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母亲相召,她不得不去。
齐王妃半靠在罗汉床上,身后垫着一个弹墨织金大迎枕,正和一旁的嬷嬷说着话。
见她来了,齐王妃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笑道“馨儿来坐。”又紧接着吩咐,让下人沏茶端糕点上来。
“老是瞧不见你人,都在忙些什么”齐王妃问着她。
“孩儿正在房里画着花样子。”卫亦馨轻笑道“开了春,想来再过不久就要暖和了。我便想着,做几个绢扇出来给母妃,再挑一柄合适的送给皇祖母使用。”
一旁伺候着的嬷嬷听了,笑着恭维道“郡主这一片孝心,王妃娘娘可真有福气。”
齐王妃笑得极欣慰,道“那可不这孩子,小时候是皮了点,长大后半点没让我操过心。”
“只不过,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眼看就要及笄,心头不能没个成算。”齐王妃道“这满京城里的青年才俊,难道你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眼”
卫亦馨在心头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特意叫她来,一准是为了这件事情。
眼下已是庆隆八年,她委实不想在这个时候嫁人。或者说,在她的目标中,不包括嫁人这件事情。
然而,随着她年纪的逐渐增长,这件事她不得不面对。
“母妃,”她拉着齐王妃的手撒着娇“女儿半点不想嫁人。您就这么不想看见女儿,要让我早些嫁出去嘛”
“说什么呢”齐王妃给了她一指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正事。”
从卫亦馨年满十二岁起,她就开始给她物色夫婿。但卫亦馨自己却一直不上心,兴趣缺缺。
刚开始年纪小,齐王妃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女儿既然不愿,她慢慢挑就是,总之年纪还小不着急。
可转眼间,卫亦馨已经长成大姑娘。
宗室里其他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都先后定了亲,就等及笄后嫁人。偏偏自己这个还没有半点动静,这就让齐王妃着急起来。
从庆隆七年起,就开始给她物色夫婿,可她总是找来各种理由推脱搪塞。
“母妃,我只想在家里好好陪着你们。”卫亦馨道“嫁人的事,再过几年不行吗”
齐王妃又好气又好笑,道“再过几年你看看平日里与你往来的姐妹,哪个像你一样没定亲的。”
“那怎么一样。”卫亦馨扬了扬眉,道“我是皇家郡主,她们只是宗室武勋之女。”
“只要你是女子,那就都一样。哪怕是公主,不也得嫁人”齐王妃道。
“母亲,我不是不嫁,您总得让我有一个自己能看得上的吧。”卫亦馨只想将这几年拖过去。她的亲事,不想在这个时候定下来。
一旦齐王登基,她就成为公主,到了那个时候,她就有更好的选择。
眼下这些所谓青年才俊,她一个都看不上。
她要的,是一个能与她匹配的男人。她能通过这桩婚事,而掌握更多的政治资本。
齐王妃头痛道“你这句话,也说了两年,我也允了你自己挑。但到了眼下,不能由着你继续拖着。否则,到了及笄你还没定下亲事,让满城的人怎么看你”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及笄后还没有亲事在身的女子,只会变成众人议论的对象,哪怕她是郡主。
卫亦馨沉默不语,心头暗恨假若自己是公主就好办多了。因为政治等等因素,公主的婚事通常都定的晚,老百姓哪里敢胡乱议论。
见她不说话,齐王妃以为她听进去了,赶紧趁热打铁道“方才归信候夫人来,给你说了一门亲事。是归顺侯府上的嫡子,文武双全,尚未定亲。”
文武双全
卫亦馨在心头嗤之以鼻。
明明就是个纨绔子弟,哪里来这么大的脸面,敢号称文武双全
如果,打猎时靠家仆叫做武、做文章时靠人代笔叫做文,那他的确是文武双全的很了。
“母妃,既是侯府嫡子,又这般优秀,怎会还未定亲的。”卫亦馨道“不如,母妃着人多打听打听”
侯府嫡子,对外自然是有一张用来遮掩的面目。
但只要齐王妃认真去打听,就一定能打听出来他的真面目。
“你这孩子,自己就不愿定亲,还不允许旁人跟你一样的心思了”齐王妃觉得好笑。
“母妃,你就依了我这一回。”卫亦馨道“如果他当真有归信候夫人说的那么好,女儿定亲便是。”
“那你可不许反悔。”
“行。”卫亦馨一口应下。
从齐王妃的屋子里出来,卫亦馨的眉头难展。
这一回,应该是对付过去了。只要齐王妃仔细打听了,便不会再坚持这门亲事。
但,下一回呢
她明年就要及笄,还能拖多久
看着天空挂着的太阳,卫亦馨的两眼微微眯起,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既然如此,说不得她只好出手,加快一下历史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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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五章 世家大族
“传话去马场,我要去小住几日。”卫亦馨吩咐。
“是。”晓风应下,在心头打了个突。
每次卫亦馨去马场,就意味着会有大事发生。这次要去几日,不知道主子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骁骑卫衙门,一如既往地肃杀。
武正翔放下手中公文,在屋中缓缓踱步。
朝中局势暗流涌动,争储之事日益摆上了台面。对他而言,无论是手握骁骑卫的指挥使身份,还是忠国公庶子,都会是两派力争的对象。
太子在旧年经受挫折之后,在关景焕的辅助之下,一改往日的骄横。稳扎稳打,巩固着自己的势力,获得一帮老臣追随。
而齐王身边,则聚集了一批以方孰玉为首的朝中新贵。随着帝后二人关系的逐步改善,齐王做出的成绩,越来越多地被庆隆帝看见。
太子、齐王,他们的目标,都是那一张龙椅。
龙椅只得一张,不知将来是否会在腥风血雨之后,才会诞生新的帝王。
庆隆帝,他究竟属意于谁?
武正翔将庆隆帝视为君父,却也不知道他心头对下一任帝王的抉择。
但是,太子的性情睚眦必报,曾经因利用徐婉真不成而对她痛下杀手,武正翔绝不会放任他登上皇位。
这一点,他早就在心头下定了决心。但眼下,却不是向齐王表忠心的时候。
等待,他需要等待时机。
暗地里,武正翔已经开始收集太子所犯下的那些罪证。
太子,并不是合格的一国之储君。他曾经作下的恶,并不会因为他是太子而变成善。
比卫亦馨和武正翔更加头痛的,是在洛阳城里的各大世家。
他们历经百年,政治嗅觉远比常人来得敏锐。
陈婉素将陆五爷送到二门上,嘱咐道:“天气还未回暖,五爷在外面可要仔细着些。夜里风大,喝了酒就怕吹风。”
陆五爷回身握了握她的手,笑道:“你就放心好了,我去去就回。”
秋水坞里,清河崔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晋阳王氏、宪阳郑氏、吴郡陆氏,这五姓七宗在京城的当家人,齐聚一堂,并无他人。
这场聚会至关重要,在秋水坞一间水上屋中举行。
连接这间水上屋的只有一座长木桥,四周是河水环绕,无人可以靠近。下人上了茶水糕点,远远地退到桥上侍立。
这次谈话,除了在场的七人,不会落入其他人耳中。室内气氛沉重,七人都明白这次事情的严重性。
代表范阳卢氏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人们尊称为卢先生。他在族里德高望重,走到哪里都被人簇拥着。但今日,他面色灰败神情黯淡。
只因这一切的起因,皆因卢氏而起。
李腾,代表着陇西李氏,是一名目光锐利的中年人。
他率先开口,话锋直指范阳卢氏:“卢先生,这件事一个不小心就会演变成世家的末日。你们卢家不拿出诚意来,岂能善了。”
陆五爷看着杯中清亮的茶水,静待下文。
他不急,其余人也都不急。
此事因卢家而起,卢家势必要拿出个说法来,各大世家才能接下来商议如何共渡难关。
卢先生愠怒道:“我们五姓七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何要让我卢家来担责?”此事确实因卢家而起,但他却不能如此痛快承认。
百年世家,看似同气连枝,实则各有盘算。他要是示了弱,还不被其他家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人老成精,自然明白这次卢家不付出代价,无法获得其他世家支持。但,却不能轻易答应。面上的愠怒神色,有七八分都是装出来的。
见到这么好的机会,其他人怎么肯放过。
果不其然,宪阳郑氏的郑旭临晃了晃杯中酒水,漫不经心道:“卢先生,你要怪,只怪你们卢家什么人都收。”
卢家这几年有些乱,其他世家也都知道。只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会去理会卢家的内部事务。
世家之间,本就有一种微妙的平衡与默契。不管里面怎样乱都好,只和当家人打交道。干涉别家的事务,只会被认为别有企图,手伸的太长。
李家和郑家逼迫卢氏,剩下几人默不作声,但就这样等着结果,也是施放出一种无形的压力。
卢先生瞥了一眼安坐如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的晋阳王氏王康,淡淡道:“这件事,不知王贤弟怎么看?”
王氏刚娶了卢氏一名嫡女进门,王康不开口,卢先生便找上门去。七个人,他总要找个同盟。
王康在心头暗骂了一句。
卢、王两家联姻,本不是什么大事,世家之间相互联姻,实在是稀松平常。就是刚刚说话的郑旭临,不也有个表侄女嫁入卢家吗?
但不凑巧的是,这桩亲事就在月初才热热闹闹地办过。那会怎知道,有眼下这桩事?
说实话,就算是权墨冼上折子弹劾,一众世家也没有觉得严重。直到,知道吴展冲害死的那名外乡人身上,有端王妃爱女的下落之后。
先帝爷清洗世家的手段历历在目,庆隆帝更是杀伐果断的帝王。
他们,可都不想跟皇家对抗上。
王康清咳了一声,道:“卢家远在范阳,对亳州的事失了监管确实有错,却也情有可原。”卢先生问到了他的头上,他不得不替对方说句话。
李腾扶着案几,身子前倾,咄咄逼人道:“今日我们只谈如何解决,不谈情分。论起情分来,那就没完没了。”
此言一出,其余几人俱都纷纷点头。
都是几百年的世家传承下来,其中的恩怨纠葛早就牵扯不清。到了眼下,他们只想从卢家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大难当头,我等自当同仇敌忾!”面对如此逼迫,卢先生毫不示弱,猛然一拍案几震得上面的茶杯跳了几跳。
他怒目望着几人,喝道:“覆巢之下无完卵,你们却一个个都打着小算盘!”
“卢先生别动怒,”郑旭临凉凉地道:“说起小算盘,你们卢家的小算盘才是打得最精的一个。想着拖我们下水?您可以试试看,最倒霉的是谁。”
☆、第八百九十六章 再次失踪
都到了如此境地,卢家还想着全身而退?简直是痴人说梦!
卢先生反唇相讥道:“也不知道是谁,一力主张要对付权墨冼。若不是捅了这个蚂蜂窝,我们何至于此?”
当初权墨冼反出家族时,第一个出来挑头要力压权墨冼,让他出不了头的,正是郑旭临。
“他一个寒门学子,敢做出那样大逆不道之事,难道不该对付他?”郑旭临拨弄着手上的酒杯,道:“此一时彼一时,吴展冲的人刺杀于他,可与我无关。他们胆大包天,还不是仗着有你们撑腰?”
两人言语交锋往来了几个回合,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李腾抬起双手虚虚往下一按,道:“这些陈年老账,再翻出来也没有意义。卢先生,我来问您,若是皇上要用此事拿世家开刀,你当如何?”
辩得再激烈,也不过是预热,这句话才是真正的目的。
李腾这句话问的是,卢家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
卢先生思忖片刻,慢吞吞道:“若皇上怪罪,老夫自当上请罪折子一力承担。”
“如何承担?”李腾紧追不舍。
“我们卢氏从此退出洛阳城三十年。”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卢先生。洛阳城,乃当今天下之政治、商贸中心,有大运河之便,四通八达。
三十年,足足一代人。
卢氏若退出京城,就等于在这三十年里,无法与其他世家争雄。这个代价,不可谓不大。
“好!”王康击掌道:“有卢先生这句话,我们自当鼎力相助。”
陆五爷的嘴边掠过一丝笑意。
王康如此迫不及待,是怕卢先生反悔吧?卢家一旦退出,留下来的大片空白,正好由在座各大世家瓜分。
不过,他却知道,卢家在范阳出了些乱子,自顾不暇,更顾不上京城。用退出洛阳城来赢得其余世家的支持,对卢家来说,正是顺势而为。
原本他还期望着从卢家身上多分一块肉下来,但王康这话一说,却俱都不好再提旁的要求。
他举杯,表示赞同。
郑旭临看了王康一眼,也举起手中酒杯。
没有逼出卢家的底牌,对这个结果,李腾并不是很满意。但在座七家,想要达成一致意见,本就殊为不易。
卢先生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七大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上杀伐果断,他们必须抱团渡过难关。
“好,卢先生既然有这样的诚意,我们李家岂能袖手旁观。”李腾表明了态度。
剩下三人原本就做壁上观,紧跟着附和。
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问题,剩下的事虽然复杂,商议起来却是顺利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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