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你也不是生下来就这么大的。”方锦书笑着招呼他上榻,挨着自己坐着。
权老夫人见了,忙道:“嘟嘟,往后你可得小心着些,不能再让你母亲抱着你了。她肚子里怀着孩子,要好好休养。”
权夷庭懂事的点点头,道:“祖母,我知道的。”
门口的小丫鬟替权墨冼打了帘子,他步入房中时,见到的就是这样其乐融融的一幕。
“父亲!”
见他进来,权夷庭两只一腿用力一蹬,从软榻上跃下,扑到他身前跟他报喜:“孩儿见过父亲!大夫说,母亲肚子里有了小宝宝!”
“是吗?”权墨冼将他抱起,笑着问他:“那你高不高兴?”
“嗯!”权夷庭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瓜子,道:“可是母亲说,要明年才能生出来。要这么久的吗?”
权墨冼抱着他,先跟权老夫人请了安,坐到方锦书跟前,耐心跟权夷庭解释:“小宝宝在你母亲肚子里,要慢慢才能长大,急不得。”
“那以后,我就是哥哥了?”权夷庭忽闪着大眼,兴奋地问道。
他虽然有了铁柱伴着他一道读书习武,但权府里的孩子毕竟还是少。家里要再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他光是想想就高兴。
“你是大哥哥,要负责教导弟弟妹妹。能做到吗?”
“能!”权夷庭骄傲地挺起小胸膛,自豪道:“我都教会铁柱写名字了!”
在门边候着的铁柱听见他的话,不自觉地缩起了肩膀。幸好他生得够黑,才没被众人瞧出来他脸红。
他最乐意的事情,就是陪着小少爷骑马射箭。至于写字?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权夷庭也实在想不通,写名字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有人学不会。于是,便锲而不舍的教他。
这会他大声说出来,房中众人都笑了起来。
“大夫怎么说?”权墨冼在一片笑声中,关心地问着方锦书。
“你就放心好了,媳妇怀相极好,你就安心等着做父亲吧!”权老夫人笑道。方锦书笑着点点头,让他放心。
“大爷!宫中传旨,速速至宣政殿!”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木川的在门外禀道。
☆、第九百四十五章 庆隆九年
权墨冼霍然起身,将权夷庭放在榻上,几步迈出房门,沉声问道:“何事?”
“镇西大将军急报!吐蕃犯边,已在三日内连占了两座边城!”
什么?!
权墨冼眉头紧锁,转身朝里面道:“母亲,娘子,国事当头,我先去了。”
权老夫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方锦书忙道:“你快去吧,家里一切有我在呢。”
权墨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放下帘子扭头而去。他才刚回家,说着话还未来得及换下官袍,这会倒是正好了。
整座洛阳城,都被这个消息震动。
四品以上的官员,纷纷离开府邸、衙门,前往宣政殿商议国事。京畿大营、骁骑卫的统领,都接到了庆隆帝的宣召,策马而来。
边城离洛阳很远,但只要打仗,就会有死伤。谁也不能保证,这些远赴边关的儿郎中,就没有自家的子孙。
这个消息,只片刻间便在城中传了开来,百姓们忧心忡忡。
方锦书温言宽慰着权老夫人:“母亲您就放心好了,夫君他是刑部侍郎,不会去领军打仗。”
若是连文官都上了战场,那足可见形势有多严峻,眼下绝不至于此。她记得这场战争,最后以吐蕃兵败投降结束,她并不担心。
“这会儿才进宫,想来晚上是赶不回来用饭了。”方锦书笑道:“母亲您就在这里陪我说说话,晚饭就摆在这里如何?”
她看得出来,权老夫人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为了怕她不安,才提出这个要求。
“好啊好啊!”权夷庭抢先道:“孩儿想吃母亲做的那道烧乳鸽了。”
他这么一打岔,权老夫人转移了注意力,道:“你母亲刚刚才怀孕,吃什么烧乳鸽?想吃什么,让厨娘去做便是,可不能劳动你母亲。”
有权夷庭在,气氛重新变得欢快起来。
权老夫人执着方锦书的手,来来回回说着一些育儿经。方锦书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问上几个问题,一家人和和美美。
吐蕃犯边,之前早有预兆。
在夏日,镇西大将军龙鹏飞就上过折子,言今年吐蕃气候突变,大片大片的草枯死,导致牛羊没了食物。
各个部落,不得不向东迁移寻找新的栖息地。
为了争夺地盘,各部落间已经打过好几仗。龙鹏飞在折子中说,要提防吐蕃人突然犯边的准备。
所以,战事虽然来得突然,庆隆帝也并非毫无防备。
将文武百官聚在一起议事,正是为了快速反击,要给吐蕃一个厉害的教训。领土被侵犯,百姓被抢掠屠杀,这是一个国家、一个帝王绝不能忍的底线。
庆隆帝雷厉风行,很快就定下来由定国公曹明坤为宣威大将军,樊彬为副将。武状元樊彬,原本就是镇西大将军龙鹏飞收留的义子,熟悉边关地形。
因定国公是曹皇后的父亲,调度粮草一事便交给齐王詹事府负责。这个决定,从庆隆帝任用定国公起,就是注定的结局。
大敌当前,战事将起,这不是考虑太子、齐王两派平衡的时候。首先要确保的,是战事的胜利,是大军的伤亡。
将统筹、保障后方粮草之事交给齐王府,无论于公于私,齐王都只会竭力去做,力保前方大军的供给。
至于太子,他委屈,他不服。
但在这样的军国大事面前,他也只能憋着。甚至,不能露出半分不满来,顶多只能关上门来,找汪妙言泻火。
谁让他,没有母族帮衬着?
这场战争,从初秋一直打到隆冬。
高芒王朝开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对外的战争。从将军到士兵,都卯足了劲头想要建功立业。
而吐蕃背水一战,胜则生、输则死。这是关乎着他们种族存亡的一场战役,无论男女老幼,均悍不怕死,勇猛异常。
高芒的军队在定国公的指挥下,有龙鹏飞坐镇,稳扎稳打。军中涌现出了几员英武的小将,如樊彬、韩羿等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打了几个漂亮的胜仗。
直到冬日来临,大军踏着风雪凯旋,庆隆帝亲自出城迎接凯旋的将士们。
经此一役,齐王的声望日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前线指挥若定的是他的外祖父,保障大军粮草供应的,是他的詹事府。
关景焕连连感慨这场战争来得不是时候。
他正在想办法替太子收拢军权,但还尚未成功。太子在军中无人,只好将这大好的功劳拱手相让。
太子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诸如设法拖延甲胃的供给等等,但在这大势面前,这样的花招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看着班师的大军,关景焕暗暗思忖着,如何才能扳回一城。
时间过得很快,就在这些明争暗斗你来我往中,一转眼到了庆隆九年。这一年,又是大比之年。春闱后有了新的状元,权墨冼不免感慨自己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对他来说,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方锦书腹中的孩儿。
十月怀胎的辛苦,孕育的果实总算到了要瓜熟蒂落的时候。
方锦书是初次有孕,但有了花嬷嬷的照顾,和她前世的经验,再加上司岚笙时不时遣人前来探望,权家后宅里除了一个翻不起什么浪花的琴语,无人同她作对。
这一胎,除了刚刚妊娠时有些反应,到了后来都很顺利。只是,权墨冼瞧着她沉甸甸的肚子,便忍不住担心。
“你就别走来走去了,我瞧着心惊。”他看着养得珠圆玉润的方锦书,眉头紧紧锁着。哪怕两旁都有丫鬟扶着她,他也生怕一个不好会摔了跤。
扶着她的芳芷抿嘴一笑,轻声对方锦书道:“少夫人,大爷担心您呢,您就听大爷的话。”
“他那是瞎操心。灵儿姑娘说了,这个月我得多活动活动,生的时候才顺利。”方锦书抚着肚子道。
灵儿是百草堂的女大夫,跟在苏良智身边学医。在那场瘟疫之中,她差一点就失去了性命,幸好有苏良智她才捡得一条命。
生产前要多散步走动,这是方锦书在前世就有的经验。此时,借灵儿的名义说出来,更名正言顺。
☆、第九百四十六章 怕老婆
权墨冼不是不明白。
母亲生了他们姐弟两个,看着方锦书怀相好,能走能动,高兴的很。早就在他跟前念叨过:“你这个媳妇果真娶得好极了!母亲觉着,比京里什么夫人太太都要好。”
她平日里不爱出门应酬,但权墨冼已经做到四品官,有些场合由不得她不去。
刚进京时,权老夫人瞧着那些贵女夫人,个个美得跟天仙似的,离自己远得很。
有了方锦书这个儿媳,刚开始她生怕自己出身差门第低委屈了她,让她心里不痛快。可方锦书进了门,人前敬着她,人后孝顺着她,从来就没有嫌弃的意思。
权老夫人这才觉得,原来她以为的千金贵女,也是有人气儿的。
相处久了,日子和和美美地过下来,曾经眼里的天仙在权老夫人眼里,也就变得跟常人无异。
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京里的这些尊贵的闺秀、太太们,一个个养得太娇贵了。出门前呼后拥,走路要人扶,甚至喝口茶都要人送到嘴边。
排场、尊贵都有了,但权老夫人嘴上虽不说,心头却实在觉得太过娇贵,不顶事儿。
再看看自己媳妇,那也是方家正经八百的大家闺秀,仪态规矩半点不差,还能骑马射箭。怀着孩子,也没有恃宠生娇的意思,该做什么做什么。
有这样大气的母亲,权老夫人丝毫都不担心将来子孙的教养,美滋滋地想着往后子孙绕膝的好日子。
只是媳妇这怀的是头胎,遇事一向镇定的儿子,却眼看着儿媳肚子越来越大,越来越紧张忐忑起来。
她怕儿子紧张,影响到方锦书生产。把权墨冼单独叫过去慈恩堂说了好几回,权墨冼才勉强收敛了一些。
但知道是一回事,眼看着方锦书大腹便便,让他一颗心高高揪起,差点忘了呼吸。
方锦书回看了他一眼,终是不忍心他太过担心,走了回来在他对面坐下,温言道:“大夫说了,我在月底才生产。”
这还有足足半个月,他要是再这么担心下去,她真怕把堂堂权大人给担心坏了。
权墨冼的大掌轻轻抚上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拧眉道:“我知道。”
他恨不得孩子这会就出来,不要再累着方锦书;又怕她当真提前发动了,会危机生命。
真真儿是左右为难。
仿佛是感受到他的触碰,里面的胎儿忽地踢了一脚,正好踢到他的掌心。方锦书的大肚子随之动了动,看起来颤颤巍巍。
已经不是头一回感受,但权墨冼还是心惊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待动静平复才悄悄吁了一口气。
看着他的样子,方锦书实在是很难将眼前这个男人,跟如今在刑部大权在握的高官联想在一起。
对权墨冼,因有着前世的记忆,刚开始她对他是有恨的。若不是他的密折,那时方孰玉已经是一方重臣,国之储相,怎可能顷刻之间招来灭门之祸?
但那个时候的权墨冼,只是一个被族人压迫,不得不变卖家产上京的少年郎。
随着之后的好几次巧遇,方锦书慢慢放下了前世的恩怨,重新观察这个人。或者说,这种观察里面,还隐含着警惕的意味。
毕竟,他是那位权倾朝野的权臣,是延平帝眼前的红人。
方锦书没想到自己会嫁给他,没想到在今生他对自己的感情如此之深。更没想到,如今两人就快要有了骨肉。
眼前的男人,已不复当年的少年锐气,在官场中浸出来的老成持重,几乎要让人忘记他的年龄。
但他这时的行为,却可以称得上一个“傻”字?
方锦书不知道,她这样想的时候,一对凤目中的双眸,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
权墨冼紧张着她的肚子没有瞧见,芳芷却瞧了个正着。
她比芳菲晚半年入府,年纪本就比她们大。又是吃过苦的人,想的事情难免就要比旁人多一些,只是向来放在心底并不搬弄是非口舌。
她跟在方锦书身边,知道主子是个外冷内热的人。看起来沉静的主子,对谁都淡淡的,但能被她上了心的人,个个都得了她真心相待。
芳芷更知道,主子从来就没把嫁人这件事放在心上过。
在主子心底藏着一件大事,芳芷总觉得她这一生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活着。哪怕飞蛾扑火、烈焰焚身,主子也不会退却半步。
但这种感觉,芳芷从来不敢告诉旁人,只一个人偷偷藏在心底。就算对已成为自己丈夫的木川,芳芷也守口如瓶。
让芳芷迷惑不解的是,不是说“哪个少女不怀春”吗?怎么到了主子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作为贴身大丫鬟,芳芷当然知道郝君陌、褚末对主子是有情意的,但主子却从来就没有动过心。
成亲这样的大事,对主子来说,就好像是一件不得不去完成的任务一样。
幸好,主子最终嫁的是权大人。
她欢喜的看着,主子沉思的时间越来越少,发自内心的笑容越来越多。
权大人对主子的好,不仅阖府上下都知道,就连满京城的百姓也都清楚。毕竟,在自己府里建跑马场的文官,就主子府上独一家。而这,只是为了方便主子骑马射箭。
宠妻宠到这个份上,除了权墨冼满京城里也数不出第二个。
权墨冼年纪轻轻就成了四品官,当然就不乏有人打他的主意。就连顾尚书,也想塞一个女人到他身边。
但这些权墨冼或婉拒、或严令,总之一个都没有收下。有人嘲笑他“妻管严”,他就顺坡下驴地承认自己怕老婆,丝毫不以为意。
有人以此诋毁他的名声,但这个比起他之前的那些坏名声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堂堂四品高官怕老婆,反倒让他这个官多了那么些人情味儿,显得不那么高高在上。百姓们觉得有趣,提起权墨冼都是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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