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眼睛一亮,他确实一门心思就往绯烟宫正殿用力,压根没想着转个圈,不动声色盘查这些杂役。
“娘娘敏锐,臣受教了。”
“起来吧,刚班婕妤说贤妃根本不是风寒,她得了厌食症,才几个月便消瘦成这副模样。”
听到谢婉凝的话,黄灿不由有些惊愕,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立即说道:“这样的病症按理是要上奏的,张医正并未上报,本身可能就有问题,臣这就去查。”
谢婉凝这才有了笑脸:“去吧。”
黄灿这一回只是没用功对地方,只要她敲打几句,立即就能醒过味来,这一下子就找到事情的关节。
如果张医正有问题,那作为他堂兄的张院副是否也有问题?他是专给陛下请平安脉的,若是他有问题,那事情可就大了。
不过,谢婉凝知道萧铭修身边有仪鸾卫,是以倒是不怎么担忧他的安危。
谢兰端了新出炉的牛舌饼进来,见她正在茶室里溜达,就道:“刚瞧着黄灿匆匆忙忙出去了,可是有什么事?”
谢婉凝三言两语把事情给她讲了,谢兰却若有所思:“娘娘可还记得早年您的一个同窗,是个普通书生家的闺秀,姓孙的那一个?”
说起读书时候的事,都仿佛是上辈子的老黄历了,谢婉凝好生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么人来,笑问:“怎么说起她来了?我记得她身子不好后来就没再去琅琊族学了。”
谢兰摇了摇头,轻声开口:“娘娘那时候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记不清那许多事,我倒是知道一些。”
“孙小姐那时候有十二三岁,她资质普通,在一众世家小姐里面家世又最不显,是以便从不吭声,小姐对她没有印象也情有可原。”
谢婉凝点了点头:“确实只记得她病退族学,其他就一盖记不清了。”
“孙小姐其实是个明白人,她自己跟族学格格不入,便总想着退学归家。可她父亲却总认为上过族学的姑娘才好找人家,便逼着她读了好些年,孙小姐便越来越沉默,最后听闻骨瘦如柴,她父亲这才放弃,叫她归家去了。”谢兰坐在绣墩上,慢条斯理剥橘子。
谢婉凝闻到橘子酸酸甜甜的味道就满口生津,她便就坐会书榻上,认真看着谢兰。
琅琊族学听着风光,出来的学生也各个出色,可这里面却也有许多人上得十分吃力,终日都在痛苦中煎熬。像谢婉凝这样的资质都要辛苦才能跟上,更何况是普通人了。
是以那孙小姐这么挫磨几年,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谢婉凝这么一想,不由心中一动:“姑姑的意思是……?”
谢兰点了点头:“娘娘聪慧,我有个发小同她家在一条巷子里,才知道这许多大概。那位孙小姐聪明,自己装厌食症,导致迅速暴瘦,这才从族学里解脱出去。”
谢婉凝渐渐沉下目光:“若贤妃是特地装病,那……到底是为何呢?”
这事不过她们猜测,里面内情却全不清楚,贤妃这一遭厌食到底是真是假,到底所为何事也无从探寻,确实令人觉得不慎踏实。
不过既然知道她的真实病症,谢婉凝倒也不再纠结:“等下回陛下过来,我再同他提一提,看看陛下是什么章程。”
谢兰点了点头,把剥好的橘子放到小碗里,插上银叉推到谢婉凝手边:“今年的橘子很甜,娘娘尝尝看。”
有了好吃的,谢婉凝就把那些繁琐事抛之脑后,开心地吃起橘子来。
谢婉凝原本以为得到小年夜那天才能见到萧铭修,却不料晚膳刚用罢,她就听到外面宫人请安的声音。
她赶忙迎出去,见萧铭修披着大氅,大踏步走进景玉宫中。
“陛下怎么又来了?”谢婉凝脱口而出。
萧铭修脚下一顿,却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嗯?贵妃说什么?风太大朕没听清。”
谢婉凝轻咳一声,暗自松了口气:“没说什么,是问陛下怎么没提前通传。”
“有什么好通传的,你不是也习惯了?”
谢婉凝迎他进宫,亲自给他更衣。脱下大氅,谢婉凝才发现他头发略有些湿,只简单用发带系着,没有盘髻。
“陛下怎么不擦干头发再出宫,吹了风要头痛的。”谢婉凝立即就念叨起来。
萧铭修倒也不恼,乖乖被她拉进寝殿,坐在那让她在自己身边忙活:“今日可是休息好了?昨日你也没睡好。”
“诺,早晨臣妾就起得迟,中午又歇了一个时辰,现在倒是不困了。”
萧铭修见她面色红润,似乎一点都没被那个噩梦影响,心里头也觉得松快了些,他没说自己已经派人查王家的事,只说:“那就好,你那一个噩梦倒是把朕吓着了。”
谢婉凝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帮他温干头发。
萧铭修坐在镜前,看着镜子里倩影模糊的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用好话哄她开心,可话说的多了,他才发现许多时候她都并不在意。
那种用力讨好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令他难得有些焦虑,可更多的,是对自己心态的迷茫和疑惑。
他原来就很在意谢婉凝,这个他是清晰知道的,可如今这份在意变成了什么,又为何愈演愈烈,他却不得而知。
在三年的相处中,他们越来越融洽,他对她也渐渐从一本正经到放松舒心,可她却仿佛一直缩在壳子里,从来不会对他有更多的亲密。
这令萧铭修手足无措,也令他心里深处无力又难过。
他少时丧母,后又丧父,虽说太后尽心抚养他,把他培养成优秀的君主,可却没人教他要如何对另一个人好。
他不知道如何去跟自己的妃嫔相处,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了解她们,这么多年,唯一让他愿意了解和用心的无非谢婉凝一人。
然而她却不想了解他。
想到这里,萧铭修只觉得心里一阵疼,他垂下眼眸,不想让谢婉凝知道自己这些复杂的情绪。
“陛下,今岁新收的橘子好吃,臣妾给你剥一个尝尝?”谢婉凝其实是自己想吃了,但谢兰不叫她多吃,便只好缠着萧铭修来。
萧铭修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温和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好,那就尝一尝。”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扎心了,老铁。
第82章
两个人坐在暖融融的寝殿里,共分一个橘子。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嘴里炸开,汁水流进喉咙里,就连心也跟着甜了。
萧铭修见她一脸享受,便把自己手里的那半个又掰了一半递给她:“谢兰又不让你多吃?”
谢婉凝笑着接过,点了点头:“姑姑说多吃不好。”
“谢兰倒是紧张你,你要好好听话。”
谢婉凝撇了撇嘴,没理他。
萧铭修等她把自己的头发温干,便让她自去洗漱,自己随意用发带束好头发,从多宝阁上取下棋盘。
“陛下今日可要同臣妾手谈?”谢婉凝洗漱回来,很自觉坐到他对面。
萧铭修道:“简单下下,放松放松。”
他最近倒是越来越随意了,回来的也越来越早,显然打定了主意不再熬着。
“那陛下可得让着我。”谢婉凝捏起棋子,冲他笑笑。
两个人便安静下起棋来,萧铭修确实很随意,也尽量让着她走,不过小半个时辰一局棋便结束了,谢婉凝侥幸赢了他一子。
“陛下今日可是遇到好事了?”谢婉凝高兴极了。
萧铭修倒是知道怎么哄她,闻言却说:“贵妃娘娘棋艺自来出众,哪里用得着朕让子。”
这绝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虽说谢婉凝学什么都很快,也从来认真好学,可对于手谈对局,她肯定比不上胸有沟壑的皇帝陛下。
但他愿意哄她,倒也让谢婉凝开心好半天。
“那照陛下这般说,以后若是我输了,那肯定是我让的陛下。”谢婉凝俏皮说。
萧铭修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啊,机灵劲儿都用在这了。”
一局棋手谈完,倒也确实松快不少。这会儿还早,谢婉凝就陪他坐到贵妃榻上,他捡她最近看的书读,她就自己在边上打络子。
萧铭修一章书读完,好奇问她:“怎么想起打这个了?”
谢婉凝刚做好一个如意结,便给萧铭修看:“瞧着春日里做的荷包络子都有些旧了,便想着都换一换,过年也好有个新鲜样子。”
“那感情好,朕可是早就看上贵妃娘娘的手艺了,”萧铭修解下身上的玉佩递给她,“求娘娘也给做个新福结,好叫朕也沾沾喜气。”
谢婉凝扫他一眼,少顷片刻便低头笑了:“这玉佩是羊脂白玉的,配红色的最好看,那我就用红色的丝绦了?”
萧铭修挥挥手:“你拿主意便是了。”
谢婉凝手很巧,打络子也不费眼,她很快就打完了一个,末了还在最下端串了坠珠,显得更是精致。
她把玉佩递到萧铭修眼前,略有些得意:“就臣妾这手艺,也不是自夸,放到金玉阁最少能有这个数。”
谢婉凝比了个一的手势,意思是她这络子能值一两银子。
这自然是瞎说的,打个络子哪里有这么贵,坊间不过几十钱的活计,到了她这就坐地起价了。
萧铭修笑着看她:“贵妃娘娘狮子大开口,朕可没带这么多银子,怎么办呐。”
谢婉凝笑开了花,嘴上随意说了一句:“那就以身抵债吧。”
萧铭修手上一顿,他垂下眼眸,心跳却如鼓擂。
他听到自己说:“好啊,就怕贵妃娘娘养不起在下。”
谢婉凝以为他只是玩笑话,跟着说:“这宫里还能有本宫养不起的?陛下实在太小看臣妾了。”
萧铭修轻笑出声,抬头认真看着她:“那娘娘可不要失言,在下可是当真了。”
“本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可能失言?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宫就能让你吃香喝辣。”
这话一说完,谢婉凝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起身凑到萧铭修身边,弯腰帮他重新系好玉佩:“真好看,我的手艺就是好。”
萧铭修垂眸看她柔软乌黑的发顶,也跟着轻声笑了笑:“那在下就多谢娘娘赏识了。”
略坐了会儿,谢婉凝才想起贤妃那事,便跟萧铭修道:“对了,前几日贤妃来臣妾这请安,瞧着都瘦脱了相,太医可是有呈报?”
萧铭修想了好半天才记起这事:“倒是不曾,朕记得她是风寒吧。”
后宫里的事,其实他真的不怎么上心。毕竟有太后和谢婉凝在,他如今又只来景玉宫,是以根本不用他再分神关注其他人。
无论是曾经的顺嫔也好,现在的贤妃也罢,病了他就让宁多福和沈雁来照看,自己倒确实没这个闲工夫。
谢婉凝见他似是一点都不在意,只好叹了口气道:“原我也以为她是风寒未愈导致消瘦,可近来听到些新闻,倒是说她并未风寒,却是茶饭不思,得了厌食症了。”
萧铭修这才把书放下,皱眉看向谢婉凝。
“陛下,厌食症可不是小病,若是久病不愈,恐怕于寿数有碍。”谢婉凝补充一句。
萧铭修知道她是因为顺嫔的事对贤妃起了疑心,碰巧贤妃又病了,她便多关注一二,也是她作为贵妃的责任。
“辛苦你了,还要操心这许多事,”萧铭修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贤妃的事太医院确实并未上报,朕之后会让仪鸾卫和慎刑司再查。”
仪鸾卫查宫外,慎刑司查宫内,倒是一点疏漏都不放过。
谢婉凝这才放心,忍不住又说一句:“近来给贤妃请脉的是张医正,他是张院副的堂弟,陛下那也要谨慎一些才好。”
萧铭修就笑了,捏了捏她的手:“宫中有你,朕是太能放心了,里里外外都这般体贴周到,便是早先太后也不能做的更好。”
努力办差被“上峰”表扬,倒是一件喜事,谢婉凝红着脸笑笑,嘴里倒是谦虚:“都是陛下慧眼独具。”
萧铭修倒是对贤妃生病的事不太在意,闻言便轻声笑笑:“你啊。”
等事情都说完,谢婉凝就觉得身上松了一半,萧铭修见她揉了揉眼睛,就知道她已经困了。
她自来也不喜熬夜,若是平日里没什么大事,基本上每日都是这个时辰入眠,倒是对养生十分在意。
“若是困了,咱们就安置吧。”
谢婉凝点点头,叫人送了漱口水进来,漱口之后便吹灯歇下。
却不料刚躺下没一会儿,旁边那个温热的身体便从被子底下钻进来,熟悉的大手开始扯她本就不紧的腰带,谢婉凝便往边上躲了躲:“陛下不是说安置。”
她轻轻喘了口气,却不料他的手却在她腰上作怪,挠得她一边扭一边笑:“陛下!别闹了!”
萧铭修整个人压到她身上,昏暗的床幔里,他的眼睛却好似在发光,透着一股狠劲。
“朕哪里闹了?”萧铭修呼出的热气吹在她脖颈间,叫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热闹起来。
“陛下……”谢婉凝慢慢闭上眼睛,让他的嘴唇贴住自己的。
萧铭修轻笑一声,手上更是过分起来。
这一回倒是特别温存,他动作不快不慢,每一下却力道十足,弄得谢婉凝不停轻声哼叫,没过多久就出了一身的汗。
他们两个人好似漂浮在大海中,任凭海水的波浪拍打着自己,却没有人想要躲开。
等到风平浪静,萧铭修也没叫人,自己起身打了湿帕子回来,仔细给谢婉凝擦汗。
谢婉凝还有些失神,好半天都没有说话,乖乖让萧铭修摆弄自己,直到弄得干净了才长长吁了口气。
萧铭修回到床上,把她重新搂进怀中:“好不好?”
谢婉凝没回答,嘴角却微微扬起,萧铭修又笑笑,闭上眼睛沉沉坠入梦乡。
一夜美梦。
之后两三日,谢婉凝便又忙碌起来。她每日都要去慈宁宫跟太后一起安排小年夜的家宴和除夕宫宴,从菜单到曲目都要反复核对,就怕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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