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朗再次尝试时轻轻叫她,“唯安?”
“嗯?”她闭着眼睛,声音从鼻腔发出,带着种罕有的娇嗲,长长的睫毛蹭在他脸上,弄得他身体深处一阵麻痒。
就像按到了糖盒的按钮,盒盖弹开,各种滋味的糖果纷纷跳出,层出不穷。
容朗十分肯定,唯安和他感受相同,因为她鼻腔还是喉咙深处发出悠长甜腻的“唔”声,就像他小时候吃到好吃糖果会发出的声音。
这时,李唯安的手机闹钟响了。
她看看时间,很难相信。
容朗的习题还没做完,她的作文只写了一句开头。
不能完成预定计划会使李唯安十分困扰,她正襟危坐,深呼吸几次,定了半个小时的倒计时,郑重对容朗说,“快写!”
容朗想起父母关于“寒假请家教”的威胁,也赶快收起心猿意马。
闹铃再次响起,两人交换作业,互相检查,再给对方讲解,再各自修改,终于在六点时完成这次学习计划。
这时窗外早已暮色沉沉。
可爱的老妈这时给容朗发来一条信息,提醒他今天要回外公家吃饭。
容朗忽然想:此间乐,不思蜀。
再不舍得还是要告别,不过,幸好还有明天。
第二天下午他早早跑来,到了李唯安家,她给他看她做的程序。
她不仅整理了高分作文的特点,还有历届高一期末理科考题的类型总结。
她有点得意,“我做了个题库,还按照程序总结的出题几率做了张考卷给你。待会儿你做这个。”
容朗笑,“那还真是要谢谢你呀!”
他着迷地看着李唯安,情不自禁靠近她,没想到她一脸警惕后退。
“怎么了?”他不解。
“我们可不可以先完成计划?”她看着他,认真地解释,“昨天,你亲我之后,尤其是最后那次,我要很久才能重新集中心思,这让我很困扰。”
容朗笑了,他立刻妥协,“可以呀。那——先拥抱一下?”
她点点头,主动张开双臂抱住他,把脸贴在他脸上。
容朗正想笑,李唯安又有点怏怏地说,“还是不要抱抱了。”
“为什么?”
她嘟起唇,仿佛有点气恼地看着他,“我抱了你,就想亲亲你。”她说着,用指尖轻轻按他嘴唇。
“你怎么这么可爱?”容朗望着她笑,“你想亲就亲吧,随时都可以。”他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儿,她的手指沿着他唇角蹭来蹭去。
他睁开一只眼睛,“喂,你怎么不行动?”
李唯安挺苦恼的,“不行啊,我刚说了,要先完成计划。”
她颇遗憾地放开他,深呼吸,打印考卷,定闹钟,把椅子搬到书桌另一边,“开始。”
心爱的女孩是这种高度自律的人,容朗告诫自己绝不能让她瞧不起。
他拿出应对考试的精神做卷子。
周一课间姚锐贼兮兮问他和李唯安互助得如何,容朗拿出几套考卷,“差点忘了,这是唯安押的题,她让我给你和小文复印了一份。”
姚锐像看傻瓜一样看他,“你真去学习了?”
容朗一脸正经,“学习使我快乐。我爱学习。”
话是这么说,那个年龄段的男孩子一旦进入思春期,经常办出脑细胞全变成荷尔蒙的蠢事。
高一开学时,炮叔要求大家每周写一篇周记记录自己在学习、生活中的感悟,对一班的学生来说,班主任老唐是教数学的,他从来都不看这些东西,渐渐地,除了极老实的几个人,大家都是乱写一气儿糊弄了事。
现在还有一周就期末考了,容朗彻底放飞自我了。
第38章 38
这天下午的自习课上, 炮叔走进教室, 直接点名,“容朗,上来。”
容朗正在做数学习题, 一抬头看见炮叔脸色不善,心里打鼓,强作镇静走上讲台。
炮叔冷笑着扔给他一本周记,“给大家朗诵一下你这周的周记!”
容朗顿时直冒冷汗。他先心虚地朝李唯安看一眼,只见她一脸好奇, 他看向炮叔,哀求道,“金老师,我……我错了。我保证以后……”
炮叔怒喝, “你不念?那我请别的同学念!”
“别——我……我念。”容朗只好吞吞吐吐念, 念到关键处, 他满脸通红,“我想和……”
炮叔目光中充满威胁,容朗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硬着头皮念道:“我想和……”他咳嗽一声,“嗯……和她在星光下……呃……建设文明社会……传递社会正能量……”
全班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哄堂大笑, 容朗那帮损友怪叫拍桌, 张馨然、小文几个女生红着脸回头看李唯安。
容朗没念出来要和谁一起弘扬正能量, 但是他暗恋李唯安成狂, 无人不知。
李唯安起先见到所有人都在笑,也跟着微笑。可是看到大家各怀心思看她,立即又察觉事情不对,她无法判断到底出了什么事,求助般看向容朗。
“安静!”炮叔大喝一声,狠狠瞪向台下,全班噤若寒蝉,“容朗,我一直以为你是好孩子啊!你这办的叫什么事?有辱斯文!”
李唯安这才后知后觉,容朗不知怎么惹恼了金老师,貌似要大祸临头,仿佛还和她有关。
她震惊地站起来,困惑地看向讲台。
容朗赶快给她比个“我没事”的手势。
炮叔一看,都这时候了容朗还不忘给人家女孩子眉目传情,更是怒不可遏,他压住气安抚“受害者”李唯安,“没你事。坐下吧。”然后拽住容朗往教室外走,“走!去唐老师办公室!”
到了老唐办公室,炮叔把容朗的周记给他看,“你看看这孩子都写了什么?啊?”
老唐一看,先问,“金老师,你没在班上说是写给李唯安的吧?”
“没!人家老老实实一个女孩子,招他惹他了?啊?”
老唐看容朗,容朗垂着眼不吭声。
老唐问他,“你有多喜欢李唯安?”
容朗想了想,“道阻且长,百折不回。”
炮叔一听,脸都气白了,拍着桌子说,“人家李唯安已经被剑桥大学提前录取了,回国是想在上大学前学习祖国文化,你——你到时候追到剑桥去么?”
容朗第一次听到这消息,微微震惊,但更多的是骄傲和开心,李唯安就是天才啊!她就应该上剑桥啊!有什么不对么?
炮叔和老唐看他脸上还泛着笑,都呆住了,容朗又朝他们扔个二踢脚炮仗,“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我努努力,就算考不上剑桥,还不能到英国其他大学么?英国大学那么多。”
炮叔几乎要捶胸顿足,“容朗啊,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呀。你淘气归淘气,总归是个好孩子……怎么现在……?接二连三搞事情!唉……行了,我不跟你说,明天叫你家长来。唐老师,把他跟李唯安调开吧。”
容朗这才慌了。
老唐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满桌子乱翻找打火机,“这个不忙,咱们先观察着,期末考试之后再说。”
他抬头警告性地看一眼一脸喜色的容朗,又跟炮叔说,“我主要是为李唯安着想。这时候调开他们,女孩子脸皮薄,会尴尬。”
炮叔这时有点后悔,“唉,我给这小子气糊涂了。”说着又恶狠狠瞪容朗。
老唐把炮叔哄走后,让容朗坐在他办公桌一侧,“先写一千字检查。”
容朗两周前才写了两篇检查,轻车熟路一挥而就。
他写完了,老唐随便看两眼,问:“你写这篇周记的时候,想没想过,如果别人看到,会让李唯安尴尬,难堪?会有人用古怪目光看她,笑她?”
容朗愣住,想起刚才李唯安在全班的哄笑中被围观依旧懵懵懂懂的样子。
她在人群中站着都不自在,更别说成为焦点。运动会时拿了冠军领奖都如芒刺在背,何况是被人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
老唐终于点燃他捏在手里的那支烟,“容朗啊,我不知道你理解的‘喜欢’是什么样的。不过,我见过的‘喜欢’也包括克制,忍耐,等待,必要的时候还要沉默。”
老唐把那份检查还给他,“回教室吧,明天叫你家长来。”
放学后容朗跟李唯安道歉,她终于弄明白了“传递正能量”是在暗示什么,倒没生气,只是好奇,“这算是一种‘丢人’的事么?我觉得挺好的呀。”说着她抬头看看天空,在B市这种人口密集的城市,即使是晴朗的冬夜也难以看到星光。
容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暑假我们去东岛吧,那里能看到星星。”
李唯安微笑点头。
容朗回到家,一直憋到第二天早上,才赶在老爸刚走老妈还没上班的时候宣布了老唐要见家长的消息。
他妈妈正在化妆,拿着口红发愣,“还没期末考呢……提前开家长会了?”然后看到儿子一脸羞愧,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被叫家长了。生平第一次。
问清原委之后,他妈妈叹气,先问“你跟人家小姑娘道歉了没?”又说,“这要是让你爸知道,咱家那条用了十几年的鸡毛掸子怕是保不住了。”
接着,他妈妈难免对儿子暗恋的女孩好奇,“长什么样啊?学习怎么样啊?家里干什么的?什么时候请人家来咱们家玩啊!”
容朗记不清是怎么跟他妈说的,反正,那个时候在他心里,李唯安是全世界最棒的女孩,或者说,他眼里的女孩,就她一个,别的,不过是女同学,女同类。
遇到李唯安那一瞬间,他突然开了窍,从此体会到了从小学时向他示好的那些女同学是什么心情。
当年,他妈妈去学校见了唐老师和金老师后,容朗没敢问两位老师都跟她说了什么,只记得第二天早饭时,他爹黑着个脸坐在餐桌上。
容朗装得若无其事,心里砰砰打鼓。
他爹吃饭一向快,吃完站起来,什么都没说,指指他,走了。
还好,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好,还是李唯安那套押题的程序真的神奇,那次期末考试容朗超常发挥,竟然考进了年级前一百,排名五十七。
他老爸看了成绩单冷笑,“你这顿打,算是暂且记下了。”
他老妈夹菜给老爸,“别吓他了!唐老师都说了,多鼓励他。大禹治水,堵不如疏,他喜欢人家,知道成绩不好人家女孩子看不起他,自己想努力比我们给他请十个家教还管用呢。”
他老爸“嗯”一声,又瞪他,“你给我老实点。人家小姑娘父母不在身边,你别欺负她。”
容朗小声说,“我喜欢她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欺负她!”
他爹瞪眼睛,“臭小子!”
他妈怒道,“你们俩还吃不吃饭了?”
饭后,老妈叫容朗到厨房帮她切水果时问,“你跟李唯安说你喜欢她了?”
“说了。”
“啊?那她怎么说?”
容朗本想说,她说“嗯。”再一想,这除了他谁能理解呢?于是脸上含笑,不接话茬。
妈妈旁敲侧击又问了半天,容朗突然意识到他爹说的“欺负”是指什么了。
想起和李唯安在一起的情形,容朗脸都红了,嗔怪道,“我知道!我懂!你们怎么回事?这是隐私懂不懂?”
妈妈连说,“那就好。那我们就放心了。”
但显然是不放心的。
第二天容朗回到家,发现他书桌上放了几本书。
一本《格雷解剖学》,还有几本青春期性教育的书。
其中有一本叫《第一次的爱》的英文书,图文并茂,书最后还附了折页。容朗打开一看,差点没笑喷出来,赶快把房门锁上。
折页上全是一对一对三头身海豹脸的Q版娃娃,在用各种姿势……呃,打架。
他猜他爸妈买这书的时候可能没看到这张“内有乾坤”的折页。
忽然,他转念一想,他们为什么特意买一本英文的?
联想到他爹昨天特意强调的“人家父母不在身边”“你别欺负她”的话,容朗脸一下烫了。
他犹豫再三,再去找李唯安的时候还是带上了这本书。
传达室那位老奶奶早就认识他了,放他进去时还问了问他这次考得怎么样。
容朗来到李唯安家,没想到她已经有了一位客人。
那是位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女郎,穿着气质和之前来校医室看李唯安那位女士极为相似。
那女郎有些意外地看看李唯安,“我没想到你请了朋友。”
容朗这才注意到,书桌上放了一盒蛋糕,还没打开,“今天是你生日?”
“嗯。”李唯安请他坐下,介绍那位女郎,“这是馨宁姐。她是……”她斟酌一下,“我父亲的情人和私人助理。”
容朗有些震惊,馨宁姐倒像是习以为常,对他笑笑,“你是唯安的男朋友?”
容朗脸红,慌忙看向李唯安,只见她平静地肯定道,“嗯。他叫容朗。容易的容,晴朗的朗。”她念“容”字的时候努力咬字,可听起来还是像“wrong”。
馨宁和他握握手,对李唯安眨眨眼,对他笑道,“我还有事,你陪唯安庆祝生日。”
馨宁走后,容朗先是为自己得到了李唯安的官方认证开心,转眼又为她感到难过:她生日的时候无人帮她庆祝,只有身份尴尬的馨宁。
他想了想,有点自责说,“我怎么一直忘了问你什么时候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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