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墨冼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林晨霏,自责不已,点头道:“好,有劳姑娘。”
他心头清楚,有了靖安公主出手,这次的危机总算是成功渡过。只是,连累得林晨霏如此,他的心情无比沉重。
小半个时辰后,他出现在靖安公主的小厅里,伏地叩首道:“微臣,拜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
他乃六品官员之身,就算见到公主也不用行此大礼。但这次磕头,乃他诚心诚意地向靖安公主道谢。
如果没有她的相助,林晨霏此刻已是芳魂渺渺了。
“起来吧,不用谢我。”靖安公主道:“皇帝对你赞赏有加,我只是替他惜才。太子冲动行事,也是因为他宠溺幼妹的缘故,你勿要与他计较。”
一句话,便让权墨冼打消了对皇室的怨恨,只将这错归到太子兄妹身上。方锦书侧身立在靖安公主身后,对她这等老辣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三百六十八章 还情
若换了旁人来说这句话,未必能令权墨冼信服。
但她是靖安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姑母,也是当朝对庆隆帝影响最大的一位公主。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能影响到皇帝的决策。
从她口中说出,庆隆帝对权墨冼的惜才和看重,此等君恩,令权墨冼动容。
他要效命的皇家,有值得他效命之处。庆隆帝的英明,和靖安公主的政治智慧,都值得他钦佩。至于太子兄妹,这份仇,他记下了。
靖安公主也是无奈,太子兄妹的行事太过荒唐,竟然派人去要生生逼死权墨冼的未婚妻。这样的事情,她无法让权墨冼当做没发生过。
权墨冼起了身,瞥见立在靖安公主身侧的方锦书,面上掠过一丝讶异,转瞬释然。
怪不得,怪不得靖安公主的人会来得这样巧。原来,是她在帮助自己?这份人情,可算是欠她欠大了。
看见他的神色,靖安公主笑道:“你正该好好谢谢方家四姑娘。若不是她,我也不知道此事。”她知道权墨冼曾经救过方锦书,虽然这件事的出发点是为了制止太子胡闹,但这份情,她直接让方锦书来领。
权墨冼长揖到地,道:“谢过方家四姑娘援手之恩。”
方锦书回了礼,道:“我也只是碰巧遇见,权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两人算得上是熟识,不过在靖安公主面前,不便多说。
靖安公主问道:“你的未婚妻,如今状况怎样?”救了人,总要知道结果。
权墨冼恭谨答道:“回公主殿下的话,她伤势复发。微臣走时,她刚服药睡下。”
靖安公主蹙眉想了想,道:“她一个姑娘家,住在医馆多有不便。待她睡醒,我着人将她接到公主府来休养,权大人只管安心筹备婚事便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靖安公主干脆揽下此事,进一步收服权墨冼的忠心。
毛大夫曾经说过,林晨霏的伤势暂时不宜挪动。但此时此刻,能被靖安公主接到公主府里,才是最佳的选择。
太子兄妹的打算固然落了空,但谁知道他们还会有怎样的手段?就怕他们恼羞成怒之下,反而做出更过激的行为。
这时,还有比靖安公主府更安全的地方吗?
权墨冼感激涕零地应了,再次磕头谢过了靖安公主的大恩,方才离去。
靖安公主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力交瘁。为了替庆隆帝留住这个人才,她耗费心神良多。
方锦书上前,亲自伺候着她喝了一盏茶,用美人槌轻轻给她捶着肩头,柔声道:“公主婆婆,您要不要小憩一会儿,书儿给您读经。”
靖安公主点了点头,揉着眉头靠在软榻上。年纪大了,不比得从前,处理这件事就令她感到疲惫。伺候她的花好替她在腰下放了一个大小适中的腰靠,取过一张金线滚边漳绒薄毯给她盖上。
方锦书坐在软榻边的锦凳上,放低了声音背诵起《心经》来。
她在净衣庵时,每天都抄写研读经书,《心经》的一字一句都烙入了她的脑海,无须经书。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她的声音轻软语调柔和,徐徐读来。如春风吹拂大地一般和缓,如春雨一般无声地沁人心田,又如同来自天边一样空灵缥缈。
靖安公主原本只打算闭目养神,这会听着方锦书的声音,心头的那些失望、烦忧、困扰,慢慢地随着她的声音而消散开来,一颗心逐渐安定。
听着她的呼吸逐渐平缓,方锦书将声音压得更轻了些。花好悄无声息地离开,将纱窗都放了下来,光线柔和下来。
在这一室静谧之中,只有静安公主浅浅的呼吸声,和方锦书低低的读经声。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静安公主才从沉睡中醒来。这一觉,她睡得相当舒服,醒来时有一种特别的满足感。
还未睁开眼睛,听见耳边传来轻柔的读经声。这声音,好似有一种奇异的能量,让人心平气和。
“书丫头,你还没走?”
见她醒了,方锦书停止读经,笑道:“公主婆婆还没醒,书儿怎么能走。”她上前扶着靖安公主坐起,亲手斟了一杯茶递到她的唇边,伺候着她喝了。
花好听见屋内的响动,进来支起窗户,新鲜的空气透了进来,清新爽透。
靖安公主拍了拍方锦书的手,感慨道:“这么好的孩子,你若是我孙女就好了。”
见她心情不错,花好噗嗤一乐,笑道:“殿下您又想抢人家的孙女了。”
方锦书也笑了起来,道:“书儿虽无缘做您的孙女,有机会也想这样好好孝敬着您。”靖安公主对她的呵护疼爱,值得她尊敬孺慕。
“为了我的事,你在这里耽搁了许久。”靖安公主慈爱地看着她,道:“快些回去吧,别让你母亲担心了。”
“怎么说耽搁?”方锦书浅笑道:“知道我是来公主婆婆这里,母亲再放心不过。”
正说着话,美景端了一盅刚炖好的花胶干贝椰底汤进来,放在桌上,笑道:“殿下,您该喝汤了。”
方锦书扶着靖安公主来到桌边,她坐下拿起银勺,问道:“厨房里还有什么,给书儿也端来垫垫肚子。”
“婢子正要问过四姑娘,枸杞莲子粥,和茯苓百合雪耳汤,更喜欢哪一种?”这两样,都是适合这个季节的,美景做事仔细,先问过了才端来。
方锦书挑了雪耳汤,陪着靖安公主一起用过了,才离开公主府。
她的马车刚回到方家,便有一个小丫头来求见。芳馨领着她进来,一问却是权墨冼遣来道谢的下人。
权家才刚刚在京中落脚,权墨冼身边就只有刘管家一个得力的,后宅中还没有能堪大用的人手。能在这百忙之中,专门遣人来道谢,足见他够心诚。
方锦书跟这个小丫头说了会话,收下礼单,道:“这件事,我只是举手之劳。你转告权大人,让他勿要放在心上。”
她原本就欠着权墨冼的人情,此时就当做还情。
☆、第三百六十九章 认个错
方锦书是这样想,权墨冼却把这份人情看得很重。
在他看来,当初无论是在马车上救了她也好,还是后来在宁兰原上请来七公主替她解围也罢,都只是顺手而为的事情,算不得什么。
至于请她吃东西的人情,那更是开玩笑的话。方锦书年纪比他小那么多,既遇见了顺手照顾一下而已。
这些人情,和这次方锦书去求了靖安公主,救了林晨霏一命的性质,截然不同。
权墨冼默默在心头记下,一边将事情安排妥当,将林晨霏交给了靖安公主遣来接的人。这时林晨霏已经醒了,只是还虚弱得紧。
林夫子抹了一把眼泪,道:“霏儿,你好好去养着伤,万事有爹在。”
林晨霏勉力扯出一个微笑来,好不容易渡过了这场危机,她不想再让父亲操心。转头看着权墨冼,她道:“冼哥哥,都是我连累了你。”
那可是当朝太子,权墨冼得罪了他,恐怕会影响了前程。
权墨冼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道:“霏儿妹妹安心养病,有靖安公主在,我无事。”他说的是实话,但林晨霏原不懂这些事情,仍是揪着一颗心放不下,平添了一份心病。
知道林晨霏到了,靖安公主特意去看了她一趟。毕竟,这件事是他们卫家对不住这个小姑娘。
林晨霏惊得就要坐起,被良辰按住,道:“林姑娘可别乱动,辜负了我们公主殿下的一番美意。”
“见,见过公主殿下。”林晨霏紧张得说话都舌头打结。
见她如此紧张,靖安公主温言问了她几句,嘱咐良辰好生照看她的伤势,便出了门。林晨霏没见过大世面,自己在这里只会令她不安。
此时天色已晚,看着眼前暮霭沉沉的庭院,靖安公主长长地出了一口浊气。
她的心头,实在是有些烦闷难受。
她就想不明白了,年幼时的太子、迁阳王和宝昌三人,是多么的冰雪聪颖。怎么年纪越长,越是张狂愚蠢了起来?
这样的品性,还怎么继承这大好河山,统率群臣?
对这三个孩子,她是实打实地发自内心的疼爱。心疼他们幼年失去母妃,接到公主府里来住过好几年,彼此之间都感情深厚。
当年为了巩固还是太子的庆隆帝的储君之位,先帝将他们的母妃废掉,另外聘了定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这个决定,更多的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靖安公主也是赞同的。
但在情感上,她于心有愧,才越发善待几人。
可是,眼看着太子的性情有些歪了,她有些无能为力。
不行!她握紧了拳头,心道:“我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这件事,我一定要让他得到教训。宝昌也就罢了,找个驸马便是。但太子身负一国之国运,绝不能放任自流。”
“花好。”靖安公主沉声叫道。
花好在原地蹲身应道:“婢子在此。”
“明日,让太子和宝昌公主来我府里候着,我进宫一趟。”
狂妄无知到对朝廷命官的未婚妻下手,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真当御史台满院子御史是吃素的?索性由她去面见皇帝,还可替太子兄妹争取到一些机会。
夜色深沉。
太子府中,宝昌公主低头垂泪。太子犹如一头困兽般,在屋中不断的来回走动,扬起的衣角透露出他内心的烦躁不安。
“哭什么,别哭了!”太子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道:“区区一个员外郎,怎么会惹得皇姑祖母出手?这其中定有什么古怪。”
“金晓呢!”他喝道:“再去把他叫来,我得再仔细问一遍。”
自从金晓回府禀了此事,太子就一直陷入这等状况之中。无人敢劝,也无人能劝。宝昌公主若不是始作俑者,她早就开溜了,不会还一直留在这里。
一名下人战战兢兢回禀:“金公公,他昏过去了。”
金晓办事不力,被太子劈头盖脑地训斥了一通,罚了二十大板。紧跟着,又不断被叫过来回话,这个时候已然是撑不住。
“泼醒!”太子恨声道。
下人领命正要退下,宝昌公主道:“慢着!”她对太子道:“皇兄,已经问过这好几次,再问也只是这样。他毕竟是你得用的人,给他留些颜面。”
太子挥挥手,道:“罢了罢了!就听你的。”
“皇妹,你这次可是把我给害惨了。”太子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双目无神道:“姑祖母知道了这件事,不会放过我们的。”
对靖安公主,他是又敬又畏。
年幼时,他们兄妹三人在靖安公主府住了好几年。为了怕他们长歪,靖安公主对几人很是严厉。尤其是对太子,要求尤为严格。
是以,做下了错事被靖安公主知道,这对太子来说是件颇为严重的事情。比起被她责骂而言,他更害怕看见她眼底的失望和伤心。
宝昌公主咬咬唇,下了好几回决心,都没敢将权墨冼是父皇看重的人才这件事说出来。她私心想着,若是能糊弄过去,就最好不过。这会说出来,平白会让大哥嫌她隐瞒。
“皇兄,不如我们主动去给姑祖母认个错?”
太子长叹一声,道:“也只有如此。你回去吧,好生准备下,明儿我遣人来接你,我们一起去姑祖母府上。”
这一夜,对于太子兄妹来说,是难熬的。只因他们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忐忑。
天才刚亮没多久,花好便到了太子府上。
“皇姑祖母让我过去?”太子心头有些忐忑,道:“孤正要过去,姑祖母心情如何?”
“回太子殿下的话,公主殿下昨儿睡得不是很好,刚刚的早饭也用得有些少。”花好恭声禀道。
太子赏了她一个荷包,去接了宝昌公主,一同到了靖安公主府。
“婢子见过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月圆请他们到了花厅中,恭声道:“殿下去了宫里,请两位稍坐。”
特意请他们过府,自己却去了宫中。
太子心知肚明,靖安公主这次是真生气了。否则,也不会将他们叫来,故意这样晾着他们。
宝昌公主怯怯地看了太子一眼,到了此时,她越发感觉出事态严重来。
☆、第三百七十章 兄妹反目(万更8天求月票)
侍女上了茶水,太子给宝昌公主使了个眼色,道:“既然皇姑祖母进了宫,我们候着便是。府里我们也是来惯了的,你们不用伺候着。”
“殿下若有事,尽管吩咐婢子。”月圆恭敬地退了下去。
看着月圆带着人退下,宝昌公主再也坐不住,一脸惶恐地走到太子跟前,问道:“皇兄,眼下可怎么是好?”这件事的起因都是她,靖安公主一旦追究起来,她首当其冲。
“没事,”太子安抚着自己妹妹,道:“姑祖母既然是叫我们来,就是疼我们的。见到她老人家了,我们好好地认错就是。”
得知靖安公主要晾着他们二人,太子反而心头安定下来。最怕的不是责罚,是不闻不问,他没有母妃,绝不能失去靖安公主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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