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困惑、紧张和微微的恐惧交集在一起,李唯安惊讶地“啊”了一声,僵在原地。
校园路两旁是高大的雪松,雪花悠然飞落,被路灯照得像淡金色的羽毛。
容朗低头,眼中带着疑问。
她凝视着他,脑子里有成千上万个念头哗哗闪动,可是既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心跳倒越来越快。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是在奔跑跳跃,可是心跳速度却一直在上升?
“唯安?”他轻轻叫她的名字。
她呆呆看他的时候,他的眼神也变了。
她觉得他似乎明白她此刻的处境,甚至,极有可能,他此刻的感受和她的是非常相似的——无助,困惑,心慌意乱,可某种程度上又不想让这种可以被称为“难受”的感觉停下来。
他握她的手松开了一点点,随即又握得更紧。
她向他坦白自己的疑惑,“我的心跳得很快。”
几片雪花落在他蓬松的头发上,英挺的眉上,还有长长的睫毛上。
他眉眼弯起,含着笑意,声音轻得全世界只有她能听见,“我也是。”
唯安忽然觉得这个雪夜很热。
她开口时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那……你可以松开手么?”
容朗的唇微微撅一下,似笑非笑,“我可以。可我不想。”
他说着,转到她正前方,抓起她另一只手握紧。
他还在微笑,可他的眼神有一丝轻微的变化,他的手心忽然变烫了,就像是有感应一样,她自己的手也忽然变热。
这种从未经历过的感受让唯安感到奇妙。
这是什么?
为什么两个各自独立的个体会有类似共振的反应?
是我的身体接收到了什么我没有察觉到的信号么?
那他呢?
她想要问容朗是否有类似的猜测,只见他的双眼亮如星子,他凝视着她,他那张形状美丽的嘴唇微微张开一点点,显得上唇那个婴儿似的小尖儿更加可爱。
“李唯安?”他又轻轻叫她,这次声音比之前更低。
“嗯?”
“我喜欢你。”
他温润的气息拂在她脸上,痒痒的。她想起小时候躲进妈妈的衣帽间里,藏在那些貂皮大衣之间,茸毛蹭在脸上,也是这样温软而轻痒。
她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得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的暗示,不由自主也像他那样微微张开唇,“嗯?”
容朗没有再说话,她眼皮上一凉,同时嘴唇上温软滚烫。
她闭上眼睛才意识到,凉的是容朗眉睫间的雪花,热的,是他亲吻她的嘴唇。
容朗在亲吻我?
她还是幼童时也时时收获父母的亲吻,可是那些亲吻和这个不一样。
这个吻,给她的人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心脏狂跳么?跳得我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等等,这是我的心跳,还是容朗的?
啊……他的嘴唇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柔软。哎?等等,我这样想过?什么时候?
嗯,我确实这么想过,在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对着我傻乎乎海狗鼓掌的男孩子真好看……好看到我想对他做点什么很坏的事情……
要是现在,我肯定不会只是抢走他的帽子了……
这个亲吻并不算很久,可能只有几秒钟,可唯安像完成了百米冲刺,不仅心跳狂乱,呼吸紊乱,连身体四肢都在发抖。
容朗的反应和她完全一样,他轻缓而急促地喘气,声音低哑颤抖,“唯安,我……”他忽然用力吞咽了一下,呼了口气才说完这句话,“我喜欢你。”
“嗯。”她盯着他,想要摸摸他的喉结。
他欢呼一声,用力拥抱她,在她脸颊上轻快地啾了一下,牵着她的手继续走。
她的心跳慢慢平复,可心里有一团绒绒的小火球在胸腔里跟着心脏一起跳跃。
她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被谁牵着手什么时候,也记不起上一次被人亲吻是什么时候了。
李唯安醒来时仍旧是凌晨四点。窗外灯光朦胧,她抱紧被子,知道自己刚才不过是做了一场绮梦。
惆怅旧欢如梦。
第37章 37
为了和太平合作, 容朗接下了岛主的民宿,还主动提出提前上岛一周体验, 因此, 他五月的工作被重新安排,这阵子的日程格外密集。
直到他生日当天, 才赶回B市。
容朗从来不搞生日会,在微博开通之后,也只是每年生日这天发一个视频感谢粉丝,每年如果能回家就是回家和自己老爸一起张罗一桌菜陪老妈吃饭。
今年也不例外。
往年老妈吃了饭收了礼物都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今年,容朗没得到拥抱。
徐爱知喝着红酒叹气, “儿子, 三十了,是不是该谈个恋爱了?”
容跃冷哼,“我们要求多低啊,别人父母都是催婚,我们只求你谈个正正经经的恋爱。整天就看见你工作室发微博澄清绯闻!”他越说越气, 恨铁不成钢瞪容朗,“高中的时候你倒是会作妖,写个作文都敢跟人家女同学表白, 现在怎么了?”
容朗蔫头耷脑辩白,“不是作文, 是周记。”
徐爱知也瞪他, “不一样吗?为了这事我还被叫家长了!你们唐老师还好, 啧,你们年级组长金老师,把我一顿数落啊,话里话外让我管好你,别影响人家李唯安好好学习。”
“那小姑娘叫李唯安?你还记着呢?”
“怎么不记得,我儿子的初恋呀!她还来过咱们家几次,你没印象?就是那个高高瘦瘦,不爱出声的。桥牌打得可好了。”
“哪一个呀?”
“哎,长得像混血儿的那个!我还给你看过照片呢。”徐爱知火力转移到容跃海身上,“可见你对儿子有多不上心。”
她起身拿来手机,戴上老花镜操作一番,从相册里找到容朗高中时的班级合影,指着站在容朗前面的一个女孩子,“就这个!”她拇指一划,给容跃看其他照片,“这姑娘长大了更好看了。是吧?”
容朗瞥见像是小文他们送唐老师时在机场一起拍的自拍,不由凑近去看,“你从哪儿来的这照片?”
他妈妈嘲讽他,“唐老师发给我的。怎么?没人发给你啊?为什么呀?因为你不会开口要啊!”
容朗连受李唯安冷落,本来就一肚子郁闷,这时又被他爹妈轮番怼,负气说声“我吃饱了”离开饭桌。
他爸妈理都不理他,专心继续讨论李唯安——
“这姑娘后来又出国了,对吧?我想起来了!”
“对。人家前阵子回来了……是跨国公司的合伙人……唐老师这次出国看病也是她联系的……”
“姑娘挺争气啊,我记得她当年就学习很好啊,是吧?”
“对对对!”
容朗回到自己房间,翻出那张高中集体照。尽管封塑过,相片还是早已微微发黄,凝固在那一刻的相中人都稚气未脱。
他想想上一次看到的李唯安,她长大了,看起来比从前更冷漠,更难以接近,可是那种带点执拗的天真神情却依然清晰可见。
想起父母刚才提起的“写作文向李唯安表白”,容朗嘴角泛起淡淡笑意。
元旦晚会那场叛乱之后,四位叛乱者成功逃离现场,可最终还是要接受惩罚。
元旦假期过后,四个人在周一的升旗大会上被通报批评,他们所犯的罪行在教学楼正门上方的大LED显示屏上滚动播出了一天。
之后还要写一千字的深刻检查。
李唯安连八百字的作文都苦手,听到要写一千字的检查后直接问炮叔能不能以停课一周代替。
炮叔大怒,幸好有老唐打圆场,才没定下更可怕的惩罚。
当然,李唯安那篇检查是容朗写的。她照抄了一遍。
元旦晚会表演之后,容朗和李唯安顺利逃出礼堂,遇到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在那天之前,如果有人告诉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一定会笑着摇头不信。
可是,就那么发生了。
他拉着她的手在初雪的夜晚里并肩而行,正心跳脸红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告诉他,她的心跳得很快。
那天晚上的一切记忆至今十分清晰,巨细无靡。她说这话时的眼神,直白坦诚,带着微微的困惑,像是在问他,你也这样,对不对?我们该怎么办?
李唯安意外的直白给了他前所未有的鼓励,他也直白地告诉她,对啊,我也是,心跳得特别快,因为我喜欢你。你呢?你喜欢我么?
雪花落在李唯安发间,路灯昏黄的光下,她的双眸清澈见底,眼底连着心。他突然间得到了某种只可意会的暗示,心跳快得发狂,心底生出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冲动和勇气,俯首去吻她。
她没有退却,还迎合似的微微仰头。
那几秒钟的轻触结束后,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握,手心沁着一层薄汗。
他第一次知道,不是剧烈的奔跑也会心也会跳成这样,甚至出现类似缺氧的症状,不可克制地颤抖。
他又对她说了一次,“唯安,我喜欢你。”
她仍旧回答“嗯。”可是这一次,她的声音和他一样轻颤。
那段日子,容朗总是不由自主嘴角微翘。
有次正吃饭时他老爸皱眉问他妈,“这小子怎么了?为什么一副‘我有开心事就不告诉你们’的样子?”
容朗赶快辩白,“难道还要我整天哭丧着脸吗?”
他爸冷笑,“我不管你在搞什么鬼。你最好期末考成绩出来之后还能保持这个状态。不然,嘿嘿,假期就别出去玩了,给你请几个家教在家好好补习吧。”
吓得容朗第二天虚心向李唯安请教立体几何。
李唯安也正发愁这次语文考试该怎么办。炮叔威胁她,如果这次考试作文还是写不到八百字,寒假让她写十篇议论文,题目都给她准备好了。
小文趁机撺掇,“要不咱们建立互助会吧!周六周日下午大家一起学习。”
互助会的活动地点当然还是在李唯安家,不过,第一次活动,小文和姚锐就临时请假了。
容朗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想到即将和李唯安独处,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
他带着乱蹦乱跳的小兔子跟李唯安到了她的家,刚开始还挺认真,告诉她作文开头结尾最重要,因为阅卷老师会先看这两部分;中间要旁征博引,写些名人的经历来为自己的观点佐证,想不起来名人名言也没关系,随便杜撰些也行!
李唯安迟疑,“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容朗把自己作文本拿出来,“你看我写的。”
她翻看一篇,看到一半就笑了,“中间这都什么啊?金老师都没发现?”
容朗杜撰的例证段子简直可笑——“瓦罗兰大陆最伟大的侦察兵首领提莫曾说:体型并不能说明一切”“利用矮小的身形,机智英勇的提莫最终保护班德尔城免受奸细渗入”“不要小看斥候戒律的威力!”
“考试的时候,开头和结尾写得精致些,中间几句议论加一个名人名言配合你的论点,这样就行了。”
李唯安受教,认认真真把他的几篇高分作文扫描输入进电脑,“我做个小程序找找规律。”
看,从那时开始,李唯安的兴趣就是通过统计、分析来寻找规律。现在也一样。
她教他数学时也秉承这套方法,她把容朗做错的题目按照知识点归为几类,找出课本上相应的例题,让他做一遍例题,再从习题中找出同类题目让他练习。
容朗做着题,李唯安敲打着电脑写程序。
程序写好了,跑起来,她托着腮,盯着他看,嘴角向上弯着。
容朗看着李唯安,终于明白了他爸说的“我有开心的事看我就不告诉你们”是什么样的。他和她四目相视,心里那只小兔子满地打滚,蹭得心房痒痒的,又无法去抓挠,可不就是“心痒难耐”?
他情不自禁凑近她,她歪着头,眼睛睁大,像是好奇又像是期待地抿一下唇。
容朗闭上眼睛,用自己的嘴唇去寻找她的嘴唇。这次依然激动兴奋,但因为觉得已经和她达成了某种默契,紧张担心的感觉少了,带着好奇心本能去探索,享受和欢愉的感觉就成倍递增。
结束亲吻时两人一起轻轻颤抖,她双手环在他颈后,靠在他胸前,像蹭一只玩具熊那样蹭了蹭,容朗抱紧她,脸贴在她颈侧,那种像融化了的冰淇淋的气味从她领口散发出来,他贪婪闻着,心里忽然生出想要顺着这股香气亲吻探寻的想法,这念头一起,他立即想起第一次看见她时她背对他脱下连帽衫的情形,眼睛一转,只见她颈项雪白,淡蓝色的血管一跳一跳,和他心里那只打滚翻腾的兔子跳得一样快。
他忍不住张嘴含住那片肌肤,轻轻咬一下。
“嗯?”李唯安吓了一跳,肩膀向后缩,她迷惑地抗议的时候他又亲亲她的右耳耳垂。
她这下彻底呆住了,他趁机继续亲吻那只他在课堂上偷窥了无数次的漂亮耳朵,她像是非常痒,挣扎着要用手捂住耳朵,耳廓上的毛细血管一瞬间全变成红色,在仿佛白玉琢成的耳朵上变成微小的红色珊瑚,她耳廓边缘那颗小小的褐色的痣立刻显得孤立无援。
“你干什么?”她一边退缩一边好奇质问他,“为什么?”
他明知故问,“为什么什么?”
李唯安居然很认真地和他讨论,“为什么要亲这里?”
容朗看着她,突然生出坏心眼,笑问,“为什么不可以?”
她被问得一愣,皱眉思考,无言以对。他呵呵一笑抱住她,先亲亲她鼻尖,再亲亲她睫毛,又用自己鼻尖蹭蹭她鼻尖,又去吻她双唇。
这一次,本能探索变成好奇试探,他和她相拥着无声一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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