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枝看着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摩挲封面的薛慎之,觉得有一些事情恐怕被她疏漏。
历代进士在朝中都有认权臣为老师,所谋所为皆是与老师的政治思想统一。
而寒门仕子,若是没有老师提携,唯有外放,难有出头之日。
曾秉砚此举,只怕是秉着认薛慎之为学生的心思。虽然他为官清正,心系百姓,但真正看的是他的政敌与人脉。历来官海沉浮,瞬息风云,不知往后是何种情形,若他败了薛慎之也会遭受牵连。
若是可以她希望薛慎之不站任何党系。
虽然仕途可能会艰险,至少不会冠上曾秉砚学生的名称,入仕便有政敌。
商枝忧心地唤一声,“慎之……”
薛慎之回过神来,定睛望着那本《曾秉砚生平志》,这是他传达的诚意。
他微微扬唇,平和的眸子深处是一片风起云涌。
“顺势而为。”
——
苏锦瑟一早起来,便不见苏易,坐在简陋而陈旧的屋子里,吃着简单而粗糙的饭食,脸色越来越阴郁。
所有发生的事情,仿佛与她筹谋的截然相反。
婢女出去打听苏易的去向,得知他在和商枝一起下地干活,匆匆回来回话,“大小姐,大少爷在帮商枝下地干活。”
“啪!”
苏锦瑟把筷子猛地拍在桌子上,脸色十分难看,气愤地说道:“简直是疯了!他堂堂侯府世子,竟然做这般粗鄙的农活!也不怕被人笑话!”
婢女吓一跳,看着面染薄怒的苏锦瑟,她献计道:“大小姐,其实不一定需要您亲自动手。对付一个乡野村姑,会脏了您的手。而且世子不是整日伴在她的身侧,便是守在您的身边,根本就没有机会。”
苏锦瑟摆弄着自己细嫩纤长的手指,缓缓的扬唇,露出一抹嘲讽地笑,“你说的对,我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她起身准备在村子里走一圈,了解一下商枝的情况,以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苏易满身泥泞回来,她皱了皱眉,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关切地问道:“哥哥,你这一身怎么弄的?商姑娘指使你下地干活了吗?”
苏易摇头,“她和你年纪差不多,见她一个人种几亩地太劳累。我闲来无事,便帮她干活。”
苏锦瑟捏紧了拳头,“哥哥是嫌弃我不如她能干?”
“怎么会?你们两人无法做比较,你生来富贵,爹娘疼宠你,无须为生计奔波。她无父无母的孤女,一切只能靠自己。她凭借着自己的努力,造青砖瓦房,带着乡邻一起挣钱,很了不起。”苏易这句话很客观平常,苏锦瑟却从他话中听出了欣赏,勾起体内的妒火。
果然是血缘的缘故吗?若此人不是商枝,而是普通的农女,苏易会另眼相看吗?
苏锦瑟眼底闪过狠厉的光芒,她确信苏易不会。
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放大,不能再等下去,凭着商枝那一张脸,迟早会引起苏易的怀疑。
他如今并未多想,是因为根本就没有想过,他亲生妹妹流落在外!
苏锦瑟看着苏易去厨房提热水去沐浴,目光阴沉的走出院子,就看见陈梅花在门口往院子里东张西望,看见她出来吓一大跳。
“苏……苏小姐,我……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还有没有活要请人干。”陈梅花做一下午的活,就挣到一两银子,别提心里多高兴,她就指望着隔壁邻居有做不完的活,她就有挣不完的银钱!
苏锦瑟看着陈梅花谄媚讨好的模样,忽然想到她们母女两咒骂商枝。
“你觉得商枝的脾性如何?”苏锦瑟见陈梅花一怔,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由得轻叹道:“我们的马匹受惊,惊吓住商枝,她许是心存怨气,不愿为我亲人诊病。我大哥在家中向来有小厮伺候,为求得商枝原谅,竟然下地干活,娘亲若是知道,不知该有多心疼。”说着,苏锦瑟红了眼眶。
陈梅花被苏锦瑟的话勾起满肚子的怨气,“苏小姐,她是医死过人的,可能就是被退亲,遭受了打击,才变了样儿。你不知道,她以前在村里遭人白眼,人憎狗嫌的玩意,厚着脸皮在村里各家各户讨吃的,我娘丢地上被踩两脚的馒头她都捡着吃。”
苏锦瑟实在没有想到,商枝是过着这种日子长大。
她的嘴角上翘,怎么也压不平。拿着帕子掩着唇,怜悯地说道:“商姑娘真可怜,也怪不得她养成古怪的性子。”苏锦瑟吩咐一旁的婢女,“你去我房中拿十两银子,还有厨房里一些点心出来。”
“是。”婢女立即去屋子里拿点心。
“等等。”苏锦瑟觉得不妥,她想了想,“家里剩下的喜饼拿出来,不用多,比着昨天给各家各户送的量就好。”
婢女去房中拿十两银子,包六块喜饼走出来。
陈梅花眼睛贪婪的盯着婢女手里的钱袋子,就看见一只玉白的手把这两样放在她的面前,她惊讶的抬头看向苏锦瑟。
苏锦瑟笑道:“那日我赔偿给商枝,她拒绝了,觉得我是在施舍她。你能帮我把东西给商枝送去吗?随便你找个名目,不许说是我送的。若知道是我送的,只怕她不会要。”
陈梅花强压下心里的激动,双手接过银子和喜饼,她向苏锦瑟保证,“苏小姐,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办妥!”说着,匆匆往商枝家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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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攻大哥来啦~哈哈哈~
薛哥:我得防着居心叵测的苏易。
商枝:我得防着白莲花苏锦瑟。
薛哥&商枝:还是将她(他)占为己有吧!
第一卷 第九十五章 苏易的怒火,声名鹊起!
陈梅花手里拿着喜饼和十两银子,握着银子的手都在哆嗦,她数一遍,又数一遍,三四遍才数够。
打小家里头穷,过手的银子,顶了天也就二两。
一下子,她拿到十两银子,怎么能不激动?一个个碎银子放在嘴里咬,‘哎哟’一声,牙都要崩掉了。
眼见着快到商枝的新房子,她心里又嫉妒又羡慕。突然,一个激灵,她回过神来。商枝都住大瓦房,地板都是铺着青砖石,牛车代步,可怜个屁!
要说可怜,她才可怜,娃儿都没一口奶水吃。
陈梅花眼珠子一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苏锦瑟救济商枝,可又不准她告诉商枝东西谁给的,还得以自己的名头。这么说来,苏锦瑟肯定不会过问商枝究竟拿多少银子!
这样一想,陈梅花盯着手里银光闪闪的银子,扣下六两,只给商枝四两。
她家穷,可整不出十两银子。
到时候事情暴露,她再把银子还给苏锦瑟就成了。
陈梅花告诉自己不是贪银子,而是她拿十两银子给商枝,准得露陷。
她抠出六两藏在袖子里,陈梅花压下急促的心跳声,‘砰、砰、砰’把门给敲开。
商枝拉开院门,看着站在门口的陈梅花,忍不住皱紧眉头,“你有事?”
陈梅花心里怨恨商枝的冷血无情,但是想着因为商枝,她白得六两银子,心里没那么气。
“你上次捎带我们母女一程,我准备给你送饭和你扯平。我娘病了,事情耽搁下来。”陈梅花冷着张脸,十分不情愿的把喜饼给她,“这是新来的邻居发的喜饼,我给你送过来,算和你扯平了。”
商枝看着拎到面前的喜饼,冷淡地说道:“不用,你拿去吧。”
“你是想要我欠着你?我可一点都不想和你扯上关系。”陈梅花把喜饼挂在门栓上,又把四两银子递给她,“你和回春医馆有关系吧?我娘用你的名号在回春医馆赊账,他们听说我们是乡邻,不肯收银子,我问人借了几两银子还给你,咱们算是两清了!”
动作粗鲁,一把将银子塞进商枝手里。
商枝看着手里的银子,又抬头看了看陈梅花想和她撇清关系的急切样。
“银子你自己还给回春医馆。”商枝把银子递给陈梅花。
陈梅花转身就跑了。
反正苏锦瑟说东西不许以她的名义给,那自己随便瞎编掰扯,至于商枝信不信,她可不管那么多!
商枝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陈梅花,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陈梅花和她娘差不多,爱占小便宜,怎么会干脆的把银子给她?
一出手,还是四两!
这得吃人参了?
她看着挂在门栓上的喜饼,若有所思。
薛慎之手里拿着半只兔子进来,看着商枝站在门口出神,视线扫过门栓上的喜饼,脸色顿时一变,“苏易又送喜饼来了?”
商枝摇了摇头道:“不是他,是陈梅花送喜饼和银子过来,她说回报那日我捎带她回村的恩情。”
薛慎之看着商枝手里的四两银子,脸色冷冽下来,“陈梅花夫家家境不太好,对她十分的苛刻。吴氏与陈老三重男轻女,对陈梅花也不过如此,她如何能拿得出四两银子?”
事情太巧合,苏易兄妹搬进陈老三隔壁住,陈梅花转头能拿出几两银子,不得不让人怀疑。
“她说是吴氏治病,欠回春医馆的银子,她想与我撇清关系,这才问人借银子还给我。”商枝皱紧眉心,说出自己心底的疑惑,“吴氏的病对症吃药,压根用不了四两银子,最多二两。我只是觉得奇怪,她有险恶的用心,为啥好端端给我送银子?”重要的是陈梅花压根就不富裕。
薛慎之沉吟道:“谁借的银子给她?”
商枝怔愣住,薛慎之这句话算是问在点子上。
吴氏与村里人关系并不好,谁愿意借银子给他们?
苏易?苏锦瑟?
这么一想,商枝对薛慎之道:“你去请苏易来家里吃中饭。”
薛慎之点了点头,他把手里收掇干净的半只兔子给商枝,“这是陈源送来的。他成亲未办喜宴,你给送了喜钱,他的回礼。”
商枝拿着兔子,“陈大哥就是太客气了,之前他没少拿山货给我。”
薛慎之倒是大度起来,“以后有什么好事,先紧着他。”
商枝对陈源和陶氏的印象很好,有好事自然会先顾着他们,“三亩地得种冬小麦,我问陈大哥,他和嫂子愿不愿意帮着一起干活,我给他们工钱。”而且帮她干活有个好处,如果她的方法种麦子长势好,下回他们可以按照这个方法种,不用等她教。
“陈源如今成家,他很少去镇上做工,经常上山打猎,猎的山货价钱比做工强。你雇他种地,工钱一方面,你权衡好,若是比他打猎少,再仔细斟酌。”薛慎之隐晦的点出陈源家的处境。
陈源对商枝的好,是以前有男女之情,如今虽然成家,可那份感情不是说淡就能淡。商枝开口,就算不给工钱陈源也会答应。
商枝疑惑地说道:“陈大哥有困难?”
“他的丈人得的肺痨,这是不治之症,陶秀才一家本不愿意再继续治疗。陈源不忍心陶秀才被病痛折磨,挣钱给他买药缓解病痛。”薛慎之很欣赏陈源这一点,无论何种原因娶妻,愿意担负起妻子的责任,极有责任心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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