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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赫连菲菲

时间:2019-01-18 10:38:02  作者:赫连菲菲
  木奕珩眉头一蹙,见自己的人已经把场子清理的差不多了,就想离去。
  “奕珩,又见面了。”
  门前,先瞧见排场甚大的威武侯黑甲骑卫,接着,一顶官差们护拥的轿子落在阶前。
  卫子谚眸子一亮,哭喊道:“侯爷!爹!”
  威武侯与卫国公联袂而来。适才说话的,正是威武侯童杰。
  来得这样及时,这样快。
  木奕珩冷了脸,从身上解下长衫,披在林云暖身上。
  “不知国公爷这次有何话说?令公子绑了木某来,木某的家奴,不得已才动了手。”
  又对童杰道:“奉侯爷命,极力搜查乱党,这卫子谚几番阻挠属下办差,甚至意欲杀伤属下性命,侯爷明鉴,这卫子谚,大有可疑啊!”
  “你……血口喷人!”卫子谚听他扣这样一顶帽子给自己,强撑着身子,给自己鸣冤,“侯爷,您别信他,侄儿不过是想寻他晦气,可没阻他办差……”
  这话,无异于不打自招了。木奕珩冷笑望向卫国公,“喏喏,卫世子自己招了,说故意寻木某晦气,卫国公向来禀事公正,从无私心,一心为公,令公子做出这等事,您不会,还装没看见吧?”
  身后,林云暖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裳。
  威武侯、卫国公,都不是他今天带这么几个手下就能对付得了的。
  “孽子无状,既然奕珩已经出手教训过他了……”
  “卫国公!您的儿子,犯出绑架朝廷命官这样的大错来,也能轻轻放过吗?”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木奕珩身子一僵,就见木大老爷扶着手下的胳膊,缓缓迈入院中。
  木大老爷来了。
  自有木大老爷替他与卫国公等分辨。
  木奕珩侧眸瞧瞧林云暖红肿的面颊,磕青了一块的额头,还有缺失了一片袖子的衣裳,他叹了口气,俯下身,把妇人抱起。
  就在众目睽睽下,在木大老爷错愕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抱着妇人出门。
  一到门外,几乎脱力,险些将妇人摔在地上,他蹲下身,把人紧紧搂住,分开,细细打量一遍,又用力抱住。
  “吓死老子了……”他声音,竟在发颤。
  “不论如何,你怎能寻死?”
  “老子这颗心,险些就停跳了,你他娘的!”
  林云暖如何不是极恐惧的?她缩在男人怀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也吓死了。可是,他们要碰我,我除了死,还能怎样?都怪你,到处惹祸!”
  她发狠地,伸手在他身上乱掐。
  他不喊疼,也不躲,伸臂将人搂紧,斥道:“那也不能死!这时候装什么节烈妇人?你分明就没信老子!”
  “有我在,能让你吃亏么?”
  想到她给人打了一巴掌,眸子一缩,把她脸捧住,轻轻地摩挲,“疼不疼?你等老子找机会,废了那卫子谚的烂爪子!”
  林云暖哭得有些难看,抓起他襟前衣裳,抹了把脸,吸着鼻子道:“这都被人绑几回了?回回都是你……”
 
 
第一回 在云州,冤她和他有私情。
 
 
第二回 在津口,是他寻来相救。
 
 
第三回 是他,亲自劫了她走。
  这已经第四回 了,受他连累,是最绝望恐惧的一次。
  林云暖经此一事,有些见红,惊了胎气。木奕珩本想陪在身边,半途给木大老爷派人叫了去。
  威武侯回去宛平,卫家父子仍在那院中。
  卫国公手里把玩一块白色佩玉,翻来覆去的摩挲上面的篆书。
  卫子谚被他罚跪在院里,不住地鬼哭狼嚎,而他此刻一点也听不见。
  往日平静无波的面容,有了几丝波澜。
  钧颐,钧颐。……是他年轻时,给自己取的字。
  这世上,唯有一人,唤过他这个名字……
  ……………………………………
  端午节。
  木府车驾,停在文家巷林宅门前。
  林太太在正厅里,见了木大夫人、木大奶奶,和木七奶奶。
  “早该上门……,确是我们的不是。奕珩冲动,思虑不周,……怠慢了,实在过意不去得很……”
  林云暖隔帘听见木大夫人如此亲切温和的说话,觉得十分的不真实。
  外头寒暄声不断,气氛有些热烈。
  她捂着脸,坐在暖阁榻前,心情,竟是忐忑,还有,一点点欣喜。
  原本高高在上,对她不屑一顾的人,缘何一夜态度大变,对她如此礼遇起来?
  可是……心里还是不踏实。
  真的要嫁吗?
  真的要嫁给木奕珩,做他的妻子,给关在那个偌大的宅院里面么?
  木奕珩说他搬离了木府,如今木家夫人亲自上门,他们还能,继续在外过逍遥日子么?
  胡乱想着,听见林太太喊她名字。
  扶着朝霞的手,从里走出来,还未行礼,就被木大奶奶搀住了。
  “一家人,莫讲虚礼了。快坐。”
  只是不好意思说破她未婚有孕,态度却是谨慎小心极了。
  林云暖拿不准,木家的态度转变是因为昨日之事过后,木奕珩与木大老爷博弈谈判的结果,还是单纯的,只因为她的肚子。
  “这孩子不易,过去的事,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林太太用帕子擦拭眼角,觉得有些话对方不好说,自己就该先摆明了,免得过后对方才找借口,计较起先前的事来。
  木大夫人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若真是寡妇也还罢了。是个和离的妇人。丈夫还挺有名,多数世家都识得此人。
  将来,木家众人少不得因此给人指摘。
  “都是过去的事了……”木大夫人尽量温柔平缓地道。
  “这孩子是个实心的,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性子和善,懂事孝顺。”林太太夸起自家女儿来,原来也不是不吝溢美之词的,“可惜命不好,也是我这做娘的累了她。当年她才十七岁,懂得什么呢?还不是家里给做了主,几乎害了她一辈子……”
  这是把和离的错处,都归到自己身上去了,势必要将林云暖摘干净,免她给新夫家嫌弃。
  林云暖突然,眸子很湿。
  为自己的肆意妄为,觉得好生抱歉。
  “蒙九爷垂怜,木夫人您们通情达理,想来这孩子今后的日子,不必我操心的了……”林太太郑重道,“今后她有欠缺的,木大夫人只管责骂,这孩子面皮薄,吃过一次亏,便绝不会让自己犯第二回 的。”
  木大夫人客气几句,也夸了一遍林云暖,“这孩子我上回一见,就知是个直爽利落的……”
  直爽利落?林云暖回想自己上回在木府的表现,应该是十分冷漠张狂吧?
  “最难得老九中意她,两个孩子投缘,将来过日子,还得看他们小两口……”
  说得林云暖浑身不自在。
  和木奕珩偷\\\\欢是一回事,真要嫁他,实在太别扭了。
  林太太又道:“九爷年轻,我们云暖年长他许多,少不得有人拈酸说些难听的……”
  “无妨无妨。老九说了,丫头是十月生的,我们老九是正月初一,四年余两月罢了,哪有夫人说的那般悬殊……”
  林云暖听不下去了。
  大五岁,能叫木奕珩歪说成四岁之差?不过,有分别吗?大四岁也一样是大许多啊。
  现在反悔行不行呢?要不要掀桌子,把木大夫人吓走呢?
  这般胡思乱想着,那边已经约好过几日请林太太过府赏花了。
  婚事就这样浑浑噩噩定下。
  经过一次绑架,林云暖从坚决不肯到默默顺从,无人知道其间经历过何样的心路历程。但能肯定的是,林云暖的肚子,是当真等不得到八月成亲了。
  新娘子无法承受舟车劳顿,唯有折中将接亲地点选在附近。
  林旭被郑重接来,并族中几个有声望的长辈,就在津口,林熠哲新买的一处宅子,给林云暖做待嫁之用。
  筠泽那边已经送过一趟聘礼,木奕珩向来出手大方,自己娶妻,更不可能吝啬。林旭觉得甚有脸面。没想到津口这边,竟也送了一回聘礼,木大夫人亲自置备的聘礼,丰厚得有些令人咋舌。
  林家自然也不会小气,当初嫁给唐门,尚风光大嫁,如今攀上高门,更不能叫人瞧低了。
  林云暖见到自己的嫁妆单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久久无言,半晌,才问道:“我是不是做梦?二嫂,你帮我数数,这是多少?”
  钱氏抿嘴笑她:“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木家匆忙定亲,要给木九聘娶寡妇的传闻,一夜之间传遍各城。
  上到公卿世家,下到平头百姓,无不认为,木家是真的走下坡路了。
  木奕珩乃是木大老爷私生子的传言,竟然不攻自破,“哪有人给自己亲生儿子娶寡妇的?多半这个养子真的在木家不受待见。”
  迎亲前晚,林云暖房里来了不速之客。
  大红喜服挂在屏风旁的架子上面,林云暖心思复杂地对着它发呆,窗格一响,木奕珩跳了进来,竟没惊动她。
  蹑手蹑脚将妇人从后抱住,惹得她尖声叫唤。
  木奕珩飞快将人嘴巴掩住,“你发什么呆呢?”
  习惯了她平时冷淡平静的样子,突然这么一惊一乍的,有点不适应。
  林云暖抚着胸口,好容易顺过气来。
  想到即将就要嫁给这个人,突然不知怎地鼻酸的不行,伸手揪住他领子,盯他看了片刻,伸手,无缘无故就打了他一个嘴巴子。
  木奕珩给打懵了,愣了半晌,咬牙切齿道:“你这娘们儿……欠收拾是吧?”
  很想把人揪过来放在膝头狠狠揍一顿屁股,想到她腹中有孕,只得作罢。
  林云暖端看他脸,越想越委屈,抬手,又想打。
  木奕珩把她手攥住,“做什么?都到这时候了,还不想嫁?”
  林云暖难受了一会儿,把脸贴在他身上,闷声道:“你怎么说服他们的?用了什么条件,换他们同意婚事?”
  木奕珩故作神秘:“想知道?”
  林云暖点头。
  “那你求我,叫好哥哥,我就告诉……哎,你他娘!”
  脸上又挨了个嘴巴子。
  “我他娘的服了!给自己娶个母夜叉这是?”木奕珩抚脸,与她拉开些距离,“……我祖父从小就不待见我,因为祖母和父亲坚持带我回木家,祖父气得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十年不出,也不与祖母说话。你想,我祖父可是木家辈分最高,最有话语权的人,他都不能阻止我祖母把我带回来,你说我祖母是个多厉害的角色?”
  “那你是,求了你祖母?”
  “她本来不同意的。听说你是给我奸|污的,又怀了孩子,就跟我父亲母亲一样,想我纳你做妾算了。”接受到林云暖递来的白眼,他笑了笑,“后来我添油加醋和她说,你差点为我去死,疼我疼得不行,她这才有些高兴,觉得你还挺不错的……”
  “我何时,要为你去死?”
  “上回,卫子谚叫人进去,你撞柱子。”
  “那是为我自己好不好?”
  “不一样!当初我强迫你,你没寻死,他们,你就要寻死,你心里有我,你是想为我守着……”
  “……”
  “还有之前,威武侯为难我们,你当时,不想我为难,就准备牺牲自己随他去军署受刑了……”
  “……”有、吗?
  “你平时冷脸对着我,其实心里不知怎么爱恋我呢。我都知道,你不说我也懂得。”
  “木奕珩,你……”
  反驳无效。
  嘴唇,给吻住了。
  那双大手,轻轻将她抱进怀里,一手按在她腰上,一手,去解她的衣带。
  林云暖挣了下,脸通红:“木奕珩!我……肚子……”
  木奕珩声音哑哑的,在耳畔,呼着热气:“就摸摸……”
  林云暖又道:“人家说,定亲后成亲前,不能见面,会不会不吉利?”
  “去她娘的,宏光寺下那晚,我心里,你就已经是我老婆了,老夫老妻,见面怎么了?”
  “不行,一会儿全福夫人要来给我上头的,你赶紧走,别叫人撞见……”
  木奕珩将她嘴捂住:“嘘,别说话,你一说话,我怕我忍不住……”
  林云暖果然不敢再说,给他缠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
  婚礼很是隆重,许多闻所未闻的繁文缛节,比林云暖初次成亲麻烦多了。
  木清鸿在席上喝闷酒,旁边宾客不管怎么逗他,都不肯笑。他实在没想到,自己那么爱护的弟弟,能不像话到这个程度,死皮赖脸要娶一个寡妇,还是个年长的寡妇,真不知他怎么想的。
  不高兴的还有沈家人。
  不是说废了,不行了,才无奈退婚,怎么,这事儿还时好时坏的,如今就管用起来了?
  更不高兴的是沈世京,昨夜,他喝酒壮胆,闯了一回毓漱女馆。谁知林云暖不在,给徐阿姑轰了出来。可怜他扑在石阶上,泪洒满襟,一腔真情,便这样空付了清风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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