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芝站在门边,时刻注意外面两个孩子的动静。
张向阳和彭家木把陶罐往矮桌上一倒,里面的东西散落在桌上。
里面只有两样东西,银元和小黄鱼。
两人数了一会儿,张向阳给出答案,“一共有五十个银元,四根小黄鱼。”
彭家木咽了口唾沫,“这么多钱应该够买他一条命了吧?”
张向阳摇头,“虽然有举报信,可并没有搜到钱,这事情可大可小,可咱们找不到跟刘主任抗衡的人呐!”就这点才是最难的。
两人把这些又收回陶罐里。
何方芝坐过来,“你俩是打定主意要帮他了?”
彭家木点头,“我想试试。我和他毕竟是好几年的朋友。”
张向阳倒是直白许多,“看在钱的份上,我帮他。”
何方芝托着腮看向那陶罐,“他还有很多这种陶罐?”
彭家木很肯定地点头,“嗯,他说还有九个。如果我们把他救出来,到时候他会跟我们一起平分。”
彭家木也没想到马大顺平时不吭不响的居然能攒下这么多钱。看来这几年他一天都没懈怠挣钱。
张向阳心中想的是,他现在跟人做生意,每次都要提心吊胆的。倒不如就接这一个大的。这么一来,他的初始资金就够了。
何方芝看着这陶罐竟也开始认同张向阳的想法。这么多钱够她做十年的鞋子。
她试着帮两人分析,“救人这事,我看还得请李学生帮忙。其他人可能没有办法。”
张向阳看向她,“你有把握说服他?”
何方芝淡淡一笑,“试试看吧。只要是人就有烦心事。你刚才不是还说,你去的时候,他似乎跟人吵过架吗?”
张向阳点头,那李学生的样子确实很像跟人争吵过。
彭家木朝两人道,“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帮忙的吗?我总不能一点活都不干吧?”
张向阳有些无语,“总得问过李学生为啥烦恼,才能找你商量吧。”
“你们说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腻了甜味儿,这章来个转折。
第 46 章
第二日, 张向阳很早起来就坐在院子里洗菜,何方芝在灶房烧水, 顺便看看书。
因为热水难得,张向阳的速度相当快,洗完之后,就端到旁边的矮桌上切,他手上的力气比何方芝大多了,速度也快了许多。
等洗好切好后, 天边的太阳已经升起, 空气里渐渐有了温度。
何方芝炒了好几个菜就等着李学生过来。
两个孩子见饭桌上居然有红烧鸡块,馋得流口水, 眼巴巴地望着何方芝就等着她说开饭。
可是两个孩子等啊等啊, 一直没能等到父母开口。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 互相推搡着。最终年纪还小的红心被亲姐推出当了挡箭牌。
红心攥着小拳头,嘴边留着哈喇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盘鸡肉,“爹, 娘, 咱们什么时候开饭呐?”
何方芝摸了摸她的头,低头哄着她, ,“红心乖啊,我们还要等李叔叔一起吃呢。”
红心抹了抹嘴角,撅着小嘴, 低下了头。
红叶听到亲娘这话,立刻把视线移向大门口。约莫等了两分钟,她嘟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张向阳,“爹,李叔叔什么时候来啊?”
张向阳望了眼墙上的挂钟,站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他有没有来?”
以前都是卡着饭点来的,今天却迟迟没有出现,真是奇了怪了。
何方芝叮嘱一句,“在大路上看一眼,没有人就回来吧!”
张向阳响亮地嗯了一声。
只是没等他走出家门,院门外有自行车的声音传来。
一家人齐齐看去,见来人果然是李学生,都松了一口气。
张向阳满脸笑容,大步流星走上前,热情地招呼他,“李科长,你终于来了,咱们全家就等着你呢。”
李学生推着自行车进来,顺口解释一下为什么会迟到,“早上出门的时候遇到个朋友,来晚了,不好意思。”
等他说完,才觉得不对劲,以前他都是厚着脸皮过来蹭饭,这一大家子可没这么热情过,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特地等他。
李学生把自行车往院子里一放,被张向阳拽着往屋里走。
“瞧见没?知道你要来,特地给你做了两个荤菜。”张向阳指着一盘红烧鸡块炒青豆和一盆鱼头豆腐汤。
李学生落座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向阳,“说吧。你到底想干啥?如果事情简单,就冲你给我整的这两个菜,我答应了。”
张向阳笑容灿烂,夹了一筷子鸡块放他碗里,“我想请你帮忙把昨天他看的那个人弄出来。”
“什么?”李学生脸色霎时变了,这已经不是小事,而是给自己找麻烦了。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把脸上的疲惫揉散,他把视线移到何方芝身上,有点难以置信,“嫂子,您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不劝着点。张哥这是找死,你知道吗?”
何方芝一手托着下巴,来了兴致,“那个刘主任有问题?”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弯起嘴角,试着猜测,“难道告发马大顺的人就是刘主任?”
张向阳惊讶地张了张嘴,有点懵,“媳妇?真的假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方芝摊了摊手,“我就是随便猜猜。上次他带人来我们家搜东西,我就觉得那人是个非常阴险的人。后来又听你说,马大顺被打得遍体鳞伤,我就猜到是他。不过我只是感觉,没有证据,所以才没跟你说。”
像她这样什么阴谋诡计都耳熟能详的人,对坏人有本能的直觉。
张向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他看向李学生,迫不及待地追问,“李科长,我媳妇猜的对吗?”
李学生在短暂地惊讶过后,心里升起一丝惊异。那马大顺是跟人换银元的,估计经手的人没有五百也得有一百。她只不过是见过那刘主任一面,居然就能猜到了,这种直觉简直是变态了。
李学生很肯定地点头,“嫂子说的没错。我也是一次偶然机会才发现刘主任这人有问题的。他每次都是锁定犯人,说是有人写举报信举报对方,那犯人就会在有怀疑对象,然后让犯人写举报信,他把人抓进来,两边都得利。他把人家搅得天翻地覆,他却坐收渔翁之利。得了不少好处,搜过来的珍宝数不胜数。有一次,他污蔑我的一个朋友,我朋友从不与人结怨,根本不嫌疑人,最后他恼羞成怒想找个证人污蔑我朋友,想要把之前他污蔑的罪名落实,可惜的是我朋友有后台,才没让他得逞。”
张向阳气的脸色铁青,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咬牙切齿地道,“这人简直无耻!该千刀万剐才是!”
李学生叹了口气,无奈摇头,“他是革委会主任,除了咱们县的周书记,恐怕无人能治他。”
张向阳心里一喜,“你认识周书记?”
瞅着他的笑脸,李学生毫不犹豫地给他泼了盆冷水,“我认识又如何,他不会帮你这个忙的,刘主任可是周书记一手提拔上来的,两人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张向阳眼里的火被他这话浇得死死的。
何方芝侧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眉峰拧在一起,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显然是打击太大。她转过头看向李学生,“我看这事,也未必不能解决。”
两人齐齐看向她。
何方芝托着下巴,眼黑如墨,“你们不是说,犯人不承认犯罪,会改由法官决定他是否有罪吗?”
李学生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她,“恐怕他坚持不到法院开庭,人就没了吧?到时候,他直接可以对外人说,他是畏罪自杀。”
进了那个地方,就别想活着出来。没有罪名也得给你罗列新的罪名,总不能辛辛苦苦把人抓来,却又把人无罪释放吧?那多麻烦,再说也有损革委会的形象。这些人就是这么无耻。
何方芝倒是没有半点反应,张向阳却是如坠冰窖,连手指都没办法动弹。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何方芝招呼李学生吃菜,又让两个孩子动筷子,“快点吃吧,一会儿菜该凉了。”
两个孩子像是活过来似的。
明明又那么好的饭菜摆在他面前,张向阳却毫无胃口。他垂眉搭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何方芝看着李学生,“我听孩子他爹说,你昨天跟人吵架了?要不要我帮你分析分析?”
李学生嘴里啃着鸡骨头,重重叹了口气,“家里人催我回去相亲,我正愁着呢。”
何方芝想了想,“你拒绝相亲,难道是因为你相中的姑娘身份不够?”
李学生呆了好半天,“你查过我啊?”
“我随便猜猜。原来真的猜对了。看来你不仅仅是城南蔬菜公司科长这么简单呀。你家里什么来头?”何方芝继续猜测。
张向阳瞠目结舌,这从哪里就猜到这点了?他怎么没看出来李学生家境不一般呢?
李学生看起来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工人,就是他这个年纪和他的岗位有点不符,可李学生的本事绝对对得起他的岗位。他脑子转的极快,举一反三的本领也是非常厉害。就算他出入县政府很熟练,可那也有可能是他常常要去里面交税啊。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官二代。
李学生定定地看着何方芝,要不是他大哥才从北京过来,他都要以为他大哥把他出卖了。
五年前,他独自跑到怀江县这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就是不想娶自己不喜欢的人。可谁成想,他们还是找过来了,还用他小妹的幸福相要挟,可恶至极。
李学生定定地看着何方芝,“我不想回去联姻,嫂子有没有办法帮帮我?”
何方芝想也不想就摇头,“我帮不了你。”她指着张向阳,“但是他可以!”
张向阳和李学生同时愣住了。
李学生是不相信。
张向阳却是直接惊呆了,他能帮李学生?他怎么不知道?
哦!不!他当然能帮到李学生,他可是先知。张向阳忍不住翘起嘴角,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我想问你,你们家想要联姻的对象是不是跟数字帮有关系?”
李学生点头,“那当然,现在还有比他们更有影响力的人吗?”为了得到更大的权利,他那父亲简直无所顾忌,连亲生儿女的婚姻都能利用。
张向阳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一直悠闲吃菜的媳妇,又回头朝李学生道,“你只要把相亲拖到明年年底即可。”
“只是一年就行?”李学生有些难以接受。拖个一年就能解决问题?他咋这么不信呢?
张向阳笑而不语,明年是多事之年,数字帮也会彻底失败。他们的国家也会迎来新发展。
“如果只拖一年,那好办。我先在这边拖到年底,回家后,再生场病,又是一个多月,再是联络亲戚朋友,又是一个月,谋求新工作,又是三四个月,最后再相看,相处……”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啊。”张向阳被他这计划惊得目瞪口呆。瞧瞧人家这脑子,一眨眼就能把事情安排的密不透风,你还不能说他不对。
李学生侧头看他,“一年后,若是没有自动解决,我就是千里迢迢也要跑来找你算账。”
张向阳哼了一声,“我都没问你收钱,你还找我算账,你好意思吗?”
李学生撇了他一眼,颇有几分好笑,“你真的没有所求?”他的身份被暴露的那一刻,他就猜到何方芝的真正意图了。肯定是让他帮忙把人捞出来呗?
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被她猜到了。真是失策!
第 47 章
三日后,马大顺从革委会里出来了。
他也信守承诺, 把自己这些年所得的财务分给了张向阳和彭家木两人。
张向阳看着他伤痕累累, 心中感慨万千。
两人把马大顺抬到驴车上, “我带你回家,等你恢复, 再送你回来吧。”
马大顺的父亲特别混账,小时候,马大顺曾被他毒打过无数回。他的母亲生了六个儿子,他是最不受宠的。可他却是家里最出息的那一个。他每回的工资都被两人要回去,他从小没有安全感, 所以为了让自己有安全感, 也让自己过得更好,他才铤而走险。
马大顺握着他的手, 眼眶发红,“彭家木, 谢谢你。”
彭家木眼睛湿润,笑着摇头,“不用客气, 再说我是靠着你才挣到这么多钱的。”说完,他又觉得这话不对, 忙道,“要不这钱还给你吧,你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些钱, 我就这样拿着,有点太趁人之危了。”
马大顺捂着胸口,闷声笑着,“没事,在看守室里,我就暗暗发誓,只要有人能救我出来,哪怕我把全部家当都送给他,我都在所不惜。更何况我还有三罐呢。我已经很知足了。”
彭家木见他真的不在意,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朝马大顺道,“这次多亏阳子。要不是他,你这回可能真的必死无疑了。”
马大顺一脸感激,对着张向阳拱了拱手,朝他点了下头,“这次真的多谢张兄弟,上次是我太过多疑差点害了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多谢张兄弟能不计前嫌来帮我。这次是我欠你的,以后张兄弟旦有所求,尽管来找我。我一定还你这个人情。”
张向阳指着自己车后座的三个陶罐,摇头谢绝,“不用不用。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大义无私,我是看在这些钱的份上才帮你的。”
马大顺却摇头,“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也是冒着风险的。”说完,他捂着胸口咳个不停,一声比一声厉害,咳得肺都要出来了。
张向阳头上戴着帽子,所以感觉不到有风吹过,但彭家木却是冻得直哆嗦,“这才几天呀,温度就降了这么多。我们赶紧走吧。”他低头对着马大顺道,“你还病着呢,一直吹风,也不利于恢复身体。”
马大顺点了点头,和张向阳告别。
张向阳带着那三个陶罐,迎着冷风回了家。
冷风刮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张向阳却丝毫感觉不到痛苦。他一路上笑了好几次,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没想到李学生这么轻轻松松就能把人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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