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安打开蛋糕盒,“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打算庆祝。”
话虽如此,容朗为她点燃蜡烛让她许愿时,李唯安闭上眼睛,微蹙着眉心,显然是在认认真真地许下愿望。
容朗有点遗憾,“对不起,没给你准备礼物。”
李唯安无所谓,“你包里有什么,随便给我一样就行。”
容朗立刻想起包里那本有海豹宝宝打架插图的书,两耳瞬间通红。
李唯安疑惑地挑高右眉,抓起容朗的背包往桌上一抖,在他大叫的时候已经捡起了那本书。
她面无表情翻看了一会儿,再抬眼看看容朗,笑了。
他无地自容,勉强解释,“是我爸妈买的。鬼知道老唐和炮叔跟我妈说了什么!除了这个还有格雷氏解剖学……”
她托着腮笑,打断他,“喂,你什么时候过十六岁生日?”
“四月十八。”容朗说完,看到李唯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罕见地对他露出暧昧又促狭的笑容,心猛地乱跳几下,有点羞窘地笑问,“干什么?”
李唯安歪头打量他,“你还没到合法年龄呢……倒知道未雨绸缪啊。”
容朗强忍羞涩,不甘示弱学着李唯安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反问,“那等我到了合法年龄呢?你要对我做什么?”
她站起来,把那本书放进书柜,“到了再说。你现在还是少年儿童呢!我可不想犯罪。”
她这么说的时候和不久前说“他是我男朋友”时一样平静,气得容朗又想笑又想抓住她狠狠打一顿。
他跳起来,抓住她,当然没舍得像和姚锐那帮损友闹时那样打上几拳,小鸡啄米一样亲亲她脸颊。
那天下午她教他玩滑板,告诉他长板、短板、小鱼板、I型板、双翘板的区别和玩法,什么叫oli豚跳,怎么加速,怎么急停。
她踩着那块长板示范,把那块神奈川大浪滑板给容朗用,指挥他在院子空地上绕着几块砖头转弯,加速,再把砖头加高,练豚跳。
之前,不管李唯安是教他跳舞还是做几何题,容朗都觉得“李唯安说得对”“李唯安的方法好聪明”,可是这一次,他发现她的方法对他完全不适用。
她告诉他,起跳之前估计好坡度、高度、距离,再心算自己的速度,起跳点,滑到那里时果断跳起就行了,可是,容朗失败两次后发现,好像用不着想那么多,顺势而来就行,想得多了,还没起跳就已经错过了时机。
李唯安不能理解,倒是对容朗说的“顺势而为”很向往。她顺势而为了几次,摔得完全不像个高手。
两人玩到天黑,饥肠辘辘跑回家。
李唯安煮了两包面充饥。
容朗看她煮面、打蛋、熄火、出锅的动作无比熟练,可见她说过的“我可以照顾自己”并非虚言。
她把面盛在天青色的瓷碗里,又拈了几片西芹叶放在上面做点缀,翠绿叶子配着金黄蛋黄、粉红火腿和银丝般的面,好看极了。
临走前,容朗找了张绿色的纸,折成一个心形的卡片给李唯安。
李唯安接过卡笑,“蛋糕、寿面都吃完了才送我生日卡?”
容朗高深莫测摇头,“你打开看看。”
她打开一看,咬着唇笑了,问他,“这什么意思?”
容朗一本正经,“看不懂么?这是通行证!Green Pass啊!我到合法年龄那天你就能用了!”
她哈哈一笑,隔着桌子探过身在他脸庞啾一下,“谢谢!不错的生日礼物。”
她把那张卡夹在《第一次的爱》里,郑重其事说,“我会提前做好功课的。你不要担心。”
容朗掩面而笑,不知道李唯安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会认真研究那本书的内容,没准再编个程序什么的。
唉……
一晃十几年过去。
她再没陪他过生日。他也不知道今年她过生日时谁陪在她身旁,她是不是吃了蛋糕和寿面。
容朗走到自己书架前,从最上面那层找到那本《格雷解剖学》,翻开。
那张浅绿色A4纸折成的心形卡片静静躺在书里,和任何被夹在书中的树叶标本一样,经过长时间的氧化微微泛黄。
第39章 39
容朗生日第二天是星期天, 小文追问李唯安, 才知道她真的是什么都没做。
“连微信也没发一个?”
“我没加他微信。”
“你——你哪怕到他微博下留个言呢?这也算表示呀!”
“我没微博。他也不看留言。”
“你怎么知道他不看呢?!”
“我就是知道。”
小文又不甘心地打电话给容朗,“你不是有她电话么?为什么不打给她?”
容朗早早到了办公室, 正闷闷坐在茶海前折腾那罐70块一斤的茶, 他沉默半天才说, “不知道。”
“我去!”小文绝倒, “那句话怎么说的?山不来就你你来就山啊!宁我不往,子宁装糊涂乎?你别等到她又回美国了才后悔。”说完气得挂了电话。
容朗烦躁地把一杯茶倒掉, 倒在沙发上,摊着两条长腿。
转眼到了周四, 这天是章秀钟生日。容朗早早收到邀请, 他犹豫了再犹豫,还是去了。
章秀钟的生日派对往年都是往酒池肉林的方向搞, 生怕得不到骄奢淫逸之类的评价, 近一两年跟林倚山一起创业,倒收敛了很多。
今年更是只在他的顶楼公寓开了个酒会, 一共不过邀请了二三十人。
宾客大多是章秀钟林倚山的朋友, 娱乐圈的人除了容朗,还有田川、祁远和几位导演,章秀钟当天的女伴汪佳佳,和另一位去年年初凭一部网剧爆红了的小花宋淳。
容朗一到, 就看见了李唯安。
她背对众人, 和林倚山站在露台上, 不知说着什么。她说一句, 林倚山就认真地点点头,眼含微笑望着她。
四月底了,春风熏人,女宾们都穿上了小礼服裙,只有她依旧是白衬衫黑西裤,配一双牛津鞋,在夜色中远远一看,像位英俊少年。
章秀钟带着容朗和几位导演寒暄,有人提起《猫快递》参加康城影展的事,容朗应酬几句,再转过身,李唯安身边换了个人。
那个英俊的年轻人和他们年纪相仿,一笑唇角就露出两个小酒窝,眉目含情对着李唯安笑个不停。
没多久林倚山重新走了回来,递给那人和李唯安一人一杯香槟。
李唯安话比平时要多,酒也喝得又快又急。
容朗不知道她是不是看见了自己,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意自己在这里。
这时有位导演说,“我看容朗这几年运势很好,没准这次真会被提名。”
说你运势好,就是说你实力不够。
容朗赶紧打起精神,“是啊,多亏祁老师愿意点拨我。”
这波应酬过去,容朗不得不陪着喝了几杯酒,再看李唯安,林倚山和那个酒窝男一人站一边和她谈笑,她施施然置身事外,不苟言笑。
他找个理由脱身,走到露台另一边,远远看着她。侍者从他身边经过,他端起一杯香槟,还没坐下,宋淳笑着走过来,“容朗前辈,秀钟说你要提前上岛体验生活,真的么?你可真认真。”
宋淳也是鸿星练习生出身,叫容朗一声前辈毫不过分,她已经确定加入岛主的民宿的录制,见到容朗自然要来套近乎。她和容朗不同场合见过几次,去年还一同参加了一期《欢乐秀》的录制,也算是熟人了。
容朗心不在焉和她说着话,偶尔向李唯安那看一眼。
过了一会儿,宋淳笑道,“我听秀钟说,薛岩好像想追求那位小姐。”
容朗一怔,“是么?他做什么?他很厉害么?”
宋淳没听出他说的是“他”,还以为他在说李唯安,在她看来,有谁不认识薛岩薛公子?
“那就是Vivien Leighton呀,很漂亮是吧?她是冰山信息的合伙人,才三十岁。她是第二代北美移民,后来被冰山的创始人Archer Boey看中,从MIT辍学追随他,还有——”她压低声音,“我听说甘瑟·鲁铎是她干爹……哦不,他们那边叫‘教父’。”
她说这话时面上仍带着温婉善良的微笑,可是语气暧昧,显然意有所指。
容朗低头看着酒杯,嘴角翘起,冷冷一笑,“我问的是薛岩。李唯安,我认识。”
宋淳笑意一僵,察觉出容朗的冷漠,她勉强笑道,“是么?”
“也不能怪你。很多人都喜欢以己度人。”容朗举杯喝酒。
宋淳这下连勉强的笑意也难维持了。她刚才的话在暗示什么,她自己最清楚。
她和容朗之前见过的几次,都觉得他和圈内风评一样,确实随和有礼,对后辈也很提携。
得到成为岛主的民宿第一季嘉宾的机会后,她和经纪人就商量着之后录节目时如果能双方默许地炒下CP,本想趁着今晚和容朗多套套近乎,没想到碰到这么个冷钉子。
这时寿星章秀钟来了,他笑嘻嘻地把手里的空杯递给宋淳,“淳淳,帮我拿杯冰水吧?我渴得很。”
宋淳走了,章秀钟问容朗,“你们刚才聊什么呢?真人秀合作的事?”
主创团队最后选中宋淳当嘉宾,是因为她有话题性,有流量,但并不是想用她代替刘真源。要是刘真源和容朗炒CP,粉丝们接受的可能性很大,毕竟两人曾经合作过,并且刘真源的圈中地位一点不输容朗,可换成还算是新人的宋淳,容朗家的粉丝就会觉得被蹭热度了,被消费了。到时候要是两家粉丝撕起来,对节目没好处。
当然,也不排除节目拍摄时容朗和宋淳产生意外火花的可能,如果CP感自然,俊男美女同框的画面又养眼,还是会有很多人买账的。
但是,想想容朗为什么一直“性取向不明”,就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
容朗明白章秀钟是在问什么,坦然说,“我没想过炒CP。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我只想好好拍节目。”
“行。我会再和宋淳那边谈谈。她没直接跟你说提这方面的事吧?”
容朗朝薛岩那看一眼,笑道,“没。她说,薛公子想要追求李唯安。她还说——”他对章秀钟笑,“是你这么跟她说的。”
章秀钟尴尬,“这女人真八卦。”
容朗问,“是真的么?”
章秀钟看看露台另一边的三个人,玩味地笑,“要是只看条件,李唯安漂亮,聪明,能力极强,受过良好的教育,家世应该也不错,确实是恭恭敬敬娶回家当老婆的那种女孩子,可是——”他歪着头看李唯安,“我怎么也想象不到她洗手作羹汤的样子。”
容朗在心里说,我见过。还有,你怎么敢用“娶回家”这种词来形容她?她可是天才。
章秀钟又说,“比起薛岩,我倒比较担心倚山呢。”
容朗立即转头看向章秀钟,“你是说……”林倚山对她有别样心思?
章秀钟轻轻笑一声,像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我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那么郑重其事呢,都快有仪式感了!”
仪式感——容朗顿时想到李唯安削铅笔的样子。
“不过,我不看好倚山。”章秀钟遗憾摇摇头,“李唯安会礼貌地拒绝他,然后像往常一样和他一起工作。”
容朗试探问,“那么,她其实和韦嘉珩……?”韦嘉珩也是数学天才,年少成名。会不会,她和他更有共同话题?
这个可能性也被章秀钟否定了,“韦嘉珩是个花花公子,最近和一位议员的女儿打得火热。”
容朗本该觉得高兴,可是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
她离他那么近,她知道他在这里,可是,她看都不向他看一眼。
这时李唯安和薛岩林倚山说了句什么,放下酒杯向外走去。
章秀钟冲她喊,“唯安——你这么快就回去了?”
“嗯。”她看向他们,脸上看不出喜怒,轻声说,“生日快乐。”
李唯安倚在车窗边,繁华夜景在她眼前划出一道道彩色的线。
常亮偷偷看她一眼,觉得她今天有点不同,可又一时说不清是哪里不同。
“唯安姐,你喝多了么?”
“嗯?没有。”她合上眼睛,容朗的样子就在眼前晃来晃去。
她一见到他,后背就会有一线麻痒沿着脊柱向下扩散,心跳和呼吸渐渐紊乱,口干舌燥。她极害怕他会走过来主动和她说话,可这份恐惧里又包裹兴奋和期待,她极力管住自己,不向他看,可渐渐发觉自己和林倚山、薛岩说话时词不达意,言不由衷,脑子像某处短路了,也想不起自己都说了什么,只记得这对表兄弟间像是隐隐互有敌意。
为了平定心绪她快速喝了几杯酒,酒精起发挥作用后,她忽然醒悟,对啊,我为什么不说自己喝多了离开呢?
她靠在车窗边上,冷眼看去,繁华夜景在车子行驶时化为一道道凌厉的彩线,纷乱扭曲。
常亮开着车,时不时小心地偷偷看李唯安一眼。她今天看起来不同寻常,让他有点莫名其妙的害怕。像是藏有什么在她体内的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随时会撕开她那具毫无人气的美丽皮囊跳出来。
如果是别人,常亮会把这种感觉归结为“准备发酒疯”,但对象是李唯安,他就知道,这绝不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他跟着她快三个月了,知道她是个极度理智的人。她喜欢喝酒,家中冰箱里永远要放满六瓶啤酒,还喜欢喝一种Single Malt苏格兰威士忌,但她十分节制。
这样的李唯安让他不敢轻易和她说话。
他一路沉默着把车开回了李唯安的家。
到了车库,常亮问,“唯安姐,我把车放这儿,还是我开回去,明天来接你?”
李唯安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你开回家吧,明天早上八点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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