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却忽而扬唇一笑,潋滟风情,提起了旁的话题,“都说女为悦己者容,长帝姬如此在意自己的容貌,是要给谁看呢?”
“你管我……”尹卿容想也没想便要反回去。
却不想,宋清欢蓦地神情一冷,看向她的眸中覆森寒霜雪,“尹卿容,你最好不要肖想自己不该肖想之人。”
尹卿容没想到她会突然翻脸,被她身上的凛冽气势吓了一跳,半晌才回了神,心底一恼,顿时不管不顾顶了回去,“我就是喜欢沈相怎么了?你如今也不过有个婚约在身,都还未嫁进沈府呢,就给我摆起了架子?!”
宋清欢冷笑一声,“你可知上一次说这话的人,是谁?”
尹卿容眉头紧皱,满脸戒备。
宋清欢倒也不等她回答,自顾自道,“是沁水帝姬苏娆。”眸光轻扫,神情恁地寒凉,“昨日,沁水帝姬被我毁了容。长帝姬若是不想落得同沁水帝姬一般的下场,就管好自己的心思。”
一顿,不疾不徐,却语声冷冽,“我的人,岂容他人觊觎?长帝姬可得记好这一点了。”
“你……!”被宋清欢这么**裸地挑衅,尹卿容哪里甘心,一时气急,瞧着宋清欢艳至灼灼的容颜,被怒火冲昏了头,一扬手就朝宋清欢面上挥去。
空气中响起一声“啪”的清脆声响。
然而目瞪口呆捂住脸颊的人,是尹卿容。
方才她还未回过神来,便觉手腕被人紧紧攥住,紧接着,一个带着掌风的巴掌就朝她脸上呼来,扎扎实实地打在了她娇嫩的脸颊上,一阵生疼。
“你竟敢打我!”尹卿容瞳孔渐缩,睚眦欲裂,身子气得瑟瑟发抖。
“这一巴掌,是替我未来的夫君打的。你既担着替宸国出战的名头,就好好安安分分地,不要给他添什么麻烦。如今日这般贸然跑出之事,若再有下次,来的,可就是你的敌人了。”
说罢,提步转身欲走,忽又想起什么,转身淡淡望去,“还有,你的那些小心思,都给我收好了。若再让我发觉,下一个苏娆,或许就是你。”言毕,冷冷丢下两字,“跟上!”
转身提步往林中走去。
她身上气势太过寒凉骇人,竟让她一瞬间想起了沈相,一阵凉意自脚底升起,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葱白的手指都有几分发抖。
她……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帝姬,怎会有这般骇人的气势?
心中又是害怕又是不甘,正犹豫着该不该跟上去,抬头一望,眸光却是怔住,神情呆愣,眼中浮上浓浓苦涩。
她看到,林子边缘,正站着她朝思暮想的那人,神情是一贯的凉淡如寒玉。那目光,淡淡地在她面上划过,不起一丝涟漪,而落于走上前去的宋清欢面上时,却忽有一簇极明亮的火焰迸出,那么亮,亮得快要灼瞎了她的眼。
心底那些跳跃的情绪,忽的就死了。
沈相他,永远都不会看到自己,那自己这些坚持,还有什么意义呢?
眼眸一闭,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划过红肿的面容,流入口中,有苦涩的滋味从舌尖漫开。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而落寞的情绪,睁开眼拖着沉重步伐跟了上去。
宋清欢走得很从容,并未回头看尹卿容一眼。可她心中笃定,尹卿容一定会跟上来。
这世上爱慕沈初寒的人很多,原因不尽相同。
如苏娆,她爱的,更多是沈初寒的名声,或者说,是她自己。年少成名,惊才绝艳,权倾大凉……他的容貌,他的谋略,世间无人能出其右。
苏娆有美貌,有心机,有野心。在她看来,这世上能足够配得上她野心与谋略之人,只有沈初寒。
如宋清漪。一开始,宋清漪也是自傲的,也如苏娆一般,觉得能配得上自己的,只有这世间最好的男子,更何况,她在建安时,亲眼见过沈初寒的风华绝代。
可到了临都,她发现这世上美貌的女子很多,有才华的女子也很多,不免产生了自怜情绪,到后来,她对沈初寒的喜欢,直接转化成了对自己的厌恶。在她心中,她或许不配拥有沈初寒,可自己,比她更不配。
而尹卿容,她对沈初寒的感情就纯粹得多。她是这三人中与沈初寒相处最多的人,更多的,也是喜欢沈初寒这个人本身。
所以今早发现尹卿容不见了,而且地上还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后,宋清欢心中就已大致明了。
尹卿容她,十有**是故意偷偷离开,好让沈初寒为她焦急不安,从中找得一星半点的存在感。
到目前为止,这姑娘还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来,所以宋清欢对她还算客气,只希望今日这一巴掌和一番话能将她唤醒。
否则——
她的耐心也不是无限的,若她这般纠缠沈初寒下去,总有一天自己会出手彻底结果了她。
思绪沉沉间,已走到了沈初寒面前。
一抬眸,见沈初寒清亮眸光落于自己面上,似笑非笑。
宋清欢眉头一蹙,“阿殊,你这般瞧着我作甚。”忽而一扬眉头,玩笑着道,“你莫不是怪我说话狠了,下手重了?”
沈初寒只笑眯眯地盯着她,唇角一挑,“我的人,嗯?”那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挑,说不出的风情勾人。
宋清欢轻咳一声,没想到隔了这么远他也听见了自己的话,脸颊红了红,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那个,你给流月和慕白他们放信号弹了没有?得赶紧回去集合后出发了。”
见尹卿容已经走了过来,沈初寒便也没有多说,点头应一声,弓起手指在她他鼻尖轻轻一刮,目露宠溺之色,跟着她去了。
一行人到了昨晚歇息之处稍作休整,便上马朝林子中心夺旗之处驰去。
许是宋清欢那番话当真起了作用,这一早上,尹卿容都没再出任何幺蛾子,只闷声不说话,叫她休息便休息,叫她出发便出发。
宋清欢看在眼里,脸色稍霁。
若尹卿容是识时务之人,她自不会为难她。
因着尹卿容早上那么一耽搁,一行人出发之时已经晚了,到达林子正中时,已快午时。
虽则如此,越往知返林中心去,树木愈加茂盛,遮天蔽日,半点阳光也透不进来,明明是夏日中午,林中却依旧湿气弥漫,薄雾缭绕,骑马置身其间,只觉身上凉飕飕的。
眼见着快到插旗子的地点了,沈初寒朝后摆摆手,示意大家放慢前行的步伐,务必小心。
林中雾气愈浓,目之所及,只能达到极近之处,给几人的前行带来了许多困难。
大家对知返林都不熟悉,不知前头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只得凝神屏气,愈加小心。
这时,宋清欢隐约听得前头有人声传来,不由神情一凛,朝沈初寒看去。
沈初寒点点头,显然也听到了,示意她跟在自己后头,小心行事。
几人放慢速度,谨慎朝前行去,渐渐穿越浓雾,眼前出现了几团黑影,走得近了,才发现那几团黑影正是站在前头的几人,定睛一瞧,居然是宋清漪和宋琰及他们带着的几名侍卫!
自一开始入知返林分道扬镳后,宋清欢便没再见过他俩,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
宋清漪和宋琰听到动静转身望来,见是宋清欢和沈初寒,面上俱是一惊,只很快皱了眉头,一脸警惕。
这时,他们身旁忽的又有动静传来。
宋清欢循声望去,却见离宋琰和宋清漪约莫十丈远的地方浮着一块木板,木板上便插满了好些个三角旗子。
浮着?
那木板怎感觉是浮在地面上的?
宋清欢正待定睛瞧去,去发现宋琰已派了人朝正中的木板处跃去。她仔细一瞧,才发现他们已处在一个巨大的沼泽边缘,而那些旗子,正是被放置在了沼泽正中央的木板上!
那被宋琰派出去的侍卫足尖轻点,朝正中的木板跃去,行了一小段路,足尖在沼泽上又是一点,正要借力再行,忽然脚直接陷入泥潭之中,紧接着,整个身子也被沼泽吸了进去。
“殿下……救……!”
话音未落,那侍卫的头也彻底陷入沼泽之中,很快消失不见,沼泽面上只咕噜噜泛起了几个泡泡,再无其他痕迹,平静得仿佛方才发生的事只是错觉。
众人瞧着这一眨眼的功夫便突生变故,皆是大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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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小露一手(二更)
便是宋清欢也变了脸色,冷冷盯着那处已平静下来的沼泽,眸中暗影重重。
能跟在宋琰身边的侍卫,武功定然不弱,却不想这么轻易地就被这块沼泽吞噬了去。看来,这沼泽地并不好过。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以昭帝的性子,又怎会让他们轻易拿到旗子出知返林?
因着方才那一幕,林中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只有穿林而过的风,吹得树叶窸窣作响。
宋琰和宋清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犹疑。
他们自然也看出要想从沼泽地中拿到旗子,并不简单。而如今,宋清欢和沈初寒也到了这里,不由愈加迟疑。
谁也不想做第一个打头阵之人,气氛自然就僵持下来。
宋清欢看一眼沈初寒,眸光微闪。沈初寒会意地点点头,双腿一夹马腹,同她一道避至一旁。
“阿绾怎么看?”沈初寒沉沉开口。
“这沼泽看上去不简单。他们见我们来了,方才又死了个侍卫,必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宋清欢语气沉沉,似有若无地瞟一眼前头的宋琰和宋清漪。
这时,宋琰和宋清漪也恰好朝这边往来,几人的目光在空中一交汇,宋琰和宋清漪有几分心虚,很快避开。
“那阿绾可有主意?”若依着沈初寒的性子,这些人他自不放在眼里的。只是宋清欢既在,凡事自然要紧着她的心意来。
“他们既想让我们先出手,那便顺了他们的意好了。”宋清欢平平淡淡道来,仿佛对宋琰和宋清漪心中那些弯弯肠子浑不在意。
沈初寒凝视着她,忽而扬唇,“便依阿绾的意思。”
宋清欢轻笑一声,眉眼间重新染上一抹欢快,“不过,要拿到那旗子,自然还得借助阿殊的帮忙。”
“看来,阿绾是有了主意?”沈初寒浅笑。
宋清欢点头,将马靠近些,在沈初寒耳边说了几句话。
沈初寒点一点头,面容沉静,眼中宠溺之色愈显。
宋清欢一踢马腹,口中清越地“驾”一声,重新回了尹卿容和侍卫所在之处。
她坐于马上,看向不远处神情有几分阴鸷的宋清漪和宋琰,清亮的眸光恰好对上宋清漪看过来的眼神。
宋清漪瞳孔猛地一刺,眼底浮上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
宋清欢勾唇,缓缓打马上前,“四皇姐可要先行?”她朝沼泽中的旗子看去。
宋清漪虽然心中对宋清欢厌恶不已,但在沈初寒和尹卿容面前,自然还是得收敛几分,闻言眼眸一眯,摇头冷冷道,“舞阳有沈相相助,势必成竹在胸,还是你先请吧。”说到沈相二字时,到底有几分抑郁不平。
宋清欢便不推辞,淡淡点头应了,没再说话,依旧调转马头回了沈初寒处。
她翻身下马,在沼泽边站定,目光定定地看着沼泽正中的那些玄色旗子,神情平静而淡然,身上淡雅的气韵,若林间的风,令人心旷神怡。
宋清漪死死盯着她,拳头攥得紧紧的,只盼着宋清欢快些跌入这沼泽中被淹死才好。不过她便是这么一想,毕竟,以宋清欢的身份,并不可能亲自出手。
宋清欢定了一瞬,转身朝沈初寒一点头,然后足尖在地上一点,飞身跃了起来。
她因服了蛟龙内胆,内力大增,轻功也比从前进步不少。
一跃而起,以轻功行了约五丈远的距离,身子微微下沉,似要找个受力点再度发力。而方才那个侍卫,就是在这一步死的。
轻功越高之人,每一次施展轻功行进的距离便越长。
譬如沈初寒这等武功臻于化境之人,自不需任何借力便能直接飞到沼泽正中取回旗子。宋清欢武功稍弱,行到半路便需找个落脚处重新催动内力,可即便如此,她的轻功,也比在场大多数人要好。
这一局,她并不打算借助沈初寒之力。
宋琰和宋清漪或许知道她会武,却并不知她武功已到了这等地步,所以她想借此机会,让宋琰和宋清漪瞧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已蛰伏得够久,接下来,该是她大放光彩之时了。
果然,宋琰和宋清漪的脸色,在她一跃而起往沼泽中心去之时,刹那间黑了下来,嫉恨地盯着宋清欢翩然的身影,眼底有熊熊怒火。
宋清漪长长的指尖掐入掌中,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一切。
宋清欢她,什么时候竟背着他们偷偷学了武功?不可遏制的怒意和不甘浮现在脸上,神情有几分狰狞,紧张而嫉妒地盯着宋清欢轻盈的身影。
眼瞧着宋清欢的身形有几分下坠,她不由一喜。
方才那个侍卫,便是在这个时候死的,若是宋清欢就这么死了,她可真是要烧高香天天拜佛了。
这时,忽闻得“咻”的一声,定睛一瞧,只见一截树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宋清欢飞去,正落到她的足下。
宋清欢足尖在树枝上一点,身子很快腾空,再度朝沼泽正中心的棋子跃去。树枝落于沼泽之中,很快被吞没,未起一丝涟漪。
宋清漪朝一旁看去。
那扔树枝的人,正是沈初寒。
她武功虽不高,但对武学亦有基本了解。方才沈初寒定在树枝上灌注了巨大的内力,宋清欢身子下坠之时,树枝正好飞到她脚下,将其稳稳托住,并给了她一个向上的力。
若非对彼此无比信任,又怎会配合得这般天衣无缝?
死死攥住一角,眼中怨毒之色更甚。
如此掷了两次树枝,宋清欢便到了沼泽的中心,轻轻落于木板上,伸手取了三面棋子放入怀中,然后又依葫芦画瓢用轻功跃了回来。
宋清漪死死盯住她怀中的那三面玄色旗子,脸都绿了。
甄选赛的规则中并没有规定不能替他人取旗,所以宋清欢便一次性取了三面回来,一面,自然是给沈初寒代表的凉国,也就是宁乐长帝姬。而另一面,怕是留个不知何故没有同宋清欢在一起的宋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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