该怎么办?”蒹葭急的眼眶都跟着红了。她家姑娘怎就如此命苦呢……
苏简知道蒹葭关心自己,拉着她的手宽慰着:“不必担心,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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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果然不出苏简所料,苏竼出嫁后的第二日蛮夷犯境的消息便传入了长安城,魏陈的战事未定,如今蛮夷又来捣乱,我大舜腹背受敌,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早已经料到有此一难,苏简反而淡定了。
这日,她正站在皖云阁东面的墙角盯着一株红梅发呆,身上披了件红色的狐狸皮大氅,纷纷扬扬的雪花自天而降,伴着刺骨的寒风洋洋洒洒着落下来。
蒹葭站在旁边为她撑着伞:“蛮夷入侵的消息传得也太快了些,四姑娘和五姑娘刚出嫁便来了,简直就跟事先商量好了,单等着这一日一样。果然不出姑娘所料,太后当真是对付您的。”
此时一阵狂风吹过,树上的梅花簌簌地往下落。苏简伸了手,眼看着一片花瓣落在自己的掌心,她捻起在指间细细瞧着,说出的话泛着一丝冷意:“是啊,前几日刚传出蛮夷入侵的消息,现如今我听说求亲的使者都已经来了,这速度快得可真惊人。”
“这太后究竟是怎么想的,如今坐在帝位上的可是她的亲生儿子,难道她还想断送自己儿子的江山不成?”
这边正说着,突然郑嬷嬷亲自来传话:“六姑娘,大老爷、二老爷还有两位公子如今都在瑞安堂,老太太请您过去呢。”
苏简勾了勾唇,心道:来得可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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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安堂
苏简过去时,屋子里的诸人皆神色凝重,没一个人脸色是好看的。
老太太看见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儿,眼眶中布满了血丝:“阿简,我的乖孙女儿……”
苏简行了礼去老太太跟前蹲下身来,瞧见祖母的神色她心上一疼,脸色却挂着笑:“祖母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这般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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