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昌公主微微抬起下颚,眯着眼笑了起来,道:“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他没让我失望。”越是得不到,就越爱,在如今的宝昌公主心中,权墨冼就是那个世上最完美的男子,无人可以替代。
跪在地上的两人对视一眼,将头伏得更低了。这位权大人,万万不能招惹。
“和丰镖局?”
宝昌公主的嘴角扯出一个阴冷的微笑,道:“敢出手管我的闲事,他们镖局的生意,就不要做了吧!”碍了她的事,她才不会去理会,对方是不是有意。
“遵命,公主!”两人领命。权大人既然不敢惹,也只好用那家倒霉的镖局来让公主出这口怨气。
待两人退下,心腹侍女伺候着她沐浴更衣。
随着热水蒸腾而起的袅袅白气,浓郁的香味在室内蔓延开来。宝昌公主趴在浴桶里,抚着自己身上如丝缎般光华的肌肤,眼神迷离。
“金雀,你说我美不美?”
“美,公主您是我见过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金雀答道:“婢子作为女人,都忍不住会心动。”
“可是,他怎么就不动心呢?”宝昌公主的声音慵懒而妩媚,语调充满着惆怅:“那个村姑,难道比得上我?他还安排了高手护送她上京。”
她的芊芊素手拨动着水面,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
宝昌公主闭上眼睛,想着那日在宁兰原上时他的英姿。他那矫健的步伐、流淌着热汗的脖颈、薄唇轻抿的认真,一抹酡红浮上她的面颊。
她身姿丰盈,又正是少女思春的年纪。越想,越是不能自己,越恨那名占据了权墨冼妻子名分的女子。
宝昌公主忽地睁开眼睛,问道:“那名女子,她叫什么名字?”
金雀微觉诧异,公主一向高高在上,什么时候在乎过一名庶民的姓名了。就算是成日伺候她的这些仆从,恐怕她能叫上来姓名的也没几个。
不过诧异归诧异,她可不敢拂了宝昌公主的意思,规规矩矩答道:“回公主的话,她叫林晨霏。”
“林晨霏,”宝昌公主重复了一遍,如同最艳丽的毒蛇吐信一般,轻轻舔舐着这个名字。她眼珠一转,唇边绽放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吩咐道:“明日你去权家一趟,告诉他,如果想要林晨霏活命,就别娶她。”
“除非,他想娶一个傀儡在家放着。”在她想来,这世上哪个男子不想着娇妻美妾、左拥右抱?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女子,受那空房之苦不成。
“哗啦”一声水响,宝昌公主从浴桶中傲然而立。晶莹的水珠冒着热气,似珍珠一般从她的胴体滚落。
她的发黑如瀑、腰似折柳、肌肤如玉,大腿紧致而圆润、胸前丰盈而挺翘。她就这么赤脚走到净房立着的一个大铜镜前,揽镜自照,视线在自己的身体上流连忘返,半晌后才由金雀伺候着穿上了寝衣。
夜色渐渐过去,天边微微泛出蓝光,公鸡打了第一声鸣。
权墨冼从房中走出,到了林晨霏的病榻边,默默坐了半晌,才起身离开。
刘管家候着外面,道:“这里有我,公子尽管放心去上衙。”出事之后,权墨冼没有责怪过他一句话,这令他心头越发自责。
虽然这件事论起来,真的不怪他。
“别忘了去请官媒。”权墨冼多嘱咐了一句,离开了医馆。他如今只是刑部的员外郎,皇上对他青眼有加,他更需千百倍的努力,方不负了皇恩。
☆、第三百五十七章 《疏议厩库》
作为六部之一,刑部掌律法、按复大理寺及天下奏献案件;管理俘虏、异族奴隶;通会内外赋敛、俸禄、军用物资、器械;管天下各关卡、出入籍赋等,事务极其繁忙。
庆隆帝登基后,曾清洗过一次朝堂,京中各部都处于缺员状态。这次大比,额外多点了同进士的名额,正是用于充实低层小吏。从上到下,终于都缓了一口气。
而这次各部的新进官员中,要数权墨冼的名头最响亮,因为他是状元。也数他的官职最高,直接授了从六品的员外郎。
别看六品不高,在京官中真算不得什么。但要知道,好多人出仕之后,兢兢业业十余年,遇到了好时机,才会爬到六品的这个位置。
甫一踏入仕途,就有了六品的实缺。再加上权墨冼在殿试上做的那篇文章,被有心人暗中传播开来。他的这个员外郎,可谓是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他不得不愈发小心谨慎,将事事做到完美,才能让旁人无发难之机。
明里暗里,他受了不少冷嘲热讽,以及来自四面八方的有意无意的刁难。若换了个人,真不能保证能承受住这份压力。
在医馆里呆了一宿,他并没有休息好。但是,他还得回家换了官服,提前一刻钟去衙门应卯。按他以往的经验,路上总是会遇到一些大大小小的意外,来耽误他的时间。
当他嘴角噙着一抹冷意出现在刑部签押房时,其他人看他的眼光充满了意外。
林晨霏受袭这件事,原本只是他的私事。但因他招人嫉妒,关于他的事总是要流传的广一些。这些同僚,此刻也尽都知道了。
原以为他会受这件事的影响,无法按时应卯。若果真如此,就抓到了他的一个破绽,可痛打落水狗。没想到,他看上去完全不在意?
感受到周遭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权墨冼的目光缓缓从众人面上扫过,沉声问道:“怎么,看到我很意外?”
“不,不。”众人慌忙否定。
“权大人果然是好男儿大丈夫,如此狠心绝情。”这时响起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道:“未婚妻出了事,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恐怕古往今来也当数权大人了。”
如此明显的不怀好意,正是同为员外郎的潘阳。
他四十多岁才爬到员外郎这个位置,自然横挑眉毛竖挑眼,怎么都看权墨冼不顺眼。任何事到了他的口中,都会变了味。
权墨冼在书案后坐下,眼也不抬道:“潘大人好兴致,后进在成亲时,一定不会忘了潘大人的这份喜帖。”
谁想来你的婚宴?潘阳一窒,拂袖走到他的书案后坐下,决定不再开口。跟权墨冼的口舌之争,他就从来没占过上风。
忙碌了一天,权墨冼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信步走回了家。林晨霏的事情,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跟母亲和大姐说。
刚到巷子口,便看见家门口围了好些人,伸长脖子在看热闹。
这是怎么了?他心头一紧,快步走上前去,分开人群往里挤去,道:“麻烦让让。”
“状元郎回来啦?”他如今是刑部员外郎,但这些街坊们还是亲切的称呼他为状元郎,显得要格外亲热一些。
他心头牵挂着家里,无暇回答,点点头便往里走去。
“状元郎别急,这都是好事呢!”一名妇人乐呵呵道:“公主殿下派了人来,我们坊里也只有状元郎有这样的资格了。”
公主殿下。
权墨冼一怔,越发加快了脚步。高芒王朝的公主,他一共就只认识两位。一位是当初在净衣庵里的静了师太,先帝的七公主;一位就是那宝昌公主。
这个时候大张旗鼓派人来的,除了宝昌公主还会有谁。
想起那位公主的行事,他心头一紧,牵挂起家里的亲人们来。
迈了几步,他到了大门口。见大门旁一左一右各占了好几名全副武装的侍卫,按着腰间刀柄,杀气腾腾。
他在心头冷哼一声,这位公主真是嚣张无礼到了极致!莫说只是派了人来,就算她纡尊降贵驾临,也犯不着摆出这等阵势。
上了台阶,他抬腿就往门里走去。不料,一名侍卫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问道:“所来何人?”
“怎么?我回自己家还需要你们允许不成?”权墨冼淡淡道:“你们又是何人,为何擅自骚扰民宅。”
他一字一句道:“按高芒律法,《疏议厩库》中第三百六十三条,故扰伤人令中所规定……”
还不待他说完,门里走来一名俏丽的侍女,她笑着见了礼,打断了他的话,道:“还不快让开,连权大人都不认识了?”
那名拦住权墨冼的侍卫收回了手,抱拳道歉:“原来是权大人亲临,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高芒律法中的《疏议厩库》,是对律法的一个补充。其中最主要的内容,就是针对皇亲勋贵的特权而制定的,非常详细具体,目的就是为了保障普通百姓的权益。
虽然,很多时候在面对这样的特权阶层时,普通百姓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但,总归是有法可依。尤其是,像权墨冼这些的情况。
金雀奉了宝昌公主的令,原本是想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员外郎一个下马威,不料他搬出律法,她只得赶紧出来制止。
否则,将事情闹大了之后,宝昌公主不会有事,她这个区区侍女,就会变成顶罪的炮灰。
权墨冼没有着急进门,在门口处整理了一下衣冠,冷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家?”
他这样的态度,令围观群众面面相觑。看来,状元郎对这位宝昌公主,并不给面子?众人相视一眼,都看出心头的疑惑,悄然散开。
他们只是来看热闹,还存了想要给权家贺喜的意思。但这情形瞧着不对,生怕殃及池鱼,便赶紧都散了。
金雀脸上火辣辣的。
作为宝昌公主的心腹侍女,除了在宫中,她走到哪里,旁人都要看她眼色行事。这个区区六品小官,竟然如此不给她颜面,实在是可恨之极!
☆、第三百五十八章 遏制
但是,眼前这男人,却是宝昌公主的心上人。
她可以试探,却不能对他不利。
当下,金雀掩了心头恼恨,再次款款下拜,道:“是婢子疏忽了,还望权大人勿怪。婢子金雀,奉了宝昌公主之命,前来给权大人传话。”
既然她已经搬出了宝昌公主的名头,权墨冼心头纵然恨毒了这位行事轻狂嚣张,肆意玩弄他人性命的宝昌公主,也需保持恭敬。
他躬身作揖道:“不知是公主府上来人,多有得罪。”
权墨冼的姿态做足了礼节,语气中却不见有半分卑微之态。听在金雀耳中,越发让她不解,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好,竟能将自己公主迷得魂不守舍?
将金雀请到了堂屋,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上了茶水,金雀看了眼褐色的茶汤,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这样粗陋的茶水,换了旁人她是不会赏脸喝上一口的。
“敢问姑娘,公主殿下有何事?”
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见到自己母亲和大姐,按说她们应该待客才是。所以,权墨冼没有这个耐心和金雀周旋,索性开门见山问道。
金雀矜持地坐着,道:“婢子奉命传话,”她抬了抬下巴,学足了宝昌公主的仪态,傲然道:“如果想要林晨霏活命,就别娶她。除非,你想要娶回来一个傀儡放着。”
眼前的虽然是个侍女,但透过她,权墨冼可以想象到宝昌公主高傲与不屑的神态。
他的拳头悄然握紧,这叫什么?凶手还特意到自己家里来耀武扬威?!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收敛了眸子中燃烧着的怒火,权墨冼沉声问道:“此话何解?”他已经从苏神医那里知道了事实,但他不打算道出。
没想到他如此沉着,金雀微微一愣,解释道:“林姑娘中了一种毒,不能圆房。公主恐伤了她的性命,好心让我来转告你。”
明明是始作俑者,如今却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那依公主之意,当如何?”他倒要看看,这位宝昌公主究竟作何打算。
“公主说了,只要权大人同意婚事,完婚后她愿意将林姑娘认作义妹,保她一生享尽荣华富贵。”
“可有解药?”权墨冼不动声色地问道。
金雀摇摇头,道:“没有。”
那个奇毒,也是宝昌公主在无意间得到。觉得特别有意思才保留下来,这会正好用到林晨霏的身上。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替人解毒,又何来解药?
“那就不劳公主挂心了。”权墨冼淡淡道:“霏儿将来的日子,由我负责。”
“你!”金雀为之气结。这个是什么人,竟然软硬不吃。可恨公主偏偏将他放在心上,动他不得。这件差事没办好,她回去会吃挂落。
想了想,她又道:“昨日送林姑娘回来的,有和丰镖局的镖师吧?”看似问话,实际却是威胁。
“哦?”权墨冼垂眸,反问道:“是吗?我不清楚。”
金雀笑道:“和丰镖局路见不平,令人敬仰。我们公主正好有批宝物要托镖,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送到地方?”
权墨冼抬起头,漠然地看着她,道:“那与我何干?”
“你!”金雀愤然起身,不得不话挑明了说道:“他们可是林晨霏的恩人,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那是他们自愿,我没让他们救。”权墨冼不为所动,道:“敢问公主还有何吩咐?”说罢端茶送客。
看着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金雀知道威胁不了他,恨恨地抛下一句狠话,道:“权大人,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权墨冼往后微微仰着,陷入椅子的阴影中,光影投在他的面上,令他五官深邃而看不清表情。只有唇边的冷意,清晰可见。
金雀跺了跺脚,愤然离去。
她却是没有看见,权墨冼交握的双手骨节发白,掌心已被他掐出了道道血痕。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遏制住自己不要追上去。
他知道,一旦屈服,他就会沦为宝昌公主的禁脔,从此沉沦。
权墨冼一动不动,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半刻钟,才听到刘管家匆匆进来的脚步声。
“走了?”他发问,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刘管家点点头,道:“走了。”
权墨冼霍然起身,道:“快!快替我通知和丰镖局,宝昌公主要出手对付他们。就说我权墨冼对不住他们,大恩大德定当相报。”
刘管家勃然色变,立刻应下,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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