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峥道:“郎中开了药。”
“于他无用。”商枝头也不回的说道,在他手指上扎一针,挤出的血液暗黑色,直到血液流出来的是红色,她方才按住针眼。
魏峥将药端进来,商枝喂薛慎之服下去,放下碗,将他放平,盖好被子。
魏娇玲站在门口,见商枝满头汗水走出来,背上的衣裳都汗湿了,忍不住说道:“我与你身高差不多,有一身新做的衣裳未穿过,取来给你换下。”
“多谢。”商枝摇头婉拒,“我待会带他回去。”
魏娇玲看得真切,这位姑娘很担心薛慎之,又特地来接他,好奇道:“小姐姐,你是师叔的未婚妻吗?”
商枝一愣,笑着说道:“暂时不是。”
“以后就是咯?”魏娇玲一脸痴汉的模样,对着商枝清丽绝艳的面容发出赞叹,“你长得真美,比我在京城见过的那些千金小姐们还要漂亮。我觉得锦瑟姐姐是最好看的人,可你打扮一下,一定比她还要美。”
“是吗?”商枝失笑。
魏娇玲重重地点头,“我可不骗人,也不会哄人高兴。锦瑟姐姐的娘秦氏可是当年京城第一美人,她长得最好看自然是名不虚传。不过从现在开始,我最喜欢你了。你和师叔都长得美,站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
商枝莞尔。
魏娇玲又成了商枝的跟屁虫,望着她的脸,就觉得很满足,心情很好。
邱令元过来,询问起薛慎之的情况,“慎之如何了?”
商枝道:“稳定了。”
邱令元看魏娇玲一眼。
魏娇玲哼哼着扭身出去,靠着柱子,透过窗户盯着商枝的脸。
商枝若有所感的回头,就见魏娇玲冲她灿烂一笑。商枝默了默,觉得这姑娘大约就是个重症颜控。
邱令元似乎对魏娇玲这个毛病十分无奈,投去警告地眼神,然后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你拿去。”
商枝疑惑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暗红色的干果,鸡蛋般大小。她却瞳孔一紧,诧异地看向邱令元。
血佛果!
“你把它给我?”商枝心里的震惊压过喜悦,血佛果太珍稀难得,却未料到邱令元手里会有一颗,而且还赠给薛慎之!
邱令元笑道:“这东西我留着无用,送给需要用的人,正好实现它的价值。”
商枝心里十分感激,可这份厚重的恩情,不该由她来报答。千恩万谢,她只说了一句,“谢谢。”
“我惜他的才华。”
“他不会让您失望。”商枝郑重其事道。
心里却依然没有底,不知他是在什么状态下答题。若是在最佳状态,商枝有十足的把握,薛慎之会榜上有名!
可他出来时的情况,太过糟糕,她不敢往深处去想。
就算这一次失败,还有下一次,药凑齐了,再不怕他会出现状况。
商枝守在床榻边,望着他苍白病弱的面庞,半个月未见,似乎更削瘦了。
温水打湿绢布,商枝轻轻擦拭他的额头上的细汗,猝不及防,对上他漆黑透着茫然的眸子。
“你醒了?”商枝脸上流露出笑意,连忙摸着他的手腕号脉,松一口气道:“给你的药,只剩下两颗,吃太多,对你身体造成负担。”
不然,不至于会昏倒。
薛慎之不言不语地望着指责他的商枝,言语间难掩关切,一丝笑意自眼底溢出,“总好过半途被抬出考场为好。”
商枝语塞。
“不必多想,已经过去,只等着放榜。”薛慎之笑容添了一丝黯然,尽管这次乡试得中,会试又该如何?
如今乡试天气炎热,他都险些支撑不下去。会试在来年二月,正是春寒料峭,他能撑下去?
如此一想,便有些意兴阑珊。
“邱院长把你解毒重要的一味药赠给你,你该好好感谢他。”商枝隐隐猜到他的心思,语气轻快道:“解毒的药凑齐三味,还有最后一味药,秦大叔目前也有眉目,用不了多久,便能解毒。那时候无论是春寒,亦或是隆冬,你都不必再担忧。”
“好。”薛慎之目光清润,低声浅笑,却又忍不住咳嗽几声。
商枝递给他一杯温水,“你身子若是舒服些,我们便立即启程回去。”
“好。”
薛慎之浑身轻松许多,便与邱令元夫妇告辞。
一行人送他们上马车,魏娇玲不舍地对商枝道:“小姐姐,日后你得空进京,我带你玩耍。”
“行,你若是有空来清河镇,我给你做好吃的。”商枝突然记起来,魏娇玲似乎不知道她的姓名,“商枝,我的名字。”
“一言为定!”魏娇玲不舍的挥手。
商枝坐进马车,朝她挥了挥手,放下帘子,马车朝清河镇行驶。
邱夫人给他们准备足够的干粮,因为得回去等捷报,路上自然是耽搁不得,吃喝睡全都在马车上。
第三日傍晚,马车方才抵达杏花村。
阿三跳下马车道:“公子、小姐,到了。”
商枝从马车里钻出来,扶着薛慎之下马车。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舟车劳顿,到底是累人。
商枝心疼,“我送你回去躺着。”
“好。”薛慎之有些精神不济。
商枝将薛慎之安顿在炕上,便回新房子,把血佛果收起来。另外两味药,与那一箱子的药方子埋在一起,商枝打算等夜里再挖出来。
——
乡试九天六夜,不说薛慎之身体底子差吃不消,就连贺平章身体无碍的都是扶着走出来。
他在客栈住一夜,便租赁马车回清河县。
方才下马车,直奔花楼,在里面住一夜耗尽全部钱财,只留下一百文,方才精神抖擞从花楼里出来。摸着兜里的铜板,贺平章便又生出赌一把的心思,用这仅剩的钱生钱。待他中举,便能用这钱财宴请乡邻。
贺平章按捺不住,轻车熟路,钻进赌坊。
这里面来钱太快,贺平章尝到甜头,完全克制不住大赚一笔的心思。
可这一回不知是手气不好,还是与他犯冲,除了头三把赢一两银子,接着一直输,贺平章每次想走,却又赢一把小的,远远不及他输掉的银子。
问赌坊借来的十两银子,全都输光,赌坊里的人来问,“公子,可还要试试手气?”
贺平章已经输红眼,“再借我二十两!”他就不信,不能扳本!
阿金很快给他送来二十两碎银。
贺平章一连在里面赌两天两夜,眼睛通红,里面布满红血丝,精神都有些恍惚。
最后一把银子撒下去,他颓然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喊道:“来人,再来十两!最后十两!”
阿金带着几个人过来,抬着下巴对贺平章道:“你已经欠下一百三十两银子,在你还清尾数之前,不能再借银子给你。”
贺平章嚯的站起身,“我马上就是举人老爷,还不起你这一百多两银子?”
阿金拍着他的脸,嗤笑道:“举人?举人老爷会算账吧?你今天欠的是一百三十两,明天可不止这个数。你一天不还清,这银子就一天一个数。”
贺平章被几巴掌拍得脑子清醒过来,听到阿金的话,这才知道害怕。眼睛睁圆了,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欠下巨款。
一百多两银子,就是倾家荡产,只怕也还不起。
更可怕的是利子钱,今天一百三十两,明天就是一百四十三两。
贺平章一个激灵,冒出一身冷汗。
“举人老爷,今天就要送捷报,你回家洗洗等着报喜,兄弟们明天去你家讨杯酒吃。”然后,叫人把他给撵出去。
毒辣的太阳,晒得贺平章精神恍惚,浑浑噩噩,租牛车回村子里。
他跳下牛车,往贺家走。
车夫跟着他要银子。
邓氏算着送捷报的日子快要到了,满脸喜气,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等着官吏上门报喜。
‘哗啦’一声,一桶水把门口石板冲洗得干净,抬眼就见贺平章身上邋遢,冒着酸臭味地走来,正要问他出啥事情,车夫上前讨债,“他坐牛车没给钱呢!你们快给钱!”
邓氏脸一沉,骂骂咧咧道:“我儿子马上就是举人老爷!能少了你这几个钱?”啐一口,“晦气!”翻出铜板付账,连忙追着贺平章进屋。
“平章,平章,你出啥事了?”邓氏凑近了,才发现贺平章眼底布满血丝,眼窝青影深重,心疼坏了,“考试太辛苦了?你快洗洗躺着睡一觉,晚上娘杀只鸡给你补一补!”
贺平章听不进邓氏半句话,满脑子都是欠下的一百多两银子。
邓氏还不知道,在一边做着美梦,“等你中举,咱们家不差银子,富农把地放在你名下,你可以赚一笔银子。你舅母说使银子走动走动,还能做教喻学官或者县丞、主薄的佐贰官。撞上大运,赶上吏部的大挑,还能外放个小县担任县令老爷。这样就不用再辛辛苦苦念书,考会试。”
贺平章听到‘不差银子’眼珠子动了动,回过神来,把邓氏这句话听进心里去了。考乡试他便知晓自己的深浅,几乎是有一半的机会中举。如果真的遇上吏部大挑,他就不考了。等他做官,赌坊还敢叫他还钱吗?
贺平章心中一松,一改之前的萎靡不振,他拿着衣裳去洗澡,捯饬捯饬迎接捷报。
这时,有乡邻跑过来通传,“邓桂花,村里来报喜的捷报。官吏已经骑着马到村口,你家平章呢?快点出来迎接捷报!”
邓氏激动地朝屋里喊,“平章,快点,官吏送捷报来了!”
她跑去里屋,手忙脚乱准备赏钱,跑出院子,就见贺良广也急匆匆从地里回来。
“捷报来了?平章呢?快到村口去!”
贺良广在下地干活,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急忙回屋通知贺平章和邓氏。
一行人等不及官吏上门,急忙去往村口。
贺平章看着官吏从挂着红绸的马匹上下来,余光看见一旁的商枝和薛慎之,他朝两人走过去。狭长的眼尾一挑,轻佻的笑道:“枝枝,你是来祝贺我中举吗?等送走官吏,明天我上你家提亲?”
若说贺平章之前没有把握,在官吏来杏花村送捷报,他就觉得十拿九稳!
整个杏花村,也就只有他一个参加乡试!
“我能免五百亩赋税,你种的山地就不用缴税了。”然后,他又对薛慎之暗讽道:“薛兄不必心急,这一回你也算是在府城长见识,我将自己的考卷誉写给你做参考,今日再沾沾喜气,来年说不得你就一举得中。”
贺平章整理袖摆,背脊挺直,看着送捷报的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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