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小意思。
第148章
这一句话说出口,王纯汐就委顿在地,跟失了魂一般。
太后皱起眉头,跟萧铭修对视一眼,见萧铭修点了点头,这才继续问:“王选侍,你别怕,把话说清楚便是了。你原本想用的药是什么?”
她的声音慈祥柔和,让已经因为醉酒而神志不清的王纯汐渐渐平复下来。
王纯汐呆呆看着太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然后就口齿含糊地开始说起来。
“原来她们给我的是满地红,说只有孕妇沾染会腹痛不止,”王纯汐一边说着,一边往谢婉凝那边看,“我就是想让她小产而已。”
满地红……这药听起来叫人分外不舒服。
虽然已经神志不清,整个人看着也迷迷糊糊,但王纯汐这句话的意思却表达的分外清楚。她看着谢婉凝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恶意和怨恨,语气里的那种幸灾乐祸和满不在乎,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别人的生命,对她来说是那么无足轻重,只是一句酒后的戏言罢了。
太后放下茶杯,伸手在椅背上敲了两下,让她的目光放回自己身上。
“是啊,药怎么就换了呢?肯定是为你办事的宫人不认真,这么点差事都办不好。”
小宫女灵音就跪在王纯汐身后,早就因为王纯汐的胡言乱语吓得不停战栗,听到太后的话,她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哒哒”的声响。
王纯汐却被太后点醒,回头一把扯住灵音的头发:“贱人,你怎么这么蠢,都是你坏我好事。”
灵音年纪小,人也比王纯汐单薄瘦弱,根本挣脱不开她如铁一般的手指,被拽得满脸是泪还不敢哭出声,瞧着是十分可怜。
萧铭修实在厌恶看这些,让黄门上前把王纯汐拽开,才让大殿里重归安静。
谢婉凝见太后有些烦闷,便冲灵音招招手,让她到近前答话。
“你不要怕,实话实说便是了,本宫给你做主。”谢婉凝声音轻柔,让灵音慢慢冷静下来。
她使劲给谢婉凝磕了三个头,迅速说道:“娘娘,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小主让奴婢做的事到底为何,昨日小主拿了一个荷包给奴婢,说今日想在乞巧时脸上有光,不会输得太难看,让我寻了尚宫局一个大宫女打点,奴婢并不知道荷包里头有什么。”
谢婉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好,只要你说的是实话,便也牵连不到你身上,你放心。”
灵音又给谢婉凝磕了三个头:“那个尚宫局的大宫女叫芳菊,奴婢把荷包给她,她就说知道了,让小主放心。娘娘,之后的事情奴婢便真的就一概不知了,求娘娘饶命。”
别看灵音这会儿害怕到了极点,却也严谨守着宫规,所有的事都坦白完了才开口求饶,倒也还算懂事。
瞧她的样子,她应当是真不知情,谢婉凝看了一眼萧铭修,萧铭修便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下去吧。”
萧铭修让灵音退下,扫了一眼跟在宁多福身边的李孟,李孟便迅速出去安排后续事宜。
整个事情经过大抵就是如此,刚才灵音说话的工夫王纯汐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太后扫了她一眼,低声对萧铭修道:“陛下,这王选侍心思歹毒、蠢钝如猪,且也不用想着王氏脸面了。”
谢婉凝认识太后四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她骂人,说王纯汐蠢钝如猪似乎都是抬举她,太后脸上的嫌恶太过明显,让谢婉凝不知怎么竟有些想笑。
萧铭修道:“母后放心,这一次从上到下,只要沾过手的决不轻饶。”
太后叹了口气,难得有些感慨:“同样是旧氏族出身,瞧瞧贵妃,再瞧瞧她,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就她这个德行谈吐,还不如普通百姓家的女儿,说是大族出身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王纯汐刚入宫时那几次选秀倒也还端得住,可这一吃了酒,心里的阴私就都藏不住,全部暴露无遗。
被夸了的谢婉凝有些不好意思:“太后娘娘谬赞了。”
太后冲她笑笑,看起来倒也是满面倦容。她能撑着跟萧铭修和谢婉凝一起审案,就是担忧谢婉凝没怎么听过宫中这些腌渍事,怕她大着肚子再吓着。
不过这么一晚下来,虽说因为出了事而烦闷,太后更多的却是放心。以后宫中交到谢婉凝手上,她肯定能比她做得更好,光凭她稳重端方这一点,就很是让太后欣慰了。
太后看了一眼看着王纯汐的黄门,冷声道:“把她叫醒。”
黄门便直接架起王纯汐的胳膊,狠狠把她整个人架起,让她直立着垂站在那。
这么一弄会令人非常不舒服,王纯汐一下子就惊醒过来,迷迷糊糊道:“大胆。”
太后轻声笑笑:“瞧瞧,进宫这才几天,该学的规矩没学会,教训人倒是挺麻利的。”
王纯汐这会儿是要醒不醒的,因为没有睡熟,比刚才还要迷糊,太后便低声问她:“王纯汐,那份满地红是谁给你的?”
满地红三个字让王纯汐想了好半天,最后才含含糊糊道:“我自己买的。”
太后问:“哪里买的?”
王纯汐就又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她一看以前就没喝过酒,这会儿醉得实在有些彻底,连话都没办法回了。
太后皱眉,又说了一句:“叫醒她。”
这一次黄门们没有留情,左边那个略年长的黄门手上一使劲,只听王纯汐的手臂发出“嘎哒”一声,直接把她疼醒了。
可能是胳膊上的疼痛让她清醒了一些,王纯汐抬头看着主位上坐着的三人,心里竟是莫名有些慌乱了。
她这会儿头晕目眩,困顿恶心,完全不记得刚才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从春风亭之后都做了些什么,无知的恐惧感压着她的内心,叫她很是不知所措。
王纯汐挤出一个僵硬的笑,结结巴巴道:“妾吃多了酒,胡言乱语,什么都、什么都不知道。”
太后呵呵一笑:“王选侍也太瞧不起自己了,你的酒后直言,听起来真真的,跟慎刑司那边的核查基本无误。”
“什么?”王纯汐膝盖一软,若不是黄门架着她,恐怕早就摔倒在地上了。
太后就语重心长道:“你且把知道的都说清,若是能跟慎刑司对上,本宫就念你坦白诚实,轻判你的罪责,如何?”
被太后这么一吓唬,王纯汐一下子便六神无主,好半天没说话。她是冷漠自私,可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过去的人生里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且不提她以前都做过什么恶事,在这等阴森黑暗的环境下,前是威仪深重的皇帝和太后,身旁是虎视眈眈的掌刑黄门,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她心里有鬼,必然要心虚。
王纯汐的话依旧说不利落:“回禀娘娘,我、不是妾,妾听不懂娘娘在说什么。”
太后实在没耐心跟她在这打机锋,当即就沉下脸来,挥手把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要不是大殿里地毯厚实,茶杯定要摔碎。
王纯汐吓得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见实在绕不过去,只好低了头:“娘娘要问什么,且直接问便是了。”
太后没说话,倒是谢婉凝接过话头:“你自己从头到尾说一遍。”
王纯汐听到谢婉凝柔和的嗓音,不知道为何只觉得一股凉意爬上脊背,她再度颤抖起来,低声道:“我、妾嫉妒贵妃怀有身孕,特地寻了一味叫满地红的药,想要下在乞巧的水盆里,只要娘娘沾染了那下了药的水,就可能引发腹痛小产。”
这是她第二回 说,跟醉酒时说得别无二致,谢婉凝却是心平气和,淡淡看着她道:“接着说。”
王纯汐飞快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妾宫里一共就三个贴身宫女,大宫女灵秀最近重病已经挪了出去,只有小宫女灵音看起来机灵一些,妾就让她办这事了。妾听说尚宫局的芳菊愿意接这些私活,便把银子、药和纸条塞进荷包里,让灵音交给她。”
这就跟灵音的话对上了,在她身后,灵心瘦小的身影趴伏在地上,无声无息流着眼泪,似是在哀悼自己短暂的一生。
谢婉凝点了点头,却是突然跟王纯汐道:“你可知道,刚太医已经诊断出了水里的药,却不是叫满地红,给你药的人怕是在骗你吧。”
王纯汐一愣,她糊成一团的脑子里如今只剩下贤妃满身鲜血场景,除了刺目的红色再无其他。而满地红的药效显然不是这个,只对孕妇有作用罢了,怎么可能让别人血流不止呢?
一想到自己被人蒙骗,王纯汐心里就又添了一把怒火,她道:“给我药的人确实说是叫满地红,说这药是前朝的禁药,非常难弄,好叫我花了五十两银子才弄到手。”
谢婉凝轻声笑了笑:“你瞧瞧,肯定是骗你的。禁药怎么可能就值五十两银子?显然他给你的根本不是满地红,用别的药随便糊弄你,而你却信以为真了。”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可那药确实让贤妃血流不止,且不提她压根就不是孕妇,光凭这奇怪的药效也跟王纯汐知道的满地红对不上。
王纯汐对宫中事不熟悉,可王家最多的却是书,她翻过以前的孤本,见过这一味药的描述,是以对方一提她就动了心,这才咬牙花了钱。
然而却没想到,还是被人骗了。
想到这,王纯汐不由怒火中烧,她咬牙切齿道:“这事不怪妾,都是那人巧言令色挑拨妾,才令妾做下这等昏聩之事,还请陛下、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明察。”
谢婉凝跟太后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太后这才开口:“想来也是那人德行有亏,你且说个名字,本宫自不会放过她。”
王纯汐心中一喜,道:“是百花楼管杂役的姑姑,名叫青竹,就是她骗的我!”
把青竹的名字说出口,王纯汐就松了口气,竟还微微笑了笑。
上首三人看着王纯汐的笑脸,不由发自内心感叹一句:不知死活的蠢货。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天凉了,让王氏破产吧。
贵妃娘娘:哇,这一句棒,没毛病!
第149章
到了这里,剩下的事就不用他们三个再操心。萧铭修让人把王纯汐单独关押在一处,而她宫中的宫人和所有家当都要收到慎刑司,由慎刑司认真彻查。
萧铭修原本要送太后回宫,太后倒是怎么也不肯,只叫他赶紧陪着谢婉凝回听涛水榭休息,自己坐了步辇回栖凤园。
谢婉凝其实早就困了,不过刚才王纯汐那一番“表演”实在太过精彩,让她这么嗜睡的时候都撑住没睡着,也是很难得了。
等回了听涛水榭,简单沐浴之后便直接安置下来,两个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萧铭修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吓着了吧?”
谢婉凝把手覆到他手上,作为这次的目标,她却有些超出世外的淡然。
“我想说句实话。”谢婉凝道。
萧铭修轻声笑笑:“你不是一直说的实话?”
原本气氛还挺严肃,结果萧铭修这么一逗,谢婉凝便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其实……我真没怎么吓着。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我一站起身就被这小东西踢了一脚,当时就想乞巧就让妹妹们去玩吧,我大着个肚子就不掺和了。”
对于如今的她来说,没什么比肚子里这小宝贝更重要了。那乞巧的节目本也就是她特地弄出来让大家高兴的,她自己说起来并没有那么大的劲头,是以就算前头没出事,她也不会把手伸进水盆里去放针,顶多悬在水面上意思意思就完了。
谢婉凝说完话,没听见萧铭修的回音,不由扭头朝他看去。
只见萧铭修沉沉看着她,眼神专注而深情,若往深处品,还有一些不易觉察的愧疚。
谢婉凝略一想就明白过来,她冲萧铭修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陛下不用太过在意,今日之事只是偶然,我这不是没事吗?”
萧铭修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搂近怀中,让她舒服靠着自己:“这次只是运气好,有咱们这个小福星保护娘亲,才没出大事,否则我真的无法想象自己会如何。”
“可人活一世,不能只靠运气。”
宫里不能太平,家中不能安然,是他作为皇帝、作为一家之主的过错,如果因为他的疏忽而伤害到自己最在意的人,那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萧铭修道:“我原本以为他们不会这般丧心病狂,但现实就摆在面前,一个人的心若是黑的,就不介意手染鲜血,也再无底线一说。”
她只会越闲越深,整个人沉入泥潭之中,这辈子再也不能清白做人。
谢婉凝温柔地看着萧铭修,轻声对他道:“七月之后也没什么大节了,我就老老实实留在听涛水榭里,陛下尽管放心就是了。再说,陛下不是也准备动手了吗?”
确实,之前萧铭修没有清扫后宫,主要是因为头两年还在孝期,他不能大动干戈。而到去岁又在忙新政的事,就把后宫这些阴私都给忘了,多亏端午到七夕接连出事,让萧铭修下定了决心,宫中一日不扫清干净他一日不罢休。
萧铭修点了点头:“之前贤妃宫中的腊梅,你可还记得?”
谢婉凝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是之前端午被查出来的那个小宫人,不过她只听闻没从她嘴里问出什么花样,却也不知拖了这么久竟有了结果。
萧铭修轻轻抚摸着她隆起的肚子,声音越发轻柔:“有时候,问不出来也是不打紧的,只要给出漏洞,对方就会忍不住出手。她做过一件亏心事,就要不停为以前的疏漏找补,手脏了是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的。”
谢婉凝一听就懂了,肯定是贤妃坐不住动了手,想要让腊梅灭口,结果却被慎刑司瓮中捉鳖,捉贼成双。
就算这两个宫人什么都不说,却都是贤妃宫里头的,贤妃是一定脱不了干系。
谢婉凝叹道:“何苦呢?之前顺嫔那事闹成那个样子,她把自己摘干净,难道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出错?到了玉泉山庄她的手不好伸,这才让人抓到把柄,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萧铭修目光冷冷看着床幔,嗓音依旧温和:“对她们来说,目的没有达到是不能罢休的。不过贤妃也越活越回去了,她选王氏合作,却也不瞧瞧对方是个什么样的蠢货?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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