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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喜一家人——一夏天

时间:2019-01-12 09:59:56  作者:一夏天
  说完就被母亲抽打。
  “别胡说,就是真有鬼也找不到你三叔头上。”
  千金又怀疑是工作出了问题,胜利说:“三哥工作一向挺顺利,再说他一个打工仔能碰上什么大问题,最严重就是被解雇,他又不怕这个。我看是和郝所吵架了,感情受挫一时想不开才去寻短见。”
  “对,我也这么想,肯定是郝所那边出事了,姑姑您再去问问三叔吧。”
  “我问了,他不理我呀。”
  佳音让他们别去刺激贵和,吩咐胜利今晚别睡太死,万一有什么动静马上叫人。
  当晚胜利睡在贵和房里的沙发上,夜里贵和的手机铃声响了两次他都没接,第三次时他小心提醒:“三哥,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贵和死沉沉没有应答,那些电话都是郝质华打来的,他现在就是怕见光的鬼,只能躲在黑暗里,一回想她的声音形容就痛彻心扉。
  郝质华打不通电话,稍后发来微信。
  “今天工作很忙吗?注意休息,饭一定要按时吃。”
  这条消息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等同于车裂,他正疯狂地想念她,却不敢再与她有任何联系,悲戚欲绝地抱着枕头压抑低泣,胜利过来慰问仍不得理会,彻夜焦心,天亮后将情况告知家人。
  秀明问他们谁有郝质华的手机号,想打电话找她问询。千金只有赵国强的联系方式,向他打听,得知郝质华前天请假去北京探望生病的亲戚了。赛家人想:照道理讲,郝质华这两天不在申州,似乎没条件把贵和伤得这么惨,计议半晌仍决定联系她。
  千金照家人指示与她通话,委婉地告知她贵和现下情绪有些不对劲,没提跳河绝食这些极端情况。郝质华也听得很纳闷,回说:“我昨天打电话,他一直没接,又没回我微信,我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千金受珍珠提示,请求把手机转交贵和,让郝质华直接问他。
  她上楼来到贵和身边,对虚弱愣神地人说:“贵和,我打电话给郝所了,你遇上烦心事就跟她商量商量。”又对郝质华说:“郝所,我把电话给贵和,您跟他说吧。”
  手机凑近,贵和立时惊慌,只听郝质华在那边柔声问:“贵和,你在听吗?我昨天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怎么不接呢?”
  他像受到最恐怖的胁迫,遽然夺过手机挂线关机,冲众人咆哮:“谁让你们联系她的!我的事不用你们管!都给我出去!”
  近似疯癫的举动吓坏一干人,千金惊急安抚:“你究竟出什么事了?说出来我们帮你解决,这样是存心想要急死人吗?”
  “解决个屁!现在谁也帮不了我,你们赶紧走,别逼我发疯!快走!”
  家人无奈撤离,只佳音留下陪护。秀明心想不是郝质华的问题那一定与郝辛有关,肯定是那老头子又耍花招拆散这门亲,自己有必要出面与之交涉。
  他曾送郝质华回家,知道地址,到了郝家的小区大门外,让保安联系郝辛。
  老头儿没躲他,十分钟后拿着一只文件袋健步走来,那神情似在会见政敌。
  “是赛贵和让你来的?”
  秀明觉得他料准了,隐忍着说明:“郝局长,我们贵和昨天不知出了什么事,情绪很失控,还跑到我们镇上的河边去跳河,幸亏我当时在场马上下去把他捞上来,否则他很可能没命了。”
  郝辛认为赛家人是一丘之貉,判定这是他们的苦肉计,报以鄙夷的冷笑。
  秀明又问:“我们家原以为他和郝所吵架了,打电话问了郝所,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实在想不明白才来问您,是不是您对贵和说了什么?”
  老头儿再摆架子他也准备发怒了,暴躁增值时郝辛递来手里的文件袋。
  “我不想花时间跟你讨论赛贵和的事,这些东西你自己拿回去看吧。”
  照片他都扫描存档了,告发信也复印了好几份,专用于各类对质。
  秀明茫然地接过文件袋,再领下一句露骨的讥刺:“我不知道你们的父母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听说你也有儿女,好好从中吸取教训吧,不然以后干出伤风败俗的事,你也会跟着丢脸。”
  老头扬长而去,他恼怒地回到车上,打开文件袋后,先时的怒气立刻微不足道了。
  家人们正准备吃午饭,珍珠见父亲回来,欢欣欣跑去迎接,秀明粗暴地拨开她直奔楼上。察觉异常,她赶忙去厨房通报母亲和姑姑,三人追奔上楼,在楼道里听到门板破裂的轰响和胜利的惊叫声,抵达现场,贵和的房间满是酒气,本人已被秀明暴揍倒地,死蛇般盘曲蜷缩着。
  书桌和床头柜上各摆着一个空掉的白酒瓶,定是他方才悄悄下楼偷来的。
  秀明显然没过足瘾,还要揪起他动手,女人们匆忙制止,都已惨无人色。,
  “他爸,你这是干什么?”
  “大哥,你怎么一回来就打人!受什么刺激了?”
  “受刺激,我他妈都被刺激疯了!” 秀明凶悍地摔出文件袋,“你们自己看吧,赛家的脸全被这混小子丢尽了!”
  照片首先直观地映入众人视野,千金捡起几张,心惊肉跳地问贵和:“贵和,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你干嘛跟这些老女人拍这种照?”
  佳音已被告发信的内容惊呆,胜利从她手中抽走纸张,与珍珠头碰头阅读,也一齐化为木石。千金夺过来,信件的威力一毫不减地击中了她,她的腿都快软得站不住了。
  “贵和,这信是谁写的?这人跟你有什么仇啊,为什么这样诬陷你?”
  秀明没耐心等犯人的反应,厉声怒斥:“你看他这是受诬陷的样子吗?不是这封信,我还不知道他干过这种事,别人上大学都是学知识文化和做人的道理,他倒好,跑去卖身伺候老女人。赛家祖上还没出过下三滥的人物,你是古往今来第一个败类!爸要是知道了,在底下做鬼都不安生!”
  千金的眼泪被他震下来,跺脚催逼:“贵和,你干嘛去做这种事啊?是不是被谁骗了,或者受了坏人的威胁?你倒是说话啊!”
  珍珠拦住她:“姑姑您别问了,三叔喝了这么多酒,还能回话吗?”
  贵和不接受她的袒护,挣扎着坐起来,口齿不清,意识还很明晰:“不,我就是为了应付你们的审问才喝酒的,有些话清醒时不敢说,只能用酒壮胆。”
  刚才他听大嫂说大哥去找郝辛谈话,知道劣迹必然败露,免不了一场翻天大闹,正好借这机会一吐为快,因而下楼盗酒。
  死不认错的态度气煞秀明:“你还有理了是不是?不知羞耻的畜生,我今天就替爸清理门户!”
  说罢举起门后的衣帽架要砸他,佳音拼命拦截,回头劝三弟:“贵和,我们知道你有苦衷,有什么委屈尽管说。”
  “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有委屈就能卖身吗?那全天下的人都去做鸡做鸭了!告状信上都写明了,他就是贪慕虚荣,想靠这个挣钱吃好的穿好的,把礼义廉耻全忘光了!”
  佳音被丈夫的冲动撕去仅存的镇定,急怒中爆发震耳的嘶吼:“你别闹了!非让家里出人命才甘心吗?!”
  她一动怒,秀明的气焰就下去了,扔下凶器恨道:“好,那你问,我倒要看看他能扯出什么歪理!”
  千金伸手去扶贵和,流泪急嚷:“我们不是逼你,是想帮你,有话你就快说啊!”
  贵和推开她,露出隐藏多年的第一把匕首。
  “你还想听我说什么?理由大哥都替我说明白了,我就是贪慕虚荣,为了钱才去做那些下三滥的事。”
  “你、你有那么缺钱吗?稍微有点自尊的人也不会干这种事啊!”
  此时他觉得她那单纯的面孔说不出的恶心,眼眶里游走着仇恨的血丝:“像你这种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的人当然不明白我的感受,同在一个家庭,我跟你的待遇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从小我就知道我是多余的人,爸亲口说的,说我生出来是搭你的顺风车,他养我就跟养猫狗一样随便。”
  众人都不做声了,轮到他逼问,目标先指向之前咄咄逼人的秀明。
  “大哥,你仔细回忆一下,我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上大学以前穿的衣服全是哥哥和亲戚们不要了的,连内衣都没件新的,穿那些不合身的老掉牙的衣服去学校,被老师同学集体嘲笑,那种羞耻你们谁感受过?上体育课跑步,跑着跑着鞋子就张嘴了,连家境最穷的同学也说没见过比我更寒酸的人,这种窘境你们谁体会过?”
  不容反驳的控诉为他筑起受害者的壁垒,高墙外的人似乎都是帮凶或冷漠的观众。千金感到刺骨的恶寒,惶恐地扭头躲避,被他抓住捧着脸质问:“你还记得吗?小学一年级时,有一天爸带我们进城,你吵着要吃肯德基,爸就去买了个汉堡套餐,单给你吃,我只能看着,最后你吃不下了,他才把剩下的一只炸鸡翅和半包薯条扔给我。过儿童节他给你买漂亮的公主裙,芭比娃娃和进口零食,带你去吃西餐逛游乐园,却连半块糖都没给我买过,一场电影都没带我去看过。你小时候要什么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根本不像他亲生的,像寄人篱下的孤儿!”
  他亲自揭掉心灵上的疮疤,将脓血泼向所有人。秀明已失去声讨的立场,为维护家中一贯的秩序,勉强辩驳:“就因为小时候吃了点苦,你就自甘堕落?我小时候就没吃苦吗?不照样穿过破衣裳,挨过爸的打骂,我也没跟你一样变坏啊!”
  虚软的理由似沙团瞬间融化在贵和的苦海里,他愤怒狂叫:“大哥你受苦是因为当时家里本来就穷,可是爸尽了最大努力抚养你,没有故意亏待你。五兄妹里只有我最清楚爸的偏心,他从来舍不得为我付出,对我不止是物质上吝啬,也没又多少关心爱护。初中我和千金分班以后,他就再没去学校给我开过家长会,都是大嫂替他去的。初三我想争取考个好高中,让他帮我报个补习班,一学期的补习费也就三百块,他都舍不得出,还当着全家人骂我,说我学习不用功只想浪费大人的钱。可他转身就给千金买了辆两千块的山地自行车,让她参加去海南的夏令营。那会儿胜利吃的奶粉都是托人从香港买回来的,两三百块钱一罐。爸不是没钱,只是舍不得给我花,冷落我,还要当着我的面把弟弟妹妹宠上天,他们每天都像公主王子一样幸福,我却像个小叫花子,你们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多怨恨?我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名牌大学,不想再在学校里受人白眼,我要改头换面,穿好看的衣服,用名牌手机,有自己的电脑,出去旅游见世面,这些都需要钱,很多很多钱。所以我选了最轻松快速的方式挣钱,我知道那是堕落,知道那很可耻,但在我而言贫穷带来的耻辱更大更不能忍受!这都是爸造成的,他的偏心让我心理扭曲,你们要追究就该从他开始!”
  他迷失在痛苦里,唯有仇恨能够止痛,药效很短暂,不久之后他对家人的爱就会复原,但这一刻他真真正正恨他们每一个人,包括去世的父亲。亲缘是错误百出的羁绊,至今无人为他的遭遇负责,原谅也就仅仅停留在表面,一受触发伤痛就会刨根问底。
  除秀明意志坚强,旁观者都流泪了,佳音痛惜地抱住他:“贵和,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你别全怪爸,我和你大哥也有责任,我们没有照看好你。”
  她真心愧悔,当初为讨好公公,一味顺从他的意见,没能给予三弟足够的疼爱,理应为他的失足承担罪责。
  贵和倒在她怀里,像受伤的孩子向母亲求救哭诉:“大嫂,我知道错了,我早已经改过自新了,可是没用,质华她不会原谅我的,我已经完了,大嫂,已经完了……”
  “不会的,大嫂帮你去求她,郝所那么通情达理,一定会原谅你的。”
  众人的泪雨接续了室外的阴雨,秀明劳形苦心地瘫在客厅,见妻子下楼问她贵和怎么样了?
  “酒劲上来了,刚刚睡着。”
  “其他人呢?”
  “都各自回屋了,千金很伤心,一直在哭,说贵和变成这样她也有错。”
  “她是觉得爸太偏爱她才冷落贵和吧。”
  佳音当即为小姑子辩护,并以此警示丈夫:“这怎么能怪她呢,说起来还是爸的责任,父母的偏心是对孩子最大的伤害,让孩子找不到自我价值,活在屈辱和怨恨中,往往会造成他们一生的阴影。”
  秀明心虚嗫嚅:“有这么严重吗?”
  “看看贵和,还不够严重?你以后对小勇好点吧,你跟爸差不多,都太偏心了,没发现你和珍珠亲热时小勇是什么表情吗?他这样会毁了他的。”
  “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但现在贵和怎么办?你真能劝郝所原谅他?”
  比天还高的难关横在眼前,佳音义无反顾说:“能不能总要试试,尽我们最大努力帮助贵和,他实在太可怜了。”
  见她哽咽他也心酸:“家里这是怎么了,先发现胜利不是爸亲生的,接着千金离婚,老二家又跟着离,现在老三也出事了。人家说老人去世子女会倒霉三年,看来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我们两个更要坚强,替爸撑好这个家。”
  想到公公生前的嘱托,佳音迅速擦干泪水,这个家的舵盘在她手中,无论如何都得坚守岗位。
 
 
第123章 知情
  郝质华担心贵和, 和母亲提前返回申州,下午一到家郝辛就叫她们谈话, 拿出装有证据的文件袋和一瓶速效救心丸, 先将药丸递给妻子。
  “你先把这药吃了,待会儿看了这些东西气晕也别怕, 我们家离医院近,抢救得过来。”
  林惠不安地吐槽:“死老头子,你在制造什么恐怖气氛啊?难不成闹出人命了?”
  “那倒没有。”
  “没出人命就不算大事, 你快说,别吓唬人。”
  郝辛凝重地注视女儿:“质华,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郝质华也被搞得心里直发毛,笑道:“爸,有事您就快说, 这样神神秘秘的我反而紧张。”
  郝辛叹气:“我是怕你太受打击, 会从此消沉, 要明白这不是你的错,人这一生总会遇到几个坏人,就像吃饭总会嚼到几粒砂子, 吐掉就没事了。”
  他很不忍心让女儿面对耻辱,在妻子连声催逼下打开了文件袋。目睹图文, 母女俩的思绪都被飓风刮成空白, 林惠头顶血管抽筋似的疼,颤声问:“这、这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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