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别哭了,都要做新娘子的人,该高高兴兴的。”沐萦之拿着帕子,帮沐静妍拭去眼泪。
沐静妍上月订下了亲事,定的是刑部侍郎的嫡长子,相貌和才学都是上佳,是孙氏极力促成的,沐静妍对这个嫡母非常感激。孙氏前几日让沐静妍来劝说沐萦之,沐静妍铩羽而归,心里很是愧疚。
“北疆路途遥远,姐姐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孙氏哪里舍得沐萦之远赴北疆,在将军府又哭又劝了好几日,还以断绝往来要挟,沐萦之仍然打定主意要去,着实伤了心。
听沐静妍提到孙氏,沐萦之清亮的眸光也晦暗了几分。当初重生时,立下的头一桩心愿便是护好孙氏。如今害得孙氏伤心,若说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回去告诉母亲,我一定会把萦萦齐齐整整的带回来。”沐渊之见沐静妍一直挽着沐萦之说话,便从旁边走上前说道。
沐萦之要去北疆,孙氏明着要同她绝了母女关系,心里仍然心疼得要死,因此命沐渊之随沐萦之一同前去。沐渊之也是在孙氏跟前立了誓的,不管白泽怎么样,一定会把沐萦之带回来。
除了孙氏,沐相亦有所安排,从前跟清风一块在沐萦之身边做过护卫的清河被遣了过来,同清风一起护送沐萦之前往北疆。
“得了,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启程了,要不然今晚就没法投宿。”沐渊之见沐静妍仍然抽抽搭搭的,便挥了挥手,叫她快些回家。
沐静妍擦了眼泪,转过身拉了拉沈明月的袖子,“明月,我们回去吧。”
沈明月正出神地看着某处,被沐静妍一拉,这才回过神来,满脸通红。
她羞赧地低下头,看着沐萦之,“萦姐姐,你可千万保重。”
“嗯,你们早些回城吧。”
沈明月偷偷抬起头,又朝旁边望了一眼,抿唇道:“我真想跟姐姐一块儿去。”
沐萦之没有说话。
这次去北疆,冯亦彻放弃参加春闱,与苏颐一起自告奋勇陪沐萦之去找人。沐萦之一开始没有答应,可这两人哪是沐萦之能拦得住了,自己张罗了马匹车辆就准备出发了。
这会儿冯亦彻和苏颐在边上喂马,沈明月的目光便一直落在那边。
“别胡闹了,萦萦可不是去游玩的。”沐渊之不知道沈明月这些小女儿旖旎心思,听到沈明月这么说,便轻斥了她一句。
“走吧。”沐静妍拉着沈明月的手往马车那边去。
等看到她们俩都上了车,沐萦之这才登上自己的马车。马车里,白珍已经坐在里面了。
白泽出事的消息一传回来,白秀英当场就晕倒了,那么强壮的一个人,一夕之间兵来如山倒,连话都说不出。沐萦之要去北疆找白泽,白秀英也想去,可她连地都下不了,白珍便说去,偌大的将军府和白秀英一起留给白永旺夫妇照料。
姑嫂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坐着想心事,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话。
沐萦之倚着一边的车窗,听着沐渊之在外面吆喝,吩咐众人启程,心里虽仍为白泽担忧着,但有哥哥和好友同行,心里到底踏实了许多。
他们此番离京,有两位锦衣卫同行,算是奉旨出行,虽比不上钦差出行的待遇,但路过的各州府都提供了诸多方便,一路畅通无阻,再加上沐渊之安排妥当,沐萦之在路上没吃什么苦头,连一声咳嗽都没有,顺顺当当地就到了津州城。
津州城是北疆最大最富饶的城市,当然也是北疆重镇。
眼下是战时,津州城的城门每日只开半天,午时便关闭城门,沐萦之的车队紧赶慢赶,仍是晚了半个时辰。
到达津州城的时候,城门已经关闭。
“三哥,怎么办?要在城外等一天吗?”沐萦之看着紧紧关闭的高大城门,望向沐渊之。
“都怪我没算好时间,先前休息的时间太多了。”沐渊之愧疚道。
冯亦彻亦有惭色,“是我误导了沐兄。从前我来北疆时,只有一人一马,自然是快,却忘了咱们这么多车马哪能跟我独行的脚程相比。”
苏颐打马过来,见他们俩这自责的模样,顿时笑起来,“晚了便晚了,锦衣卫在此,他们还敢不开门么?”
沐渊之看着马车里隔帘而坐的沐萦之,知道她身子娇弱,不可能在野外露宿,城门已关,要守城官兵开门有些不妥,但……
“我去叫门吧!”苏颐说着,轻轻“吁”了一声,策马往城门那边去了。
他们这么多马车停在城门口,早已引起守城官兵的注意,见苏颐越来越近,城门上的官兵便喝道:“什么人?”
“你别管我什么人?马车里坐着贵人,你!赶紧下来,把城门打开。”
沐萦之坐在马车里,听到苏颐在前面颐指气使的话,顿时无奈至极。
这位苏公子,还以为自己在京城耍威风哪?
她忙拉开帘子,朝沐渊之急道:“三哥,你快去拦着他,他这么闹,谁还会给咱们开门?”
沐渊之忙点头,打马跟上去。
城头上的官兵听了苏颐的话,果然被他激怒,“哟呵?什么贵人?说出来听听。”
苏颐得意洋洋的说:“锦衣卫,你听说过吗?”
沐萦之又是一阵头疼,果然,这苏颐借着锦衣卫的名头狐假虎威闹着好玩呢!
“锦衣卫怎么来了?”……
锦衣卫这三个字一出,城墙上立即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方才跟苏颐对话的那个官兵也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是锦衣卫?”
“本大爷当然不是,你赶紧开门,否则耽搁了时间你可担待不起!”
“他担待不起,我来担待!”正在这时候,城门上响起了一道洪亮的女子声音。
苏颐闻言,亦是止住了笑脸,往城门上看去。
只见城墙上,站在一个一身戎装的年轻女子,看上去英姿飒爽、气度非凡。
“津州城的城门午时关闭,这是死命令,时辰一过,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开门!”
第111章
这女将军的话音一落,坐在马车里的沐萦之便知道此事不好办了。
苏颐听了这么斩钉截铁的回答,不怒反笑。
他回过头,朝着身后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两位锦衣卫挥了挥手,高声嚷道,“两位大人,怎么办?人家完全不给你们锦衣卫面子啊,这是打脸,打你们锦衣卫的脸!你们向指挥使的脸面都被人踩在地上啦!”
这话一出,那两个锦衣卫的脸色霎时就变了,自然不是因为那女将军,而是因为苏颐这一番煽风点火的话。
沐萦之听的一阵头疼。
这一路上,苏颐多次挑衅那两个锦衣卫,恨不得激怒他们,最好是逼着他们动手。起初沐萦之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还是后来问了冯亦彻才知道。原来他俩有位好友,家中沾染了事儿,在锦衣卫的向指挥使手下吃了不少苦头,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折磨得不像样了。正因为这位好友的遭遇,苏颐对锦衣卫深恶痛绝。
刚才苏颐一到城门前吆喝,沐萦之就知道他是在借机闹事,公报私仇。
眼见苏颐把事情越闹越大,沐萦之撩起车帘,对那两位锦衣卫道:“两位大人,今日是我在路上贪图舒适耽误了进城的时辰,不知两位大人能否上前通融?”
那两个锦衣卫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朝沐萦之道,“既是夫人发话,我等自当尽力而为。只是,夫人应该知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我俩虽是代君行事,亦不能任意妄为,若是守城的将军不愿开门,我们只能在外露宿,等待明日进城。”
沐萦之点头,“我明白的,辛苦二位了。”
见苏颐还想说话,她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苏颐吃瘪,讪讪地骑着马走到旁边。
两位锦衣卫骑马上前,还没开口,城墙上的女将军便摆了摆手,冷笑道,“刚才我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午时已过,城门关闭,若想进城,明日赶早。”
这女将军态度极为强势,说话毫不客气,那两个锦衣卫走在哪里都是被人敬着捧着的,自然也是不悦,不过他们并未发怒,而是耐着性子道,“将军,马车里坐的是白泽将军的夫人。此番来津州城,我等是奉皇上的命令护送白夫人前来寻找白将军。白夫人身子孱弱,不便在外露宿,还请将军念在白将军一心为国为民的份上行个方便。”
这番话一出,城墙上那位女将军的神色立马就变了。
“你说什么?白泽夫人?那个相府小姐?”
听到她这么问,在场的所有人便知有戏。
沐萦之当下走下马车,由白珍搀扶着,往城墙那边走去。她昂起头,仰面看着城墙上那位女将军。
“将军,我等日夜兼程从京城赶来,是为了早日找回夫君。半日的时间对我来说实在太多,耽搁不起,还望将军通融一二。”
那女将军听了沐萦之的话,一直愣愣看着她,像是傻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
沐萦之吃不准她是什么想法,等了一会儿,见她仍然没有说话,只好转过头,正欲让众人离开的时候,清风朝她飞快地使了个眼色。
什么意思?
正在沐萦之不解地看向清风时,身后的城门发出几声轰隆轰隆的巨响。
沐萦之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原方才还紧闭的城门,此时缓缓打开了。
“嫂子,城门开了。”白珍惊喜道。
沐萦之大喜过望,点了点头,正想带着白珍往前走去,城门里边呼呼啦啦的走出了一大群人。看衣着,不像守城官兵,倒像是衙差。
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人长的矮胖,身上穿着四品文官的官服,满面春风地朝沐萦之走过来。
“下官秦广学,恭候白夫人多时。让夫人久等了。”
只看一眼,沐萦之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在津州城能穿四品官服的人只有一个人,就是知府。
“知府大人亲迎,实在是愧不敢当。”沐萦之道。
“夫人哪里的话?将夫人拒之城外,实在是本官的罪过呀。”那秦知府笑呵呵地说。
“秦广学,谁让你开城门的!?”
城门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凶巴巴的女子声音,沐萦之稍一抬头,便看到方才站到城门上的那位女将军,此刻已经追了出来。
她站在秦知府的身边,斥责道:“是你守城还是我守城?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能开城门?”
那秦知府被这女将军如此训斥,一点儿也不恼怒,反而满脸堆着笑:“萧将军不必动怒,方才难道你没有听到吗?城门外的是白将军的夫人,哪能把白夫人关在城外呀。”
那萧将军眼光斜斜的扫过来,落在沐萦之身上,上下打量着,一句话也不说。
只听得秦知府喋喋不休地说:“白将军是大英雄,大功臣。白夫人来了津州城,别说是下官,开门亲迎,就算是满城的百姓一起出来迎接,也不为过。”
“你真的是白泽的夫人?”那位萧将军像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直愣愣的冲沐萦之问道。
提到这个名字,沐萦之的脸庞自然而然低沉了下来。
秦知府忙打个圆场,“白夫人,这位是津州城的守城将军萧芳芳。别看萧将军是个女儿身,她可是将门虎女,是咱们千牛卫大将军萧虎萧大将军的掌上明珠。萧将军武艺高强,不管是单打独斗还是行兵布阵,一点不比男将军差。咱们津州城也多亏了萧将军才没有被北桀人破城。”
沐萦之朝那女将军,点了点头:“萧将军,白泽,正是我的夫君。”
那女将军和沐萦之的目光一对接,通身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就消解了。
“夫人,请节哀。”
沐萦之却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将军此言差矣。我夫君的尸身还没有找到,我何哀之有?”
那萧芳芳闻言,顿时惊讶地看着沐萦之。
秦知府见状,陪着笑岔开了这个话题,“如今午时已过,城门该是关得上的,白夫人,您看咱们是不是先进城再说话。”
沐萦之点了点头,由白珍扶着往里面走去。
两位锦衣卫向前走来,将腰间的令牌在萧芳芳,表明自己的身份。
萧芳芳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冯亦彻和苏颐随后走过来。苏颐眯着笑,上下打量了萧芳芳一番。“女将军,厉害了哦。”
萧芳芳对方才苏颐叫开城门时的印象非常不好。此时见他嬉皮笑脸的打量着自己,心中更是不悦,呼啦拔出身上的佩剑,又狠狠的往剑鞘里放,发出哐当一声,“不信吗?你可以,提着脑袋来试试!”
苏颐哈哈大笑,他摸了摸下巴,轻挑的说:“女将军吗么,我的确没有试过。”
这话一出,萧芳芳勃然大怒。
冯亦彻伸手扯扯苏颐:“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夫人已经够心烦了,莫要节外生枝。”
苏颐甩了甩马鞭,一言不发地骑马向前。
冯亦彻朝萧芳芳行了一礼:“萧将军,苏兄向来行事如此,并非有意冒犯,冯某替他赔罪了。”
萧芳芳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更何况惹她的也不是冯亦彻,自然没对冯亦彻发作什么。“罢了,我老娘在军营里什么混话没听过。就他,嗤,小样儿!”
说完就站到了一边儿去,催着沐萦之的车队赶紧进城,吩咐手下士兵关上城门。
秦知府知道沐萦之一路紧赶慢赶,舟车劳顿风尘仆仆,径直带着他们到驿站。
沐萦之看出他的用意,便道:“秦大人,我用不着休息,请您为我安排一位向导,我今日就要去东殇谷。”
秦知府为难地看着沐萦之。
“秦大人,刚才在城门我已经跟萧将军说过了,此番前来,是为了寻找我的夫君白泽,并非游山玩水。我对北疆地形不熟悉,还请大人为我安排一位向导。”
这……秦知府有些迟疑。
沐萦之看着他,目光毅然坚决。
秦知府斟酌许久,终是叹道: “夫人,东山谷那边的战场,都已经清点完毕了,实在没有再去的必要啊。”便是去了,也找不到白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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