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强硬的接下这食盒,隋君清垂着眼睑定定的看了几会儿,眸色颇有几分无奈。
“话说沈将离到底怎么样了啊?”将东西转交出去,邓筠溪正经回态度,单刀直入的就问了这样的问题。
“救回来了,不过……情况不太乐观。”隋君清的声音略显犹豫。
邓筠溪不知隋君清所要表达的不太乐观到底是有多不乐观,直到她去了隋府,看到沈将离脸上毫无血色的样子,若不是弹指感受到有微弱的呼吸,邓筠溪真的觉得这……
“她被剑刺到的地方离心脏约有两寸,血流太多,裴绝带着她从山里出来已花了不少时间,她能救回来,已是实属不易。”隋君清默默收回视线,其语气听不出喜怒。
邓筠溪将手一握,此次她难得沉默了好久,垂着头,面色又是无比的复杂。
***
日子逝去如流水之快,眼看着离宫宴是越来越近,此时问安城的气氛,莫名怪异。
沈将离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胸口疼的好像有什么锐利的东西梗在其中,稍稍呼吸都会觉得有几分抽痛。小心着自己的伤口,沈将离慢慢掀开被子儿下床,此时口干得只想喝一杯水。习惯性的想喊宋姨进来,可是张了张口,喉咙疼得厉害,根本发不出完整的字音。
就这一瞬的耽搁,她猛然间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宋姨已经不在了……
沈将离目光恍惚的环视着周遭,眼神渐渐失焦,变得模糊起来,眸内水雾潋滟,泪水蓄积。她忽然屈起手肘抱头,将脸虚埋进臂弯里,心口绞得极痛,连带着伤口的撕裂感。
接下来的时日她都是在休养期间,每天都会有人来看她,可她根本分出任何心思去搭理他们,与他们周旋。她觉得每一天都是浑浑噩噩的,每一天又是如此的恍惚。她甚至是每天晚上都会想起宋姨,想起那天在风陵渡里的场景,想起她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鲜红而炙热的血,以及毫无声息的最后的样子……
宋姨陪了她十几年,照顾了她十几年,于沈将离心中,她已是如母亲般的存在。可陪伴了她如此之久的人,说走就走了,毫无征兆的,如此忽然,沈将离眼底一热,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待伤养的差不多了,沈将离便决定去找隋夫人。
宋姨死之前的话她没有忘记,去找隋夫人要信函。究竟是什么信函?难道是与暗叠宫有关吗?沈将离眸色一沉,面色复杂。
来到遇淑院前,发现隋夫人的贴身丫鬟秋月站在外头不停翘首,似乎焦急的等着什么人,直到看到了沈将离,她眸中神采霎时放亮,欣喜的提裙摆迎上前,秋月看着沈将离说道,“夫人在屋内已侯表小姐已久,表小姐这便随秋月来吧。”
沈将离眸色一敛,微而颔首便随她逐步往屋里走进。
一踏进屋内,沈将离眼帘一抬,首先见到的是一名坐在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上的美妇人,其云髻峨峨,修眉联娟,只见她正着手沏面前这一壶温花茶,茶烟袅袅而上,看她眉眼有了几分柔和。似是察觉到来人,她手上动作一顿,抬眸恰好与她对视。
“是阿离来了啊,快坐。”美妇人笑着招呼她。
沈将离眉角微舒,默然的点了点头,迈步走过去,视线跟着一移,美妇人一身素雪绢裙,端得一淑逸闲华的气质。
“夫人,我此次过来的目的,想必……您也知道。”沈将离有点拘谨的的握住双手,眸色微黯。
那位美妇人便是隋府的女主人,沈遇冉,同时也是她名义上的养母。
沈遇冉慢条斯理的替她斟了一杯花茶,继而推到她面前,“我知道,宋姨的事情我很抱歉。只不过在看信的时候,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说罢,她抬眸看了一眼在旁边守着的秋月,“你先出去罢,我同阿离讲几句话。”
秋月应了声是,便出去了,出去之后顺便帮她们将门给掩上。
秋月出去了有一会儿,沈遇冉忽然起身,在周围来回踱了几步,似乎在思量着怎么开口。
“夫人是要阿离知道什么?”沈将离不解的看她。
沈遇冉蓦然顿步,回身盯起她的眼睛,一步步走近间,她不禁斟酌起话语而试探的问道,“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吗?或者是……好奇过。”
身世……?沈将离双眼迷茫的看着沈遇冉,难道她的身世有什么不对的吗?
见状,沈遇冉便知了她什么状况,看来她真的是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的沈将离,她心底忽然有点发酸。
深深吸了一口气,沈遇冉便叹道,“你现在的身份,是我跟老爷给你捏造出来的。你的母亲不是我堂妹,你的父亲也不是战死沙场。宋姨叫你看的信函,在我这里保存着,这封信函是你真正的生母给你留下的,我从未拆开过,待会我将拿出来给你,你最好做个心理准备。”
沈将离似乎没能反应过来,她的身世是假的?而活在她印象的父母只是隋夫人隋老爷给她的一个错想?
那她是谁?她真正的父母又是谁?
沈将离猛然抬起头来,眼睛死死的盯着沈遇冉不放,似乎执着她的答复,指尖逐渐发凉,她连忙发声质问,“那我是谁?我真正的父母又是谁?我的姓名不会也是夫人帮命的吧?”
沈遇冉稍微挪开眼,“阿离可听说过战神沈千秋?……他便是你生父。”
沈千秋?沈将离呼吸一紧,这不就是她在茶楼听到的那位吗?
“沈千秋,我父亲?可是我为什么……”
“为什么会来到隋府是吗?”沈遇冉接话,眸光忽然变得微妙,“战神沈千秋,死神沈千秋,世人对于他的评价总是褒贬不一,有人说他领军作战保我国一世长安,却又有人说他传染瘟疫浮尸三里,为达到自己的利益而不惜给人带来灾厄。”
“老爷与沈千秋交情甚好,自然也懂得他为人。只不过当年那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但却又毫无破绽。你父亲的死牵涉众多,其中的复杂程度远远没你想的简单,尽管隋府百年世家根深蒂固,也不愿踏这趟浑水。”沈遇冉说到最后,声音都不禁带上几分无奈,慢慢垂下自己的眼帘,似乎不愿面对。
闻言,沈将离的面色明显犹豫了一下,“那我父亲具体是遇上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父亲究竟是遇上了什么事情,那时候瘟疫一出,国君立马派人下去封锁了小镇,并派了巫医下去诊断医治。那地方消息封锁,老爷也不知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只知道半个月过后,你父亲已经……已经……很抱歉。”沈遇冉心里发酸得紧,微微伏低身子而拥抱沈将离,状似安慰。
沈将离抬手搭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下,而自己的眼神却是有些些恍惚,不知想着什么。
“你母亲来找我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你,只是那时候她已经很虚弱了,气若浮游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撑不住。她告诉我有人在追杀她,所以才绕了远路跑到隋府躲一阵。这躲的期间,你也要出生了,则’沈将离’这个名字是你母亲帮你取的,虽然我认为这名字取的不负责。”
沈将离忽然抬眸看了一眼她。
沈遇冉这时没急着开口,而是松开怀抱她的手,走回了自己方才的位置,缓慢的拉开椅子后便坐了下来,目光一瞬不瞬的回视,她继而叹道,“将离将离,即将分离。”
“你母亲生下你之后,就血崩……而死了。”她哽咽了一下。
沈将离指尖一蜷,眸中神色黯了几分,她就知道,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还是没有母亲,连带着没有父亲。
双双就这样相对沉默了须臾。
沈将离皱紧眉头,这会儿犹豫出声,“夫人方才说,……我母亲被追杀?”
沈遇冉一愣神,反应过来后她便紧紧握起拳头,似乎很气愤,“那时沈千秋在小镇被困,不仅仅是因为传染瘟疫这件事。你母亲是个西凉人,而那时候我们问安国正与西凉国在交战,则沈千秋出事的时候,你母亲又碰巧’失踪’了,所以才会引发后面的那些事情。”
“你母亲被追杀是被人计划的,而那人……我想,你母亲给你信函里会提到。”沈遇冉说罢,就站起身往书架走去。
在隐秘的地方翻找出一封陈旧的信函,沈遇冉眸子盯着那封信,其间神色显然挣扎了一下,须臾,她才踱起步子走到沈将离面前,递给她。
沈将离接过信函,却没着急着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 有谁懵晕乱的吗?也许我们可以聊聊
☆、殿前舞袖玲珑心
荀末,翘首以待的一天总算来了。
清安城,比肩接踵,人声鼎沸,众眼所观,人流如织密集。
“这是西凉国王子吗?好俊俏!”
“这得天独厚的种族优势,异域男子果然独具风情!这西凉国王子简直不要太好看了哇!”
“听闻王子跟使者前来是为了结两国友好往来之情的,那个什么来着……,和亲,对,是和亲!”
“那宫中就琼宁公主未有婚配,和亲对象不是很明确吗?”
“笨啊,还有最近那个……琼雯公主。”
“管他呢,这些不是我该关心的,趁这仪式还没有过去,我还是再瞻一会儿王子的神颜。”
街前香花曼舞,王子与使者前来的排场极其风华高调。华丽的轿子高抬,一名丰神俊朗的男子盘坐在轿内软垫上,似是闭着双眼,俨如画中人般。则轿子落下的珠子纱帘将他的容颜若隐若现的呈出,让人看得不太真切。
隔雾看花的惊艳,只是惊鸿一瞥。
轿子的晃动,微风的吹拂,都会惹得其间珠串发出碎碎清音,飘扬着,与外罩的青纱一齐。
步兵整齐并排而分别在前后行走,往里便是一对对红纱露腰的美艳女子,她们分别都提了一个竹篮子,每次将手放进竹篮子里时,再次抽出来,手心总是握了一把五颜六色的花瓣。
扬手,抛去,鲜花如歌。
美艳女子头缠纱巾,遮住只露一双眉目。手腕带银环,脚腕缠铃铛,冰肌莹彻柔弱无骨。一颦一笑转眸间,皆应风情万种。
如此排场,街前打面过,一直往皇宫方向而去。百姓们目睹着没多长时间,渐渐的,只能看到后排的步兵了。这么会儿的一离去,在两边维持秩序的官兵也跟着解散,众人作猢狲散,清安城再一次恢复回原来的样子,大家是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宫殿庄重肃穆,朱色宫墙巍峨高耸,明黄琉璃瓦,灿绿镶边,一派典雅华美。其暖阳盛好,再看玉栏朱轩,花砖铺地,无不瑰丽。
“原来问安已发展得如此之好了。”轿内那丰神俊朗的男子将打量的视线收回,微微垂眸,说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浓长的睫羽精美如一把团扇,投落下来时,将下眼睑落下一圈阴影。
轿子在大殿外停下,王子萨纳尔微收敛了自己的脸色,由着使者洛桑娜朵扶下轿子。满朝文武百官在其已侯许久,大家将目光放去,见到的自然是这服装奇异的一众人。
“欢迎西凉国王子与使者来到我问安以续写两国友好往来的情谊章,今晚已准备了丰富的美味佳肴来招待二位贵客。”国君站在殿中央,朗声说道,一身金黄色的龙纹袍子加身,在阳光的铺洒下,恍若能泛泛湛光。
萨纳尔唇角轻佻,抚肩谢礼道,“吾之幸。”
抬眸,对上国君的眼睛。
国君眼神停留在萨纳尔身上之久,“王子俊秀有为,该是要纳妃了。”话中意有所指。
萨纳尔五官线条硬朗分明,眉骨嶙峋,眉眼深邃,眼珠子之蒙黑如同暗夜般,鼻梁高挺,唇线薄凉,一副上好的面相,极具异域特色,光此都叫人移不开目。
这西凉国多是凉恭族人,民族特色异常明显。看他们的装束,便明了。
萨纳尔身着宝蓝色的盘扣上衣,花纹繁复簇紧,颜色皆殊,衣摆两处各有流苏而下。衣长为前短后长,后呈燕尾模样。同色的裤子宽大,九分长短,未遮脚踝,银颜铃铛在阳光下反射亮光。
旁边的使者洛桑娜朵作为凉恭族女子,身上服饰自然与男子不同。她穿的是潭青色的盘扣上衣,衣上流纹绣花相衬悦目,衣长不遮腰,露出一小截肌肤,衣摆还有一排排银贝,相击碰撞能发出清凌凌的脆音,下身则搭配的是一条藏青色的百褶裙。
客套话之后,国君便邀请王子与使者移至大庆宫,开始谈其正事。
云尽月如练。
晚间的大庆宫沉浸在一片热闹喧哗当中。
问安国宫宴,其中邀请了众多达官贵人,千金少爷。为了出彩,他们皆将自己装束得华美昳丽,一些庶出的千金小姐听闻西凉国王子会选妃,心里不禁仰慕其神颜的同时,又想着王子能注意到自己。
“啊,宫宴啊,入席的小年轻不是孔雀就是蝴蝶。”邓筠溪神色恹恹,撇起嘴巴似乎对宫宴提不上什么兴趣。
话音刚落下没几会儿,邓如衡抬手就敲了一下她的脑额,眼神暗斥,“怎么说话的,也不看看场合。”
额头受疼,邓筠溪小脸一皱,抬手在被打的地方揉了起来,语气略有不满:“干嘛打那么大力,可疼了。”
“不疼你不长记性,宫宴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宴席,言多必失,别尽惹事。”邓如衡警告的看了一眼她。
邓筠溪嘟囔了一下嘴巴。
须臾,前边忽然传来了一长一短的鼓声,声音嘹亮低沉。
“咚——咚——”
“国君驾到。”
一声落下,众人循而望之。国君体型偏胖,着一袭滚金黄袍,衣角绣龙,彰显帝皇之气。面容虽已有岁月带来的痕迹,但依旧能看到年轻时的英俊。眼角耷拉,走步缓慢,他看起来似乎很疲累。
走到中央,国君将双臂一展,宽大的袖子如流水春丽般落下,他扫视了下面一圈,继而提高音量说道,“在宫宴开始之前,朕有两句话要说。首先,让我们热烈欢迎西凉国的王子——萨纳尔,与其使者——洛桑娜朵的到来!”
41/60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