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若是没有和丰镖局的戴镖头出手,林晨霏必死无疑,说不定还会连累林夫子的性命。谁知这事竟然没完,宝昌公主这般不依不饶。
刘管家愧疚自责,拔腿就走。到了门边匆匆道:“公子,你快去瞧瞧老太太。”
权墨冼心头猛地一跳,快步到了正房门口,见一个小丫鬟手足无措的站在哪里,面色发白。他忙掀了帘子进去,唤道:“娘!”
权璐抬起一对泪眼,看见他顿时便觉得有了主心骨,叫道:“冼弟,你可回来了!”权大娘躺在床上,有气无力。
见此情形,权墨冼快走了几步,抢到床边握住母亲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儿子这就去请个大夫。”
“不……你等等。”权大娘勉力撑起半个身子,喘着气问他,道:“你先告诉我,霏儿的事,可真?”
“娘不要担心,她已经到京里了。”权墨冼宽慰着她,道:“只是生了一场病,眼下儿子将她安顿在医馆里养着。”
“你还骗我!”权大娘怒道:“刚刚那个什么金雀,已经来说过了。霏儿她中了毒,一旦圆房就会毒发身亡!”
“你!”她气得大口大口喘气,劈头打了权墨冼几下,道:“你个不孝子。”
权墨冼不躲不让,在床边跪了下来,磕头道:“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连累了亲人,他的心,一阵阵的抽痛着。一向坚毅的他,此刻眼角沁出了一滴眼泪,沿着他的面颊缓缓流下。
“娘,这怎么能怪弟弟?”权璐忙道:“明明是那位公主欺人太甚!做下这等事情,还来耀武扬威。”
☆、第三百五十九章 披荆斩棘
权大娘往后倒在床上,哽咽道:“人家是公主,我们能怎样?可怜了我的霏儿,这可怎生是好。”
她看着林晨霏长大,两家又一早就定下来亲事。亏得权墨冼争气,连中三元,被钦点为状元。原以为,自家从此可扬眉吐气,在京城安下家来,将林晨霏娶进来,一家人和和美美。
怎料到,祸事竟然凭空而降。
满心渴盼着的儿媳,竟然变成了一个瓷娃娃,只能看不能碰。一个是引以为傲的儿子,一个是从小看大的姑娘,这让权大娘满心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了儿子,这门亲事万万结不得。
但林晨霏又是因为自家才受了这等罪,于情于理都不能置她于不顾。
“母亲,”权墨冼跪在地上,伸手握住权大娘的手,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意。他道:“儿子错了,都是我的错。”
“事已至此,我不能辜负了霏儿妹妹。”他的语气中藏着痛苦,哑声道:“我已经让刘叔去请官媒合八字了,待她伤势痊愈我就与她完婚。”
“那……”权大娘颤声问道:“你可就后继无人了!”
“我们可以去善堂领养一个,也是我的后人。”想了想,权墨冼又道:“实在不行,过几年再纳一房妾室,延绵子嗣。”
他并没有纳妾的这个打算,此时说来不过是权宜之计,安抚权大娘而已。他已经害苦了林晨霏,不会让她再受半点委屈。但若母亲心头对她不喜,这于林晨霏来说,不是好事。
听他这么说,权大娘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恐怕是唯一能两全的方式。
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她心头一痛,唤道:“黑郎,你快起来吧。娘刚才也是情急,不该打你。”
儿子这等争气,如今又是官身,今非昔比,她实在是不该再出手打他。
权璐将他扶了起来,权墨冼道:“母亲,我是你儿子,做错事您要打要骂都行,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从小没了父亲,是母亲含辛茹苦地将他们姐弟拉扯长大。他事母极孝,怎会舍得让母亲受连累。
“这件事,林夫子和霏儿妹妹都还不知道。”权墨冼道:“母亲,大姐,你们可都别说漏了嘴。我只怕他们若知道了,会退了这门亲事。”
权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对,先成亲了再说。霏儿她,对冼弟是真心好。”若提前知道了,恐怕她宁死也是不愿嫁的。
定下此事,权墨冼请了一名大夫来替权大娘看诊。只是急火攻心,没有什么大碍,开了两副药调理着,并嘱咐好生静养。
回到书房,权墨冼只觉得心头郁结难解。
在朝中受到的重重压力,和宝昌公主对他的势在必得,几乎将他逼到了困境。让他生平头一次动摇起来,他择定的这条路,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公子。”刘管家进门禀道:“和丰镖局已收到了信,连夜撤走。宝昌公主手头并无实权,鞭长莫及,公子无需担忧。”
和丰镖局的大本营在江南道,而非京城。宝昌公主就算有意想要为难他们,也够不着。
权墨冼将刚刚写好的一封信交给他,道:“将这封信捎给和丰镖局的钱老爷,我要亲自跟他道歉。”
他在信中,不只是表达了歉意,还郑重做出了承诺。他对和丰镖局所蒙受的这些损失负责,总有一天会偿还。
宝昌公主行事张狂,丝毫不顾忌他人感受,但他不能这样做。
没有答应宝昌公主的条件,只因为权墨冼知道,若他有半分露怯,对方就会更加得寸进尺。
他能保得了和丰镖局一时,却保不住一世。当宝昌公主拿准了这是他的软肋,便会时时以此要挟他就范。这对和丰镖局来说,才是更大的祸事。
作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也不能受一个女子如此摆布命运。哪怕,她是全高芒最尊贵的公主也不行。
刘管家退下后,权璐端着一碗绿豆粥进了房,轻声道:“弟弟,这两日太过折腾,你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回头,我再给你下一碗葱油面来。”
权墨冼回到家,还没有功夫用晚饭。她看在眼里,疼在心底。
“有劳大姐。”权墨冼也不跟她客气,接过粥碗就吃进来。看着满眼关切的大姐,他内心的信念越发开始动摇。自己选的这条路,会不会伤害到自己身边最亲的人呢?
“大姐,我问你。”
权璐点点头,道:“什么事,你尽管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权墨冼斟酌着言辞,道:“如果有一天,因为我的仕途而连累了你们。你会恨我吗?”
权璐讶然的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道:“不烫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大姐,我是认真的。”
听出他语气中的沉重,权璐想了想,道:“我们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注定了荣辱与共。”她站起来,指着外面的庭院,道:“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我却知道,当下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弟弟你。”
“我不能在享福的时候忘记你。那么,就不能在有了祸事之际,埋怨你。对吧?”她弯了弯眼,唇边漾出一抹浅笑,道:“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就算全世界都背弃你,我也不会。”
“大姐……”她这番话,听得权墨冼鼻头酸涩。
原来,自己的亲人,是这样毫无保留地支持和相信着自己。既然如此,他就更要披荆斩棘,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好。”他薄唇轻抿,坚定道:“大姐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一个宝昌公主而已,眼下他还不够强大,但他也有他的办法。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权墨冼心头记着的宝昌公主,此刻也满心都是怒火。凶狠的表情,让她艳丽的表情扭曲,显得格外狰狞。
在她面前,跪着簌簌发抖的金雀。别看她在外面仗着宝昌公主的势不可一世,在宝昌公主面前,她只是一个任打任骂的奴婢而已。
“我要你何用!”
宝昌公主咬牙切齿道:“就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第三百六十章 一定要得到他(万更6天求月票)
金雀心头发苦,这能怪她吗?要怪,只能怪公主看上的这个男人太过奇特,软硬不吃再加上冷漠无情。
但是,她哪里敢辩解?
只一个劲儿地磕着头,光洁的额头上磕出了鲜血,也不敢停留半分。
宝昌公主心头怒极,抓着手边的东西,一股脑儿地砸向金雀。只听得好一阵稀里哗啦,半晌才平复了声音。
砸得累了,宝昌公主叉着腰道:“好了好了,起来!仔仔细细跟我说说,他究竟是怎么说的。”
金雀额头上带着伤,身上也被一应物事砸得生痛,但却在心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知道,宝昌公主的怒火算是发泄出来了,接下来只要好生答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最怕的,不是被宝昌公主打骂,而是被遗弃,再做不成心腹侍女。那就意味着,她眼下拥有的一切特权,都会随着失宠而烟消云散。
金雀爬起来,将与权墨冼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在这上面,她不敢有任何欺瞒。宝昌公主最恨的,就是那等欺上瞒下之人。
听完之后,宝昌公主徐徐在梳妆台前坐下,用手轻轻触碰着自己的容颜,笑了起来。
“如此冷漠无情的男人,我很喜欢。”
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许是权墨冼真的就对了她的胃口。总之,她如今对权墨冼是再也放不下。
越是求不得,越是想要得到。
她端详着自己的纤纤玉手上鲜红的蔻丹,吩咐道:“明日一早你替我下个帖子去太子府,我要见见太子哥哥。”
父皇那里已经摆明态度,她再得不到支持。林晨霏还活着,她再怎么胆大妄为,在京城里总要顾忌几分。为今之计,只有求助皇兄。
这个男人,她一定要得到!
就算不能嫁给他,就算得不到他的心,她也一定要让他屈服。
春日已经走到了尾声,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不时也会下上几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让洛阳城里充盈着丰沛的水汽。
春夏之交,是最美好的季节。
万物在和风细雨中汲取着养分,城里四处都是深深浅浅的绿色,让人眼睛舒适惬意。
今日清晨,刚刚下过一场小雨。青石板上还泛着水光,早起的人们便忙忙碌碌,脚步匆匆。在衣袂翻飞之下,水汽被一点一滴带走,逐渐变得干透。
杨柳走在这些人群之中,在脑中反复想着走之前高楼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心情有些紧张,又有些雀跃。
这是他们几人被带到京城来后,姑娘交付的第一个任务。只要一想到是由她来回话,她就忍不住嘴角轻轻上扬。
这一日,正好是官员们每月两次的休沐日,方锦书也没有去学堂。她在院子里打了一趟拳,才换了衣衫开始吃早饭。
“姑娘,杨柳来了。”芳菲禀道。
这么快?前日才吩咐下去的事情,这才一日就有结果了。方锦书放下勺子,道:“让她进来。”
不知怎地,她心头竟有些紧张,担心杨柳交出的答卷不能令她满意。毕竟,这是她一手培植的班底,在未来有大用。
杨柳进了屋,先是规规矩矩地见了礼,道:“姑娘吩咐的事已经有了结果,高大哥命我来给姑娘回话。”
事情是他们几人一起查访的,但毕竟男女有别。杨柳的年纪正好合适,行事沉稳,出入方家也便利,是最好的人选。
芳菲知机退了下去,掩好了房门。自己则守在门口,以防姑娘的话被人给听了去。
方锦书让她起身坐下,道:“你别紧张,好好说。”
杨柳欠着身子坐了小半个椅子,道:“权大人的未婚妻,乃是他恩师的女儿。夜尘在松溪书院打听到,这名恩师姓林,不但是他的启蒙老师,还资助他读书,以及笔墨纸砚。”
“被点了状元后,权大人便让家人去接林夫子父女上京。就在前日,林姑娘进了毛大夫的医馆,受了剑伤。请苏神医,是因为她中了毒。”
苏神医原本就住在方家所提供的宅子里,高楼几人若是连这点顺藤摸瓜的本事都没有,也太无能了。
“只是,对林姑娘究竟中了怎样的毒,苏神医三缄其口。”这涉及到病患的隐私,苏神医不说自有其道理。
方锦书静静听着,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昨日,宝昌公主遣了心腹婢女去权家,还有带刀侍卫跟随,阵势闹得很大。”权家门口如此热闹,高楼又在全力探查此事,想不知道都难。
“那名心腹婢女出门时,脸色很是不快。看来,并没有达到目的。”杨柳继续禀道:“高大哥颇费了一番手脚,才打听出来,原来宝昌公主有意下嫁权大人。”
将探访到的全部消息说出,她就闭口不言。
他们的职责,只是据实已告。至于最后的结论和判断,那是姑娘的事,他们不能越俎代庖。
方锦书点点头,对高楼几人的表现很满意。周到、细致,收集了足够多的关键信息,并且没有尝试妄下结论。
“你很不错,”她亲自赏了一个荷包给杨柳,道:“条理清晰缜密,很不错。”
得了姑娘的赞,喜悦压抑不住地从杨柳心中冒出来,她微笑道:“谢姑娘的赏。”方锦书又问了她几句近来的学习生活情况,便让她离开。
看来,这一世的轨迹再一次发生了偏离。
方锦书站在窗口,看着那一树芭蕉青翠的绿叶,出神地想着这件事。在前世,她虽然没有将目光放在权墨冼身上,但也知道宝昌公主并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那个时候,她是母仪天下的曹皇后。而宝昌公主作为废太子妃留下来的唯一一名嫡女,时常来长乐宫中为难她。
宝昌公主的婚事,让她记忆深刻。而这其中,绝对没有权墨冼什么事。
而今生,她虽然在种种巧合之下,与权墨冼见过好几次,但并没有改变他的命运轨迹。他仍然没有投入方家,没有站任何一个政治派系,仍然在殿试中出了风头获得了状元,未婚妻也仍然是恩师的女儿。
既然不是她,那么,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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