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顾着利益计算,那她和卫亦馨又有什么分别?
不如秉承初心,帮助自己想要帮助的人,能多救一人是一人。若果真无法改变方家覆灭的命运,大不了她提前布置好一切,带着整个方家隐遁于江湖便是。
当她放开了“一定要还方孰玉一个锦绣前程”这个执念后,只觉得整个人都豁然开朗起来,心清目明。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她按部就班的习武、上学堂、回府,多的一步路都不曾走过。她的日子,过得比那白开水还要寡淡。
只因方锦书心头清楚,卫亦馨的多疑,一定会遣人来密切地盯住她。只有这样,才会令对方慢慢打消疑虑。
随着春耕结束,洛阳城里迎来了初夏季节。
姑娘们的衣裙缤纷轻薄,夫人们在流光溢彩的披帛之下露出光滑粉腻的手臂。随身伺候着的侍女丫鬟们,手中少了披风,多了绢扇丝帕。
明玉院里,温氏正在跟司岚笙说着话。
“大表嫂,素素的婚事,如今算是有些眉目。”温氏打开一张纸,轻言细语道:“这里有两个人,还要请托你打听一下。”
在京里她的人脉不广,还是要托司岚笙才能打听出对方的真实情况。
陈婉素的婚事周折,此番上京,方老夫人和司岚笙都多有留意。这一两个月下来,温氏总算是定下来两个觉得相匹配的。
司岚笙接过来看了,上面的名字她并不认得,也不好一口应下,道:“好,容我先打听一二,再来和你说。”
温氏笑道:“多亏有大表嫂,否则我还不知道从何去打听。”她是陈婉素的大嫂,在她的婚事上,更加小心谨慎。
陈家这一辈,拢共就这么一个女儿,哪怕是庶出也宝贝得很。让她来办这件事,她就怕万一不够周全,陈婉素嫁过去后过得不好,会吃了埋怨。
待温氏告辞,司岚笙叫了司江媳妇来,把那两个名字给了她,让她先去寻访。
人都是会伪装的,很多时候她听到的消息未必是真。反而,这些下人之间的消息渠道更为灵通,能看到一个人的真面目。
只是还没等她打听出确切消息,这一夜,方孰玉回了府,却带回来一个消息。
“你记得陆五爷吗?”方孰玉问道。
司岚笙点点头,陆五爷在京中小有名气,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疑惑问道:“夫君怎么突然说起他来了?”
方孰玉一边换着家常袍子,一边道:“今儿下衙的时候,他特意找了我一趟。我还当什么事,原来他有心求娶婉素表妹。”
“什么?”司岚笙诧异问道:“他的年纪,也比素素大太多了吧。”不客气的说,陆五爷足可以做陈婉素的父亲了。
方孰玉点点头,道:“他丧妻独居,膝下还有一名幼女。婉素若嫁过去,不但是继室还得是后母。”
司岚笙摇头道:“这门婚事,可算不得好。”
陈婉素的婚事虽然遭遇了坎坷,但也是正当妙龄的黄花大闺女。在京中就算嫁不了高门,要找一个可以匹配的并不算难事。
这又是继室又是后母的,未免也太委屈了她。
“我也觉得不妥。”方孰玉道:“只是他语气陈恳,跟我承诺娶了婉素表妹会好好待她,不纳妾。”
“这……”司岚笙觉得有些迟疑起来。
温氏给她的那两个人,名声地位远不如陆五爷。但年纪相当,瞧着也有前途。陈婉素嫁过去了,就是当家理事的妻子。
然而,陆五爷这个不纳妾的条件,委实有些诱惑力。
相比起成亲后的不确定性,这个承诺无疑极具诱惑力。
司岚笙自己也是女人,方孰玉也有妾室通房。好在不论是谁,都不能越过她去。但纵然如此,司岚笙偶尔也会心生嫉妒。不纳妾,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
“他怎么知道素素?”司岚笙问道。
☆、第三百七十三章 陆五爷的求亲
“我也觉得奇怪,一问之下,才知他们的首次见面是在乔家的喜宴上。”方孰玉答道。
“首次?”司岚笙更觉诧异,回忆道:“那日人多,他们撞见了也不一定。难道还有什么时候,又见着了?”
“陈家货行新张,婉素那日也去了。”方孰玉道:“陆五爷瞧着了,她自己却是不知的。”
“这还好。”司岚笙就怕两人私底下有了什么往来,她不知该如何对温氏启齿。“陆五爷这事,明儿我跟温氏说说。总归,还是要陈家的人来拿主意。”
“那是自然。”
陈婉素的婚事,虽说请他们帮忙,毕竟是隔着一层。陆五爷有意,他们也说不上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最终还是要温氏来拿主意。
只是这件事,想必温氏也会觉得诧异。
果不其然,第二日温氏听说这件事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惊愕。
陆五爷是什么人?
堂堂百年世家培养出的人才,在京中长袖善舞,是陆家的喉舌之人。哪怕是丧妻的鳏夫,也轮不到一个商人的庶女。
温氏觉得,嫁了他,对陈婉素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这……”她迟疑了片刻,又问道:“他当真说婚后不纳妾?”
司岚笙肯定的点点头,道:“就身份地位而言,陆五爷应是最好的选择。我也没想到,素素妹妹能有这番机缘。”
这确实是想也想不到的好事。
“这么大的事,我做不了主。”温氏道:“待我写信回去问问母亲。”
她之前择定的那两个人,一个是寒门举子、一个是七品小官。这样的人选,本就是陈家的意思,只要打听清楚对方的品性即可。
而陆五爷的出现,大大的出乎之前的预料,她必须谨慎行事。
这时,陈婉素正带着陈相妤在翠微院里,和方锦晖、方锦书姐妹二人在一起踢着毽子。
陈相妤年纪幼小,却踢得一手好毽子。在内院里,也不需要太多顾忌。四人扎了裙摆站成一个圆圈,染成大红色的鸡毛毽子在她们脚下翻飞,笑声如银铃一般不时传出。
得益于每日习武的好处,方锦书身手利落,毽子在她的脚下翻飞着,极少接空。
“哎呀!”方锦晖一声惊叫,毽子被她踢飞出去,落到了芭蕉叶之中。在一旁伺候着的巧琴,钻进去把毽子找了出来。
“不来了不来了!”她喘着气,笑道:“踢不过你们。”
“都歇歇。”陈婉素拿出丝帕擦了擦汗,笑道:“见天的热了,一动便是一身汗。”
方锦书笑道:“我们坐坐。”吩咐芳菲上了茶水糕点,四人就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坐着说笑。
陈家姑侄来了方家后,几人常往来着。她们都是大方磊落的性子,年纪又相近,这么相处下来,也都熟悉了。
正说着话,一名下人进来禀道:“表小姐,陈家大太太差婢子来传话,有事情找您。”
“哦?那我这就先回去了,相妤你在这里好好玩。”
陈婉素微觉诧异,她上京的目的很明确,都交给大嫂在操持着。她不想令温氏烦心,对此事问都没有多问过一句,全然的信任着她。
这会,能有什么事?
她要走,陈相妤也起身道:“我陪姑姑一道回去。”她年纪小,却懂事得紧。既然母亲等不及特意遣人来找姑姑,她还是回去的好,不要给人添乱。
陈婉素歉意道:“实在是抱歉的紧,我们这就先告辞了。改日,定当设宴赔罪。”
“都是自家人,说这些做什么。”方锦晖笑道:“你这是有事,又不是故意为之。”
方锦书跟着送两人出院子,笑道:“哪里需要赔罪这么隆重。若不嫌弃,明儿再来玩耍便是。”
陈家姑侄回了院子,温氏让陈相妤下去做女红,独独留下了陈婉素。
“大嫂,可是为了我的婚事?”
闺阁女儿不便自己提起婚事,否则有行为不捡的嫌疑。但陈婉素则不同,若不是她的未婚夫突遭横祸,此时都已成亲,顺利的话恐怕连孩子都怀上了。
经过那等波折,她谈起自己的婚事来落落大方。
温氏看着她,道:“这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该听听你的意思。”
兹事体大,除了写信回去魏州外,这毕竟关系着陈婉素一生的幸福。她不想吃力不讨好,还落了埋怨,问问陈婉素自己的意思,最妥当不过。
“大嫂请讲。”
“你可见过陆五爷?”
“陆五爷?”陈婉素重复了一句,脑海中陡然出现在玉兰花树下,那个洒脱又儒雅的男人,和他临走时深深的一眼。
想着那个时候,陈婉素的面上飞过一抹红晕,垂下了头,轻声道:“在乔家喜宴那天,见过短短一面。”
看着她,温氏若有所思。看起来,她对陆五爷印象不错。
“他托了大表哥来求娶于你,并承诺婚后不纳妾。”温氏继续道:“嫁过去,你是填房,还要管束幼女。”其中利弊,她和盘托出,让陈婉素自己去判断。
“这……大嫂你得让我好生想想。”陈婉素心乱如麻,脑中全是陆五爷的那个眼神,无法思考。只是偶然间碰见他一次,怎么就来求娶了,还做出了不纳妾的承诺。
这样的男子,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风仪,乃她生平仅见。
若是忽略他的年纪,那绝对是一等一的良配。但陆五爷如不是如今这个年龄,又怎么会轮到她?
陈婉素神色有些怔忡,温氏都看在眼底,温言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不急,自然该好好想想。”
“那这样,待你想好了,我再写信回魏州。”
“好,谢谢大嫂。”陈婉素施礼告退。
在方家,知道陆五爷向陈婉素求亲的人不多,但这瞒不过方锦书。
得知了这个消息,她细细想了一遍,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前世陆五爷后来娶的续弦是谁。那个时候,陈家根本不可能进入她的视线,和陆五爷也只是利益谈判,不会涉及到他的私生活。
方锦书只知道,这个男人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但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第三百七十四章 见一面
眼下,方家有崛起之势,难道他的动机并不单纯?
细想深一层,若陆五爷有和方家进一步拉近关系的意思,选择陈婉素作为切入点,乃再聪明不过的选择。
陆五爷守完妻孝已不止一年,还从未听说他要娶继室之事。显然,他并不着急。
像他这样身份的人,膝下又只得一名嫡女。只要放出风去要续弦,媒人恐怕只会踏破门槛。迟迟不娶,他自然有他的考量。
反观陈婉素的身份,和方家的关系,其实并不密切。
方穆和方瑶虽是嫡亲兄妹,但各自成家有了子孙,陈家又远在魏州。一表三千里,何况陈婉素还只是名庶女。
这样的身份,和方家可近,也可远。
近,则借陈婉素这根纽带,陆五爷可以成为方家的同盟;远,则可以当做一门普通姻亲对待,正常年节里走动即可。
这一着,实在是高明。
陆五爷作为陆家在京城的代表,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众多势力的关注,这应该也是他一直未曾续弦的原因。
不论娶了谁,总会有背后家族的千丝万缕。
而陈婉素的背景则要简单得多,若嫁给了他,陈家也不能左右于他。所有的主动权,都握在陆五爷自己手里,进退自如。
这么看来,陈婉素确实是他一个上佳的选择。
放下手中的毛笔,方锦书自嘲地笑笑,自己还是改不了这个爱操心的习惯。陈婉素是她的长辈,更是关系较远的表亲,她的婚事自己想那么多做什么。
不过想明白了这一层,就知道如果陈婉素真嫁给了陆五爷,日子不会过差了去,她心头总归是安稳许多。
过了两日,陈婉素找到温氏,眼神中不见当初的迷茫,有的只是明亮和坚定。
“大嫂,我想见他一面。”陈婉素道。
“这……”温氏有些迟疑,道:“不大合适吧?”
魏州的风气远不如京中开放,男女大妨更甚。在说亲时,都是由父母媒人各自相看,男女双方都不得见面。
“我得见见他。”陈婉素自己知道自己,一来没有显赫尊贵的身份,二来没有倾国倾城之貌。凭什么,在只见了一面的情况下,能让一个优秀的世家子弟垂青于自己。
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但是,陆五爷的风采,又深深吸引着她。不问个清楚,就这么拒绝了,她又不甘心。
她性情平和,极少有如此坚持的时候。温氏略作犹豫,应承了下来,道:“好,我去安排一二。有消息了我再跟你说。”
“谢过大嫂。”
当日,温氏便找到司岚笙,把陈婉素的意思讲了,道:“我想着,让她见见也好。”
毕竟,这应该是陈婉素唯一一次,可以嫁进世家的机会。若不是陆五爷情况特殊,独身在京,哪怕是鳏夫也轮不到陈婉素。
这样好的机会,错过了难免可惜。
她话中的未尽之意,司岚笙心下了解,赞同道:“我觉得可以。素素主意正,极好。”没有被这样高嫁的机会砸晕了头,陈婉素的心性,可见一斑。
晚间她跟方孰玉讲了此事。既然陆五爷是通过方孰玉来求娶,那就还由方孰玉来安排更便利。
这个初夏,隔三差五就会下一次雨,不热不冷正是最好的时节。
这日阳光正好,陈瑞亮、温氏夫妇,带着陈婉素到大悲寺烧香许愿。到了大悲寺山脚下,一名衣着干净利索的下人来请,问道:“敢问可是恒裕记的东家?”
恒裕记,正是陈家在京中开设的货行名字。
陈瑞亮应了,那下人自报家门道:“小的是五爷身边的长随。我家大人有请,还请几位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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