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念心里猛然动了一下,捏着自己的裙摆的时候,心口也热了几分。“夫君……又什么都猜到了?”她脸颊红透,最终只低低软软的吐出来一句。
顾长卿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握住她的手,将她又揽入自己怀中。“但凡念念有半分的动作,哪怕只是动动小心思,我便什么都知道。否则,你以为呢?”他眸色只有一片清明,似乎有这么一瞬的笑意,方低低道了句。
因着方才的纠缠,姜念念连话都说不清,只能含糊嘟囔道:“……知道我的夫君最厉害啦。”
她现在躺在他怀中,被这个男人护得连眼睛都不愿睁开,心中只余下一片柔软,倒真是情愿时间会慢些过去。
第84章
丞相府的马车到达安国公府的时候,已是接近黄昏日暮, 正是用晚膳的时间。马车停在府邸跟前, 安国公府夫妇也早已接着消息,便在门前候着了。
正月初一, 长安城中无处不是热闹非凡。廊檐下挂着红灯笼,晕着一层温馨的光晕。
“丞相大人!”安国公见马车上的人下来,沉声道了句。他虽然已闲置在府中, 却自然如今知晓丞相大人的名号在整个朝野如雷贯耳。等着真正见着了,形容倒是不卑不亢, 自有老将风骨在,“没想今日丞相大人会同小女一同返回府中, 倒没有特地准备什么。也请大人不要见怪了。”
顾长卿淡淡示意他起身。
安国公夫人一介妇人,比不得安国公爷的气度, 却尤对丞相大人恭顺,温言道:“府门清寒,若是有所怠慢,也请大人量大, 勿要见怪放在心上。”
“朝堂上虽有规矩, 可安国公府生养念念,对我自然意义不同,当以人情为先。”饶是顾长卿御下多年,也很少同老臣不敬, 只是将姜念念揽入怀中, 悄然握住她的手道:“国公夫人, 这外头天寒地冻,进去说话便是。”
国公夫人连连颔首,吩咐丫头先进去将茶点备好,才在前面引路道:“今日上午下人前来传信的时候,都只说丞相夫人一人归府,我们便以为丞相大人公务繁忙,总不会至此。见着丞相大人来了,才见着大人与夫人当是真心和睦。”
她七上八下的一颗心啊,也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顾长卿一笑,便悄悄去吻姜念念的耳尖,“——我与夫人恩爱,自是只愿形影不离。”
姜念念的脸颊被冻得稍显红润,只低眉含笑,唇角轻轻一动:“你且收敛些。”
她望着国公夫人的时候,一双水眸之中稍稍有些委屈:“母亲,你瞧见了,他总是欺负我。”
国公夫人含笑道:“傻孩子,你懂什么?年轻夫妻之间,总是这样的好。”见年轻夫妇恩爱,她亦是掩不住眉间喜色:“丞相大人,念念年轻,总归许多事情不懂事,打小也是我们娇养大的,若说是什么地方有所冲撞,还请大人素日多多包涵才是。”
“夫人不必自谦。”顾长卿闻言低低一笑,眼睑覆下,声音微沉道:“在我眼中,她什么都好。”
姜念念听见这话,脸颊又染上些许斑驳的绯红:“你惯会说这些。”迷迷糊糊间,姜念念不忘低语一句,“在母亲面前,总不该这般了。”
顾长卿目光落到她的脸颊上时,何其深深,语意微淡,却叫人感到一丝撩人的痒意:“我只是想看你笑的,想来,你母亲也是如此。”
安国公夫人听着垂下眼去,只摇头失笑道:“看来在你们面前,我倒成了闲置之人。倒是我不该打搅你们。”
姜念念抿唇,面上全是小女儿的幸福姿态,哪里还说得出什么旁的话来。
无论是身后伺候的丫头,或是周侧立着的仆从,见二小姐同丞相大人恩爱,都适时的低下头去,不再做打搅的人。
此时的长安城鹅毛大雪迎着风,纷纷扬扬而落,落到廊檐下,再滴落在地面上,只是叫人感到温馨罢了。
……
安国公府虽算不得小门小户,却也与朝中权贵不入流多年了,一应用度都算不得富丽华贵,独留下高门之家的气度底蕴。下头人去将丞相府送来的东西安置好了,晚宴还尚未备好,丞相与姜念念先是被带到了偏厅之中吃茶。
按照规矩,男眷与女眷合该是分开的,可安国公府中人丁稀少,也算不得是大户,便不必事事遵从这些规矩。更何况呢,年轻夫妻情浓,无人不知。丞相大人便是规矩,半分也不愿委屈了她们家二小姐。国公夫人更是做主,叫无相关的人都先且退下去了。
除此之外,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姜珞云近日被册为嘉德郡君,虽与楚王和离,却也有了不低的地位,倒也是全了她的尊荣。既丞相大人来此,她又是有冠号的世家女子,自然是该出来拜见的。
姜珞云过来的时候,安国公爷正在与顾长卿下棋,而姜念念则陪同着母亲说话。姜珞云的来临,引得室内不由有转瞬的寂静。
“丞相大人,二小姐,嘉德郡君过来了。”丫头仅来奉茶时,禀道:“想来是和丞相大人问好。正在外头等着呢,要不要奴婢叫郡君来。”
姜念念停顿片刻,也就对顾长卿对视一眼。顾长卿目光淡淡,却叫人安然,姜念念明白他的意思,便将身子从国公夫人身上直起,微微一笑道:“我也有许久不见姐姐了,且让姐姐进来罢。”
丫头屈身,便退下去。
姜念念听母亲提起,姜珞云自从与楚王和离以后,即使被封为郡君之尊,却也觉得面上无光,基本不怎么踏出房门。即使她自己愿意留在父母身边,可到底是嫁入过皇室的女子,哪里比得上清清白白的闺阁女儿?
果不其然,虽是年节,可姜珞云进来的时候,秀美的面上却有一丝憔悴,即使是静雅的妆容发髻也难以掩盖。
她将斗篷交给丫头,走入内室。却见顾长卿却正给姜念念暖手。旁边的紫檀木贵妃椅临着窗户,外头又下着雪,姜念念不肖坐一会儿,便手心微凉。却几乎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了她的到来。
顾长卿将手炉放在她柔若无骨的掌心间,声音微沉,却低沉悦耳:“这样的时节,却不知如何照顾自己。想来日后有了孩子,也是做不好一个母亲的。”
姜念念眼睫微闪,却是轻轻嗔道:“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急什么?”
顾长卿淡淡说:“我只是想着日后,又要照顾小孩子,又要照顾大孩子,都一样的叫人放不下心来。”
姜念念问:“……可不是还有乳母和下人么?”
顾长卿听后,倒没急着回答,冷淡沉静的眸子一瞬不瞬,最终却看了她一眼说:“——将你交给旁人,我又哪里放心?”
姜念念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来,却是娇娇的说:“……我知道,夫君最好了。”
因着内室温暖,只能见着小姑娘眼底凝雾,眉眼含春。除此之外,因被自己心爱的人宠爱着,眼眸顾盼流转之间三分媚意,叫人着实怜惜的紧。
姜珞云见到这一幕,身子都微微一僵,心中只觉得滋味难言。如今的情势看来,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当初在陛下眼中,她姜念念也不过是她的一个替身而已。可到了丞相的跟前,倒成了独一无二的宝贝。
饶是如此,姜珞云勉力克制住内心深处的不甘,面上还是持着端庄温婉,笑意婉转:“妹妹自打嫁入丞相府,与姐姐便再未见过,如今见得,才知道妹妹被大人放在手心里疼着,姐姐自然就放心了。”
姜念念抿唇一笑,低垂下眼去,倒也不会推诿:“是啊,多亏遇见了大人。”
姜珞云的眸色却有转瞬的变化:“这般看来,当初丞相大人敢向陛下讨要了娘娘去,虽有违礼法,倒真的是明智之举了。若无当日之举,又哪来今日的鹣鲽情深、琴瑟和鸣?”
姜念念:“……”
非但是她,便是整个内室之中,也寂静了这么一瞬,冷得如同结了冰一般。
众所周知,如今在丞相府中,丞相夫人曾经是陛下宠爱的娘娘,这本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故而稍微有些眼力的,都自然知道在他们面前万不可提及夫人昔日的身份。可是姜珞云今日这般,不是存了心的与丞相夫妇添堵么?
姜念念并非是这个时代的人,心中自然也没有什么难为情的感觉,大大方方的说道:“我虽是从宫中出来的,却也明白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道理。若是没有缘分,求去便可。我是喜欢大人的,从今往后,心中自然再容不下别的男子了。”
“其实个中滋味,自然只有妹妹自己清楚。”姜珞云眼神发冷,婉转笑着说:“毕竟宫中这么多娘娘,独处深宫寂寞度日的多,也不是谁都有这般的好福气。”
姜念念微微收敛起下颌,不疾不徐,轻轻的说:“——是呀,比如说姐姐自己,同楚王和离,再没了楚王妃的名头,想好日后如何度日了吗?”
“你……”姜珞云一双美眸微微收缩,牙根轻咬。心道这是姜念念在借着楚王和离一事,轻侮她,心中又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郡君的话,说完了么?”顾长卿语意微微沉下来,颇有些冷淡,如同雪山尖上的冰,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意味,“遇上念念,是我的福气。无论她从前的身份是什么,日后,都是丞相府唯一的女主人。”提及姜念念的时候,他的声音中多了些温情,却仍旧是让人觉得有压迫感的。
“那大人也不在意她从前的身份?”姜珞云泪盈眼眶,已是口不择言,“不在意她曾经是陛下的女人……”
内室沉寂了这么一瞬,便只听顾长卿声音冷淡,毫无波澜:“我唯一在意的,念念如今是不是愿意与我一起。”
“珞云,你该噤声了。”见顾长卿待姜珞云神情冷淡,甚至有几分不耐,安国公夫人便知她们之间的龃龉。即使从前不知,如今也打听到了:“既丞相大人在此,你先且退下罢。今日若无吩咐,便不要再出来了。”
姜珞云掩在袖袍中的手指有转瞬的收紧,咬了咬牙,却没有离去。
——今日她若被丞相大人厌弃,来日又有何颜面立足呢!
安国公夫人见她岿然不动,不禁眉心微皱:“香云,还不快送她下去!”
第86章
香云听了吩咐便上前了,姜珞云站定在原处, 却一时没有动作, 室内都是一瞬的寂静。她的眼神带着些许恨意,忽然问道:“可是母亲, 可今日正月初一。女儿也不能留在此处,与你们一同用膳么?母亲可知道,姜家从来就没有将嫡女拒至于门外的规矩。”
安国公夫人深深皱眉, 眼底不由得波澜渐起。
她之所以让人将姜珞云送下去,不过是因为担心她再度冲撞丞相大人罢了!如今珞云与楚王和离, 才成了长安城中多少人的笑柄,若是再度一个不小心, 惹恼丞相大人,岂不是自绝后路?这孩子却是伤心过度, 以至什么都不懂,倒是辜负她的一番苦心。
“自打与楚王和离,你便身子不好。珞云,母亲只是想你回去休息罢了。”安国公夫人端起茶盏来, 深吸一口气, 只是淡淡的道。
“母亲有所不知,女儿的身子已是大好了。”姜珞云咬牙,眼眶已有些红了,面上还是勉力端着柔婉的笑容:“母亲, 更何况, 便是女儿身子真的出了问题, 难道不正是应当出来透透气,才能养好么。”
姜念念见安国公夫人为难,心中不由得生出些不忍。她有心替母亲解围,只淡淡的笑起来说:“姐姐既想要留在此处,也就不必送回房去了,同我们一同用膳罢。香云,再替姐姐拿一个手炉过来罢。”
香云有些为难,瞧了几眼安国公夫人的脸色,这才应喏。
说到底,姜珞云也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她重生了一遭,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虽然可以免去前世孤苦早死在廊州的结局,可惜,却被迫与楚王和离,又被自己的亲妹妹羞辱,她素来心性极高,简直就是承受着另一种的折辱。
彼时的窗外,仍旧是晚来风雨雪,雪地里映着万家灯火。顾长卿听见安国公夫人的话后,也没有再注意姜珞云了。他低眼,捏了捏姜念念的手说:“终于是缓过来了。”
映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姜念念一双眸子清清亮亮的,“既是夫君替我暖的,又怎会不缓过来?”
“该罚。”顾长卿却说:“我不会事事盯着,若日后再不顾及着身体,一定给你长个教训。”
姜念念心头缓缓的柔软下去,几分感动,像是旁若无人一般,悄然偎在了顾长卿肩头,蹭了几下:“不能罚我,我就是想要夫君时时盯着我的呢。”
顾长卿喉结微动,瞥她一眼。
见着他们情浓至此,安国公夫人的心里又生出些许欣慰来。只是,姜珞云的脸色更是一阵发白,除此以外,心里更是一阵阵抽着疼。
从前不是没有男子对她这样照顾的,楚王照顾她,陛下心爱她,即使前世在病重的时候,楚王也都曾寸步不离守在暖阁中。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把这些都弄丢的呢?
……
用膳的时候,室内的一众人倒也再也没有交谈什么。倒不是说安国公府推崇食不言、寝不语,只是姜珞云在这儿,就像是一根刺一样,姜念念也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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